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大和諧
沈沅逃也似的回到廚房,摸一摸自己的臉,燙得要命,大概和煮熟的螃蟹一樣紅彤彤的了。羊羹早已炖得湯色微白,“咕嘟咕嘟”翻滾着、沸騰着,她撒下一小把芫荽葉,碧綠色在乳白間翻騰,時而蹦出幾顆朱紅的枸杞,時而又浮現出幾朵黑褐的木耳,濃厚的湯汁帶着濃郁的鮮味,催發出芫荽的異香。
她手忙腳亂封了爐火,猶自心“怦怦”地跳。先時那位丫鬟,紅腫着一張臉進來,沒好氣地說:“沈娘子是貴客,這裏不敢勞動您,羊羹有廚下的仆婦端去就行。沈娘子跟我來。”
她帶領沈沅所去的,是王府幽靜的客房。房屋四面遍植修竹,黑油瓦在一片翠色中沉穩靜谧。內室裝飾精潔,月白色的帷幔層層拂動,使裏頭的光線也變得幽微,燃着的安息香甜潤微辛,一盆水仙擺在案上,白瓣金盞,亭亭玉立,芳冽的氣息與燃着的香混合在一起,沈沅頓覺疲乏,坐在矮榻上解散發髻,無精打采,無事可做,偏偏覺得坐立不安,總有什麽充斥整個胸腔,難受得要命。
終于,她聽見門軸“吱呀”一響,心頓時一拎,那種揪心的感覺越發逼人而來,沈沅突然明白過來,原來,這是盼望。
那個熟悉的身影拂開層層月白色的帷幔,蹑手蹑腳地進來,沈沅故意半側着身子,背對着門,卻從銅鏡中窺視。他一如既往的一臉壞笑,高高的身子佝偻着,惡作劇一般小步地挪到沈沅身後,終于伸手一圈她的腰肢,随後整張臉湊過去,在她耳後貪婪地呼吸着,熱熱的氣息噴得沈沅耳朵癢得想躲。
而他的雙手,不老實地從腰際一只往上,一只往下,又揉又搓,仿佛無法忍受她_的_誘_惑似的,雙臂越裹越緊,似乎要把她揉進懷裏方罷。沈沅嗅着她熟悉的淡淡汗味,已經輕喘了起來,輕輕用手肘推着他:“阿末,別鬧,透不過氣了!”
楊寄跟個小孩子似的扭扭身子,撒嬌地“嗯”了一聲。沈沅笑了:“楊參軍,讓我哪只眼睛瞧你這個大英雄呢?”
楊寄笑道:“哪只眼睛瞧都行,看着讨厭也可以不瞧,閉上眼睛罷。”他的手靈活地把她圈過來面朝自己,在她頰上和脖子裏密密地吻着。她皮膚細膩如舊,花瓣似的帶着芳香,散開的頭發不時拂過他的面頰,久違的桂花香一下一下地撩撥他的心。她被他吻得沉醉,圓圓的眼睛阖着,睫毛顫動着,腮上越來越熱。
突然,沈沅眼睛俏皮地睜開,凝望着楊寄,“噗嗤”一笑。楊寄随着她笑,低聲問:“見到我這麽快活?笑得好美……”
沈沅說:“才不是。我笑你今天陰差陽錯,喝了我的口水。”
“嗯?”
沈沅把自己往魚脍裏吐口水的事說了,又道:“本來是想捉弄一下皇甫道知的,沒想到他只吃了兩口,剩下的全便宜了你。怎麽樣,滋味如何?”
楊寄笑道:“甜!沒魂的甜!魚脍裏那點怎麽夠?來,心尖尖兒,再讓我嘗嘗。”他得寸進尺,攬緊了,終于尋着了沈沅的唇,含吮了起來,帶着玫瑰胭脂香的柔軟嘴唇被嘗夠了,他的舌尖靈活,很快又撬開沈沅的牙齒,探到裏頭去了。沈沅被他吻得缺氧,頭暈腦脹不覺間已經被放倒在榻上,小肚子上被頂着,又羞又期待,幾乎戰栗起來。
他這久曠的男兒,經歷了那樣的生死須臾、離愁別緒,此刻滿心是對上蒼憐憫的感激和對沈沅身體的激動。他手忙腳亂,竟然解她的衣帶就解了好一會兒還沒成功,最後心急得上手去撕。沈沅“啪”的一巴掌打他手上,斥道:“去了幾日軍營,回來怎麽變成了一個粗老爺們?”
楊寄憋得都快急出眼淚了,可憐兮兮求情說:“我脹得痛了,你可憐可憐我,搭把手也好啊。”
沈沅“噗嗤”一笑,伸出手,卻沒有去解衣帶,反而探手去他那兒檢查了一下,然後乜着眼笑道:“急死也要溫柔,我可經不起你的粗魯。”
Advertisement
楊寄只能乖乖聽話,深吸了一口氣,憋住,低頭去她腰側解衣帶,原本是活扣,結果給他亂拉扯扯成了死結,他解得一頭汗才終于處置好了這個攔路虎,細絹的絲綿小襖松開,露出裏頭的一層、一層、又一層。
他不敢造次了,繡花似的小心應付那些層層的帶子,領口終于露出了沈沅白皙的鎖骨,而令人神魂蕩漾的酥胸,掩在紫色繡花的抱肚之下,看不見,但也撩人。
他愛死那迷人的色澤,醉人的芬芳,誘人的起伏了!他身體裏藏着的那只老虎幾乎想要撲過去把她吃幹抹淨。結果呢,面前是只毫不遜色的雌老虎,輕輕“唔?”了一聲,楊寄就克制住了沖撞過去的沖動,讨好地柔柔親吻,輕輕撫弄,把她伺候得軟如一團泥似的。見身下的人兒星眼微饧,流水有意落花有情,他才喜滋滋地一揚眉,激情洋溢地與她共赴高唐,獲得了生命的大和諧。
月白紗帷幕被窗口的微風輕輕吹起,拂動得如流水一般,袅袅的香霧騰起內室熱烘烘的空氣。矮榻上的沈沅,躺在衣服堆裏,勉強掩着身體,兩個人一頭細汗,在這個早春的天氣裏,熱烈如火,自由自在。
“想死你了……”楊寄對她無處不愛,手指滑過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膚,依戀得帶着大男孩似的賴皮,“你想我沒?”
沈沅有時候跟他拿喬矯情,此時卻不忍心,她的手指也輕輕掃在他身上,點頭說:“想你。還想阿盼。”
“阿盼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你想要個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楊寄嘴最甜,笑道:“女孩兒像你一樣美,我要喜歡死了!男孩兒将來和我一樣疼你,我也多放些心。都好的!”
沈沅笑道:“女孩兒,是個大眼睛囡囡。可惜,我只哺喂了兩個月,就到建德王府來當奶娘,後來,就沒再見到。”
楊寄不由罵道:“該死的王八羔子,他老婆不産奶?兩只奶袋是裝飾品?不行,那個小兔崽子居然搶我女兒的飯碗?!我以後要見他一次打一次!”
沈沅剜了他一眼:“人家是王府的世子,你有幾條命打人家?不過,如今建德王因為你的原因,倒還客氣,我打算再和他求求,讓他換個人來奶世子,讓我回家罷。”她的手指劃過他身上一道傷痕,不由一滞,來回輕輕觸了幾下,擡眼問他:“疼嗎?”
楊寄看着她水靈靈大眼睛中的擔憂,心裏暖融融的,搖搖頭微笑:“早不疼了。”可他的心突然一跳,旋即疼了起來。沈沅的腦袋已然鑽進了他的懷裏,聆聽着他的心跳。楊寄想着沈山,酸酸楚楚地不知該如何開口,他機械地撫着沈沅的後背半天,才輕聲說:“有一件事,得告訴你……”
“你說……”沈沅的聲音軟得醉人,卻擋不住楊寄心裏湧上來的悲涼。
“大兄他……他……”
沈沅的頭從他懷裏擡起來,驚詫得瞪圓雙眼:“我大兄他怎麽了?”
楊寄越發不知如何開口,可是開弓已經沒有回頭箭,他只能硬着頭皮說:“大兄戰死了。”
“屍首呢?”沈沅的聲音顫抖,手指尖掐在楊寄的胳膊肉裏。楊寄吞着口腔裏的苦水,搖頭道:“我當時被砍得昏死過去。等醒過來,已經胡亂葬了所有戰死的人……”他的胸前被猛地一敲,接着又是一敲。沈沅突然痛哭起來,捏着小拳頭狠狠地打他:“你賠我大兄!你賠我大兄!”
楊寄心酸,明知她不講理,卻不忍心掰碎她的執拗,只能忍着疼痛挨她無理的打。一拳頭打在傷上,他禁不住倒抽一口氣。沈沅的手驀然停了,又撲在他懷裏罵他:“你傻的呀,你怎麽不躲?你打勝仗就是因為不躲才勝的嗎?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和阿盼怎麽辦呀?……”
沈沅哭得昏天黑地,不知道多久,疲倦地睡去了。
楊寄卻睡不着了。他們下午來到這處客房,情濃似火大概也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可是後面的光陰,是在這樣撕心裂肺的疼痛中度過的。楊寄恨不得這一切都是夢,眼睛睜開,夢醒了,自己還在阿圓家的後院幫着殺豬,當他們家的贅婿,其他都可以不要。
早春的斜照夕陽似乎并沒有什麽溫度,月白的帷帳只是籠了一層淡淡的鵝黃,室內光線漸漸暗了下來,也沒有人來伺候掌燈。楊寄寧願這樣靜靜地陪着睡着的沈沅,在越來越晦暗的光線下看着她帶着淚痕的睡顏。
今天在王府看了好多美豔傾城的舞娘歌女,連伺候的丫鬟們都長得漂亮。可是,沒有誰有他的阿圓那樣可愛,讓他每看她一眼,那喜歡的感覺就“蹭蹭”往上漲。她笑,他的心都顫了,她哭,他的心都碎了。他恨不得自己一下子有皇甫道知那樣的高位,可以沒有顧忌地保護她,滿足她,再不讓她哭,而是永遠露出美美的笑顏。
既然阿圓在這兒不快樂。楊寄貿然地想:我去找建德王,我什麽都不要,讓他放我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