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在陳國,女孩子的名字都要往賢良淑德上頭靠,像是相思她與長姐那樣的名字,雖然代表了母親與父親相戀的美好回憶,什麽相愛如飲蜜 天邊黑壓壓一片,偶有雷電閃過,烏雲凝結出的雨滴順着屋檐往下落,在青石階梯上蜿蜒成一條細細的水流,水流默默的流淌着,帶着絲絲波紋,最終沒入青石板的縫隙裏與黑暗的泥土融為一體。
青石板上突然出現一雙墨黑繡着青紋的布靴,靴子在青石板上站了好一會兒,待到鞋面微濕,靴子的主人才快步走到了石階下。
“少爺,今兒天氣實在不好,您還要出去麽?”
孟霍然身後跟着個小厮,小心的給他披上絨布的披風,披風的領口上繡着壓藍邊兒的麒麟紋,挺挺的“捧住”孟霍然消瘦的尖下巴。
“都是約好了的,總不能爽約,再說他們也要從家裏出去,人家都不怕我怕什麽?”孟霍然擡頭看了看天,剛剛還是大雨,這會子烏雲已經薄了,雨勢也在慢慢變小。
“咱們少爺怕什麽,就算下了水那也是江中小白龍,不過一點子雨罷了!”孟霍然身後的簾子打開,一個穿着随從服侍的少年狗腿的跑了過來,手裏還托着個匣子。
靴子上繡青紋的男子扶了扶腰間的長刀,白了那随從一眼,暗啐道:“馬屁精!”
“金來、天佑随我去,興貴留在家裏吧。”孟霍然說完就下了階梯。
金來立刻從興貴手裏接過傘給孟霍然撐了起來。
“哎!少爺,小心腳下。”馬屁精天佑跟在孟霍然身後,全然不顧半邊身子已經沾了雨。
金來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又讓小厮興貴給這貨加了把傘,主仆三人從青石板路一路往外,聽到後院門外才上了馬車往城南方向去了。
福井堂是京都城南一家大約有三百年歷史的老私房菜館兒,這裏表面上看起來就如同一套老的古宅院,地處偏僻周圍幾乎沒幾家鄰居,平日裏來往的客人也屈指可數,老宅院門口常常挂着一串兒金鈴,這些金鈴相互串聯都是活扣,且有大有小各不相同。據說這些金鈴代表着宅院裏可供客人用膳的小院,大的金鈴自然是大些的院落,而小的則是偏僻一些面積較小的院落。
每日都有仆人會早早蹲在福井堂門口,只要門口的金鈴沒有挂滿五個,那就代表還有空位,若是滿了,就要蹲守一天等着裏頭的人将金鈴下了,他們好第一時間約下空位。
傳說福井堂在五百年前只是一口甜水井,是個廚子為了自己年老的母親請人專門在自家的後院裏打出來的,可誰知道這井水不但透亮清甜做起菜來也格外美味,慢慢的廚子不再出門做工,而是待在家裏開了間膳房,一日日一代代,到了三百年前廚子家已經富裕到可以建立這麽大一片的宅院。
姑且不說這個傳說靠不靠譜,但福井堂這個名字也确實讓人有所遐想,再加上三百年來哪怕京都曾經有過兵荒馬亂的時候,它也依舊屹立不倒靜靜的等待着這個王朝最尊貴的客人們。
這是間連皇帝都要預約的私房菜館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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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算是來了!”馬車堪堪停在小院門口,裏頭的人就不顧大雨跑了出來。
孟霍然從容的踩在濕潤的石板上,金來立刻就在旁邊撐起了傘。
“晉元瞧着到比往日要憔悴了一些。”孟霍然笑着與莊晉元身後的幾位行了一禮道:“大哥、付小将軍、譚公子……”
“你不知道,我都快煩死了,若不是說好出來和你們聊聊天,我爹娘怕是不肯放我出來。”莊晉元兩手相貼,廣袖垂直潇灑的回了一禮道。
“外頭雨太大了,咱們還是裏邊兒聊吧。”誠平伯府上的大少爺孟博良上前拉了孟霍然就往裏頭走。
一進門,按照往日慣例,孟霍然直接讓身邊的随從都去了旁邊的小廂房,他則徑直走到以往他常坐的位置上。
“哎呀,果然還是這間屋子深得我心啊!”莊晉元一進來就坐在椅子上歪着身子大呼道:“你們不知道,上次我和我爹去了落日院,那地方大歸大,可是拘謹的厲害,不好玩兒,一點兒都不好玩。”
“你這個世子爺當然要去那種高貴的院落,與咱們這些人聚在福井堂最小的院落裏,可是委屈了世子爺。”孟博良給孟霍然倒了杯茶,玩笑的調侃道。
“大哥!你要不要這麽欺負我啊,我最近都夠慘了!”莊晉元哀嚎一聲捂住了腦袋。
孟霍然只是在一旁笑,并不多言。
到是付寧淮多問了一句道:“我聽說世子上次與孟大哥一同去了骁勇将軍府上,那位大少爺可蘇醒過來了?”
付寧淮的父親是忠武将軍,原先一直在骁勇将軍麾下,後頭骁勇将軍因傷過世就留下這麽一個遺腹子,他們這些在軍中的人大多都念着舊情私下較為關心,只那骁勇将軍府上雖然匾牌還在,可現如今也只是一個陌府了。
這其中的心酸苦楚,哪怕他們這些外人也都覺着揪心的很。
“去了,并沒見着那位少爺。”孟博良嘴角帶着諷刺,冷笑道:“到是那個什麽長兄,前後跟着緊的很,好像生怕不讓人知曉如今的骁勇将軍府已經是他爹娘當家一般。”
“可不!我們進去一提那小少爺,你看看那家子的嘴臉,哎呀,惡心的要命。若不是念着往日的情分,我才不去呢!”莊晉元顯然也受了一肚子的氣。
孟霍然這時才微微皺眉道:“父去母又亡,明明是自己家卻讓伯父占了府邸。當年骁勇将軍故去,先帝因着當年骁勇将軍為咱們陳國所做的犧牲,特意下旨留下了匾額還将原先禦賜的府邸與産業留給了那位小少爺,就是當今聖上登基之後也沒收回,為的就是想要保障小少爺與将軍遺孀日後的生活,可這才幾年……将軍遺孀一去,這……”
“那位小少爺今年多大了?”譚悅曉與孟霍然是同窗,兩人同在一個老師門下。
孟霍然回過頭道:“約莫十一二吧。”
“與咱們的年紀也相差不大。”莊晉元探過頭道。
“這事兒不可能就這麽完了,回去我會禀告家父。”付寧淮從小跟着父親在軍中,本就是耿直的性子,再加上那位骁勇将軍輝煌的過去是他從小就仰慕不已的,如今聽說那位大将軍的子嗣竟然落的這般令人酸澀,他們這些軍中之人怎可袖手旁觀。
“哎哎哎,說好咱們出來是讓霍然透透氣的,咱們怎麽又說上這些了?”莊晉元走到旁邊拉了一下鈴铛,這是福井堂專門的傳膳鈴,只要拉了,不用片刻就有專人送菜來。
“也是,霍然還在孝期,跑到外頭實在太過打眼,今兒咱們就陪着你吃吃素。聽說福井堂的素食就連明覺寺的老和尚都說好吃,咱們也是難得的好口福了。”孟博良趕緊笑着烘托一下氣氛。
孟霍然順着話風站了起來,一拱手給幾位道:“那霍然就多謝幾位了。”
“行了行了,只要你付賬什麽都好說!”孟博良一按他的肩頭,哈哈笑道。
譚悅曉也是笑,不過他很快就對着莊晉元道:“我聽說你最近都被拘的狠了?”
莊晉元臉皮一皺,苦哈哈的說道:“可不是,明明也不是我的錯,偏生我被管的不得逃脫。”
“可是出了什麽大事?”孟霍然許久沒有出門,自然不了解最近肅寧侯府裏那一樁新傳聞。
“還不是我大哥!”莊晉元完全沒有家醜不得外傳的好習慣,他一把拉住孟霍然的袖子,假哭道:“你說他好好看中一個姑娘就罷了,可偏偏要搞那一套霸道蠻橫的把戲,不過一個小官兒家的女兒,你上門娶回來做妾便是了,何苦又是圍堵又是恐吓,簡直是當了貓兒來耍。我母親知曉了,又礙着是庶出長子,她到是不好多管,反而讓我整日在家怕我學壞了去。”
孟霍然到是知曉莊晉元還有個庶兄,不過肅寧侯府裏一向還比較太平,侯爺也是個重規矩的,所以莊晉元與其長兄關系還算融洽。只是沒想到平日那麽個沉默寡言的人,對着喜歡的姑娘還能耍出這一手。
“是該拘着你,你才多大,前陣子是誰勾着京都裏那些閨閣的姑娘們為你争風吃醋。還什麽京都第一美男子,你當我們都是死的啊!”孟博良用力一拍莊晉元,虎着臉道:“我告訴你啊,你折騰歸折騰,可不得禍害咱們家的姑娘,不然管你是不是世子爺,照拆不誤!”
莊晉元一通的告饒,孟霍然也跟着坐在一邊兒玩笑。
後只覺袖子被人一拽,孟霍然驚訝的側過臉。
竟是付寧淮。
“付小将軍這是……”
付寧淮拖了拖椅子坐近道:“近來有個事兒,不知道能不能求霍然兄相幫。”
孟霍然并不急着應下,只道:“小将軍但說無妨。”
“你叫我寧淮便是,我與孟大哥是好友……”說到這裏,付寧淮可疑的有些臉紅,但他馬上正色道:“我有一朋友從南遙販了貨過來,只可惜家中出事,還沒來得急出賣,現在貨款都壓在東西上……我到是借了他一些錢,可惜數量實在不小,所以……這事兒只是出我口入霍然兄的耳朵,成與不成,與我倆關系并無影響,霍然兄不要多想。”
“若是借錢到并無什麽。”孟霍然一直相信付寧淮的人品,他大方道:“我手裏确實有些閑銀,只是我畢竟還未成家,年紀也小,數量上恐怕……”
“現在只差一千兩,哎……我都已然借遍了。”付寧淮接着又道:“我那朋友是真急着用錢,且恐怕一時半會還不上,所以估計是要用南遙的貨物抵償。這我可不能隐瞞。”
孟霍然算了算,他手上差不多只有五百多兩,但如果與家中幼弟與姐妹相借,到還能湊上一湊,于是他笑着道:“雖然不敢保證,但我可以回去湊一湊。”
付寧淮喜上眉梢,站起來一揖到底道:“多謝霍然兄。”
糖,什麽一日不見相思成災,可若真是說出口去,怕是要讓人笑掉大牙。
不過這種絕不是陳國最忌諱的名字,在陳國一些矯情的女人比如說被愛情沖昏了腦子的關氏,私下給女兒家取這樣的名字,就算是有人背地裏笑話,可到底那也只是笑話,帶惡意的少,但是疊字卻是絕對不成的。
前朝有女葉蘭蘭,芳名遠播美豔無雙,可那是什麽人,那是銀水河畔有名的藝妓,就連前朝的丞相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再說開國時鬧得沸沸揚揚的匪寇案,其中三當家的就是死在京都名妓崔苒苒的紅帳之內,更別說之後京都江南流傳至今的梁久久焦豔豔,那可是王爺為了擡進府差點休妻的絕色雙姝。
聽起來轟轟烈烈,令人豔羨,可這些女子又哪裏是什麽好人家的女孩子。以至于陳國姑娘家的名字從前幾輩開始就再不會出現疊字,相反那些青樓楚館但凡花魁,必會改上一個纏綿綿嬌柔柔的疊字花名。
正如相思對面坐着的那位姑娘所說,除非是沒見過市面,生與鄉野無人教導,不然那令大戶家的小妾怎麽也不會給自己的親生女兒取個這樣的名字,這到底是愛她還是害她,等着這孩子長大,名字一說出口去到讓旁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就是日後說親也要被人說成輕狂。
相思不管前世今生都被閨名帶累,那些大家族裏的長輩們哪個不拿她的名字說嘴,尤其是她前世的那個婆婆,一月幾次她這相思的名兒就成了婆婆諷刺踐踏她的話頭,後來她勾帶小叔子,這名字又成了她輕浮的預兆,就好像她叫了什麽名兒她就是個什麽人,東窗事發……人們一個個都成了未蔔先知,說的口若懸河不亦樂乎。
“奇珍……”
孟辛桐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相思一怔,竟然發現自己的雙手放在膝頭死死的捏着。
孟淑媛被孟辛桐這麽一喚,也發覺在桌上不止她們平時一起玩鬧的同齡女孩子們,還有不少年紀較小的,這要是傳給了大人聽,她肯定要被家中的長輩念叨,她趕緊吐了吐舌頭,輕輕打了兩下嘴。
倒是孟若饴看了相思幾眼,嘴角微勾。
“她是咱們四叔公家的孟三娘,你們叫一聲三姐姐也就是了,平日裏就是個口沒遮攔的。”孟辛桐身為主人總不好不介紹,這話也是專門說給從燕州來的孟若饴與孟相思的。
說是四叔公其實也是出了五服的,祖上是不是一支還都難說,說白了也不過就是個同姓。定安伯這一支出自江南,四叔公則是京都土生土長的氏族,雖然爵位與定安伯差不多,手裏卻沒有實權,但到底是地頭蛇,幾輩兒養出來的好人脈,定安伯府上若不是祖上拼了老命搏出這麽一個前程,現在指不定還在江南的老家地裏刨食呢。
四叔公出自京都誠平伯府,與陳國開國的泥腿子孟家不同,他們在京都已經歷經三代王朝,差不多已經做了将近四百多年的世家,且每次改朝換代都能混個一官半職,直到先帝時期還是建誠候的老爺子不知道怎麽得罪了寵妃的娘家,于是被罷了官還降了爵位,直到寵妃的兒子繼位他們家依舊是誠平伯,連個正經的差事都沒有。
說難聽點兒,要不是誠平伯被貶斥了,指不定定安伯府上與他們家還拉不上親戚關系,相思就更不可能在喪禮上見着這位三姐姐。
孟若饴與孟相思趕緊給孟奇珍道了個禮。
誰知道孟奇珍半天沒說話,只盯着孟相思瞧了好半天才羨慕的搖搖頭道:“都說燕州那地方養人,我以前都當是玩笑,可看看你們姐妹倆,這細皮嫩肉的,都能掐出水來。尤其這位二妹妹……哎喲,這再長大點兒我都不敢瞧了,不得瞪瞎我的眼……真是好看到眼睛都舍不得眨。”
都是大實話,說起來又俏皮又直爽,坐這一圈兒的姑娘們都忍不住想笑,可這畢竟還是老爺子的喪禮,大夥兒只得忍着,唯有孟辛桐、孟若饴還有孟相思沒有反應。
相思是被人誇了自己,顯得有點兒尴尬,孟辛桐是心下贊同可就是平日裏沒有表情,至于孟若饴那還真是滿心的含酸,讓她笑不如讓她哭了。
“你到是要吓得妹妹們以後再不敢跟咱們往來……”坐在孟奇珍旁邊的那個相思上輩子見過,是伯母何氏娘家的外甥女兒,與孟辛桐差不多年紀,還要小個一歲,只是上輩子并不相熟也沒怎麽說過話。
“何淑瑤,你是嫉妒我喜歡新妹妹了?”
孟奇珍一句玩笑話,何淑瑤臉立刻就臊的通紅,她用帕子甩了下孟奇珍的肩頭羞惱道:“仔細你那張嘴!真該讓伯母好好修理修理。”
桌上的姐妹們便又一同數落孟奇珍的不是,相思看的出來,這些姑娘家平日裏都走的很近。
“她們平日都是不錯的人,你往後可以多來往。”
相思吃驚,但還是點點頭道:“多謝大堂姐。”
孟辛桐見她受教,就不再多提點了。
又說了一陣子京都的傳聞,外頭小丫頭走了進來,說是送上山的老爺們回來了,于是下人們都開始動了起來,一盤盤素齋送了進來,放在姑娘們的桌子上。
姑娘們都是世家教出來的,見着菜肴上桌也就不再多言,相思用了幾口八寶素鴨才覺着小腹暖了起來,原先空蕩蕩的腸胃也終于有了知覺,一股子更濃烈的饑餓感立刻席卷了她的神經。
相思知道她這是餓過了頭又開了胃,所以不敢多食,就怕傷了脾胃,她讓丫頭給她盛了幾碗菌菇鮮湯,好容易把饑餓壓了下去,這才慢慢又進了一些蔬菜。
啪嗒……
隔着主案與姑娘們用的食案當中被人放了一扇素面的屏風,這本是好意,不讓孩子們太多拘束,長輩們說話也不會有太多顧慮。可是這會子都在用膳,食不言寝不語,整個花廳又大又闊,別說有什麽餐具掉在地上,就是一根針怕也是會有響動的。
姑娘們用飯的動作一頓,可沒人說話,只聽得那頭好像是孟家二房老太太說了些什麽,接着不少丫頭嬷嬷走進去又走出來,隔着屏風還能看見人影攢動,隐隐有誰的哭聲傳出。
相思只瞄了一眼就低下頭繼續用膳,老太太出身小門小戶,平日裏自己的規矩就都有問題,更何況年紀還小被個小婦養着的孟桂芝?到是她和孟若饴,就算母親再怎麽不教養,身邊的嬷嬷可都是出自永昌侯府,對比豪門大戶她們怕是不成,可在這些中等人家的姑娘們面前她們到也丢不了臉面。
在座也沒有愣頭青,所以誰都沒問,很快用完了膳,又淨手去了味兒便等着長輩那頭說撤席,再到會客的裏廳去等着與自家人彙合,準備告辭歸家了。
相思一直跟在孟辛桐身邊,到了會客廳她也不坐,反而找了張嬷嬷去何氏身邊的嬷嬷那裏尋了關氏休息的屋子,按照陳國京都這邊的規矩,人都送上山了,女眷們也可以回了,至于子侄今兒都不能走,只能留在定安伯府上守靈,然後第二日用了早膳才可回去。
關氏果然沒什麽毛病,她躺在榻上也不知道和誰賭氣直嚷嚷着胸口疼,可等那邊兒說可以回去了,她直接就坐了起來也不讓丫頭扶着,立刻就想出門歸家去了。
相思見狀只好勸着,卻不敢告訴母親父親今兒不回去,她就怕關氏又在定安伯府上鬧起來,弄得大家都沒臉。
好容易挨到大伯母何氏派人來請,相思這才強攙着關氏離開伯爵府,坐上了回家的馬車。
此時此刻,她覺着面對關氏,比之前她跪了一天還疲倦。
二房一走,何氏也算大大的松了口氣,她先安排兩個女兒回去安歇,之後就等着丈夫進來換衣服,好問一問兩個兒子的情況。
“到是讓你做難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兒,大老爺對二房那一家子從來沒有好感。
何氏只是親手給他梳洗換衣裳道:“就是個老太太,也沒什麽難的。”
“你也別給她們遮掩,你瞧瞧今兒內眷這頭跪個靈,我還沒讓高鵬那小子出去跪着,他就敢給我跑的沒影兒了,這要是讓他像咱們大兒那樣,還不定鬧出什麽來。”大老爺也是給逼得沒法了,就怕那庶出的侄子出什麽纰漏,好歹安排在裏頭仗着他年紀小勉強也算貼着規矩,可後頭他進來,居然就只剩下相思一個人了,這讓那些親近的女眷回去還不定怎麽說呢。
“誰家不知道咱們家那些事兒,好在他們家還有一個孩子沒糊塗,瞧着到是可憐的緊。”何氏不敢多耽誤時間,心裏存着大女兒的婚事,但這才三七到不好開口了。
“以後,讓女兒她們多找她來玩兒吧。”
到底是自家親侄女還存着一份香火情,大老爺吩咐一句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