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萬裏
汪曼春回到了蘇州。
她避世的日子裏,周圍的每個人也在經營着自己的悲喜人生。安迪和包奕凡從情深意篤走向談婚論嫁,然後就爆發了準婆媳之間隐晦而激烈的戰争;曲筱绡和趙啓平如膠似膝,卻頂着雙方父母的壓力愣是不結婚;邱瑩瑩和應勤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可面前的婚姻生活仍舊一地雞毛;只有不聲不響不起眼的關關,和汪斌談着不瘟不火的戀愛,有着值得期待的将來。
11月8日,結束CATTI考試的汪曼春到南通參加樊樊飯店的開業典禮。
作為滬上大鱷譚宗明曾經的未婚妻,她和譚宗明的關系到現在都有些撲朔迷離,所以來道賀的大多是樊家的親友團,譚宗明在南通的朋友則多半還在謹慎地觀望,即使來了也很低調,直到看見挂着譚宗明和遠洋落款的巨型花籃,才施施然去展板前簽名留念。
簽名漸漸滿了,大門口有點騷動,汪曼春聽到有小姑娘嗡嗡地議論豪車和帥哥,她心裏一動,從展板前轉過身來,只見人群自動分開兩邊,風騷走來的果然是個帥哥——卻不是譚宗明,而是包奕凡。
“嘿,看見我好像有點失望啊!”小包總嬉皮笑臉地打招呼。汪曼春瞪他一眼,朝他身後看了看,“安迪呢?”
“安迪懷孕了,反應比較嚴重,坐不了車,托我代表了。”包奕凡大筆一揮簽下大名,又送上厚厚禮金。汪曼春初聞安迪懷孕很是驚訝,印象裏安迪不喜歡也不想要小孩,可看包奕凡得意非凡的模樣,安迪應該是決定要生下來了。
愛情的力量改變世界。
“恭喜!”她由衷地道賀,無論包家後院如何的污泥濁水,新生命的到來總歸是件喜事。
包奕凡眨眼,“你和老譚也得加油了。我還想跟你們結個娃娃親呢。”
“別亂說。”
“不是嗎?安迪說你們一起去的廣州,原來沒和好啊?”
“安迪什麽都不知道,你別聽她瞎說。”
包奕凡若有所思,“這倒是,安迪一懷孕,哪都去不了,很多消息都不靈通了。對了,最近圈子裏在傳一個老譚的消息,不知道你聽沒聽過?”
“什麽消息?”
包奕凡看着她,“上海金融圈有人說譚老板傷勢惡化,可能會截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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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曼春一愣,“你說什麽?!”
“看來你還沒聽到。”
“到底怎麽回事?!”
“別擔心,都是小道消息,安迪給老譚打過電話,他親口跟她說沒那回事。不過要是沒懷孕,安迪肯定會直接飛一趟紐約看一看才放心,畢竟譚老板這次保密得太徹底,遠洋高層居然完全了解不到他的具體傷情,全靠他那個助理施舍消息,這有點不正常。”
汪曼春忽然意識到,譚宗明每天發的那些朋友圈只有她能看見。
那些晴天和雨幕,那些晨讀和夜曲,那些鳥語,蟲鳴和花香,所有瑣碎平靜的畫面,都是他想說給譚太太一個人聽的,譚先生的日常。
而從廣州回去以後的朋友圈裏,确實不再有一張他出鏡的照片。
汪曼春有些心驚。事實上,他狼狽趴在海珠大橋上的樣子,在她離開廣州後,還反反複複不停地出現在她的夢境。每一次從噩夢中醒來她都有給他打電話問個清楚的沖動,每一次調出他的號碼,又遲遲按不下通話鍵,好容易把他推遠,她怕一個電話過去,一切又前功盡棄。
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怕他糾纏,還是怕自己心軟。
她安靜,譚宗明也安靜。除了發她獨享權限的朋友圈,他再沒有聯系過她,就連飯店開業送的花籃,她問過花店,那是遠洋一位助理訂的,客人提前一個月就付了全款,飯店哪天開張,花籃哪天送到。
沸反盈天的典禮現場,種種噪音好像突然變成背景音,連包奕凡的笑容都顯得遙遠。
“是競争對手惡意散播的吧……”她聽到自己似乎很淡定的聲音,“他就是骨折而已,又沒感染又沒壞死,哪裏就截肢了……”
“我說也是,太惡毒了,遠洋有好幾個合作項目都是關鍵期,你也勸勸他,沒事就出來亮個相,安撫下大家,做投資玩的就是消息,沒有好消息,上哪兒忽悠股民去?”
包奕凡能說會道,表情豐富,把汪曼春逗得發笑。
可笑完之後,她發現自己根本想不起來他說了什麽,笑容完全是對他語氣動作禮節性的反應。
她分開人群,從飯店後門出去,一直走到商場四層的天井走廊,拿出手機給譚宗明的助理打電話。
“樊姐!”小助理一如既往的驚喜。
“那個什麽截肢的傳聞是怎麽回事?”
“什麽?截肢?哦您說截肢啊,沒有沒有,沒有的事,就是個骨折,哪能截肢呢!都是外邊亂傳的,我們也沒管。”助理呵呵地笑,“譚總好着呢,沒事兒,您放心!”
“他現在在幹嗎?”
“他在……呃,開會,對,在和遠洋美國的同事開會。我讓他完事兒給您回電話?”
“不用通知他。”汪曼春想了想,“你能拍個照片給我看看嗎?別讓他發現。”
“偷拍啊?”
“你的身手沒問題。”
“他們開會我拍照不好吧……”
“都偷拍了還講究那麽多?”
“……”
小助理苦哈哈地挂了線,五分鐘後發來一張照片。
窗簾緊閉看不到室外明暗的房間裏,譚宗明坐在單人病房的寫字臺前,挂着耳機,對着液晶顯示器正說話,筆尖點在寫了幾行數字的便箋紙上,雙拐就靠在寫字臺旁邊。
汪曼春只看一眼心就沉下去了。
這根本不是現拍的照片,譚宗明發的小美專屬朋友圈裏,就有一模一樣的畫面。那确實是在跟遠洋的上海團隊舉行電話會議,但時間是去廣州之前。
她把譚宗明那條朋友圈連日期一起截屏,發給助理。
可憐的孩子整整半個小時沒有回應。
中午十一點,譚宗明直接給她發了一條微信,是一段十幾秒的視頻,視頻裏他環拍了一圈單人病房,自己則直着左腿坐在床上,腳邊散落了幾大張印滿文字的A4紙。床尾站着兩個老外,老外後面是做了錯事垂頭喪氣的小助理。
視頻的最後是自拍,譚宗明對着鏡頭微笑,“真的在開會,我很好,放心。”
比起上個月,他看起來更加瘦削,臉色也有些憔悴,但給她的笑容一如既往,仿佛之前的争執傷害從來不曾存在,刻着雙M的戒指還和那枚三克拉的大石頭一起安放在九間堂的保險箱裏面。
汪曼春壓着有些紊亂的心跳一幀一幀地重看視頻,沒有,房間裏只有輪椅,沒有雙拐,畫面裏任何地方都沒有拐。而整個十月,他的拐是從不離身的。
和他已經沒辦法用拐相比,她寧可相信他現在不需要用拐了。
可那是不可能的,海珠大橋那一摔,他的傷只會更重,不會更輕。
汪曼春把視頻裏兩個美國人的臉仔細截下來,發給趙啓平,“這兩個人,你能認出來嗎?”
“嗬,這不是鼎鼎大名的Thomas Sculco嗎!大咖啊,HSS的絕對權威,我們骨科學界沒有不認識的。旁邊那個應該是他助手,有一次我在紐約開會時還聊過。你哪來的照片?”
汪曼春在心裏冷笑,譚宗明,你又騙我。上一次“明樓”攪局,她被騙得慘不忍睹,這回她冷靜犀利,一點拙劣的小把戲瞞不過特工的眼睛。
不管了,都分手了,戒指也被她棄如敝屣了,他殘了廢了都跟她沒關系了,他想制造什麽樣的假象粉飾什麽樣的太平她都無所謂了。反正他有得是錢,過得再慘也比地球上絕大多數人強。
汪曼春收起手機向飯店走去。
臨近中午,商廈裏漸次迎來人流高峰,各家店鋪放着或柔和或勁爆的背景音樂,從一扇扇店門前經過,耳朵就像被強灌了一支最大雜燴的樂曲。
這個年代的絕大多數歌曲她都不會,譚宗明也跟不上流行,兩個人最能唱到一塊兒的居然是昆曲。譚宗明曾開玩笑說,如果婚禮上司儀要兩口子給大家唱首歌,他們不如來一出《玉簪記》。
聽她一聲兩聲,句句含愁悶。看她人情道情,多是塵凡性。你一曲琴聲,凄清風韻,怎教人不斷送青春?那更玉軟香溫,那些兒不動人?她獨自理瑤琴,我獨立蒼苔冷,分明是西廂行徑!老天哪,早早成就少年秦晉……
一個人走着走着,汪曼春無聲地笑起來。
她說她才不要唱昆曲,如果真被要求表演節目,她就配合他演一出豬八戒背媳婦。譚宗明本來是靠在床頭看美股新聞的,聞言下床跑到梳妝臺邊,直接撲上她的背,“來吧悟能,你媳婦兒在這兒……”
汪曼春被他壓得直不起腰,好容易把他掀下去,自己又笑得彎腰。
笑着笑着,她覺得眼角有點潮,有點熱。
怪他什麽呢,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是她自己聽風就是雨地追過去問結果,他已經不是她的誰了,有什麽義務實話實說。
汪曼春拖着腳步走進樊樊飯店,典禮即将開始,一身盛裝的樊大嫂正到處找她,“要照全家福了,就差你一個了!快來!”
西裝革履的樊老大扶着樊老爺子站在攝影師正對面,躊躇滿志,意氣風發。樊媽媽打扮得比平時年輕十歲不止,挽着汪曼春的手大步往前走,“小美啊你哥這下算是定心了,他這個月忙裏忙外,可是一點都沒偷懶呢……”
她曾經跟譚宗明說,小出納是個人才,放在樊老大身邊實在可惜,反正這生意也是做着玩玩,千萬別浪費資源。譚宗明卻說樊老大再不靠譜,那都是前塵往事,在他這兒,沒有前科的人他都會給一次機會。
譚宗明有前科,譚宗明的前科是明樓。他的錯因為明樓被放大了許多倍,再怎麽努力也無法挽回。
那麽她呢,她的前科更黑暗,更不可饒恕,是因為他的寬容,溫情,和不懈的努力,她的重生才成為一場蛻變,而不是延長的刑期。
汪曼春停在了離攝影師不遠的地方。
“小美,快點呀,還磨蹭什麽。”樊媽媽一再地催促。
“我,我可能有點事得出去一趟……”
“都這時候了出去一趟?什麽事能比咱家開飯店還重要?過來先拍了照再說……”
汪曼春突然甩開樊媽媽的手,轉身向外跑去。
“小美!小美!小美!”
汪曼春置若罔聞,跳上出租車直接回家,狂奔上樓,翻出護照揣進衣袋再沖下樓,出租車還停在樓下。
“去浦東機場,越快越好。”
四個小時後,聯航UA087從浦東機場騰空而起。十八小時後,飛機在紐瓦克機場降落。
汪曼春一出關就在到達大廳看到了一個舉着Miss Fan Shengmei牌子的,金發碧眼的大叔範型男。她有些意外,對方卻像老朋友似的稱呼她,“小美你好,我是譚宗明的朋友Henry。”
不等她質疑,Henry主動拿出一張自己和譚宗明、安迪的合影自證身份,緊接着又解釋,“安迪昨天夜裏,也就是北京時間的8日中午給我們打電話,說和你失聯,你很可能來了紐約,我們查到你訂的是聯航的這班飛機,譚就請我來接你,比你自己找到HSS會快一些。”
“他現在怎麽樣了?”Henry走得很快,汪曼春不得不大步流星才能跟上他的大長腿。
“他是不是跟你說一切都好,完全沒有問題?”
“對……”她開始覺得腳步有些發虛。
“他的髌骨粉碎性骨折後以髌骨爪固定,但因為術後恢複不當,以及在廣州時的二次傷害造成髌骨爪脫落,鋼針刺穿,導致嚴重創傷性骨關節炎,加上之前的舊傷已經發展為局部畸形,我們和Sculco教授商議後确認的方案是人工全膝關節包括髌骨置換。”
憑着七十六號魔窟歷練出來的定力,汪曼春才沒有在Henry面前失态。
“會有什麽風險?”
“全膝關節置換是骨科的大手術,風險有很多,髌骨關節感染,深靜脈栓塞以及心、肺、腦栓塞,下肢不等長,神經及血管損傷,股骨、胫骨或假體周圍骨折、關節假體松動、移位、失效等……”
“這麽多風險為什麽還要做?!”
“如果不做,他這輩子就只能坐在輪椅上。”
汪曼春用力咬着嘴唇,讓疼痛幫自己保持鎮定。
“那麽……什麽時候手術?”
“理論上是現在。”
“實際?”
“原定的手術時間是下午四點,但譚堅持要先見到你,甚至不惜推遲手術時間。所以我才會站在這裏。Sculco教授的日程非常緊張,如果今晚八點還不能開始手術,他就只能等到下周。他的痛苦還将持續一百六十八小時。小美,你不會知道過去這一周他經歷了什麽樣的折磨。”
現在已經是東部時間晚七點二十。
汪曼春一把拉起Henry朝停車場狂奔,“還等什麽,跑啊!”
Henry一路超車狂飙,特技表演般從新澤西州直線切進紐約州。汪曼春等不及先去停車場,讓他直接把車開到醫院大樓門口,自己跳下車,一個人向手術室沖刺。
當她沖到手術室外的時候,已是晚上七點五十五分。
“樊姐!”助理從長椅上跳起來,“快,這是鞋套,這是手術帽,你穿好進去右轉到頭倒數第二間就是手術準備室,譚總在那裏等你……”
2016年11月8日東部時間19點56分,她終于撲到了譚宗明的病床前。
不,不是病床,他已經躺在了平車上,再有四分鐘,他就會被直接推進手術間。
四目相對的一刻,她才真正意識到,什麽傷害,什麽欺騙,什麽原諒,什麽攻防,所有的執拗與堅持統統都被丢進了太平洋。她只要他好好兒的,健健康康的,活蹦亂跳的,有力氣有本事禍害她一輩子,她認了,她願意。
從南通到上海到紐約,這一路領着她前行的不是理智,不是自尊,不是任何慎重清醒的決定——她跟從的,不過是一顆早已投降,只是一直不敢承認的真心。
“小美。”譚宗明從被單下面向她伸出手,“別哭了,快過來。”
“對不起……”
“傻丫頭。”譚宗明摩挲着她的臉,拇指擦去她眼下的淚滴,“我們之間,不需要說這個。”
她跪在平車前,将他的手緊緊貼上自己臉頰,“為什麽……為什麽不告訴我?”
譚宗明笑了,笑得溫柔而無奈,“怕你嫌棄我。”
“傻瓜”兩個字堵在喉間,因為一直想哭,她什麽都說不出來。
“我想等手術完了再告訴你,因為我也不太确定,自己以後還能不能站起來……”
她把臉埋在他手心,淚水在他掌中洶湧彙聚。
“Henry有沒有告訴你,就算手術成功,我将來也不能參加任何強烈沖擊膝關節的運動,甚至不能深蹲……以後我不能陪你長跑,短跑,登山,攀岩,只能像個老頭子一樣在場外給你加油,再過十五年,還得回來重做手術,換一個新的膝關節……”
“我知道……他都跟我說了……沒關系的,真的沒關系……”
“司儀叫我們表演節目,我們也演不成豬八戒背媳婦了……”
“沒關系,我當豬八戒,我背你就好了……”汪曼春捧着他的臉,又哭又笑。
“小美,你這是……答應嫁給我了麽?”譚宗明目不轉睛地凝視她,眼角的血絲更加密集。
“我不是一早就答應了……”她低頭,用力吻着他微涼泛白的唇,“譚先生,是你不肯取消不肯改期的,所以你要好好治療,快點好起來,不要讓譚太太一個人站在婚禮現場,像傻瓜一樣。”
“那我要趕快去HW再訂一對戒指……”
汪曼春掩住他的嘴,“不用,戒指沒有掉,戒指在這裏。”
她從領口扯出一條紅線,線上串着一雙鉑金線戒,一個大一個小,一個寬一個窄,兩對花體M字勾連纏繞,意蘊綿綿。
“你……”譚宗明哭笑不得。
“我只扔了盒子,戒指一直在我手裏。”她紅着臉把戒指放進他的掌心,“我只是想讓你知難而退,我從來沒想過把你送給我的任何東西丢掉,何況是戒指……”
沒有人知難而退,她的自以為是,只是在兩人之間本來就曲折艱險的道路上,再添一叢荊棘。
但荊棘,終究也只是荊棘而已。結局早已寫好,他們注定要在路的中點相遇,那滿身的累累傷痕,不過是彼此相愛不渝的證據。
八點整,實習醫生推走了譚宗明。
汪曼春走出手術室,坐在助理和Henry身邊。
“謝謝。”他們說。
“謝謝。”她說。
一切盡在不言中。
十一點十分,譚宗明被推回監護病房。因為是全麻,他還陷在深睡之中。
汪曼春守在他床邊,一寸一寸,一分一分地打量着他。他瘦了,眼角的皺紋深了,鬓邊濃黑的發茬裏,有了幾根她不曾見過的銀絲。
這是明樓的孫子,這是明家的後代,這是陪她走過最黑暗的山谷,無論多麽艱難都不曾放手的男人,這是她千辛萬苦想逃離最後還是狹路相逢的愛人,這是命運一次又一次捉弄她之後,終于慷慨賜下的緣分,這是她的寶貝,這是她的譚先生。
午夜十二點,麻醉劑的效力開始消退,病床上的男人漸漸蘇醒。
汪曼春坐在他身邊,等着他的眼睛一點一點睜開,眸光一點一點清澈,視線一點一點聚焦在她身上。
“這位姑娘看着,好生面熟啊。”他的眼裏綻開似曾相識的笑意。
“我是樊勝美,也是汪曼春,你可以叫我小美。”她亦微笑着回應,“先生如何稱呼?”
他握住她的手,“敝姓譚,祖宗原姓明。”
完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不打臉,在這一章準時HE,我硬是拼了六千字……
我覺得你們可以開始準備長評了哈哈哈哈,希望總評論數能破千……
還會有幾個小劇場,要求你們可以提,采不采納在我,紅紅火火恍恍惚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