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破釜沉舟
妙玉将若影領回房裏,這才清楚了此事的根由,又親往念淩房裏去問了清楚,才知道三七是二門上的小厮,才剛來了兩日,不知怎麽混到了後面院子裏。妙玉求了情,念淩吩咐人為三七好生醫治,這才算放心。
到了晚上,若影要伺候妙玉吃飯,妙玉說道:“今兒免了吧,坐下吃吧。”若影身上敷了藥,怕妙玉聞不慣,給妙玉揀了愛吃的出來,自己又拿了一個碗撥了些飯菜退遠些去吃了。
妙玉見狀問她道:“你也是個多心謹慎的,他們拿住了你什麽錯兒?敢下此狠手?”妙玉哪裏知道,這丫頭是正是情窦初開,有意多看了周夫人所出的沛公子幾眼,那沛公子素日愛同丫頭玩鬧,一時無事便同她也逗笑幾句,被人看在了眼裏,争風吃醋暗地裏添油加醋禀了周夫人,周夫人便拿他作了法,若影還只蒙在鼓裏,一心以為沛公子待他與旁人不同,只是妙玉問起來又不好說出,只道:“這裏最是沒有王法的,我哪裏知道何時得罪了他們。”
妙玉不說話兒,細細看她,見她穿的戴的比往常鮮豔不少,倒改了從前的性子,又從念淩處聽了些話,便猜着了六七分,這丫頭果真是為悅己者容。只在心裏可嘆,癡男怨女難過情關,便好言說道:“這容貌儀态并不是做給別人看的,随着自己的心,因人而異,并非一味粉飾便是好的,不合自己的打扮不但不能悅人悅己,反而‘鶴立雞群’叫人妒恨,平白添了禍事。”
只是妙玉卻不知,這話反而得罪了若影,若影只當妙玉笑她身份低賤不配這些穿戴,又不好發作出來,只應了聲“嗯”,匆匆吃了飯收拾妥當便回自己房裏去了,心裏暗暗想着,這無論是仙世還是凡塵,做了人上人才能與人論短長。
這一天的事兒,妙玉看在眼裏,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再如此下去不都得丢了性命?旁人也倒罷了,各人各命,自己管不得許多,只一個若影一個三七,也算是自己的患難之交了,自己若是一撂手兒死了,他們不是任由別人作踐?若是被攆出去也算好事,只是若影又得罪了人,她們哪裏肯輕放了她?思前想後,只有念淩能幫了自己了。
連着幾日,妙玉拘得緊,若影不得出院子,心裏反倒恨起妙玉來,妙玉也不理她,只默默數着日子,眼看着就到上元了。
因過節,亦塵的茶莊子及到了上元才預備開張,今兒剛來開了門上些新茶,又在門口貼了接福的紅紙袋。店裏該走不該走的都走了,二人忙不過來,前兒已雇了一位夥計,只是做事還不□□利,一時忙壞了晴風。正抹桌子聽見有人同夥計說話,擡頭一看,是冉竹生來了!
冉竹生是誤打誤撞,見一個“明月”茶莊,初看覺得俗氣,細想倒同清風茶莊是一脈的,走進來看時恰見老板娘回頭,頓時驚喜非常,道:“總算找見了相幹的人。”這話都不由得有些顫抖,眼裏泛些淚光,他卻只是喉頭一哽,似乎能将淚壓下去。
晴風見是他,仍轉過頭來擦桌子,只說到:“我們不做散客的生意,得罪。”
冉竹生仍是問道:“你們可有妙玉的消息?她在王府怎樣?我打聽不到實在消息,只幹着急,幸好遇見你們,你們快說說,她怎樣了?”
晴風見他眼裏布滿血絲,想是幾夜沒睡了,便有些不忍了,說道:“我們也少有她的消息。你這樣為她操心,可知她究竟是誰?”
冉竹生苦笑:“知道,她原本就是我的妻,我卻生生将她推到火坑裏去了。”
亦塵見他疲憊,便搬了張椅給他;天寒,又沏了壺熱茶來。晴風将諸事安排給夥計,幾人坐下,總算敞開心思将幾年來的舊事說了個幹淨,本應悵然釋懷,唯有冉竹生更傷心起來。
他自被冉儒教訓了一頓,傷未全好便當真抛家舍業,自找了一家便宜客棧,日日打聽妙玉的消息。翰林院的差也不當了,缺了銀錢度日甚至替人家寫起家書來,只差去茶樓酒館找個管賬的營生了。這日不想無意中倒撞進了晴風的茶莊子,便覺柳暗花明了一般。
晴風心裏嘆道:好好兒的一對,都是用情至深,一個嫁作他人;一個,為她落到如此困窘的田地,叫人又恨又憐,怎麽就不能痛痛快快地長相厮守或者一刀兩斷呢?非要互折磨到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步!如今什麽都晚了,只好勸道:“她已然嫁了,你們從此各走各路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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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竹生卻搖頭道:“你錯了,她嫁到王府有她的苦衷,這苦衷若解了只怕她會……”冉竹生不願說出口,又道:“姑娘若是得了妙玉的消息定要告訴我。”
晴風見他懇切,有心試試他,便問:“你還尋她做什麽?她是人婦,你是人夫。她背着惡名隐姓埋名,你守着兩房妻室,縱然有她的消息瓜田李下我告訴你恐怕也不妥。”
冉竹生急說:“我的心姑娘還不知嗎?我尋見她自然會明媒正娶讓她做正室,別說三妻四妾,便是第二個也絕不會有。”晴風冷笑:“你說得輕巧,她可是王爺妃子!若是有一日她逃出來了或者是被攆出來了,她敢嫁你可敢娶?何況你娶誰又不是自己做主,家裏那兩位怎麽辦?好好兒的被你休了?”冉竹生被問得無言以對。
晴風撒了這通氣,見他可憐,只好說道:“我若得了消息,必定告訴你。”冉竹生見店裏人多他們忙起來也便離開。
到了晚上,晴風本是要出去逛逛的,忙了一日,都不曾顧上放燈、走百病。可怎奈店裏只有三人,這好日子又不舍早早關了門,可若是二人都走了,對新來的夥計還不大放心;若她一人出去,又沒甚趣味。便只好在門前放幾個炮仗過過瘾了,巴巴兒地看着別人往來如織。
通衢大道,百戲雜陳,好不熱鬧。絹燈詩謎下,兩個丫頭卻匆匆趕着路,都梳着兩個發髻,穿淡紫的粗綢衣,罩一件月白棉比甲。後面一個不情願,直想瞅個熱鬧,奈何前面一個催得緊,只好跟着。不多時便走到了明月茶莊。
“你們怎麽……”在門口看燈的晴風一見她們又驚又喜。妙玉見裏頭一個生人,也不說話,先往樓上去了,晴風同若影也便一同上去了。
進了屋裏,晴風指着妙玉笑說:“王妃怎麽這個打扮?”
若影忙說:“我們是偷跑出來看花燈的,快把哥哥叫上來說說話,一會子還趕着回去呢。”
晴風便下樓,不多時二人便一同上來了。妙玉便說道:“妹妹給你們帶回來了,從此好生看着吧。”三人都愣住了,若影問道:“王妃是因我犯了錯不要我了嗎?”
妙玉将手裏一個方方正正的包裹放下,想是些舊書詩稿一類,淡淡說道:“咱們這算是逃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