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到底要幹麽啦？」梁心絡沒有耐性地問。在他面前，她沒有辦法壓抑自己的脾氣。
可惡，原本打算第一份工作要做得認真小心，盡量讓大家都喜歡她，結果遇到施昱丞，她就忍不住發脾氣，表現出不耐煩的一面。
她人緣不好都是他害的！
「我沒有吃飽。」
他竟然回答這種欠揍的答案？！
「那關我什麽事啊？」梁心絡瞬間被他氣到暴怒。「我也還沒吃飽！我的便當……」又想起他吃掉她炸蝦的這件事。
不可原諒！
其實她最想做的事情是到公司頂樓去放聲尖叫，發洩心中的不滿，但是她沒有辦法忍到去頂樓，所以——?她直接踢他一腳，再用高跟鞋的鞋跟踩他。
「噢！」施昱丞痛叫一聲，停下腳步回頭看她，這個粗魯對待他的女人。
她穿高跟鞋還踩人？！這女人真是……有夠好強的。
「哼！」
面對他流露出來的責備眼神，她一點反省的态度也沒有，還挑釁的對他哼氣，不過呢，仍收回腳，沒再用她的三寸高跟鞋鞋跟造成他的創傷。
「唉！梁心絡……」
「怎樣？我不會道歉的，我讨厭你！」她直接對他說出讨厭之情，完全不給面子。
通常女孩子這樣對待他，他當然不會給對方太難看，但之後也不會再跟那個女孩有太深的交情，可梁心絡……她不是別的女孩。
所以喽，他要繼續纏着她，就算被讨厭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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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樣子，以後我們怎麽一起共事？」施昱丞故做可惜樣，咳聲嘆氣地說。「你也聽見上頭的決定了，行銷部和企劃部可能要合……」
「不，你閉嘴，我不要聽！」她打斷他的話，不想面對現實的掩耳，拒絕再一次聽見那青天霹靂的消息。
行銷部和企劃部，這兩個經常快要打起來的部門，有可能會合并了！也就是說，她「可能」會跟施昱丞在同一個部門裏工作，合并之後的重新分組，可能會如惡夢般的，把她跟施昱丞分在同一組裏，她光是想像就覺得天哪！
「合并喽。」他如果會放過她，就不叫施昱丞了，他故意在她稍微沒有防備的時候，在她耳邊把話講完。
她會讨厭他不是沒有原因的，他真的超級煩！
「你……」
「好了，玩笑到這邊，要講正事了。」施昱丞逗她逗夠了，開始講起正事。「針對我們新推出的彩妝，你有什麽意見？早上簡報的時候，你看起來像是有話要說。」
梁心絡差一點反應不過來。他也轉變得太快了吧！
不過因為公事的關系，所以她也只得認真地回應。
「那是因為你們沒在化妝，不懂化妝需要技巧，最好可以很簡單的上好妝，你們的訴求是告訴消費者使用我們公司的産品，可以『輕松、簡單』的化好妝，這跟騙子有什麽兩樣？」
她說的話很銳利、直接，如果不了解她的人，會認為她在挑毛病。
其實她只是站在消費者的立場，為他們說話而已。
「你是企劃，你想怎麽向消費者推薦我們的産品？」施昱丞深深的看着她，誘導她說出心裏的話。
「好玩、有趣。」提起這次主推的商品，梁心絡眼睛都發亮了。「我拿到試用品了，眼影的延展性好好，很容易顯色，四個顏色我可以配出八種以上顏色來玩，一盒眼影就可以配合所有場合，上班可以化端莊的妝，也可以化出有夜店效果的誇張眼妝。
「不過我們公司的保養品主要鎖定在輕熟女的年紀，消費者有一點經濟基礎，屬于年輕愛玩夜店風就不适合了，但可以來個晚宴風，比上班的妝更濃一些，又不會太誇張到讓人産生輕浮的感覺……」
她叽哩呱啦、滔滔不絕的講了一堆，讓人無法阻止她。
施昱丞專心地聆聽，認真的聽取她的意見，她不只為産品說話，也記得公司的定位，維護公司的形象。
在工作上，她很認真的思考、做好一切，即使她的外表總讓人誤會，還有她太小心翼翼的态度，不知道的人，會認為她下意識的與人劃開距離，這讓他忍不住的想要幫幫她。
明明就是個無心機、認真的人，不應該受到同事冷漠的對待。
「嗯……這樣的話，你試着寫一份企劃交出來，我們就試試看吧。」
「啊？」她聽錯了嗎？他剛剛講什麽？
「找幾個比較要好的同事幫忙，要做出能推翻定案企劃的簡報，光是兩個人是辦不到的，攝影師、彩妝師、模特兒等等，要盡可能拍出優秀的照片……」在短時間裏，施昱丞已經想到要怎麽安排後續的工作。「還有會員的資料，必須做個統計，我想這是你的專長。」
「但是時間很緊迫。」梁心絡想到還有其他工作得做，再加上這個突如其來的臨時動議，讓她感覺有點為難。
「所以我們沒有太多時間。」施昱丞态度沒有平時玩鬧的瘋樣，「工作模式」啓動的他，認真又帥氣。
這也是梁心絡跟他不對盤，但卻不排斥跟他一起工作的原因。雖然她常覺得他神經病、愛惹她生氣，可一面對工作，他就會很認真，展現他專業的一面。
他會想到她想不到的問題，也會傾聽她的意見，不會看不起她，在她開口之前就阻斷她開口說出想法，比起行銷部的其他人，他算是好相處的同事，因此，她會回應他的認真——?但只在工作上。
「好，今天晚上我企劃寫完會Mail給你，有什麽問題我們晚上MSN讨論。」
「嗯，就先這樣吧，找你就是為了這件事。」施昱丞點點頭，這話的意思是代表他們的談話到此結束。「再聯絡了。」他饑腸辘辘，需要去覓食了。
「嗯，喔。」
施昱丞轉身欲走，卻被她叫住。
「喂……施昱丞，等一下。」
以為她還有事情要交代，他回頭，想不到接下來聽見的不是公事，而是她的支支吾吾——?
「那個……剛剛……對不起，對你動手動腳的。」梁心絡臉紅，尴尬地道歉，低頭看着地板，右腳在地上畫圈圈，一臉很不好意思的樣子。「我以為你故意鬧我，我一時氣不過就踹你，對不起，我沒有想到你是要跟我說正事，那個……總之對不起！」實在太丢臉了，于是她講完後轉身就跑。
所以她沒有看見施昱丞先是錯愕的挑眉，最後帶着溫暖柔和的表情，目送她的拔腿狂奔。
===
「喔，可惡，我缺糖。」
「我有我有，我寄給你。」
「那我要冰塊，謝謝！」
「我要杏仁。」
午休快結束的時間，辦公室裏一群人正在讨論食材，這當然不是真正的食材，而是Facebook的小游戲。
上班族嘛，利用空閑時間偷上FB是常有的事，而且Facebook幾乎已經是全民運動了，除了小游戲、聊天室，随意發出來的Post，也會變成朋友們亂聊的話題。
「我昨天看到小張跟一個女生在茹絲葵打卡！」
「茹絲葵？！」
「八卦！」
上班族多無聊，話題竟然是這個……
梁心絡當然也有帳號，但是好友人數兩只手就數得出來，所以她非常積極的想加入同事們的行列，但可惜，她丢出的交友訊息沒有太多人回應。
這種感覺……她很熟悉，也習慣了。
下午六點三十分，早就過了下班時間，梁心絡才把最後一項工作做完，打卡下班。
離開公司，站在大門口，看見橘紅色的太陽漸漸隐沒，夕陽将天空染成一片豔橘。
公司兩旁的行道樹，在夕陽的映襯下有種美感，她忍不住站在原地，從包包中掏出新買的手機，拍下這一幕。
然後火速的上傳到Facebook上，附上注名這是她下班後公司外的景致。
「新手機？」
才剛上傳完，她就聽見身後傳來聲音，一回頭，意外看見施昱丞。
「你怎麽還在公司？」
「跟你一樣，加班。」施昱丞爽快地回答，沒有平時愛在口頭上損她的壞習慣。「我好餓啊！我要去吃晚餐，要不要一起去？」
梁心絡的反應則是不敢相信，眼睛眨了很多次，看着施昱丞，她懷疑自己看錯了，也聽錯了。
這個人怎麽突然變得那麽正常？怎麽不損她了？太詭異了，他只有工作的時候會正經八百啊，現在是怎樣？
「你那是什麽臉？」
「你是誰？你不可能是施昱丞，施昱丞不會對我這麽溫柔。」他一定是假冒的，絕對！
聞言，施昱丞表情未變，但內心卻已在吶喊着絕望。
他在她心目中的形象，被自己搞黑掉了！
「一直要找梗吐你槽也會累好嗎？雖然你全身上下都是梗，要我吐槽才會覺得自然，但這種要求我還真是沒有看過……」既然都黑了，那就黑個徹底吧。
反正突然對她溫柔，她只會覺得奇怪而已。
這個女生面對這種狀況的反應怎麽好像……有點怪怪的？她似乎比較習慣別人對她惡劣，不習慣別人對她好。
施昱丞不是沒有看過，她老是小心翼翼的對待別人，希望別人喜歡自己。
那種感覺……他知道，在國、高中時期，被團體欺負、排擠過的人，就是她這個樣子。
真是看不出來，像她這樣的女生，看起來充滿自信的樣子，其實很自卑，這讓他忍不住想為她做些什麽。
「走啦。」掩飾心中漸漸泛出的不舍，他粗聲粗氣的說。
「走去哪？」
「吃飯啊，我剛剛不是講我餓了嗎？你沒在聽喔？走啦。」有點土匪的逼着梁心絡跟自己走，又有點粗魯的牽着她的手，把他的故意用無心包裝好，沒讓她發現。
「要吃飯你自己去就好了啊，幹麽拉着我？我又沒有說要跟你一起去！」梁心絡覺得他莫名其妙。厚，沒看過這麽難懂的男生。
怎麽說呢……她搞不懂，施昱丞是讨厭她，還是對她有一點點可以做朋友的好感？但可以肯定的是，在工作上，他認同她的表現。
她一直搞不懂女生之間的友情究竟是怎麽形成的，但是男生卻很好理解，喜歡她和讨厭她，感覺很明确。
可若對象換成施昱丞，她就不确定了。
「坐，我去拿菜單。」
施昱丞帶她來到一家簡餐店，找了位子坐下後，自己就去拿菜單，這一點紳士風度有為她做到。
「哪，擦擦手，廁所在後面，我剛剛看過了，還滿幹淨的。」施昱丞拿了菜單回來，還拿了濕紙巾，甚至連廁所在哪裏都為她先探好路。
所以她搞不懂啊！這個男人明明中午的時候對她那麽壞，搶她便當裏的菜，開會嘲笑她的濃妝，現在卻這樣細心的對她好，是在搞什麽鬼啊？
「你要吃啥？」
「随便。」
「好選擇，随便嘛，那你就來十份宮堡雞丁，大辣。」他在菜單上作勢亂點。
「對不起，我錯了，一份排骨飯就好。」這個人，有時候真的很欠揍。
「嗯，乖。」施昱丞誇獎她，為她點餐。
這間開在公司附近的簡餐店是要先行付費的，梁心絡習慣地掏出錢包來，但卻被他一手擋下。
「不用，我請你。」
「幹麽這樣？我可以自己付。」
「就說我要請你，你少羅唆。」他還有男人的自覺，哪有跟女孩子出來還讓女孩子自己付飯錢的道理？還是他自己約人的，而這個女生，更是他有好感的女孩。
對，他就是對梁心絡上了心。
拗不過施昱丞要展現紳士風度，梁心絡只好順他的意，在等待時，她聽見可愛的貓叫聲。
「喵——?喵——?」
是簡餐店的店貓，壯碩的白貓一只，被店主和常來光顧的客人養得肥滋滋的，很愛親人。現在那只肥貓，就非常自在的在梁心絡腳邊蹭兩下，然後依偎着她的粉紅色高跟鞋趴下。
肥貓沒有睡着，睜着有點兇狠的眼神，直視梁心絡的方向。
太帥了！
梁心絡馬上掏出手機，拍下白貓和她高跟鞋的合影，她連動都不敢動，讓肥貓大爺安适的趴下。
她拍到了滿意的照片，忍不住微笑，習慣性的把照片上傳到Facebook上。
「交出來。」
在她上傳成功之後，就聽見施昱丞的聲音。
「蛤？」
「你的Facebook。」他也掏出手機，直接搜尋。「你用本名嗎？我看見了，我給你交友申請了，快加我。」
這個人是她的天敵，她不想輸的人，但卻是第一個主動加她好友的人，以至于梁心絡的內心感覺很複雜……
「幹麽不加？我在等你耶，快點，不想加我就說一聲。」
「沒有，我沒有不想加的意思。」她立刻應答，點下了同意交友按鍵。
哔哔哔哔哔——?對面的施昱丞不知為何，開始在那裏回信息。
當他停止寫訊息時，梁心絡的手機就接到訊息通知，點開來一看，是剛才她貼的白貓和她的高跟鞋合照，施昱丞在底下留了言——?
「哈哈哈哈，肥爺一臉很爽的樣子。」
是施昱丞說話的風格，是他會講的話，有一點點瘋癫，對她來說，他是一個太High的人，但是他留給她的這一個訊息，卻讓她心裏暖暖的，胸口萦繞的溫馨感覺讓她……好想哭。
「啪答」一聲，豆大的眼淚掉下來，落在手機螢幕上，她火速的抹掉，眨了眨眼睛，告訴自己不可以哭出來，不然她的妝會花掉，尤其是眼線和睫毛膏，糊掉會非常恐怖。
施昱丞當然看見那滴眼淚了，他心中一動，想問她為什麽哭，但想了想，他決定忍住，不要過問。
「邊吃邊聊一下吧，你企劃寫得如何？」藉故提起公事來轉移她的注意力。
「在公司不方便用電腦打字，我都記在筆記本裏。」她提振精神講公事，掏出手工手劄本，上頭密密麻麻的寫着注記，各種顏色的筆都有。
施昱丞快速地掃了一眼，意外發現她的字跡端正，而且做事很有規劃。
「想不到你……還滿認真的。」竟然有寫工作日記的習慣。
「因為我不聰明。」梁心絡一點也不覺得別扭地道。「我忘性大，還是個生活白癡，工作的時候也是，我常常忙完就忘了今天忙了什麽、寫了什麽，所以必須記下來，提醒自己做了什麽，免得造成別人的困擾。」
不是她自己的困擾，而是別人的困擾。
「你……」
「嗯？」
「意外的，滿為別人着想的嘛。」施昱丞支着下巴，眼帶笑意，嘴角上揚道。
「這是……誇獎嗎？」從施昱丞嘴裏聽見誇贊，她想都不敢想。
「不然呢？我看起來像在罵你嗎？」他搖頭，輕輕一嘆。
這女人也太遲鈍了！
「喔，謝謝。」
不是有點，她是真的很遲鈍，反應都特別好笑。
「噗……算了，敗給你了。」
用完和諧的晚餐，聊了一下工作的事情之後，兩人分道揚镳，各自回家。
梁心絡看時間不早了，她還答應了施昱丞十二點以前把企劃書做好Mail給他，便不想浪費時間搭捷運又轉車，于是攔了計程車就坐上去。
豈料車子卻塞在半路，她無奈，幹脆掏出手劄，把要寫的企劃案細目再想一遍，把不足的地方加強後再一筆一劃地寫下。
車陣的走動實在太緩慢，她掏出手機拍下外頭的塞車情況，自己苦中作樂的上傳到Facebook上，附注現在正大塞車。
結果她才上傳不到十秒鐘，就有人回了訊息。
「什麽？你搭小黃回家？司機叫什麽名字？車牌幾號？女孩子一個人小心一點。」
回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施昱丞。
他的回訊已經讓她感覺很溫暖，心裏像是有什麽東西在發熱，而她的好友申請，也因他的關系而多了很多人。
大部份都是同時期進公司的同事們，那些看在施昱丞份上加她的男女同事們，竟然也開始關心起她來了。
「都幾點了你還在路上？你怎麽那麽認真啊？」
「梁心絡，你怎麽都放小花小貓小狗的照片？跟你本人超不像的！你的自拍照呢？你應該要很自戀才對啊！」
甚至有比較大剌剌的男同事，看完一遍她的塗鴉牆之後，對她這麽說，而她還不用為自己平反，就有人幫她說話了。
「要你管喔，煩不煩。」
是施昱丞，他的口吻，可底下的回文卻有一發不可收拾的态勢——
「哈哈哈哈，施昱丞，你學梁心絡學得超像的。」
「哼，沒禮貌。」
她不知道該怎麽回應這些訊息才好，不知道她一開口會不會讓他們覺得很無趣，一開口就結束他們讨論得很快樂的話題。
可是她一點也不感覺悲傷，她好開心。
心裏頭有暖暖的感覺，讓她開心但又不知所措，不知道該怎麽反應才好。
心裏五味雜陳的感覺讓她落下眼淚……
是她的錯覺吧？她覺得原本排擠她的同事們……有一點點接受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