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現實
譚宗明趕到陸家嘴派出所時,他派出的律師已經和對方交涉多時。原來樊勝美在柏悅開始崗前輪訓後,有時早晨會搭安迪的車一起到環球金融中心。這天車開出歡樂頌沒多久,樊勝美就說似乎有人盯梢。盯梢的那輛黑色帕薩特先跟着他們到關雎爾工作的寫字樓,又跟到環球金融中心停車場,停在安迪的保時捷對面,兩邊就這麽對峙了一會兒,安迪見對方只是孤身一個中年婦女便直接下車,沒想到對方才剛走近,二話沒說拎包就打,安迪一聲尖叫立刻後退,那女人緊追不舍,堅硬的金屬包帶在安迪擋臉的手臂上結結實實敲了好幾下。樊勝美去拉她也被波及,這下可點了火藥桶,樊勝美反手掐住她手腕,一使勁把人家給生生掰脫臼了。
“是她的風格。”譚宗明無奈地搖頭。
“雖然樊小姐很快又給楊女士接上了腕關節,雙方之後各自離開沒有再發生沖突,但楊女士還是立刻報了警,樊小姐是在柏悅員工辦公室被警方帶走的。”
譚宗明皺眉,“脫臼民事賠償足夠,還是對方先動手,為什麽帶走小樊?”
“脫臼通常是輕微傷,構不成故意傷害,但楊女士出具的鑒定報告是輕傷,司法實踐裏特別嚴重的脫臼的确有升級為輕傷的可能……”
“那楊茹要不是魏國強的太太,別說輕傷報告,這麽短的時間,輕微傷也出不來!”譚宗明轉頭去找剛做完筆錄的安迪,“楊茹找你麻煩怎麽沒跟我說?”
“小事,上次魏國強在柏悅跟你偷偷見面,你不也沒跟我說?”
“他本來是想勸你去北京跟他一起過元旦,趕上劉斯萌跳樓,就找我問情況看要不要幫忙,你會要他幫忙嗎?”譚宗明沒好氣,“那次是小事,這次麻煩大了,都交給律師解決吧,任何話都不要跟楊茹及其代理人說,一切由律師出面。”
“我知道,不管楊茹怎麽污蔑我,反正你絕對不能透露我和魏國強的關系。跟律師也不行。”
“放心。你自己也注意安全,我會安排保镖。”
“小樊那邊怎麽樣了?”
“你別管,我會處理,不過萬一需要你再作證……”
“小樊是為了我,我當然義不容辭。”
“謝謝。”
安迪眨眼,“老譚你以什麽身份跟我說謝謝?”
譚宗明挑眉,“律師費是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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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國強身居高位,魏太太自然不好惹,可譚宗明也不是軟柿子。現場監控錄像鐵證如山,根本就是楊茹先動手,樊勝美一口咬定正當防衛,再申請重新鑒傷,楊茹就沒有任何優勢可言——當然最重要的是魏國強這次沒有站在妻子一邊。陸家嘴派出所打了一通電話,大致摸清了各方勢力對比,很快便讓譚宗明交齊保釋金提人。譚宗明去看守所接汪曼春的時候,天才剛剛擦黑。
“在裏面沒被欺負吧?”他上上下下打量她,妝容有些退了,粉底下面露出來的臉色略顯蒼白,可專為酒店工作挽的發髻還是整整齊齊,眼睛也依舊清亮,晚霞裏閃着晶瑩剔透的光芒。
“秩序比我想象的好。”汪曼春笑道,“沒挨打,還有水喝,就是餓了兩頓,現在前胸貼後背了。”
譚宗明遞上一盒蛋撻,“先墊點,這就帶你吃飯,然後送你回家,想吃什麽?”
“肯德基。然後直接去酒店吧,我脫崗一天,要回去交代一下。”
“都幾點了還去酒店?老板都下班了,明天上班再說。”
“下班了也有值班的,今天的事情今天了,拖到明天就是我的責任了。”汪曼春很堅持,譚宗明也不好攔着人家做敬業好員工,“不過也不一定要吃肯德基吧?”
“那個快。”
“現在打電話到酒店點菜,到了直接吃,比你去肯德基還快。”
“譚宗明。”她在副駕上轉過臉看他,“我喜歡吃肯德基。我發現吮指原味雞很好吃。”
“好好好,你今天見義勇為,你今天最大。”譚宗明在心裏嘀咕,是誰說樊勝美晚上基本不吃東西的?還肯德基呢!
小情侶和年輕爸媽們紮堆的肯德基店,汪曼春一邊吸九珍果汁一邊問,“安迪怎麽得罪楊茹了?一口一個狐貍精的罵,安迪怎麽可能是小三?奇點和包奕凡又不是傻子。”
楊茹已經把事情鬧大,很多信息不得不公開,譚宗明并不刻意隐瞞她,“何雲禮,也就是安迪的外公早年被魏國強收留,一直跟着他生活,何雲禮是知名畫家,有大筆遺産,魏國強找到安迪以後決定執行遺囑。他又剛好鬧離婚,魏太太自然以為魏國強借用何雲禮的名義轉移財産。”
汪曼春點點頭,“我要是楊茹,也會這樣懷疑。不過魏國強和何雲禮到底什麽關系,非親非故收留人家幾十年?就算何雲禮有投資價值,魏國強這麽好心?他只要不作為,不找到安迪,巨額遺産就是他的。我可不信魏國強是什麽好人。”
“你又不認識他。”
“年紀不大做到部級,還是實權部門,要是好人早被消滅在升官路上了。”
譚宗明笑,“好人就不能升官嗎?”
“譚老板你也是道上混的,不要裝那麽幼稚好不好。”
“別這麽憤世嫉俗。”
“不是我憤世嫉俗。”汪曼春看着他,“譚宗明,楊茹如果是平頭百姓,不可能抓我進公安局,你如果是平頭百姓,我不可能這麽快出來,魏國強如果是平頭百姓,你那天根本都不會去柏悅見他。社會就是這麽現實,老實人才被無視被欺負,別以為我不知道,不是你打點,我一進看守所就得吃下馬威,小照顧,大照顧,澆涼水,插冰棍……”
“說得好像你以前進去過一樣。”
“你怎麽知道我沒進去過?”汪曼春勾唇一笑,“我來這裏的時間不長,可我能看出來,這裏一百年前就是這樣,一百年後還是這樣,貪污腐化,弱肉強食,我真不知道明——你爺爺流血流汗大義滅親,到最後連自己都犧牲,意義到底在哪裏。”
一直含着淡淡笑意聽她說話的譚宗明漸漸收起笑容,“小樊,無論你對現狀有多少不滿,你都不可以抹殺他們的貢獻。”
“好,那你告訴我。”汪曼春秀眉一攏,緊緊逼視着他,“譚宗明,明樓是為這個政權犧牲的,為什麽戰後你們的一切追記表彰裏,我都看不到他,甚至譚百年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我一直覺得,一個穿越七十年時光的人,對新世界的感悟,不會只是肯德基那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