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據說疼痛會分級
情感一事,平時看來密如青絲,常絲絲縷縷牽扯不清,一旦決裂,則成了脫落的牙齒,不再長出,一抽一抽地時刻提醒自己,真的會痛。
--By/溫黎
我不知道這個女人是如何得知我的家庭住址的,門鈴響起的一剎那,我百感交集的看着影像監視器中晃動的身影。“小黎,誰來了?咦,這個女人……?”媽媽湊過來問道。我頓了一下“是秦楚生的媽媽,我也不知道她怎麽找來了。” “讓她進來吧,看看她有什麽事”聞聲趕來的爸爸一臉淡定地說。女人的聲音中帶些許不屑,暗自打量了一番家中的擺設後,說着“溫黎,我今天來是想和你商量一件事,剛好你的父母也在,這樣也好,這裏是20萬的支票,我知道你們家裏也不缺這點錢,只是看在楚生的面子上,作為你們結束這段荒謬的感情的補償,我想,不過是幾個月的戀情,你對楚生的感情說破天也就值這個價了,以後,你和我兒子各自過好自己的生活,互不打擾。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楚生已經有了未婚妻了,看這個就是他未婚妻的照片,怎麽樣,是不是很漂亮?我已經打算讓楚生出國深造,所以他……” “不好意思,打斷一下,我想你是不是應該去精神病醫院找個醫生好好看病,明明看起來挺正常的一人,怎麽說起話來,盡學狗吠呢?呵呵,你還是走吧,我的女兒就算以後沒有男人要我們倆也養得起她一輩子,這張垃圾勞煩你從這出去的時候順便帶走,好走不送。”媽媽冷着臉就要将女人推出去,爸爸卻攔住了媽媽。爸爸一臉雲淡風輕,握着支票的手,就那樣從中間撕裂了,低沉而平靜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說着“我想如果我的女兒對你的寶貝兒子的感情只值20萬,那麽,你兒子對我女兒的感情也不過是一文不值罷了,拿好它,趕緊滾吧。”門,砰的一聲重重地關上了,我有些不合時宜想笑,笑她一次又一次在我面前輸掉了驕傲,笑儒雅有禮了大半輩子父母為他們的女兒竟也會與人惡語相對,笑秦楚生不聲不響地置我于此種尴尬境地,笑自己不知不覺中沉溺于他給的溫柔謊言……而今,這些片段一一過濾,我能做的也不過是牽起嘴角苦笑一聲。漆黑的房間,關緊的門窗,使得這個封閉的空間顯得擁擠而狹小,就像一只密不透風的棺材,微微的窒息感中突然想到不久前自己曾問他“漆黑的房間裏,你是先找燈,還是先找我?”他當時是怎麽回答的呢?隐約中記得他是用那雙記憶裏總是冰涼的雙手撫過我的雙眼,熟悉的眼神看着我,道“溫黎,你覺得呢?你覺得我會先找什麽?”再後來,我的猜想就此沉睡在一個綿長的吻裏。是了,那個時候的自己就那樣理所當然認為那個吻就是答案了,如今想起,是否可以認為他是在逃避我的問題呢?呵,溫黎,你可真出息啊……
燈光驟然亮起,瞳孔不适應的收縮,一片茫然中,媽媽憐惜的眼神讓心中早已麻木了的酸楚,委屈,驚恐,難以相信,不知所措一瞬間蘇醒過來,撲進媽媽懷裏的那一刻,淚水奪眶而出,嗚咽聲從斷斷續續的隐忍直至歇斯底裏的質問,媽媽溫柔的撫摸着我的頭發,就像小時候哄我入睡那般,輕輕拍着我的脊背,不知哭了多久,最後留給自己的只是無窮無盡的疲憊與無聲無息的抽噎,媽媽像變魔法一樣,不知道從哪裏拿出我兒時的睡前故事,一頁一頁翻着,念着。在這樣暈黃的燈光,親切的低喃聲中,我終于沉沉睡去……
一夜醒來,赤着雙腳踩在暗紅的紅木質地板上,用力得拉開了厚重的窗簾,陽光瞬間湧進室內,只是這陽光,早已失去了它本該擁有的溫度。就像是一間年久失修的房子,突然打開窗戶,感受到的不是陽光的溫暖,而會是一片刺眼。父母如今也已失去了為了誰該做這頓飯而争吵的夫妻之樂,爸爸穿着與其身形極其不搭的hellokitty粉色圍裙,将鍋裏紅色的小辣椒綠色的油麥菜翻炒的嗤嗤作響,仿佛下一刻就能翻滾出一束五顏六色的花來。一桌融入了父母拳拳愛意的飯菜,是我這些年來吃過的味道最好的佳肴。飯後,看着擺在桌上的幾瓶紅酒,幾摞相冊,不知媽媽是何用意。這時,媽媽翻開了那些承載着所有生命中的美好的相冊,最開始是媽媽年輕時候的照片,心裏不禁驚嘆媽媽年輕時候是那樣美麗與氣質,不同于現在美女的定義,而是一種,嗯,透露着香草冰淇淋的清新自然之美。一張一張的照片翻過,看着歲月在媽媽臉上留下的傷痕,有些酸楚,但是卻不得不說,這年年月月逝去的青春也沉澱了媽媽作為一個女人的氣韻與涵養。這時,媽媽端起紅酒,搖晃,輕抿。“阿黎,你可知,天上的星星千千萬萬顆,地上的人兒千千萬萬個,一個人一生中會遇到很多與自己牽扯不清的人,可是他們之中的感情有的如同這紅酒,時間愈久愈發香醇,有的卻如汽水,搖搖晃晃坎坷摩擦後,卻只剩下一灘水,失去了最初的模樣,而你和秦楚生究竟是前者還是後者呢?只有時間它才知道啊,你又難為自己。”話畢,又翻開了手邊的另外一本相冊,這一本卻原來是關于我的,從呀呀學語開始到兩年前,媽媽滿臉懷念的感慨着“阿黎你看,你小時候的模樣多可愛,如今,一晃眼,你都這麽大了,都到了懂得因為男女之間的感情而愁緒萬千的年紀了,唉。”繼而,媽媽突然道“阿黎,陪我嘗嘗這些紅酒如何?家裏新買的呢。”說着擺上了數個高腳杯,每一杯的度數與味道都不一樣,依次品嘗過去,量雖不多,卻也有些醉意。自古就有借酒消愁之說,其實不然,所謂借酒消愁愁更愁,酒醒後夢裏得到的複是一場空,豈不是更加痛苦麽?“阿黎,有些暈了是麽?知道這代表什麽麽?”媽媽詢問,“代表我酒量差麽”我低垂睫毛,有些心不在焉。“不是,認真想想” “喝酒七分醉,愛人八分滿,是這個麽” 媽媽搖頭,“我只是想告訴你,疼痛就像這醉酒,是分等級的,值得難過的事情太多了,可是有時候是小痛,有時候是大痛,一級痛的時候,心裏會有些悶悶的,二級痛的時候,附帶着不言不語,三級痛的時候會感覺心髒一抽一抽的讓人急于傾訴,四級痛則是感受到窒息感想要歇斯底裏的吶喊,想要逃離,想要哭泣,那麽以此類推,你是哪種痛呢?過去的過不去,與時間它無關啊,我們能做的不是讓時間解決一切,而是在有限的時間裏,通過看書運動工作生活讓疼痛降級。”
誰不想生活就是琴棋書畫詩酒風,到最後也敵不過是茶米油鹽醬醋茶。順其自然的,讓疼痛降級,媽媽,是這樣的麽……
秦楚生,我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