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時間(補充)
有這樣一種說法:
這世上最平等的東西,就是人們失去的時間。
藥師兜對此深感贊同,不過他同時認為——死人的時間大約是不算在內的。
人一旦身死,前程往事自然煙消雲散,永遠停滞在死亡那一刻的時間軸自然也失去了意義。
藥師兜竭力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
因為他想要‘有意義’。
改良了禁術使已死之人複蘇,盡管深知自己是在與虎謀皮,但做成了交易,他的心情能稱得上是很不賴。
外頭第四次忍界大戰打得熱火朝天,他卻一派悠閑,甚至還有閑情,念起過去的幾個老朋友來。
他想起從棺材裏頭走出來的活死人。
盡是些過去威名赫赫與他無甚交際的人物,但也不是沒有他認識的。
比如那個安安靜靜臉上沒什麽表情的宇智波。
……好吧,其實這些人大多都沒什麽表情,不是每個忍者都像那個迪達拉似的,表情生動到土渣子掉了滿地,激動得像是要從棺材裏蹦出來。
藥師兜自認給這些人都安排了合适的舞臺。
而就算在包含了前任五影、甚至真正的宇智波斑在內的活死人中,宇智波鼬也算得上是一號重要人物。
怎麽說來着?
這位可是個大熟人。
大陸的另一方,忍貓一族的聚居地空區。
毛色各異的忍貓三五成群,在午後的陽光下卷起尾巴。
貓婆婆坐在扶手椅上抽煙袋。
她眼瞧着粉發的女忍者埋頭挑選忍具,裝一大包,末了起個印往卷軸裏一塞,神清氣爽,滿臉帶笑的又抽一捆起爆符塞在身上。
總歸是筆大買賣,倒是沒什麽可說的。
不過接下來這人的動作就開始不對頭了,女忍者整理好一身新裝備,将木葉護額在手臂上一綁,就朝一邊幫忙挑選的店主孫女露齒一笑。
“多虧有環小姐幫忙挑選,節約了不少時間呢!”
環“噗嗤”一笑,義正言辭回一句:
“這麽久沒來光顧,現下叫得再好聽,婆婆也是不會給你折扣的。”
“你說得也對。”
這個‘許久未來的常客’煞有介事的點點頭,朝臉色越來越黑的店主家的孫女擠眉弄眼,“既然婆婆舍不得打折,那不如小環你偷偷幫我算便宜一點呀。”
說着,還伸手去給環攏了攏翹起的碎發。
貓婆婆在思量着是不是該暴起将這個總哄着自己孫女給她打折——還總成功——的家夥打出門去,列為拒絕往來戶。
她對此存有幾分猶豫。
主要是因為這麽做有很大幾率會閃到腰。
順帶不那麽重要的一點是:
這小孩到底也算是她看着長大的。
說來沒趣。從前宇智波一族同她們這裏有幾分默契,家裏小輩往來也不少,這個得了自家孫女偏袒的小姑娘,其實只算是宇智波族長家大少爺帶來的添頭。
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若不是有人領路,尋常忍者都沒法摸進空區的門。
那時候哪能料到如今呢。
結果這批忍具物資最後還是按原價收了錢。
對方倒也不說什麽,掏腰包的動作十分爽快。
對方臨走時,貓婆婆擡擡眼皮子看她一眼:
“下次再來,也不是不能給你優惠——就打個九九折吧。”
胳膊肘外拐的孫女當即嗔了一聲。
粉發女忍哈哈大笑。
她走出空區,風沙襲面,戰争的觸覺瞬間爬滿全身,認準一個方向,忍者的身形陡然飄忽,轉瞬間已疾馳而去。
戰争來得說突然也突然,但也不是全無預兆。
至少在聯合軍成立的消息傳回木葉時,木葉的大部分人都早有預料,眉毛都不擡一下,半點都不吃驚。
木葉村經歷了佩恩的一場恐怖襲擊,有不少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區區忍界大戰,又不是沒打過,實在算不上很稀罕。
菖蒲随口扯了個理由推了聯合軍的分隊長頭銜。
她始終覺得自己不适合領導他人,委實難堪大任。
手下一個兩個都是刺頭,望着卡卡西沒什麽幹勁的死魚眼,五代目大人恨得牙癢癢。
不過,身為一個不怎麽合作的‘刺頭’,在另一件事上,菖蒲倒是松了口。
她準備接手一個即将新鮮出爐的下忍小隊。
來做思想工作的猿飛是這麽說的:
菖蒲喲,忍者的強大不僅僅是外在的力量,更重要是在心靈。你這小鬼從小就有主意,其他的我也管不了你啦,作為老師我只能最後教你什麽叫做責任的重量,等這次戰争結束,你就從忍校新一屆的畢業生裏挑一組來指導吧。喏,名單在這裏,先不要忙着拒絕,好好考慮一下……啊?什麽?你答應啦?
準備的大把勸說都沒用上,事出反常必有妖,猿飛滿臉寫滿了不信。
菖蒲沒準備和老師多解釋。
這一屆的畢業生,運氣實在算不上好。忍界的這次大動蕩已經影響了他們的正常畢業,而若是戰亂的局面遲遲無法收勢,現役的忍者消耗過大,這些預畢業生就是被趕鴨子上架的第一波炮灰。
不是沒有真的金剛石,能從炮灰中脫穎而出的。
但這種天才人物再怎麽多,也畢竟就是那麽一小撮。
菖蒲掃過那一頁頁檔案時,心裏暗想,不知這名單上的小鬼們能否等到戰事平息。
當她翻到其中一頁時,手下的動作微微一頓。
然後她打斷猿飛的長篇大論,對下忍小隊的指導上忍這一身份點了頭。
其實做忍者這一行,入了行的都知道,一線的忍者總是很忙很忙,任務一個接一個,時間恨不得掰成兩半花,且人人都會有一段吃兵糧丸吃到嘔吐的适應階段。
吐着吐着,也就吃麻木了。
作為一個活躍在一線,常年承接大小任務,業務範圍從打群架到暗殺,并且經常被上面的‘大人物’指名‘接單’的忍者,除掉偶爾消極怠工,其他時間菖蒲其實一直很忙,非常忙。
忙到沒空關注芽吹新燙了頭發。
忙到沒工夫懷念過去的人。
直到看到手頭的一紙忍校畢業申請表,上面貼着張大頭照,照片上的男孩子長了一張估計挺受同班女生歡迎的臉,不過又帶了幾分長年累月的病容,和那位著名的月光疾風一樣,光看臉屬于“估計活不長”那一類的。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小鬼名叫小日向光一。
菖蒲記得,從前經常和她爸兆一起喝酒的向井大叔家,就有個生下來就病歪歪的小兒子,取名就叫光一。
後來她才知道,小日向向井洩漏情報同他小兒子天生頑疾脫不開幹系,而在他死後,小兒子的病倒是尋到醫治方法,反而是從各方面看都更有‘乃父之風’的大兒子,早早夭折在了任務中。
……木葉村這地方,時光一年一年飛逝,種種巧合多得像是命運。
說實話,蠻讨厭的。
那時聽說小櫻追着佐助出了村子,菖蒲只是嘆氣,卻不像衆人猜測的那樣激動。
“那是他們的事情,管不了,不想管了。”
她簡單的這麽說。
同樣心有戚戚的卡卡西聞言直點頭。
這人被幾個弟子‘抛棄’已久,勝在心黑皮厚,這才沒表現得太感傷。
在疾走中穿過漫地黃沙,渡過一片草原,前頭是樹林的入口。
以自己要做些準備為理由,堂而皇之的脫離大部隊晚了小半日才趕到戰場——菖蒲幾乎是剛入樹林沒多久,就立刻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
遠一些的地方有大規模的交戰,戰場的氣息雜亂暴躁,讓人不喜。而在另一邊……
——那一邊的某些查克拉波動,也未免太叫人感到熟悉了一些。
在她視線的遠方,有人在說:
“曾經的我就是認為自己什麽都做得到,結果最後失敗了。”
“所以這一次……還是交給我的夥伴吧。”
“鳴人。”
“佐助就拜托你了。”
拂過山林的風漸漸平息。
菖蒲輕巧的落回原地。
前任鬼刀七人衆被挨個包了粽子,暫時以符咒抑制了穢土轉生的影響,封住了這群被操縱的活死人的動作。
她還特別關照了一番某位斬首大刀的持有者,連同叫做白的少年在內,對這兩位躺在地上時,塵土構成的身軀絕對是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活死人中最慘的。
卡卡西在一邊嘆氣。
他一瞧就知道,這家夥還記着幾年前第七班在波之國的任務,特地在替小櫻出氣呢。
無論如何,人都死了,再這麽計較實在沒有必要。
小櫻也露出苦笑。
她看着地上被咒符封住的幾人,欲言又止。
菖蒲假裝無知無覺。
她自認自己已經很講情面了——別看現在兩撥人表現出情誼深厚的樣子,當初卡卡西班遭遇再不斬那時候,若不是卡卡西本人還算能打,又碰上鳴人肚子裏屬于九尾的那部分因情緒不穩而爆發,到如今大約小櫻墳頭草都有幾尺高了。
這類拿傭金吃飯的忍者,最不在乎的就是下手殺人。
不管話說得多好聽,驕傲啦自尊啦感情啦聽起來有多動人,人命官司總是鐵打實心的。
這一類人,她手下委實殺過不少。
真要說起來,她自己也不見得就比這些人手裏幹淨多少。
忍者麽,一些漂亮話聽聽也就算了。在菖蒲看來,還是不要将自己想得太高尚的好。——在這方面,她倒是和已經把自己炸成灰飛的團藏頗有共識。
她心不在焉的整理了一下忍具包,然後擡頭遙遙看了一眼遠方。
某個熟悉的查克拉波動逐漸隐去。
穢土轉生之術,利用活人獻祭,将已死之人的靈魂召回人間,由二代目火影大人發明的禁術。
之于卡卡西和她,這個術自然不算陌生——別的不提,她幾年前還同此術的發明者打過一架呢。
但聯合軍中的大多數人卻并非如此。
死者複生這回事,可遠沒有說起來那樣美好。
從卡卡西此刻的表情就可以看出,在如今的形勢下遇見已入土為安的故人,實在不是什麽叫人心情愉快的事情。
她想了想,問了一句:
“大蛇丸不是已經死了嗎,這又是誰幹的?”
卡卡西看了她一眼,然後回答:“是藥師兜。”
“……”
……這混蛋。
菖蒲收回視線。
她忽然嘆出一口氣。
停下腳步,朝某一個方向轉過身。
“抱歉,卡卡西前輩,麻煩你們先走一步。”
卡卡西先是疑惑,随即恍然。
大約——是查知到了什麽不得不去見一見的人吧。
“不要勉強。”
他沒有多說,簡單囑咐。
誰都有不曾忘記的過去,以及只在記憶中鮮活的故人。
單單僅憑這一點,他就無法原諒做出這種亵渎死者行為的藥師兜。
戰争還遠未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