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生命
在木葉村的櫻花滿開的時節,芽吹終于順利産下了一個女嬰。
春野家的二女兒被取名叫做櫻。
是希望女兒像櫻花一般溫柔可愛、嬌俏迷人的意思。
作為這個名字的最初提議者,菖蒲在很長一段時間中都洋洋得意。特別是,小嬰兒頭上生出的細細絨毛是和她以及兆一樣的粉色,而還看不見東西的眼睛則是碧綠的,這同她以及芽吹一模一樣——也就是說,未來在這個家中,外貌特征最相似的大概就要屬兩姐妹了。
她得意到在大馬路上走路都一颠一颠的。
她的小夥伴宇智波鼬有時也會跟着一起到家裏來,對方對于菖蒲對着小嬰兒樂呵呵傻笑的模樣不發表評論,甚至還帶着幾分理解——再過幾個月,他的媽媽也就要生産了。
鼬有種奇怪的自信,他覺得母親肚子裏的一定是一個男孩子。
他堅信自己就快要有個弟弟了。
菖蒲對這人的态度感到很滿意,因為時常代替出任務的芽吹和兆照顧小嬰兒的關系,隔壁的惠姐還笑話過她“活像個小管家婆”,鼬能這麽平靜的陪她一起給櫻換尿布,她覺得這個小夥伴真是太靠得住了。
說起來,宇智波鼬這小孩,平時穩重老成得不像話。
雖然長得比女孩子還要可愛,菖蒲私下裏管他叫木葉一枝花,但是實際上完全不是這麽一回事。鼬的性格一點也不女氣,不管是說話還是做事,都幹脆利落,和村子裏其他還在玩泥巴的小孩不在同一個水平線上。
以及,雖然他本人并沒有什麽自覺,不過菖蒲認為這家夥其實很有些傲慢。
盡管從未刻意強調自己的才能,也無意要高人一等,但他對于其他孩子視而不見的态度,就差用筆把‘瞧不起’幾個字寫在腦門上了。
當然,她自己其實也是如此。
只不過她要稍稍懂得僞裝一些。
“男孩子是怎麽相處的我不知道啦,不過女孩子之間,要保持友好其實不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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菖蒲戳着櫻的臉蛋,看着小家夥口水流了一下巴,“花呀蝶呀,随手捉來的小鳥啦,這一類的小禮物不需要費心,但很管用。——還有個更簡單的,只要直接誇對方好看,再難以攻陷的堡壘都不在話下啦。”
事實上,不僅是這些玩過家家的小姑娘喜歡她的小禮物,後面這一招可說對各個年齡層的女性都有着奇效。
把嬰兒的口水抹幹淨,菖蒲看了眼不知在想些什麽、看起來對她的話興致缺缺的小男生,頓時有些恨鐵不成鋼。這家夥半點都不會讨女孩子的歡心,真是條沒救的鹹魚。
現在你就不上心吧,以後讨不着老婆有你哭的時候。
想象了一下未來的某人痛哭流涕跪求她傳授經驗,菖蒲不禁心裏一陣暗爽。
鼬盯着粉發的小姑娘看了一會,面色有些複雜。
“你當時……”
他突然想起,自己和這人最開始認識那會,她就是這麽說的。
為什麽分我冰棒?
可能……是因為你長得好看吧。
……所以,自己當時是被當做女孩子了?
大少爺感覺這個猜測竟然該死的還有兩分靠譜,頓時不是很想和這人說話了。
菖蒲立刻理解了鼬的未盡之意,眉毛一挑,露出一個壞笑來。
“哦?宇智波君,原來你還記得我們初見時候的事情呀。真叫人感動。”
她手一翻,變戲法一般變出一朵花來,笑眯眯的遞到人眼前,“我可是相當認真、發自內心的在誇你好看哦?來,笑一個吧。”
這家夥到底哪裏學來的這種不正經的套路……
宇智波大少爺滿臉黑線的瞪視着遞到自己跟前來的花,掙紮再三,最終還是妥協接了過來。
他還真緩了緩神色,給面子的笑了起來——不過是有點無奈的苦笑。
苦笑也是笑,菖蒲眼睛一亮,長舒了一口氣。
“真不容易,你終于笑了。”
有的時候,菖蒲覺得自己也是挺不容易的。
雖然和村子裏的小姑娘們關系都不壞,不過要說到朋友、同伴這樣的概念,宇智波鼬還真算得上是一根獨苗,地位尤其特殊一點。
所以她自然對這人格外留心一些,自認對其心情摸得很準。
她能看得出來,鼬這段時間一直心事重重。
偶爾會滿臉憂郁,黑溜溜的眼睛莫名有點可怕。
小夥伴盯着櫻看了半天,突然提出了一個有些奇怪的問題。
“生命……到底有什麽意義?”
菖蒲當時覺得他看起來有點像是中了邪。
“真的要說的話……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意義吧?”
她想了想,這樣回答。
看起來并沒有想到會從她這裏得到這樣的答案,大少爺錯愕的睜圓了雙眼,難得的露出一點驚詫的神色來。
不得不說,菖蒲突然有了一種詭異的成就感——宇智波鼬在戰争結束的這段時間,臉上的表情越發少了。
本來這人就喜歡抿着嘴扮嚴肅,她覺得這樣下去遲早是要未老先衰的。
“你看,像這樣的小嬰兒,未來會長成什麽樣子,從事什麽樣的工作,完全無法預測對不對?”
菖蒲托着兩腋将櫻抱起,讓她面對着鼬吐泡泡。
嬰兒兩腿有勁的蹬着。
“我們被生在這個世上,并不是一定要做成什麽樣的偉業,也沒有被命令一定要做什麽樣的事情……如果不是我自己要求想要成為忍者的話,可能我就會作為平民生活在木葉,在商店打一份工,賺到一點小錢就出去游玩,或許也會早早嫁人吧?”
她将櫻抱在懷裏,讓櫻抓着她的長發玩耍,“從世界的角度來看,實在是微不足道的一生不是嗎?沒有任何建樹、在歷史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所以這就是無意義的生命嗎?”
菖蒲看向鼬。
對方默默無語,思索着她所說的問題。
實際上,類似的問題,菖蒲自己也不是沒有想過。
正因為她的特殊,讓她在比現在還要小得多的時候,時常會對自身産生一些疑問甚至是質疑。
經歷過長時間的思考的她,才能像這樣回答鼬的問題。
自己到底是誰?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什麽?究竟眼前的木葉是一場夢境、還是腦海中的景象才是海市蜃樓?為什麽只有自己是特殊的?為什麽非要是她和大家都不一樣?
從前困擾她的問題其實有很多很多。
當‘春野菖蒲’的存在尚未作為她的‘自我’站住跟腳時,她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義,以至于對存在本身都感到了迷茫。
但是,一旦想明白了一件事,所有的這些問題也就都迎刃而解。
關鍵在于——
我就是我。
“宇智波君,你是一個相當優秀的人,恐怕要比村中的大部分人都優秀,哪怕是放眼火之國、或者是全大陸,你也可說是優秀的人才。”
她突然誇獎起鼬來。這對別人來說有些過大的評價事實上正是合适鼬的評語,因為他正是這樣的天資卓絕,“但是,這世上的人大多與你不同,就算是平庸的人,也會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意願,還有藏在最深處,不被任何人了解的‘自我’……我認為,這正是生命的有趣之處。”
宇智波鼬安靜的聽菖蒲侃侃而談。
“所以,你明白嗎?我們沒有辦法去評價生命的意義,因為不論有多強大的力量,我們能從旁人那裏奪走的,最多不過是‘死亡’,而非‘自我’。即是說,我們所能掌控的,自始至終就只有自己而已。”
粉發的小姑娘朝他眨了眨眼,就像是在期待着他點頭似的。
“我是這樣想的。我能告訴你的,其實并非是廣義的‘生命的意義’,只能算作是‘我存在的意義’吧。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答案是——沒有意義。”
她神色不變,竟說出了像是否定自我一樣的話來,“從脫離母體,誕生到這個世界上時起,我就變成了一個獨立存在的個體。這個個體并不是為了将來要成為什麽樣的偉人而活着,只是作為動物的本能,讓我回避着死亡——你也知道的吧,宇智波君,就像你從崖壁上跳下來時一樣,沒有人會想死……”
說到這裏,菖蒲又朝鼬眨了眨眼睛。
在之前,她偶然間看到過鼬神情恍惚的自崖壁上一頭栽下——好在他在墜落的途中開始積極的自救,最終總算是安然無恙。
她在不遠處看着,最後悄悄離開。
對此一點也不吃驚,那時早就注意到她的男孩露出了無奈的神色。
“……你果然看到了。”
“嗯,最初看到宇智波君好像沒有任何自救舉措,還非常吃驚呢。”
菖蒲在心中質問自己。
如果當時鼬真的不改變心意,自願墜下懸崖的話,她會怎麽做呢?
這個問題她暫時還得不出答案。
停頓了一下,她将走偏的話題又拉了回來。
“總之,我也和宇智波君一樣,并不想死。雖說是無意義的生命,我卻能夠品嘗到美食,還能體會到睡眠的甘美,能夠被父母抱在懷中,也能輕而易舉的抱起小櫻,這些難道還不足夠嗎?我現在正在同你這樣對話,盤腿而坐,面對着面。有可以讨論這種問題的友人,讓我感到非常快樂,就連吸入的空氣,如果留心注意,都會有不同的質感。”
菖蒲将自己的面頰貼上嬰兒小小軟軟的臉蛋,像是貓一樣輕輕蹭了蹭,綠眸中閃爍着某種細碎的光芒。
她最後對夥伴這樣說:
“哪裏有什麽意義?我只是在這個世界上‘存在’,并且‘活着’,然後我會一直這樣活下去,就算有一天死期将至,也沒有什麽可惜的。……我的答案有幫到你一點點嗎,宇智波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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