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叫木月子,住在山的那頭。”端木胥當然沒傻的報出真名,而他的确也是住在山的那頭。
木馨荷看他傷成這樣,想必有什麽難言之隐不便說也就不再追問。她被大師兄罰在這裏抄寫各種武功秘笈已經将近三個月,這期間連半個人影都沒見着,這可把她憋壞了,她平常雖不是什麽聒噪之人,但這麽久沒找到一個人說話也實在是難受,無意中救活的這名男子多少讓她覺着自己這裏有了些人氣,雖然他也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話來。
端木胥身上雖然是外傷,但渾身上下都是看起來潰爛發膿的傷口,他自己頗有些潔癖,看着這些大大小小的傷口自己都有些嫌棄。但看木馨荷給他換藥時竟是半分都不厭惡,只是有些沒輕沒重。其實他也沒怎麽感覺疼,這些傷口對他來說只是面目可憎了些,倒沒帶來多少疼痛,以前在父親的嚴苛訓練下,可是練就了一身忍痛的好本領。不過他經常裝出一副嘶啞咧嘴的樣子,他喜歡看木馨荷以為不小心弄痛了他小心翼翼的樣子。她這樣的小心翼翼,仿佛自己是被珍視的,連對那些傷害他的人的仇恨都減輕了些。
二人就這樣相安無事的在這深山中相處了大半個月,木馨荷白天一起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他換藥,然後去後屋煮好粥端過來喂他喝,接着就開始抄寫似乎永遠都抄不完的心法,下午沒事的時候會在屋外練劍或者跑去外面采藥草和食材,晚上天黑的早,他們通常會在幽暗的燭火中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大部分時候馨荷在說,端木胥偶爾會附和兩句但說的很少。
從大部分時間木馨荷的自說自話中,端木胥知道了木馨荷因為犯事被師門罰到這兒算是面壁思過,至于她犯的事,在他看來根本不值一說。不過就是因為救了兩個窮苦的小孩得罪了在江湖上位高權重的蜀山大弟子,本以為師父帶着她親自登門道歉就能化解這場誤會,哪曾料到那個蜀山大弟子跟個纨绔子弟一般不依不饒,非得讓淨月派給個說法。她師父沒法只好把她支到這來,一來此地離淨月派和蜀山派都遠,就算他們想找麻煩也不會千裏迢迢趕到這來。二來他師父說她天天都在多管閑事不肯好好練功,正好來這荒無人煙的地方清心修煉一段時間。因為怕她憋壞了,答應一個月派一個人來看望她順便給她帶些食物和補給用品。
那個蜀山大弟子是誰端木胥根本連名字都不知道,但他這樣為難木馨荷,端木胥心中可是記下了這號人。他別的地方不像他父親,但他的睚眦必報倒是完美繼承了下來。他本對除自己之外的事情毫無興趣,只要不傷害他頭上他根本懶得理。可木馨荷受的委屈他不知為何動起怒來,非要痛扁一頓那個蜀山大弟子方才解恨。
一月之期很快就到了,木馨荷說這次來的是五師兄,剛好可以讓她的五師兄給自己看下傷。其實經過半個月的調養,端木胥的傷都逐漸開始結疤無大礙了,但木馨荷對自己的醫術很是沒信心,深怕他會留下什麽後遺症,一定要讓那個被她誇的天花亂墜的五師兄來給他看看。看她一副熱心腸的樣子,端木胥也不忍拂了她的意,如果能讓她安心或者開心,他願意配合。
可沒想到等來的不是五師兄倒是他也略有所聞的殷雀皇。木馨荷在半道上看到他後像老鼠見了貓一般,以極快的速度把原先已是整齊的屋子又收拾了一遍,而後來到他身邊為難的看着他。
“怎麽,要我避開嗎。”端木胥也無意見其他的人,倒是不介意。
“……恩……這次臨行前大師兄特地交代我說要潛心修煉,若他看到我在這裏還救了人怕會不高興……”
“那我出去一趟。”只要讓木馨荷為難的事情他都不會做。
“不用,你就到廚房呆一會就好,大師兄從不進廚房,而且他很快就會走了。”
“好,我現在就去。”
“那我晚上想吃好點。”看着木馨荷很是過意不去的樣子,端木胥笑了笑說道。
“恩!師兄肯定會帶些好吃的來,我晚上給你做。”剛才的愁雲慘霧一瞬間就煙消雲散了,端木胥覺着木馨荷真的是很好哄。
說是廚房其實也就是一間小柴房,通過這些天相處,木馨荷知道他有些小潔癖,又跑來在這邊好一頓折騰總算清理出一方還算幹淨的角落。他拍了拍墊子,不介意的坐了下來,對木馨荷露出一個燦爛的微笑,她這才安心到前屋去。端木胥在後頭聽着她像是又整理了一遍屋子,整個人慌慌亂亂的似是十分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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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聽到了輕微的腳步聲,是殷雀皇到了。
“大師兄,這次怎麽是你來,五師兄呢。”
“他前些日子受人所托出門看診去了,到前日還沒回來,師父怕你等着急了就讓我先過來了。”殷雀皇說着撣了撣腳上的灰塵,走進內屋,坐了下來。
他環顧了一周屋子,看着屋子裏的東西井井有條的擺放着還算滿意。又走到桌邊看了看木馨荷抄寫的心法口訣,倒也一天沒落下,看來來這清淨的地方對木馨荷确是有好處的。
“口訣抄了挺多,功夫有勤加修煉嗎。”
“有,每天都練一到兩個時辰。”木馨荷知道自己練的時間太短但也不敢騙殷雀皇,怕他待會一試就要露馬腳。
果然殷雀皇聽到木馨荷的回答,皺了皺眉,但也沒有多說什麽,師娘臨行前交代過小師妹一個人在這裏難免孤獨不要再說些責備她的話了。
“半年之期很快就到,下個月師娘會親自來接你,趁着這最後的時間你自己勤奮點,別老偷懶。”對于這個小師妹因為那樣一個原因這次被罰至這麽遠的地方,殷雀皇多少有些憤怒。蜀山派的掌門是個人人敬服的大英雄,卻不知為什麽教出了一個狗熊大弟子,淨幹些龌龊下賤之事。這次的事情他覺着小師妹并沒有做錯,如果是他在場定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只是手段會使得圓滑些,不會被蜀山派的人這樣牽着鼻子走。他本要阻止師父讓師妹來這,但轉念一想,這個師妹不知道怎麽回事自從及笄之年後功力一直沒有長進,平常雖然稍懶了些,但該練的功還是有練,可內力卻一直原地踏步,就想說借此半年讓她不被外物打擾,潛心修煉,許會有所成效,可現在看來怕是沒達到他想要的效果。
“是,大師兄。”木馨荷一直挂念着在後屋的端木胥,平時師兄師姐們來她巴不得他們能留下來住一晚,可今日卻希望大師兄能早點離開。但大師兄今日卻一點也不着急的樣子,看看這問問那,最後大師兄還說要看看她在這修煉的成果。
木馨荷一張臉皺成了苦瓜臉,一直在把這些日子來所抄心法同招式對上,倒暫時忘記了一直躲在後屋的端木胥。
二人你來我往不過二十餘招,木馨荷的劍已被殷雀皇打落。木馨荷的佩劍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伴着空曠的回音在山谷中響了好久。她的心随着這久久不散的回音沉到了谷底,站在殷雀皇對面跟個做錯事的孩子一般站着。
“你把我交給你的心法背一遍!”殷雀皇着實有些怒了,這靜谧的環境根本沒能讓她功力漸長,以前起碼還能接住他一百來招,可現在,二十招還不到,更何況他根本沒使什麽內力。這個小師妹自小就愛打抱不平,看見弱小的人受欺負也不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就傻乎乎的往上沖,這次也就是碰到了蜀山派的那個草包,如果是別的人,別指望她救別人,連自保都難。
木馨荷吓的大聲背誦這些天抄了不下數十遍早已爛熟于心的心法口訣。殷雀皇聽着她一字一句的背誦倒是一個錯字都沒有,可使起招式來一點變通都沒有,加之內力是她的短板,只要遇到武功稍微比她高強之人必吃大虧。他覺着自己很久沒這麽生氣了,不知道氣的是怎麽都教不會小師妹的自己,還是怎麽都學不會的小師妹。他隐約覺着小師妹在及笄之年出過什麽意外才會使功力一直停滞不前,可問師父時,師父只說有些人資質平平,不是所有人都能和他一樣練到登峰造極的地步。在這些師弟師妹中,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小師妹,沒什麽本事卻很愛鋤強扶弱,這次師父讓她來這,他把最基礎也是最有用的秘籍交給她讓她定要多加修煉,看來她根本把他的話當成耳邊風了。
“依照口訣上的招式練十遍!”殷雀皇覺得自己的一腔怒火無處發洩,口氣上比起他平日裏喜怒不見的語氣重了許多。
木馨荷倒是沒多大感覺,大概在她覺着師兄一直都是這樣冷冰冰的,現在只是有些憤怒的冷冰冰。
其實殷雀皇被怒氣沖昏了頭多少有些誤會了木馨荷。木馨荷來到這的前四個月都是自己一個人,她也的确按照師父和大師兄的吩咐一日不敢怠慢的抄寫和練習口訣心法,雖然自從端木胥來了後因為要照顧他時間上有些不夠用,但該抄的還是有抄,改練的也還是有練。今天之所以那麽快就被殷雀皇繳械,實是因為他自己進步太大。木馨荷離開淨月派後,殷雀皇沒有了以往天天都要督促的小師妹,時間一下子充裕了許多,他又是個對自己要求十分嚴格之人,所以多下的時間全都花在了練功上。他本就對這些吸收的很快,短短五個月,功力在不知不覺間又上了一層。而木馨荷雖然也在勤加練習但畢竟基礎較差,進步的并不明顯,這樣兩相對比真像木馨荷沒有進步反而退步了一般。
殷雀皇半點沒有分神的在旁邊看着木馨荷的一招一式,木馨荷被他盯的後背發麻,使出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一絲怠慢。中間有使的不好的地方,殷雀皇立刻上來指點,如此一來二去,那些木馨荷本不甚明了的招式在殷雀皇的指點下倒是參透了不少,這樣不知不覺間,天色已漸漸有些暗下來。
“好了,再過一個月你就要回來了,到時候再教你便是。”殷雀皇自己也詫異時間這麽快就過去了,看着還算孺子可教的小師妹,心裏的怒氣多少有些平息。
“恩,大師兄慢走。”木馨荷聽到殷雀皇要走多少有些放松了下來,而這一放松才記起來後屋還躺了個人,這可把她急的,巴不得大師兄趕緊走才是。
殷雀皇并沒察覺,他和這個小師妹一直都沒有怎麽親厚,還道她是下午被自己訓怕了。
“別送了,天色很快就暗了,今日就早點休息吧。”
“大師兄,稍等下。”木馨荷沖進屋子裏拿了今日一早從山上采摘的,本來是要拿給五師兄的新鮮果子。“這是我今天早上剛剛去摘的,水分很多,大師兄你帶在路上吃。”
“知道了,我走了。”殷雀皇想着自己走後木馨荷又剩自己一人,多少有些不舍。注意到她頭發上沾了幾片花瓣,伸手把它們拍開後拿起木馨荷遞給他的水果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