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千金散憂愁不去
幾個人吵吵嚷嚷走近清風茶莊,見門口站着一男一女,領頭兒的是個瘦子,問道:“你們可認識玉昔緣?”
妙塵忙道:“認識!她怎麽了?”
瘦子眯眼看了看妙塵,回頭同另幾位道:“沒想到如今有些姿色的姑娘都跑到尼姑庵去了,難怪連銷金窯都不見美人了。”衆人哈哈大笑,亦塵忙妙塵擋在身後,問道:“幾位官爺,玉昔緣怎麽了?幾位怎麽找到這兒來?”
衆人止了笑,瘦子斜睨他一眼,慢悠悠道:“她吃了官司,如今正在大牢裏呢。你們既是她家裏人,明兒個去瞧瞧吧,只怕晚了就瞧不上了。”
好端端的怎麽被抓了去?妙塵急道:“你們胡說什麽?”
瘦子冷笑:“我胡說?倒是你們小姐胡說,沒事兒去告這個告那個,那是她告的嗎?害我們當差的跑斷腿,還得給你們送信兒。”
幾人罵罵咧咧的便要走了,妙塵正要問個究竟,被亦塵推回屋裏,三七正牽了馬來,亦塵給了他些銀子匆忙吩咐幾句,三七便小跑追了幾步,趕上瘦子他們去問話兒了。一會兒工夫便又一溜小跑回來了,進屋關門。
妙塵騰地站起問:“小姐呢?怎麽了究竟是?”
三七忙道:“這下完了,完了,小姐去告崖州知府草菅人命,告徐州刺史陷害忠良,還,還……”
亦塵也急了,問:“怎麽?”
三七頓足道:“還在那大堂上辱罵聖上,說他不辯忠奸!”
妙塵跌坐在地上:“完了,完了,糊塗小姐,這哪裏是去告狀?分明是去送命。”
亦塵将她扶起,道:“此事可大可小。”
妙塵忙問:“怎麽說”
亦塵道:“說句不中聽的,倒是玉家老爺太太都沒了才好救了。她一個孤女,又是出家人,不過一時糊塗告了官府,若是能有人相幫,或還有救。”
妙塵想想有理,便道:“太太娘家遠在金陵,一是三刻也指望不上,只有求求沈公子了,他雖然無官無職,可識得達官貴人,畢竟比我們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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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只知賈家勢大,便問:“何不問問賈家?”
妙塵搖頭道:“他們的少爺小姐哪裏管得這些事?老爺太太的咱們又說不上話兒。”
亦塵點頭兒,妙塵又道:“此刻我便去找沈公子。”
亦塵攔她道:“如今天都黑了,找了他他也不便再去打擾別人,明日一早再去也不耽誤工夫。”
心裏固然着急,倒不如先想些對策。又商量了半個時辰,天兒已全黑了,妙塵忽想起守在栊翠庵的妙真來,此刻必急壞了,便叫“三七”,說:“你跑一趟,也該給香怡送個消息。”
三七愣在那兒,亦塵看着妙塵道:“你回去告訴她便是。”
妙塵回說:“明兒一早去找沈公子,倒不如在這裏方便。”
亦塵低語道:“這裏也沒個像樣的屋子,哪裏是你住的地方。該回了。”
妙塵嘟囔道:“這裏怎麽了?”三七不好再聽,自去樓上了。
亦塵見三七沒了蹤影,輕道:“我送你回去。”便去騎馬等在門外,妙塵無法,出來合了門便跨上去,用腳一蹬,這馬便疾馳而去。
次日一早,亦塵妙塵便找到沈知愈,說了原由,又分作兩頭,亦塵妙塵往大牢去看妙玉,沈知愈往冉府去了。
冉竹生仍是不願見客,沈知愈硬闖了進去。見他躲在自己房裏仍是消沉落魄,便搶過一壺酒俱潑在他身上,吓得小厮不敢吱聲,這沈公子的脾氣上來了比老爺還厲害!冉竹生任由酒水順着鬓發留下,沈知愈見他無動于衷更是氣上心頭,怒道:“如今你不一樣了,身份更尊貴了,說句話都要先看你家下人得臉色。只是你別忘了,你不欠我的情卻欠玉姑娘的情!你若是願意還情便說句話,若是不願意就當我沒來,便是日後你做了我妹丈我也不登冉家門!”
冉竹生這才醉暈暈冷笑道:“我盡欠別人的情,如今不正得了報應?什麽情都沒了,都清淨了,誰都不欠了。玉家與你何幹?犯得上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為他們赴湯蹈火?有什麽值當?”
沈知愈聽他如此奚落也不氣惱,自去坐下,道:“于大義,我們世代相交,沈家欠李家的;于小義,我心裏也算有過她,她雙親俱亡,她落難我如何能不幫她?”
冉竹生随意問道:“她怎麽了?”
“她被押在大牢裏了!”
沈知愈将自己所知一一細說,冉竹生嘆氣道:“冉家初到京城根基未穩,何況此事不能讓父親知道。還要慢慢周旋。”
沈知愈道了謝要走,只留下一句:“憑你求誰,定要救她出來。”
且說妙塵同亦塵往大牢裏去瞧妙玉,見她衣衫齊整坐在草團上打坐,房裏陰潮,臭氣撲鼻,周圍又多是些邋裏邋遢蓬頭垢面鬼哭狼嚎聲色暴戾的婦人,妙塵猶是膽戰心驚,見妙玉一夜間瘦如虛竹,臉色蠟黃。她哪裏受過這樣的苦楚?妙塵只覺心裏疼,不禁掉了淚下來。本有許多抱怨她任性的話兒此刻都忘了,直說:“小姐等着,再熬幾日,便是咱們傾盡家財也要保你出來。”
妙玉見他們來了,不悲不喜,只輕聲慢語,毫無力氣——只怕是一天沒吃東西了:“雖說人終有一死,只是死在這樣地方終究難以瞑目。”
妙塵泣不成聲,反倒是妙玉安慰她幾句,牢頭催促,二人只好離開。臨出牢門,妙塵将身上所帶銀錢諸物玉佩玉環金戒指一樣不留,都給了牢頭。見他為妙玉換了間好些的地方才放心離去。
亦塵将她送回栊翠庵,妙真同她清點家裏的銀錢財物,籌劃變賣俱用來救出妙玉。沈冉二人亦是賣力相幫,只一時不得門路,輾轉數日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