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潮漲望昆侖

第15章

兩人攙扶着站起，玉蛟龍攜了楊逍的手，腳下騰空，兩人飛了起來。

楊逍使了幾十年的輕功，卻是第一次體會到真正當空飛行的滋味。

待飛到高處，不斷有白色的棉絮樣的東西撲面而來，起初楊逍還擡手遮擋，後來才反應過來那是雲彩。

一旁的玉蛟龍一言不發，臉色凝重。

飛了約有一炷香的時間，兩人終于看見了茫茫大海的邊際。

兩人緩緩落在海邊。

玉蛟龍問楊逍道：“你可會水？”

楊逍點下頭，又搖搖頭：“我會水跟你說的會水估計是兩碼事。”

玉蛟龍低頭思量了一會兒，喚出原珠，徒手劈成兩半，其中一顆咻的一聲，沒入了楊逍的胸口。

準備妥當，兩人便攜手向大海中走去。

海水漸漸漫過了兩人的腰部，胸部，直至口鼻。

楊逍感覺到水流在自己的喉部，鼻腔緩緩流動，卻沒有窒息之感。

兩人行的越深，眼前就越來越黑。又在黑暗中摸索着游了一頓飯的功夫，看見黑暗處有點點亮光。玉蛟龍便帶着楊逍向亮光處游去。

水晶宮。

楊逍與玉蛟龍已到達此行的終點。

楊逍看着眼前的宮殿，樣式似乎與人間的皇宮相似，規模上卻要高大了一倍，所用之材料均閃着透亮的光澤。那琉璃瓦的邊沿還綴着許多彩色的貝殼、寶石，随着水流緩緩的漂動。

玉蛟龍在大門前立了片刻，決定推門而入。

一進門去是一條長長的甬道，用瑰麗的地磚鋪就。諾大的空間裏，竟沒有一個蝦兵蟹将。走到正殿門前，一個孩童大小的河蚌緩緩游過來，貝殼開啓，裏面似有一雙眼睛盯着她二人看了一陣，又緩緩的游走了。

玉蛟龍看了楊逍一眼，拉着他繼續往裏走。

兩人穿過正殿，掠過曲折的走廊，來到東邊的一處配殿。

二人剛要進去，忽聽得殿內響起一渾厚的男聲：

“逆子！你還敢回來！”

玉蛟龍嘆了口氣道：“是我父王。”

二人并未停下腳步，而是徑直走入大殿。

見左手邊一整面牆的古董架前，站着一中年男子。

那男子比楊逍高出了一個頭，身形厚重，滿面虬髯，兩邊額角位置長着兩枚鹿角一樣的東西，約有三寸來長。衣着倒是與中原人士差異不大，雖不曾穿着龍袍蟒褂，但這個人卻不怒自威，給人一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楊逍心中已想到，這就是東海龍王了吧。

楊逍朝男子拱了拱手，立在一旁。

玉蛟龍上前跪下道：“父王，不肖孩兒回來請罪！”說罷磕了一個頭。

“孩兒在人間枉過了幾十年，适才才想起母親仍在昆侖山中受難。孩兒對以前的事記不大清了，也無法将母後救出。求父王開恩，把前塵過往告知孩兒，孩兒好去救母後早日脫離苦難！”

“混賬！你忘了便忘了，還跑回來作甚，你害我們一家害的還不夠慘嗎？”

“父王！母後在那昆侖山中，日日受烈日灼心，寒潭浸足之苦。女兒不知中了什麽法術，将往事忘記了大半！那日看到母後在山中被折磨，女兒心痛的都要碎了…..”

“哼！”龍王重重的哼氣一聲，背着手轉過身去。

“父王！你若不肯告知，女兒只好再去那昆侖山中，拼的自身性命也要把母親救出……就算是反了天條也在所不惜！”玉蛟龍決絕道。

龍王聞言肩膀聳動了一下，嘆氣道：“你此時還敢口出狂言……罷了罷了，天命如此。”

轉過身來，對着楊逍道：“楊左使，你把玉兒扶起來吧。”

楊逍心中驚了一下，身形卻沒有停頓，即刻上前要攙扶起玉蛟龍，玉蛟龍甩開他的手臂拒絕站起。

龍王對楊逍道，不必管她，你過來看。

楊逍走上前去：“見龍王面前有一銅胎鎏金的水缸，裏面清澈澄明，空無一物。龍王伸手在上面一拂，缸中立即浮現了他與玉蛟龍二人在武當山初遇的畫面。旋即明白了這法門。

龍王道：“楊左使，玉兒是我敖廣的第九女，我此生共得九個子女，她是最小。上面還有三個哥哥，五個姐姐。玉兒出生時，紅光滿室，整個龍宮暗香浮動，衆人都引為祥瑞。我們夫妻二人老來得女，所以對她非常寵愛。

“她三歲時跟着哥哥姐姐在大殿外玩耍，一時不察，竟讓她爬上了兵器架，抱着二郎刀舔了一口，割破了舌頭。後來無論怎麽敷藥、施法，都沒能長好。玉兒的哥哥姐姐都十分自責，對這個妹妹愈加寵愛起來。這一寵，便把她寵成了個逆子！”

龍王重重嘆一口氣，又道：“玉兒的母後護她，哥哥姐姐也為她撐腰，整個龍宮她誰都不怕，連本王都不能奈何她。稍一訓斥，她便撒嬌耍無賴，本王對她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玉兒小時候還算争氣，學藝上精進的很快。也不知是什麽緣分，二郎刀操練的尤其好。常常一時興起，就帶着刀到處與人比試，總能讓她僥幸的得勝而歸。在離她成年還有兩年的時候，玉皇大帝設下百果宴，本王也接到請帖。九個子女中，當時只有玉兒還未曾上過天宮，是而她求我帶她同去。

“到了宴席上，衆人都誇贊她少年英才，她便按捺不住，把拿手二郎刀在殿前好好耍了一通，引得玉帝也對她青眼有加。返回龍宮不多時，聞得烏蒙山妖王作亂。據說那妖王集結了數千妖衆，挾上古神器東皇鐘，誓要反上天宮去。玉帝調兵遣将，一到令牌賜來，封玉兒做了個左先鋒。

“她母後自是不同意，奈何玉兒自己非要去，我和她母後對他千叮咛萬囑咐，到頭來，她竟是一句都沒有聽進去！

“在那陣上，玉兒為逞一時之勇，每每都沖鋒在前，親手斬落了小妖三百餘口。其實那妖王要是沒有那口東皇鐘，也沒什麽大的本事。連将軍都下令，只圍困，不剿滅，玉兒卻越殺越勇，硬是逼的那妖王帶着東皇鐘躲入了黃河中。

“玉兒一路追趕到河邊，依着她的水性，得勝之心更是大起，是而跳入水中向那妖王挑釁。倘若是在陸地上，那妖王還能與玉兒鬥上幾百回合。但是在水中，哪裏會是玉兒的對手？那妖王被玉兒逼的沒有辦法，只得祭出東皇鐘，誓要與黃河共存亡。玉兒求勝心切，以為是他的激将之法。手起刀落，将那妖王斬成了數段……”

楊逍聽到此處，看了一眼玉蛟龍。玉蛟龍此刻低垂着頭，似乎正在把記憶中的碎片一一串聯起來。

“哪知那妖王已經将自身和東皇鐘煉成一體，玉兒錯手斬了妖王，那東皇鐘也跟着毀了。東皇鐘是上古神器，所蘊含的的巨大能量傾瀉而出。登時水位大漲，黃河泛濫，沿岸百姓生靈塗炭……那一仗後，所有将士都受到玉帝嘉獎，獨獨給玉兒治了罪！本王與她母後連連向天宮上表求情，玉帝才顧念到玉兒斬殺妖王也算有一點功勞，改判她去北極守晨鐘。

極北之地苦寒……她母後數次偷偷去看他，見她被捆仙索縛着，凍的渾身上下都沒有一塊好肉，心痛的不得了。是以也沒有與我商量，自己拿了主意前去解救玉兒。”

楊逍聞言，心中也是一痛，想，怪不得龍兒那麽讨厭寒冷。

龍王走到玉蛟龍面前，道：“你母親拿捆仙索沒有辦法，只得狠心砍了你的龍角，拔了你的龍鱗，叫你脫了仙骨，才能不受那捆仙索束縛。她悄悄帶你潛回龍宮把你藏起，可哪裏又能躲得過我呢？我勸你母親放你去領受自己的罪行，你母親怎麽也不肯。未等我說服她，天宮已然派了天兵下來，要拿你回去治罪。我與你母親當下決定，毀了你的仙體，化成護體原珠，送你到凡間去重新做人。玉兒，我們寧肯你去做個凡人，也不肯教你去受那極地寒冰之苦。為人父母的苦心，你能懂得麽？”

“……那，母後後來怎麽……？”

“天兵哪裏又肯饒過你呢？是你母後……是你母後上天宮代你領罪！玉帝本來大怒，後來總算念及你母親舐犢情深，她又是自願代你受過，所以判她囚禁昆侖山，受烈日灼心，寒冰刺骨之刑……一百年……

“你初到人間那段時日，倒還乖巧，沒有惹是生非，也沒有傷人害命。我日日從那鏡花水月中去看你，以為終于可以放下心來了。哪知，你最終還是對自己的出身起了執念，一直到你遇到了楊左使……也不知是你的福還是你的孽。哎……”

龍王長嘆道：“你不回來，本王還向天宮道沒有你這個女兒了，如今你回來……是我教女無方……我已遣散龍宮衆人，支開你的哥哥姐姐們，今日，就讓為父代你向天宮請罪去吧！”

“父王！”玉蛟龍膝行幾步上前，對龍王道：“女兒已經全想起來了！是女兒殺戮之心太重，對勝負太過執念，一切都是女兒的錯。父王與母後那樣疼惜我，哥哥姐姐那樣愛護我，我卻不成器，惹下大禍。就讓女兒自己去天宮領罪吧！”

“玉兒！”龍王終于按捺不住對女兒的疼惜，上前扶起她：“父王與母後為你費勁心機，就是不忍心看你……”

“父王！這也是女兒的定數。”玉蛟龍神情堅決。

龍王眼中淚光點點，終于是同意了玉蛟龍的請求。

“那麽，楊左使，我這便送你回人間。”龍王對楊逍道。

“不必，我與龍兒同去。”楊逍正色道。

玉蛟龍看着楊逍，眼含熱淚：“這樣的我……”

“龍兒永遠是我的妻子！”楊逍道。

玉蛟龍對着龍王下跪道：“女兒拜別父王。”

楊逍也跪下道：“拜別龍王。”

“楊左使，你還叫我龍王？”

楊逍聞言，立即站起身，又再下跪道：“楊逍拜別岳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