第58章 畫家(9)
這是秋風第一次釣魚, 鈎直餌鹹。
然而向來聰明的老大居然就這麽上鈎了。
秋風穿着陸年的大T恤當睡衣, 懶洋洋地坐在他們家飯桌前喝粥。
一碗粥還沒喝完一半, 就接到了段星海打來的電話。
沒有開場白,簡單粗暴地喊她的名字:“秋風。”
……來者不善。
秋風鮮少聽見段星海有這種語氣,更沒聽過段星海對自己用這種語氣說話。
段星海倒是沒真像總裁文裏那樣說什麽“你很好非常好”之類的。
他喊過秋風的名字, 深吸一口氣,緩聲道:“在哪呢?”
秋風咽下嘴裏的粥:“在男朋友家吃早飯,怎麽了?”
時間臨近中午,這個點才起來吃早飯,又是在男朋友家,先前發生過什麽,成年人都能猜到。
段星海那邊又沉默了數秒。
他顯然沒預料到秋風和陸年會發展得這麽快,也沒想過秋風會這麽甜蜜地說那種話。
畢竟一直以來,秋風都是更喜歡女孩子。
對秋風介于初步了解和深入了解之間的人,基本上都認為秋風是les, 或者雙性戀。
秋風跟陸年一起經歷了好幾個世界,可在段星海眼裏, 秋風和陸年确實是剛認識沒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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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段星海重複了一遍, 像是在思考些什麽, “你了解他麽?”
秋風理直氣壯:“還行吧,反正不需要從新聞上來了解。”
段星海嗤笑出聲:“你看過新聞了?”
秋風道:“是呀。”
“那你還待在他的家裏?”段星海擡高聲音, “犯病的人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這點道理你都不懂?”
秋風笑道:“老大什麽時候開始關心下屬的私人生活了?”
段星海從沒直接過問過她的私事。
他确實跟她把上下屬關系保持得很好, 偶爾的關心也是父親式的, 所以秋風從來沒把他倆的感情往暧昧方面想。
這會兒難免覺得有些毀三觀。
秋風有些難以接受,但還是勸說自己——這畢竟是小說世界,老大人設有點OOC也情有可原。
誰知過了幾秒,段星海沉聲開口道:“你跟誰談戀愛我不管,我是擔心你出事。”
秋風:“……”
這波發言好像有點綠茶婊……
性轉一下大概就是,女孩子跟有女朋友的男生說:你女朋友怎麽這樣,我真為你感到不值。
秋風道:“別擔心,不會的。”
“你認識他才多久?”段星海道,“我認識的秋風不是這麽沖動的人,她應該更聰明和冷靜。”
秋風已經沒有耐心再跟他說下去,直言道:“那請您打電話給您認識的秋風哈,我的粥都要涼了,再見哈。”
她直接挂了電話。
陸年從廚房端了一碟小菜出來,剛好撞上秋風說最後一句話。
“誰惹你不高興了?”他随口問了句。
秋風嘿嘿笑道:“沒事兒。”
她看見眼前的進度條又漲了一大格,心情不錯。
反正進度條滿了以後就可以離開這個世界了,在這裏完全可以放飛自我,不管是跟老大鬧翻弄丢了工作,還是無法無天無惡不作,都完全OK。
想法逐漸變得危險,秋風連忙中止思考,又去纏着陸年胡鬧。
段星海被秋風怼了以後就沒再有動靜,陸年那邊也在尼克芬的幫助下把消息壓了下去。
反正現在網絡時代,天天有熱搜,陸年這種消息分分鐘就會被人遺忘。
這天晚上,秋風的畫稿在陸年的幫助下全部完成。
陸年不知道衣服的裁剪和布料的材質會對畫質有什麽影響,這方面秋風是行家,兩個人通力合作,完成了一套質量絕佳的設計稿。
大部分事情都完美解決,秋風高高興興地摟着陸年的脖子,邀請他出去喝點小酒慶祝一下。
可惜陸年不能喝酒。
他吃的藥裏有需要忌口的,而且他和秋風兩個人,要是都喝醉了,還不知道會怎麽樣。
兩個人去了一家清吧,秋風喝着小酒,陸年就在旁邊喝點酒精飲料。
半醉不醉的秋風比平常更黏人。
回家的時候,她幾乎整個人挂在陸年脖子上,醉兮兮地喊:“年年……年年……”
陸年托着她的身子走了兩步,發現不好走,最後幹脆直接把她打橫抱了起來。
剛從飯館出去,迎面遇上一個人。
陸年開始只是随意掃了眼,發現對方一直盯着他懷裏的秋風,才定睛看了看。
是秋風的老板,段星海。
如果說在住宅附近的飯館吃個飯都能“偶遇”不該在這個城市的老板,那也未免太巧了一點。
“陸先生。”段星海停下腳步,“你打算把我的員工帶去哪裏?”
陸年直接繞過他往前走。
段星海一把拉住陸年的手臂。
陸年被他拉住,不得不停下腳步,平靜開口道:“我帶女朋友回家。”
他的态度激怒了段星海。
“你精神不正常。”段星海扯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用看不起人的目光上下掃視陸年,“我完全可以為了她的人身安全,選擇報警。”
陸年面無表情道:“我早就穩定了,你如果實在需要,可以跟我回去看我的病歷,省得浪費警力。”
他剛說完,懷裏的秋風就眯了眯眼,拽住他的領子嘀咕道:“年年,怎麽還不回家。困困了。”
段星海:“……”
他可沒見過秋風這種模樣。
陸年:“還有事?”
段星海沒再說話,側開了身子讓他們離開。
也許秋風私底下跟他想的不太一樣。
雖然會撒嬌的她,他也并不讨厭,可秋風從未對他露出那一面。
中午的時候秋風嘲他,讓他去打電話給他認識的那個秋風。
此時此刻,段星海真想打個電話,給他認識的那個秋風,問一問,她去哪裏了……還會不會回來。
陸年把醉醺醺的秋風帶回家,帶她去洗澡。
秋風現在完全就是爛醉如泥的狀态,整個人比早上起床的時候還要軟趴趴。
陸年開始慶幸自己這段時間有堅持健身,不然這麽把她擡來擡去的,還真吃不消。
小姑娘再怎麽醉,洗了澡以後也清醒不少。
她難得放空自己沒想太多,跟陸年一起亂七八糟的洗了個鴛鴦浴,随後便摟在一起美滋滋地睡覺了。
第二天一大早,秋風因為宿醉頭疼不已。
陸年很早就醒了,起來幫她煮點遲來的醒酒湯。他起床的動作把秋風也弄醒了,趴在床邊上懶洋洋地看着他。
陸年背對着她,大概是因為被她一直盯着,穿衣服的動作有點手忙腳亂的感覺。
秋風看着他身後肩膀上的兩顆痣,總覺得有點眼熟。
她撐起身子摸了摸,開口道:“你這裏有兩顆痣欸,像吸血鬼咬的。”
陸年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僵硬道:“嗯。”
秋風伸了個懶腰又躺下了,還伸腿用白嫩的腳丫子不輕不重地踹了下他的腰窩趕他走:“快去快去。”
陸年起身離開。
秋風趴在床上打了個呵欠,腦袋很痛,也睡不着了。
不知道昨天晚上喝醉以後是不是發生了什麽,她的進度條完全滿了。
陸年端了醒酒湯回來的時候,秋風一邊喝,一邊給他打預防針:“年年啊,你還記得進度條的事情不?”
陸年愣了下,表情有點奇怪:“記得,怎麽了?”
秋風:“進度條又滿了,我們可能沒多久又要穿了。”
陸年沒說話。
“其實這樣也不錯吧。”秋風想了想道,“還能體驗不同的人生。”
陸年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秋風把空碗帶給他,偏了下腦袋問:“你好奇怪,又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嗎?”
“……也不算。”陸年把碗放在一邊,“還頭疼嗎?”
秋風點點頭:“好痛,以後再也不宿醉了。”
陸年坐在床邊,伸手幫她按摩腦袋。
秋風趴在他的腿上,一邊享受他的服務,一邊扒着指頭算:“我現在跟老大鬧掰了,也不知道還有多久才離開。要是時間長,我過兩天就去辭職。”
她說到這裏按住了陸年的胳膊,爬起來興沖沖地問他:“之後我們就去環游世界怎麽樣?反正這個世界的錢又帶不走,幹脆去揮霍光吧。我的賬戶裏還有好幾十萬。”
陸年沒反應,秋風推了下他的胳膊:“好不好呀?”
陸年:“……嗯。”
“你別敷衍我啊。”秋風擡手去捏他的鼻子。
陸年躲開她的動作,擔憂道:“如果我們不能離開呢?”
秋風:“啊?”
“你确定我們之後會離開嗎?”陸年道,“如果不離開,錢花光了,你的工作也沒了,我現在……”
他頓了頓,艱澀道:“我現在這樣,可能還沒有你的收入高。”
聽他這麽說,秋風也有一瞬間的遲疑。
不過她很快笑起來:“沒事呀,如果不離開,就我們兩個一起重新開始。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陸年沒說話,秋風擔心影響他的情緒,爬起來親親他:“別想啦,快來跟我睡個回籠覺。”
“你睡吧。”陸年也親親她,“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個工作養家糊口。”
他這話帶了幾分玩笑,讓秋風知道他的情緒還不錯。
秋風放下心來,鑽回了被窩裏。
陸年離開之後沒過多久,秋風還沒睡得着,又被想上廁所的感覺強行喊了起來。
洗臉刷牙吃早飯能讓人端過來,上廁所總不能讓人幫忙上。
秋風“做個廢人休息計劃”被迫中斷,爬起來去找廁所。
陸年可能和某位教授一樣有強迫症,他的浴室和衛生間是分開的。現在睡的這個卧室是客房,房間裏自帶小浴室,但衛生間得出去找。
秋風記得陸年家的布局跟某教授幾乎一樣。
她順着走廊出去,找到記憶中衛生間的那個房間,直接推門進去。
結果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這個房間并不是衛生間,而是陸年的“畫室”。
或者說,畫作陳列室。
牆壁上大大小小的挂了上百幅畫框,每一張畫的主角都是一個小姑娘。
屋子中間擺了個巨大的畫架,上面貼着一張畫到一半的畫。
這張畫的主人畫背景的時候似乎很暴躁,線條雜亂,用的顏色很純,特別的鮮豔和紮眼。
而小姑娘在畫面中央,明明用的不太起眼的偏灰的色調,但柔和的表達反倒壓過了周圍的背景色,像一個人安撫了全世界似的。
這小姑娘穿着一身校服。
秋風盯着那身校服看了半天,腦袋裏七零八落的記憶跑出來一大堆。
她來不及細想。
一個強烈的念頭從破碎的記憶裏脫穎而出——
這校服,好像是她的高中校服。
秋風環視一圈,慢慢分辨出這些畫作的場景。
有她高中的時候參加運動會,有她在畫室裏畫畫,有她午休睡覺的樣子,有她在水池前面洗刷畫筆和調色盤,有她在冬天在操場上玩雪,甚至有她和小姐妹在走廊裏罰站……
如果這些不是畫,而是照片。
那真是個變态跟蹤狂的攝影收藏間。
秋風覺得自己好像瘋了。
此時她看着這一張張畫,竟然沒有半點被跟蹤狂窺探以後的不适和反感,而是在想——
如果這不是我的世界,那陸年畫的這些畫,陸年喜歡的小姑娘……還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