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出鞘
安迪順着她目光轉身,對譚宗明說了什麽,汪曼春不知道。
趙啓平揮手和譚宗明打了個招呼,汪曼春沒注意。
嚴呂明問了譚宗明什麽,汪曼春還是沒聽清,只有老譚的回答能入她耳,“安迪幫趙醫生化緣,趙醫生又不肯經手,我只好自己來。”
就在這輕輕巧巧的一句話裏,譚宗明以目光掃視全場,熟識的安迪嚴呂明,初識的趙啓平,耳聞的曲筱绡樊勝美,陌生的樊母,一個層次分明的眼神招呼了所有人,溫和大方但不容窺測,完完全全就是翻版的明樓,只是少了些明長官的陰郁,多了些明大少的灑脫,夕陽透窗,一地金黃,他就這麽走過來,帶着暖色調的光影,每一步都踏在汪曼春心上。
和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明樓,擁有她初吻初戀和全部少女心的明樓,利用她欺騙她算計她傷害她的明樓,舉槍相向幹脆利落殺死她的明樓。
一生的悲喜糾纏都在眼前,汪曼春緊握雙拳,還是抑制不住嘴唇,抿出一個輕輕的“明”字。
聲音雖低,還是被耳聽六路的曲筱绡捕捉到了。小妖精上下打量一圈,突然跳到她跟前,“喂!雖然錢能給性感加分,樊大姐你也不用連眼珠子都粘人家身上吧!”
嗓門之大連安迪都吓了一跳,汪曼春卻只是漠然掃她一眼,繼續盯着譚宗明。人人都瞧出異樣來了,可是除了曲筱绡誰也沒插話。譚宗明走到兩個女人面前微一颔首,“曲小姐,樊小姐。”
“譚總別見怪,這位是我們22樓首席花癡,見到總裁就走不動……”曲筱绡話沒說完便被趙啓平在身後猛地一拽,譚宗明以一種看熊孩子的眼神看她一眼,仍舊對着汪曼春,“樊小姐有什麽事需要幫忙,請——”
“譚先生,您認識汪曼春嗎?”
“汪曼春?”
“對,水王汪,曼陀羅的曼,春天的春。汪,曼,春。”
“不認識。”
他的語氣坦然,目光平靜,仿佛每個字都經得起七十六號最嚴峻的刑訊考驗。汪曼春心口一陣劇痛,感覺好像又一次被子彈當胸穿過,幾乎要蹲下身去才能勉強不跪倒在地上。
可她還是維持住了基本的尊嚴和風度,站在譚宗明對面,筆直如松,“抱歉譚先生,大概是我認錯,您跟我的一個……老朋友,長得很像。”
安迪嘆息,嚴呂明側目,趙醫生垂眸,只有曲筱绡拖得長長地“切”了一聲,極盡譏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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撈女不改吃相,拜托能不能敬業一點,套詞也得有點創意吧!
安迪拿了樊勝美的賬號便帶老譚去看趙醫生那個等着捐款的病患,嚴呂明一邊彙報一邊跟着離去,曲筱绡自然趙醫生到哪她就到哪,剛才還喧嚣的走廊瞬間清靜。電梯門隔着她與衆人關上的剎那,如松的汪曼春像被鋸到只剩一層薄皮搖搖欲墜,不得不扶住身邊塑料椅背保持平衡,喘息中有人握住她的手臂,“小美,你怎麽了?你不舒服?”
“沒事,不用管我。”這一次汪曼春沒有揮開樊母,只輕輕把手臂抽出來,“我現在回一趟家,要在安迪到家之前準備好房本。”
“小美,那個房本,只是個抵押對吧?你肯定能還上吧,放咱們這裏就好了嘛……”樊母還在垂死掙紮,汪曼春已邁步向前走去,“房子你別管,我會每個月給你寄錢做老頭和雷雷的生活費護理費,多的沒有,透支不要想,你每贊助你好兒子一分,你老伴你孫子就被克扣一分,我說到做到。”
樊老大跑了,房子空置無用,她決定用最快速度賣掉。當初購房用的是樊勝美多年的積蓄,汪曼春絕不會要,當然也不會替她背債,兩年只是個幌子買樊父樊母閉嘴,房款還了債務以後,剩下的她會一點一點放給樊家——并不是替老頭老太打算,單純只因為她汪曼春才不允許樊老大那等垃圾貨色從自己手裏,無論以什麽形式,拿走一分一厘。
面對女兒的鐵腕獨斷,樊母罵罵咧咧哭哭啼啼卻不敢再反抗。走出醫院,十二月的寒風襲面,冰涼刺骨,汪曼春抹了一把臉,潮潮的不知是什麽時候落的淚。
到家收好房本,安迪的二十萬也即時到賬了。汪曼春先去小區門口的銀行取了五千塊錢,趕回醫院現雇了一個護工和樊母一起照看樊父雷雷,然後在樊母“你照顧你爸不就好了花錢請什麽護工”的叱罵中徑自離開醫院。
晚高峰的上海街頭人潮洶湧,汪曼春裹緊風衣踽踽獨行。進入十二月,大小商店的櫥窗都鋪滿了白色的塑料雪花,挂上了綴着鈴铛的花環,玻璃上噴塗各色标語,戴着紅色聖誕帽的促銷小姐在店門口向路人派發糖果。
熟悉的城市,陌生的時空,重啓的人生,無法重啓不斷堆積的愛恨,黃浦江邊的女人憑欄遠眺,眼裏是滬上無邊無際的霓虹。死過一次了,還有什麽能難倒我汪曼春。
“小美,我剛從你家小區出來,一直以為你爸媽在家只是怕出事不給我開門,剛才知道他們出事了……你那邊怎麽樣?我明天一早回上海去找你。”
“不用,我很好,謝謝。”汪曼春淡淡地說。王柏川大概是樊勝美各路男友裏,唯一能讓汪曼春和顏悅色的那個了。這個男人和樊勝美的種種暧昧與僵持,汪曼春沒有興趣去回憶裏翻找細節,但她十分肯定這兩人之間的彼此隐瞞不是出于算計,只是因為在乎。
所以在王柏川問明手術安排,主動表示要送樊家祖孫回南通時,汪曼春猶豫了。
感性地說,這幾乎是全上海她最可信賴的人,而理性地說,這又是她最不能虧欠的人。她計劃找一家租車公司租個帶司機的大車,再請兩位護工,雖然花費不菲,至少問心無愧。沒想到計劃趕不上變化,等樊老頭和雷雷做完手術,邱瑩瑩和關雎爾居然自說自話地決定要幫她送父母侄子回家,安迪提供保姆車,額外還附送一個上蹿下跳,自稱失戀沒人陪的曲筱绡。
邱關兩人在祖孫倆手術期間對樊家的照顧,汪曼春發自內心地感謝,一切都安排妥當只差一位司機,那麽請王柏川回老家時順手幫忙似乎也不那麽難以接受了。于是聖誕過後的那個周末,22樓五女、樊家二老、雷雷及王柏川一行八人浩浩蕩蕩從上海直奔南通。汪曼春規劃緊湊,準備周到,下午兩點多就進了南通市區,去往樊家的路上她忽然叫住王柏川,“下個路口向左,我去趟醫院。”
就是被樊老大打傷那人所在的醫院。王柏川擔心地看着她,“我陪你進去。”
“不用,你在這裏坐鎮全局,我十五分鐘之內回來。”汪曼春拎着随身手包推門下車。開玩笑,汪處我一個人做事才幹脆利落。十三分鐘後汪曼春上車,“走,去我家。”
“你幹什麽去了?”王柏川十分疑惑,探查實情?不像,對手蠻橫強勢,樊家躲都來不及,哪裏會主動打草驚蛇?汪曼春見他迷糊不禁一笑,“只是以備萬一,不用擔心,走吧。”
許是過去的壓力與愁苦終見曙光,樊勝美這一笑竟是王柏川不曾見過的自信妩媚,老司機手剎都忘了拉,一腳油門下去車輪刨地哀鳴,驚散了一路上安靜得有點尴尬的空氣。
到家後一通忙亂,把一老一小安置好,邱瑩瑩關雎爾和安迪立刻出門買菜兼透氣,曲筱绡也溜得不見蹤影,王柏川家裏父母還在等他,汪曼春趁機把他送走。樊母累得倒在沙發上,汪曼春拿着手機查家政公司電話,準備面試護工,才約了沒兩個,鐵門就被砸得嘩嘩響,引頸一看,三個打扮土鼈的小青頭杵在門口,“樊勝美!還錢!”
汪曼春抄起手袋開門,推開三人自己走到外頭,“家裏老的老小的小,經不起你們吼,有話出來說。”
“少啰嗦,就在這裏說!”小青頭之一把她往門裏推,汪曼春一偏肩膀躲過去,手一帶就把鐵門鎖上了,“你們愛跟誰說跟誰說,我下去了,有種跟我下來,怕我不成?”
三人互看一眼,也都明白這個家現在樊勝美做主,諒她一個弱女子也跑不出半裏地。三人跟着汪曼春穿過狹窄樓道來到樓門外,厚厚一疊□□在她跟前晃了晃“樊勝美,這六萬八都是我們自己墊的,你什麽時候還錢?”
汪曼春接過來看都不看一眼,素手一拈便把□□整疊從中撕成兩半,“你哥什麽傷別以為我不知道,已經掏了三萬這邊又六萬八,十萬塊錢我打斷他三條腿都夠治了,當我傻呢!沒錢!”
三個小青頭怎麽都想不到今日的樊勝美如此硬氣,三人立成合圍之勢包住她,“樊勝美你敬酒不吃吃罰酒啊?不還錢兄弟們可不當你是女人了!”
“老娘不需要你們當我是女人。”汪曼春冷笑,“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三個愣頭青中最瘦小的一個先撲了上去,或許在他們看來他已足夠降服如樊勝美這般弱質女流,然而迎接他的是汪曼春老辣的防守和陰狠的回擊,沒容他占到一絲便宜便一腳将他絆在地上。小個子氣急敗壞地爬起來,招呼另外兩人,“等什麽,一起上啊!”
邱關安曲四人提着菜說說笑笑走進小區時看到的正是這一幕令她們魂飛魄散的景象,邱瑩瑩手上還拎着一只活雞,前方混戰成一團的四個身影吓得她大叫一聲直接松手,活雞吱啦亂叫地飛過去,揚起的塵土迷了帶頭大哥一只眼睛。汪曼春趁機踹開他跳出包圍圈,一揚手撈住雞脖子橫在三人面前,“再敢上門,就跟這雞一樣下場!”
話音未落,修長手指左右一錯,老大一只蘆花雞就此咽氣。三人還沒從這殘忍殺生中反應過來,就見汪曼春拉開手袋抽出一把小刀,左手把雞往帶頭大哥方向一掼,右手飛刀,白刃如雪,正中雞脖,将一具還溫熱的屍體牢牢釘在他身邊的花圃欄杆上。
作者有話要說:
和她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明樓,擁有她初吻初戀和全部少女心的明樓,利用她欺騙她算計她傷害她的明樓,舉槍相向幹脆利落殺死她的明樓
——有點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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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安慰下作者,你們不該留個言嗎→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