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淩雲樓是宣隸府最著名的飯莊之一,共有兩層,飛檐描金,端的是氣派。
因為正逢過年,大部分夥計都回家了,所以對散客便關門歇業,但幾個雅間卻是常年為地位尊貴的客人備着。
邱連桅和裴青峰下了馬,輕車熟路地上了二樓的“瓊樓”雅間。
雅間外面整齊地站着幾個身着描金皂衣的帶刀侍衛,為首的一個見到邱連桅和裴青峰,立刻拱手行禮道:
“二位公子來了。”
邱連桅拍拍他的肩膀道:
“夜枭,好久不見。”
夜枭道:
“是,轉眼三月有餘了。”又道:
“老家已經來信,說是邱公子派人送的藥家母服用後已經大有好轉,在下一直想找機會感謝公子的大恩大德呢。”
邱連桅擺手道:
“不要謝我,要謝就謝阿宙,是他對我說令堂有頑疾在身,我又恰好得了那藥,便做個順水人情。”
夜枭道:
“我乃一介粗人,對邱公子和二王爺的大恩大德,此生都無以為報。今後邱公子有什麽事情,盡管吩咐,我定當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說罷伸手推開雅間的門道:
“二位公子快請,二王爺已經等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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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一開便看見裏間一位長相俊朗,氣質超群的貴公子正坐着喝茶。兩人急忙走進去拱手道:
“阿宙!”“大哥!”
司馬宙看見二人,急忙站起來,笑道:
“你們兩個倒在這裏風流快活,我自己在京城好生無趣呀。”
說着快步走過來,三人抱在一起,掩飾不住久別重逢的喜悅。
司馬宙看着邱連桅的傷臂問道:
“怎麽樣,快好了吧。”
邱連桅點頭道:
“是,有青峰大哥的悉心照料,又有大哥你的大內秘藥,哪兒有不好的道理。”
司馬宙沖裴青峰擠擠眼睛道:
“不過為了那個人受傷,應該也沒那麽痛吧。”
裴青峰樂道:
“說的是呢,從頭到尾都沒叫過一聲疼,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條漢子,其實是因為心裏美得很。要沒這傷,能讓人家牽腸挂肚那麽久嗎?”
邱連桅尴尬地呵呵一笑道:
“大哥不是為了拿我取樂才大過年的從京城跑來吧。”
司馬宙笑道:
“雖然不是專程,不過也順便了,沒了這樂趣,這趟還真就是苦差事了。”說完三人都笑起來,随即落座。司馬宙道:
“這次是因為我那寶貝大哥來了宣隸府,父王不放心,怕他在外面鬧事,所以派我來跟着。不過我借着這機會,倒真是找連桅有正事呢。”
司馬宙向四周揮揮手,那些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
司馬宙壓低聲音道:
“你們都知道我與東宮太子私交甚好,這件事是他前幾日親自交代下來的。
“因為牽扯甚廣,官家不好直接出面,我想來想去,論頭腦膽識和功夫能力,也只有連桅能助我了。”
邱連桅道:
“大哥客氣了,只要我能幫忙你盡管開口。”
司馬宙問:
“你那100弟兄可堪重用?”
邱連桅點頭道:
“都是生死之交,其中30人現在就在宣隸府,大哥可是有什麽事麽?”
司馬宙道:
“太子密令中提到,他在九年前曾派人到葉爾羌汗國,在那裏訓練一支精英戰隊,以防不時之需。近幾日接到密保,說葉爾羌汗國有官員與寧王勾結,欲将這支隊伍出賣給寧王。太子希望我帶些可靠的人趕過去,一方面争取葉爾羌汗國的支持,一方面選些精英為戰隊增添力量。”
邱連桅點頭道:
“這沒問題,我那100弟兄中,便有幾人曾在朝廷軍隊中做過教頭,只因不滿當局,才退隐民間。此去西域,我挑些好的與大哥同行便是。”
司馬宙聽了高興道:
“太好了,我就知道找你一定沒錯。”
裴青峰嘆道:
“唉!你們都去忙大事,留我一人在這裏,真真要把我悶死了。”
司馬宙拍拍他的肩膀:
“你的任務更重呢,我們這一走,東宮的動向便指着你一人了。我已經密保太子,在我們走後,讓他的秘史跟你聯系。”
邱連桅笑道:
“這下青峰大哥厲害了,那太子秘史可不是誰都能見到的。”
裴青峰臉上立時露出得意的神色:
“既然如此,我也只得聽命了,你們盡管放心去,這裏就交給我啦。”說着舉杯道:
“來,提前祝我們一切順利,旗開得勝吧!”
三人哈哈大笑着,舉杯痛飲。正在這時,夜枭卻慌張地推門進來道:
“二王爺,不好了。小王爺在隔壁雅間聽說你們在這裏,便派人過來,說是白天受了委屈,非要邱公子和裴公子過去道歉。”
司馬宙一愣,問邱連桅和裴青峰道:
“怎麽?你們白天已經見過了?”
裴青峰于是把白天在集市的遭遇簡略講了一遍,司馬宙聽了恨恨地道:
“我大哥也真是,怎麽就一刻也不能顧及下自己的身份,總做這丢臉的行徑。”又對邱連桅道:“你不用理他,我過去看看。”
邱連桅搖搖頭:
“這怎麽行,小王爺是沖着我來的,我不過去,他斷不會善罷甘休。”
裴青峰也道:
“小王爺不過是覺得丢了面子,我們兄弟倆委屈一下,過去給他個面子就是了。”
司馬宙嘆氣道:
“算了,事已至此,我們一起過去一趟吧。”
三人來到隔壁一個名為“玉宇”的雅間,只見司馬征坐在首席已經醉意十足,他旁邊陪席的兩個人擡頭看見三人進來,卻急忙放下筷子站起來。
這兩人正是裴青峰的庶出弟弟裴青崖和布政使府四公子邱連槐。裴青崖顴骨高聳,肩膀耷拉,一副骨瘦如柴的摸樣,邱連槐卻是胖的可以,倆人站在那裏,便喜劇效果十足。
這二人平日裏對自己的哥哥們都是極怕的,現在雖然有司馬征在側,也不太敢放肆。
司馬征見兩人這樣,眼睛一斜厲聲道:
“誰讓你們站起來的,都給本王坐下!”
二人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後只得滿臉窘迫斜斜地坐在椅子邊上。
司馬宙上前拱手道:
“大哥,小弟過來請安了。”
司馬征眉毛一挑道:
“請安?有你在的地方,本王能安嗎?”
說着将酒杯往桌上一摔道:
“你跟這兩個家夥在一起什麽意思!想看本王笑話嗎!怎麽,本王不過讓他們來道個歉,你都舍不得了?”
裴青峰急忙上前道:
“小王爺,今日之事我們多有冒犯,理當罰酒。”
邱連桅也端起酒杯道:
“今日由于涉及家裏女眷,連桅有些急躁,禮數不周之處還望小王爺見諒。連桅願自罰三杯,向小王爺謝罪。”
司馬征“嘿嘿”一笑道:
“邱公子過謙了,以你赫赫的名頭,只罰三杯太小兒科了吧。不如這樣,你跪下給本王磕三個響頭,本王就原諒你,如何?”
裴青峰一聽,立時變了臉色,剛要發作,卻被邱連桅拉住,嬉笑道:
“青峰大哥莫急,按照禮數,我乃一介草民,給王爺磕三個響頭也在情理之中。”
說着便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衣擺一撩,真要跪下謝罪。卻被司馬宙一把拽住道:
“大哥,連桅雖然沒有在朝廷當差,卻是當今燕北布政使之子,安定侯的外孫,給大哥行此大禮,恐怕不妥。”
許是看到邱連桅并不在乎這跪拜的侮辱,司馬征擺擺手道:
“也是,天天看人給我跪着,也沒什麽意思了,不如大家看點新鮮的吧。
“邱公子在江湖上名聲響當當,不過本王卻沒親自見過。幹脆趁今天本王高興,你跟我的侍衛夜鷹比試一場如何。如果邱公子勝了,今天的事情咱們一筆勾銷,怎麽樣?”
裴青峰急道:
“這怎麽成,連桅的傷勢還未痊愈,你這不是趁人之危。”
司馬征“咚”地一拍桌子道:
“裴青峰,就算你是安定侯長子,論地位也在本王之下,竟敢指責本王趁人之危!”
邱連桅趕緊将裴青峰拉到一邊,示意他不要沖動。
司馬宙卻皺眉道:
“青峰說的沒錯,夜鷹可是一等一的高手,你根本沒把握取勝,何況你還受了傷。”
邱連桅安慰二人道:
“事已至此,我若不照着小王爺的吩咐做,恐怕今天這事很難平息,二位哥哥再三為我出頭,惹惱了他怕以後麻煩更多。”說完對司馬征道:
“小王爺既然這麽有興致,在下就與夜鷹兄切磋一下。夜鷹兄,請!”
淩雲樓後面有一大片空地,平時用來停放客人的車馬,今天被臨時用來做比武場。
衆人圍成一圈,司馬征斜倚在一張臨時搬來的太師椅上,對夜鷹耳語了幾句,夜鷹愣了愣,想要說什麽,卻被司馬征狠狠瞪了一眼,只得拱手稱是。
裴青峰看在眼裏,嘟哝道:
“這個小王爺,肯定又在那裏出什麽馊主意呢。”
司馬宙也不無擔心地說:
“夜鷹人雖不壞,但腦子一根筋,恐怕即使覺得不妥,也不會違背我大哥的命令。”
一邊的夜枭道:
“要不然我去勸勸我哥哥。”
邱連桅擺手道:
“算了,你現在過去必被司馬征看到,反而為難了夜鷹。沒關系,我自有主張。”
說着将外面貉子毛的大氅脫下,交給裴青峰,走到了場地中間。
夜鷹看了看邱連桅的左臂,“噌”一下抽出自己的腰帶,三兩下将自己的左臂也捆起來。邱連桅笑笑道:
“多謝夜鷹兄。”
夜鷹面無表情地道:
“邱公子客氣,夜鷹絕不做占人便宜的事情。”
司馬征卻鼻子裏一哼,罵道:
“這個笨蛋!死腦筋!”
夜鷹繼續說:
“請邱公子挑選兵刃。”
邱連桅擺手道:
“你我今天不過切磋一下,又不要生死相拼,何用兵刃。不如我們就以拳腳過幾招如何?”
夜鷹口中道:
“既然如此,夜鷹就冒犯了,邱公子接招。”
說時遲,那是快,夜鷹說話間腳下已經使力,右手挾着掌風直撲過來。
邱連桅也不敢怠慢,拉開招式迎接上去。
端的都是高手,兩人雖招招淩厲卻都點到為止,掌風陣陣,卻都未傷的絲毫。
圍觀的人從未見過兩位頂尖高手的過招,都直看的瞠目結舌,到了驚險處居然還有人叫好。
司馬征卻不耐煩了,舉起手中的茶杯“啪”地摔在地上。
夜鷹似乎得到號令一般,手下招式頓時收緊,一招快似一招,步步緊逼邱連桅。邱連桅也不愧名副其實,一招招爽利的接下來。
眼看又要難分勝負,突然,夜鷹晃手一個虛招,腳步往地上一點,“唰”地騰到半空。
夜枭驚叫道:
“不好,哥哥要用飛鷹鎖喉。”
裴青峰一聽,急聲喊道:
“連桅小心!”
他話音未落,夜鷹已經欺到邱連桅面前,一只右手呈鷹爪樣帶着勁風直沖邱連桅的喉嚨抓來,速度之快,讓邱連桅避無可避。
邱連桅凝神提氣,兩只腳快速地交疊點地,身體後仰飛速地往後退去,堪堪離開那“鷹爪”不到半寸。
說時遲那時快,邱連桅後退的同時右手迅速扣上夜鷹脈門,右腿一撩,帶着夜鷹向後騰空而起,落地的時候兩人的右手已經糾纏在一起,都動彈不得。
這一連串的動作都在極短的時間裏完成,衆人幾乎都沒看清楚。
邱連桅和夜鷹的面孔相距不到一掌,邱連桅盯着夜鷹淩厲的眼睛用腹語道:
“聽說令堂的病情已經大有好轉,看來我送的藥還有些作用。”
夜鷹聽到這些,面色一變,眼中淩厲的光芒頓時消失。
他迅速瞟了一眼旁邊的司馬征,突然肩膀一抖,從糾纏中掙脫。接着右手直直地打向邱連桅的前胸,邱連桅伸手一擋,卻只聽得“嘭”一聲,兩人內力相擊,夜鷹頓時飛出去幾米,重重摔下,嘴角滲出血來。
裴青峰立時歡呼道:
“連桅勝了!”
司馬征咬着牙,對捂着胸口走過來的夜鷹道:
“你這個廢物,還敢號稱天下第一殺手,回去再跟你算賬。”
說着狠狠瞪了邱連桅一眼,甩手而去。
司馬宙高興地道:
“都說夜鷹身手不凡,沒想到也不是連桅的對手呢。”
邱連桅搖頭道:
“夜鷹确實如傳說般厲害,而且招式狠辣,即使我沒有受傷大概都很難跟他打個平手。”
司馬宙不解道:
“那你方才……”
邱連桅笑笑指着腦袋說:
“比武不光比蠻力,要比這裏。”
司馬宙哈哈笑道:
“我果然沒看錯人,收了個文武雙全的義弟。”
一夥人哄笑着,回到淩雲樓繼續歡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