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昨個兒夜裏就沒睡好!”何氏坐在屋裏與孟大老爺發着脾氣道:“我一聽到二房鬧騰成這個樣子,就想着立刻去将三娘接回來!”
孟大老爺也是為難道:“到是沒想到,這麽多年沒見,二弟居然成了這副模樣。”
“你不知道?他是你堂弟你還不清楚他?”何氏氣呼呼的說道:“當年花言巧語騙了人家永昌侯府的姑娘,還信誓旦旦在人家侯府面前保證要對人家閨女好,可現在呢?你瞧瞧,這都第幾房了,可又是一良妾!我就說你們男人就沒有什麽好東西!”
孟大老爺趕緊反駁道:“哎哎哎,夫人說事兒就說事兒可別把咱們爺幾個兒都坑進去,我待夫人那可是一切赤誠!”
“我信你個鬼!”何氏板着手指就要掀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
這時候外頭的丫頭要進來回話,到救了孟大老爺一命。
孟大老爺端坐了身子,一副慢條斯理的說道:“什麽事兒?這大清早的。”
外頭的丫頭只傳話道:“回老爺夫人的,前頭管事過來回話,說是鎮國将軍夫人來了。”
“這麽一大早的……”孟大老爺還沒想明白,就遭了何氏一米分拳。
何氏白了他一眼,小聲道:“是咱家的大閨女!”
孟大老爺就跟炸了毛一樣,憋着嗓子不滿道:“就她那個兒子?想的美!”
“別胡說!她兒子怎麽了?李承碩是鎮國将軍的次子,咱們女兒嫁過去又不必做長媳,日後還能分出來單過,有什麽不好的!再說了,鎮國将軍的長子已經生了孫子,咱們女兒過去不論是遲幾年生,還是生個女兒,都不讨人嫌!”何氏擰了他一把,嘀嘀咕咕的說道。
孟大老爺還是不願道:“這些皇家宗室有什麽好的,平日不事生産,不領差事,五谷分不分的清楚還不知道,難道讓我女兒嫁過去為他操持庶務不成?”
何氏近些日子就光操長女的心了,這好不容易對比數家,尋了這個相對滿意的,到沒想到臨到頭上丈夫反倒退縮了,竟是隐隐有不同意的意思,這哪兒能行!
“那你往後就自己操持庶務啊!你還娶我做甚!哦,就你女兒不成,我就行?”
孟大老爺面對媳婦如此強詞奪理也不得不敗下陣來,只道:“那你先別急着答應下來,我再看看李承碩的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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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次不還說這孩子不錯麽?”何氏急道。
“你莫急莫急!只是此一時彼一時。”孟大老爺神神秘秘的說道。
“你是說……襲爵的事兒?”何氏訝異道。
孟大老爺點點頭。
這也确實如此,鎮國将軍別看是皇親國戚,是宗室,可到底是有降爵的,但他們定安伯卻不同,別看只是一個伯爵,老爺又在兵部任職很得新皇賞識,眼瞅着要是長子孟霍然科舉通過,那就是父子二人一同登上朝堂,其作用和影響力……一個只是表面光鮮的鎮國将軍府到确實不像以往那樣,好像他們孟家高攀了一樣。
何氏到不是想着水漲船高,另攀高枝,只是原先待定的定安伯和眼下确定了的定安伯,談起來可就不是原先那麽被動了。
“想是他們也收到了風聲,所以就迫不及待的來了。”何氏頗為不屑的說道:“之前還端着架子呢。”
“你若是覺着好,咱們就好好看看,你若是覺着他們沒誠意,我定安伯府又不需要賣女兒!”孟大老爺底氣十足的說道。
“行了,趕緊走吧,也不知道你們最近都在忙活什麽,你和大郎兩個人都整日不着家。”何氏站起身就往裏頭去,她還要換身衣服見客呢。
孟大老爺見她進去,臉上多了幾分剛剛不見的肅然,他這個爵位固然有新皇看中他的緣故,也有陌家少爺與莊小世子兩次協助之情,可歸根到底也是因他願意破釜沉舟,全心全意靠着新皇的決心,所以除了貢品案外,還有私囤罂粟毒的重案他完全沒有顧忌丞相府,全都捅了上去,這才換得新皇完全的信任,讓襲爵的旨意下的那麽痛快。
握握拳頭,孟大老爺眼神變得堅毅,老父去了的時候特意将他叫到身邊,一遍遍的告誡他,讓他忠于新皇,萬不可被丞相的威逼利誘所惑,日後成為千古罪人。他不敢違背父命,且又實在不看好丞相,到不如幹脆全豁出去,趁着新皇式微,到能落個忠臣的美名,日後長子次子若是身入廟堂也有他這個父親替他們遮風擋雨。
只是,這一決定,怕是要讓定安伯府日後風雨飄搖了。
重新挺直了背,孟大老爺穩穩的向外邁步,無論結果如何,孟家子孫絕不可做那叛主賣國的奸臣!
相思被叫去大房的時候,已經是鎮國将軍夫人離開的第三日了。二房除了正房以及兩位嫡出姑娘的院子像被人隔離任其自生自滅外,到處都張燈結彩,竟比過年那會兒還要熱鬧,老太太就跟抽風了一樣拿出好些體己,孟二老爺也取了不少公中的銀錢,就生怕這門親事做的不熱鬧不體面。如若不是關氏沒死,綢緞也都是銀紅的,怕是外頭都要傳說,孟二老爺這是要娶填房了。
見着熟悉的場面,相思仔細回憶上輩子,似乎她這一次鬧騰的最厲害,扯壞了好些綢緞與燈籠,還将父親給玖姨娘宅院裏砸了個細碎。那會兒被盛怒之下的父親打個夠嗆,還被老太太關在柴房裏直到玖姨娘入府第二日。她滿滿以為她替母親出了頭,母親就算不會開心不會好過,也應該明白她的心,聊以安慰。
誰料,她病得快死直到被父親放出來之前,她的母親與胞姐一次面都沒露過,之後母親甚至還怪罪她,說她惹了父親不高興怕是要與母親生分了。
相思打開窗戶往外瞧,似乎還能瞧見那些高樹上纏着的燈籠,這輩子她什麽都不想做,她可不敢再讓父母“生分”了。
“姑娘,這也不知道大夫人讓您過去只是說說話,還是小住。”張嬷嬷有些舍不得相思,忍不住道。
“那嬷嬷陪我去便是!”相思回頭笑道。
張嬷嬷卻立刻搖頭道:“不可不可,若是沒有老奴坐鎮,這幫子臭丫頭片子怕是要鬧騰到天上去!”
相思就知道她會這麽說,也不多勸,她到是想要住到大房一段日子,起碼避開了玖姨娘,這個女人應該算是二房最精明的一個,她也說不好她身上的異樣,這個女人看不看的出來。她與這個女人這輩子井水不犯河水,只盼着玖姨娘別貪心太過,伸了爪子。
“要是咱們家老夫人還接姑娘就好了,明明姑娘小的時候,老夫人還常常念着。”張嬷嬷收拾着東西,唉聲嘆氣。
張嬷嬷說的是永昌侯府的老夫人,上次那個消息遞出去,至今沒有回音,相思總覺着不是好事,這瞧着永昌侯府竟是連下人都不大願意來往了。可是她偏偏不能就此罷手,她日後的生活不但要靠同是宗親的大房,最好還能靠上她的親外祖。
“可是大伯娘又舍了什麽好東西給老太太了?”相思過了偏門,就拉着前來接她的孟霍然道。
孟霍然心中正喜,自家這個軟糯糯的小妹妹又回了自家。
“不過點身外物,妹妹不必上心。”孟霍然豪爽的說道。
相思一樂,老太太瞧着難相處,可是只要有財,到不是不好說話,相比之下有時候孟二老爺的心眼還多一些。
“伯娘叫我來,可是有話要問?”
孟霍然掩不住喜色道:“咱家襲爵的旨意今兒就到。”
相思一愣,脫口道:“這當真是喜事了。”
孟霍然滿面紅光,可稍後卻表情一正道:“三娘,有些話大哥不知當講不當講。”
相思眨眨眼道:“大哥這是要和三娘劃出道道?”
“胡說!”孟霍然噗得一笑,然後難得躊躇道:“你……可願意留在京都?”
相思腳步一頓,轉頭看向蕭瑟的花園道:“三娘本就在京都啊,還能去哪裏?”
“那是那是,京都就是你的家,定遠伯府可不就是你的家!”孟霍然握了握汗濕的手心,笑容滿面道。
“大哥,是不是有事瞞我?”相思站在他身側狐疑道。
孟霍然本不願在妹妹面前多說,可她到底要面對自己未來的路,他不希望現在他和母親滿心歡喜,等到真正臨了分別,相思再改了主意。
“我知道你心裏不好受,叔父他……”
“大哥哥如果要說這些,我可不聽吶,他們是長輩又是大人,難不成還要我這個孩子操心?”妄議長輩終究不妥,更何況他們還在屋外,相思不想孟霍然日後被人诟病。
孟霍然自然也懂得相思的心意,越發想着如何将相思勸下,留在京都。
“有些話,大哥不便說的太清楚,只是你須得明白,你家那位即将入門的姨娘,與朝中一位大員有親……”孟霍然斟酌的該如何說的隐晦又能讓年僅九歲的相思聽明白。
相思沒有言語。
孟霍然只當她心裏難過,不由安慰道:“她再如何,也不過是個妾室,你爹娶她也不過是為了一個好的差事。”
“大哥的意思,我父親的缺已經有消息了?”相思輕輕的說道。
“恩,原本我父親是想讓叔父留在京都的,畢竟在咱們祖父那一輩,兩家分家各奔東西,後代能重新聚到一處也是不易。更何況咱們家只有四叔公一位上人了,叔父府上多年都在燕州來往不便,現在好容易回到京都,自然該常來常往。”孟霍然說到這裏,突然意識到他話中隐含責備之意,不免咳嗽了一聲,轉而道:“再說,你身子骨本就不好,回到京都又遇上那麽多事兒,我母親格外不放心你,當然希望你們一家都留在京都,你也能好好養養。”
“那為何父親還要娶新姨娘?”相思順着話道,若是伯父要将父親留在京都,她到是不願伯父如此奔忙,她可是巴不得二房一家子都離開京都讓她自己留在這裏自生自滅才好。
“只能說是造化弄人吧。”孟霍然也不知道怎麽解釋。他原先與父親想的很好,無論叔父是否留在京都,只要父親出了力叔父便會看在父親的面子上,将相思留在京都“養病”,可誰知道叔父竟是個有本事的,到與之前的上峰聯系上了,旁人只道這位玖姨娘是那位上峰的親戚,但莊晉元那小子耳目甚廣,早早就來報信,這女人何止是那位上峰的親戚,實際則是那位上峰的私生女。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京都自從先皇年邁之後,官員松散不懂自律,在外養了外室也不算稀奇,尤其是陳國禁止官員押妓,那些官員不願被罰俸祿又丢了名聲,便偷偷将那些花娘藏在自己的私宅內,這有了外室再弄出孩子,似乎也順理成章。
若是生了小子,這些官員大多會偷偷抱回主宅随便塞給哪個不算得寵的小妾,過在名下,但若是生了姑娘,他們往往會請了人在外頭的私宅細心教導,直到她們長大成人有了自身價值,再以親戚之名嫁給旁人用來籠絡人心,當然也就不會浪費他們這些做父親的私下準備的嫁妝銀了。
可是,若這是別人家的女兒到是好了,可壞就壞在叔父的這位上峰與丞相夫人的娘家同宗,此人的幼子還過繼給了丞相夫人早夭的四弟,以繼承香火。如此勾勾連連,這玖姨娘一旦入了孟家二房,叔父還得了這個差事,恐怕……日後與定安伯府就會越走越遠了。
不過,他們兩房在祖父那一輩便已經分了家,就算定安伯府此時再想插手,叔父也是不會聽的,什麽家國大業,什麽骨肉親情都比不上升官發財。有些話他與父親都不好與叔父明說,否則叔父此時早就跑去丞相府拉關系了,到不如就讓他這麽糊塗着,日後帶着那位玖姨娘離開京都這個是非圈,定安伯府再私下關照關照,時間一久,丞相那頭見兩家不親近,興許也就不會費心思了。
“那……大哥哥是想讓三娘留在京都?”
孟霍然回過神,聽見相思這般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