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少爺（3）
秋風覺得，裴煜可能只是不太喜歡說話。
他的身形實在出挑，即使在人山人海的花燈節，秋風也一眼就看見了遠處的他。
花燈節要在天完全黑了以後才開始，現在來的人都在挑燈、買燈。
還有些商販，借着黃昏最後的日光，在糊花燈。
裴煜就站在一個商販面前，非常乖巧地垂着頭，一動不動地看對方糊燈。
商販點了些紅色染料，熟練地在藤條上量出大小，做了記號，然後把幾根藤條編在一起，搭出花燈的框架來。
他低着頭認真做了好一會兒，才猝然發現自己身邊站了個人，連忙問道：“公子看上哪個了，我幫您取下來瞧瞧？”
小販的身後是個用藤條做的高大網格，挂着一個個漂亮精致的花燈。
裴煜沒有說話，正欲離開。
忽然聽見身邊傳來一道笑吟吟的女聲：“老板，麻煩取一下最上頭那個兔子的。”
裴煜的動作立刻頓住。
“買個燈嗎？”秋風問裴煜，“我請你。”
裴煜沒說話。
他戴着面具和兜帽，只露出一點下巴和緊抿着的唇，整個人像是個一襲白衣的殺手。
若不是富家少爺的氣質還在，就真不像什麽好人了。
秋風自顧自又買了個蓮花的燈，塞給裴煜。
Advertisement
裴煜也沒拒絕，被動地拿着燈。
兩個人一同朝前走了段距離，裴煜忽然開口問道：“你有什麽目的？”
秋風腳步一頓。
“直說吧。”裴煜把玩着手裏的燈，微啞的聲音壓的很低，“我不喜歡猜來猜去。”
他真不傻，也真不自信。
一眼就看出她是有目的才接近他，卻半點都沒考慮過是因為她喜歡他。
這樣下去不行的，這樣下去是要得抑郁症的。
你看這個裴少爺這麽漂亮，不如我們——
秋風笑出聲來，開口道：“目的？你覺得你有什麽能讓我有所圖的地方嗎？”
裴煜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低頭直勾勾地看向秋風，那雙緋色的眼瞳被籠在兜帽的陰影之下，看不真切。
“你曉得我的家境，我不圖你的錢。”秋風說，“也不圖你的地位，我還能圖什麽？”
裴煜抿緊的唇稍微松了一些，秋風這麽說他他也不惱，很給面子地順着問：“什麽？”
秋風很理所當然地開口：“圖你的美色啊。”
裴煜又抿了下唇。
所有的設計品除了實用性以外，還要有自己的特色，才能吸引到“上帝們”的目光。世上本就不存在完美無缺的東西，有時候缺陷反而也是一種美。
秋風向來慧眼識珠。
“你別不信我啊。”秋風說，“仔細想想我說的哪裏有問題？”
她随手指了個不遠處的茶樓，問他：“去喝點茶嗎？我帶了特別好吃的糕點。”
裴煜對食物沒什麽需求，他很少感到饑餓，或者是有什麽別的需求。
也很少覺得什麽吃的“特別”。
于是在茶館坐下以後，他垂眼看着秋風手裏的棗糕，拒絕道：“謝謝，我沒有胃口。”
秋風晃了晃手腕：“嘗嘗，開胃。”
裴煜嘗了一口。
……喜聞樂見地真香了。
酸甜可口，帶着紅棗的清香，着實開胃。
棗糕個頭不大，幾乎一口一個。裴煜吃完本不想再動，秋風卻點了點另一個，道：“嘗嘗這個！”
裴煜問她：“不一樣？”
秋風點點頭，拼命安利：“這個更好吃。”
裴煜很給面子地吃了一個，然後伸出蒼白的手指，點了點原味的那盒：“這個更好一些。”
秋風：“？？？”
沒有品味的臭男人！
她難以置信道：“你不喜歡核桃？”
裴煜沒再說話，又吃了一個原味的棗糕。
秋風不允許有人質疑她的品味。
“沒有核桃的棗糕，沒有靈魂！”她捉起一個帶核桃的，幹脆利落塞進嘴裏。
裴煜：“口感不一，軟的夾着脆的，很奇怪。”
秋風不信，她吃吃原味，又吃了吃帶核桃的，反複比對。
等她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和裴煜一起把兩盒都吃光了。
哦，核桃的還剩下一個。
裴煜收回手，掏出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指尖的碎屑，看向剩下的那一個。
秋風賭氣抓起最後一個吃了。
茶館裏有人在彈着琵琶，曲調悠揚輕快，讓人身心舒緩。
秋風卻沒那麽愉快。
她覺得裴煜這個人很沒有品味。
這讓接下來的花燈節□□也變得不那麽愉快了。
秋風沒給裴煜好臉色，也沒再像剛開始那樣直勾勾的盯着他看。
她的眼神太過熱烈而直接，裴煜不敢同她對視。
站在她身側稍後一些的地方，反而讓裴煜更加安心。
裴煜聽了邱家大小姐的傳聞。
聽說她驕縱，聽說她蠻橫，也聽說她從小受盡寵愛，可寵愛她的父親已經離開。
裴尚有意識地跟他提及這些事，讓他對這位千金多關照一些。
他本想放棄到這花燈節來湊熱鬧，可這時候人多眼雜，小姑娘一個人在外面很不安全。惹出事端倒還好解決，遇上危險就糟糕了。
于是裴煜來了，帶着父親的囑托，只是想照看她的安全。
誰知這小姑娘如此自來熟。
盯着他看也不害羞，說的那些話，哪像是個姑娘會說的。
裴煜正在出神，忽然覺得胸口一痛，撞上了什麽東西。
他還沒來得及出聲，也沒來得及低頭去看，就連被他撞上的人也沒說什麽。
好端端站在旁邊的秋風反而是“哎呦”大叫了一聲。
裴煜：“……”
他後退半步。
被他撞到的人卻好像碰瓷一般，整個人前後晃了兩下，朝他撲倒過來。
裴煜又後退半步，下意識的伸出手，想要扶住面前人的肩膀。
然而身邊的小姑娘比他動作更快。
她搶先一步到他身前，獻出了自己的整個身子，溫柔地摟住了倒下的碰瓷者。
結果力氣不夠，也跟着後退半步，腦袋磕上他的胸口。
裴煜：“……”
今天一天跟女孩子身體接觸的次數，比過去一年都要多。
秋風摟着可憐的女主，扭頭問裴煜：“你帶傾鷺了嗎？快讓他來把這小姑娘送到醫館去！”
她上次見過傾鷺，對方明顯是個習武之人，力氣肯定很大，抱人應該也很穩，說不定還能用輕功把女主更快地送過去，避免流産的厄運。
秋風不知道的是，裴煜和傾鷺師出同門，并且因為天賦極高，比傾鷺武功更好。
他只是看上去清瘦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