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相思聽到說二房鬧騰起來的時候,芙蓉已經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她躺在床上正喝着已經不知道是今天第幾位送來的補湯,等她聽完石榴的回話,就暗暗叫糟,剛剛想讓石榴閉門謝客,關氏就帶着秦嬷嬷闖了進來。
相思自知今日不說清楚,母親必然不肯罷休,她不想敞着門丢人,便讓外頭的丫頭關了院門。
關氏一進門就扯着帕子站在相思跟前哭,秦嬷嬷見太太哭得說不出話來,只好代為開口道:“二姑娘這事兒可做的實在太不地道了,這哪裏有姑娘家将身邊貼身得用的大丫頭送到老爺跟前的,這……這說出去也太難聽了。”
關氏紅着眼眶哽咽道:“我知道你不喜我,也知道你自小就性子冷淡,我不求你跟你姐姐似的在我膝下承歡,可你也應該知道孝順母親,急母親所急,想母親所想……你這樣平白不過便宜了別人!對你又有什麽好處,到底是誰教你如此行事,完全不顧及閨譽!”
相思開頭還能當成耳旁風,可越聽到後頭,關氏居然像是對大伯娘不滿。
“母親這話到說的奇怪?什麽貼身丫頭送到父親那裏,什麽平白便宜了別人?”
關氏被她這一噎,狐疑的看着她的表情。
秦嬷嬷立刻道:“就是芙蓉那個死丫頭!”
“芙蓉?不是母親說她回家出嫁去了麽?”相思一臉懵懂的看着兩人。
關氏這也傻眼了,她咳嗽了一聲轉臉看秦嬷嬷。
秦嬷嬷不得不硬着頭皮說道:“姑娘可真的不知,那芙蓉現在可是前院伺候着。”
“我當真不知啊,母親可忘記了……若不是母親讓芙蓉回家待嫁,也換不來纏枝不是麽?”相思敢肯定之前父親要走芙蓉之後,在母親那裏做過手腳,不然她讓芙蓉代話送來纏枝也不會這麽順利,只要她不自己漏了陷,現在誰說都不管用,她父親再無良為了女兒可以嫁得好人家,也不會自漏底細,這事兒到了最後也不過都賴在芙蓉身上,但芙蓉現在身子有孕,老太太正愁沒機會報複梅姨娘丢財之恨,怎麽可能會讓芙蓉出事。
關氏見相思說的仔細,表情也不像作僞,當場沒了主意。
秦嬷嬷不過陪着關氏來的,對這裏頭也不甚清楚,這事兒若不是大姑娘來報,她還蒙在鼓裏。
“嬷嬷,我們姑娘什麽人,您可最是清楚了,再說您瞧瞧咱們姑娘才多大啊,懂得什麽,別無端說多了話再污了姑娘的耳朵!”石榴站在一旁猶如一根木樁沒有反應,但相思一個眼神過來,她立刻便領會将一小串不打眼的珠子趁着捂住秦嬷嬷手的機會塞了過去。
秦嬷嬷先是一僵,再摸了摸手裏的東西,那臉變得就跟六七月的天氣,轉頭就對關氏道:“想是大姑娘聽岔了,咱們二姑娘才多大,怎麽能做的了老爺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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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氏的耳根子軟,人又糊塗,秦嬷嬷最得她的信任說起話來也像那麽一回事,她自然也就猶豫了,即便她心裏不願意承認,可是在燕州的時候無論她遇上什麽難事,自己這個年幼的小女兒似乎都會站在她前頭……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到了京都之後居然越發不懂事了。
“你當真不知?”關氏擦擦眼,冷了臉問道。
相思皺皺鼻子,一臉不解道:“母親到底為何一直揪住此事,若是不信大可去問父親,至于大姐告訴母親什麽,讓她來與我對質便是,我何曾與母親說過謊話?再說了,大姐又是從何處聽來此事的?”
關氏随即便想到長女平日速來與梅姨娘來往,這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梅姨娘透露過來,心中又是一通慌亂。
秦嬷嬷收了東西也知道收人錢財與人消災的道理,所以她忙扶着搖搖欲墜的關氏道:“大姑娘年紀也小,很可能聽了什麽就回來學話,這家裏也就太太與兩位姑娘是親生的骨肉,太太也要多想想,萬一因為這點兒事與姑娘生分了,就是老爺也是不願看到的。”
提起二老爺,關氏心又痛了,她擺擺手轉身便失魂落魄的走了,一句都沒提相思的腳傷,連一眼都沒瞅過。
石榴在後頭送着兩人離去,滿耳朵都是關氏在與秦嬷嬷談起當年未出閣時,二老爺對她如何如何。石榴年紀也不大,那些情啊愛啊的根本聽不太懂,她只是覺着自家的姑娘命實在太苦,這太太與老爺左右都成了夫妻,還有什麽好落淚的,到是自家姑娘還未成年便勞心勞力的自我籌謀,老成的都不像是個孩子,當真是有爹娘還不如她這個沒爹娘的。
“都走了?”相思略顯疲憊的靠在床頭。
石榴應了聲關緊了門。
“這真是有錢能使磨推鬼啊!”相思忍不住感慨道。
“姑娘何必給她那麽好的東西,咱們自己留着不好麽?”石榴心疼的說道。
“秦嬷嬷在母親身邊多年,又是從侯府出來的,什麽好東西沒見過,若不是能即刻打動她心的,怕她也不會立刻改口幫着咱們。”
秦嬷嬷上輩子也在她身邊伺候過多年,什麽放印子錢什麽管着莊子裏的出息,這老貨可是都能得心應手,若不是這串琥珀珠有些年頭了,她還不敢讓石榴私下塞給她,不然這老貨一旦為了孟若饴的錢財當場反口,關氏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她也就裝不下去了。
好在她事先便意料到會有這一天,也就事先與石榴商議好了,石榴木讷可不至于太過蠢笨。
“你讓人到門口候着,若是大伯娘過來了就說我要睡會兒,千萬別讓人提今兒屋裏的事情,省得傷了兩家的和氣。”
相思是真的覺着心累了,芙蓉走的那天她就知道母親一定會為了這事兒來找她,哪怕她表面還是個九歲的孩子,仍由任何的親生母親都不會這般懷疑自己的女兒,但是曾幾何時,她也是有過些許期待的……
只是現實依舊這麽殘酷到無趣。
“對了,名單上的那些人現在都怎麽樣了?”
石榴将帷帳放了下來,小聲道:“老太太院子裏的桃紅姐開始給咱們遞消息,只是梅姨娘院子裏的小二嫂到還沒松口,錢也不肯收。”
相思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小二嫂肯定會收下那些錢,因為她的獨子會在三天後得罪孟高鵬被打斷一條腿,她去梅姨娘那裏求救也絕對得不到好結果,到時候再讓石榴派人送一次……
所有的下人都有他們的用處,別因為他們地位卑微,甚至渺小無助就小看他們,有時候用好了那就是關鍵。這些話還是她上輩子差點被丈夫的心上人毒死時陌籬親口教導她的。
那天那個少年卻已經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男子,反倒更像是他的弟弟……
一種說不出的遺憾很悵然席卷了相思的心房。
“公子……是送這些過去?”爾東看着那些布匹直撓腦門。
陌籬坐在案幾前取了書看,眼睛都不擡道:“直接送與孟家大郎便是。”
“可是這也太花了!”爾東為難的說道。
爾西正給陌籬倒茶,鄙視的看他一眼道:“就你個傻子,這東西明明是公子想借孟家大郎的手送與那位孟三姑娘的,這些布匹都是上好的舶來品,無論是自用還是換錢,都是好貨,這可比那些金銀來的高雅,比那些什麽古籍來的實際!”
爾東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轉身帶着人裝了箱子就要擡出去。
“走後門!別給那頭瞧見了!”爾西忍不住吩咐道。
爾東應聲便匆匆走了。
陌籬聽見他腳步聲消失,便放下書卷道:“可是師傅又送了信來?”
爾西臉上那剛剛對着爾東的壞笑驟然消失,換上一臉慎重的從袖子裏掏出一封信。
陌籬将信拆開,裏頭只有一行行書。
“要将孟三姑娘留在京都?”
爾西低下頭只當自己是個聾子。
“這個孟家三姑娘到底和師傅是個什麽關系,這段時間都是她的消息……”陌籬輕輕站起身,移步往裏走。
他清醒之後的時間還太短,一年前他身邊伺候的老人除了一個魏叔外幾乎全部換掉,爾東和爾西是一對兒雙胞兄弟,爾西精明爾東憨直,可是他每每套話,皆沒有結果。更讓他不得理解的是,他原有一位姑母家的表哥,曾經格外要好甚至超過了大伯家的長兄,只是這次醒來,一問到這位表哥,這才發現,表哥竟在他失憶的這一年裏莫名身死了。
他的院子變得不太熟悉,他周圍的人也開始神神秘秘,他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換掉了那些老人,也不知道他什麽時候在這一年裏成為了那個所謂父親至交好友的徒弟,一切都變成了迷霧,他想要走近可奈何能力不足。
爹娘到底死亡的原因是什麽,他只有完全按照師傅給他的任務走下去,然後安全的長大才有機會得知這些秘密。只是師傅的口令裏孟家三娘已經出現了三次……這其中到底有什麽關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