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火光沖天
六月中旬，尚不至天幹物燥。
夜裏的風仿佛仍是帶着絲絲暑氣，皇宮重地，誰都希望能夠早早地辦完差事，洗去一天的汗水，躺床上舒舒服服地睡覺。是以，誰也不會注意到，一個宮女打扮的女子已趁着夜色入了一座偏殿，随後在漆黑的屋子裏點燃了一支蠟燭。直到跳動的燭火點燃了屋裏的畫卷和簾子，漸漸形成了顯而易見的火勢，遠處察覺到不對勁的巡夜者才變了臉色。
只身一人置身于着火的房間內，肖涵玉随手将燭臺一扔，看着那些被火舌迅速舔食的畫卷，心裏竟是沒有半點兒恐懼。
她燒了他心愛之人的畫像，他大概會很生氣吧？可是，生氣也是活該，誰讓他騙了她呢？況且，她也沒什麽好擔心的，反正今後也不會在一起，甚至連面都再也見不着了。難不成，他還能将她如何？
雙目失神地注視着熊熊燃燒的烈火，肖涵玉忽然聽見，屋外傳來了驚慌失措的喧鬧聲。毋庸置疑，終于有人發現此處起火，趕來救火了。
那麽，她也該撤了。
女子快步邁向窗戶的那一刻，屋外正有人心急火燎地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結果被一小太監告知，先前好像隐約看到有個宮女模樣的人接近這裏。
“那你怎地不攔她？！”
“我我我……我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啊！”
問話的人被他氣得不行。
“這閣樓裏收藏的都是皇上最喜歡的畫，屆時皇上怪罪下來，我看你怎麽交代！”見小太監吓得臉色煞白，當場就給跪了，那人恨不能一巴掌扇醒他，“跪什麽跪！？還不趕緊救火！？”
小太監趕忙屁滾尿流地跑去提水。
宮裏有樓閣走水這麽大的事，再加上走水的又是保管着皇帝心愛之物的閣樓，事情一經發現，自是立馬就得去禀報于一國之君。是以，當厲無刃聽聞消息的時候，免不了驚坐而起。
将消息帶到的趙有德不知該說什麽好。勸皇上別拖着個病怏怏的身子過去吧，那屋子裏保管的都是那一位的畫像，皇上當真舍得不聞不問？扶着皇上過去吧，他又擔心皇上的身子是否吃得消。
唉，真是難煞人也。
“走，扶朕過去看看。”最後，他只得沉默着，由着主子自個兒作了決定，然後遵從主子的意願，與之一道匆匆趕往事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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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他們倆趕到的時候，火勢已是真真控制不住了。更叫人膽戰的是，底下人忽然來報，說是位于藏經閣的玉妃娘娘不見了。
此訊一出，雙眉緊鎖的厲無刃霎時驚呆。
“什麽？！你再說一遍？！”片刻後，他不由自主地拔高嗓門，對着前來禀告的太監高聲喝道。
“回、回、回皇上的話，太妃娘娘派人傳話，說、說、說……說到處都找不到玉妃娘娘！”
話音落下，一種不祥的預感忽然溢滿厲無刃的胸腔。他難以置信地看向那沖天的火光，兩只手都禁不住微微發起抖來。
不……不可能啊，沒道理，她……她如何會……知道這個地方？
正似是而非地安慰着自己，他聽到耳邊有人戰戰兢兢地說：“啓、啓禀皇上，有人說，有人說……之前……看到有個宮女模樣的人，到這兒來過……”
厲無刃瞪大了眼珠子，倏地注目于說話人，不多久，又猛地望向那依舊無法控制的大火。
“涵玉……涵玉！”他突然失态地叫了起來，作勢就要往火場裏沖，得虧趙有德眼疾手快地攬住了他，才沒叫這尊貴的帝王之軀就此闖入火海。
“放開朕！你放開朕！涵玉在裏面！”分明還沒有直接的證據，他卻遽然生出這種預感，好像他心心念念的人兒已經獲悉了什麽，并且，正在做一件無可挽回的事。
“皇上！皇上不成啊！火勢大，您不能進去！危險啊！”奈何趙有德是打死也不能讓自家主子貿然赴險的，此情此景下，他也顧不得什麽尊卑有別了，死死地抱住厲無刃的身子，同時急急向着還沒緩過勁兒來的太監們瞪圓了眼，“你們幾個！還不快攔住皇上！還不快進去救人！？”
幾個怔住的太監這才回過神來，幫着阻攔的阻攔，跑去救人的救人。奈何此刻的一國之君已然急紅了眼，他望着這漫天的大火，只感到絕望正鋪天蓋地地朝他壓來。
涵玉……涵玉……
“涵玉——”
聲嘶力竭的哀號驟然劃破夜空，幾乎同一時刻，偷偷進入密道的女子冷不丁頓住了腳步。
她好像……聽見他在喊她的名字。
意識到自己心生雜念，肖涵玉不由自主地冷了臉。
喊了才對。也讓他嘗嘗這種心痛的滋味，權當是她扳回一局了。
“怎麽了？”暗自思忖之際，肖涵玉聽到前方韓訣的問話。
“沒什麽，走吧。”她定神對上他問詢的目光，擡腳跟了上去。
不知走了多久，肖涵玉隐約嗅到了青草的氣味。被韓訣領着邁過幾個臺階之後，她便來到了一處寂靜無聲的林子裏。
看來，是從宮裏出來了。
她恍惚想起，自從下定決心和厲無刃厮守一生後，自己就再沒動過離宮的念頭。可誰人能料，彼時，她千方百計想要離開，卻最終被他的人給逮了回來，等到她一心一意要留在他身邊的時候，反倒是輕而易舉地逃出生天了。
可真是世事難預料。
收起了險些飄遠的思緒，肖涵玉跟着韓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也不知走了多遠，才終于瞧見了一輛停在小道上的馬車。她一語不發地上了馬車，只在車轱辘徐徐轉動之時，忍不住掀開車簾回望了一眼。
其實，她也不清楚皇宮到底位于哪個方向，只知道，這一去，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怎麽？舍不得。”悵然若失地放下了簾子，坐直身子的肖涵玉被韓訣這般提問。
“沒有，不過是心有不甘罷了。”她平聲作出回答，盡量讓自個兒的口氣聽起來可信一些。
“還不甘心？你都放火燒了他最喜歡的東西，還假裝自己已經藏身火海，這一下，給他的打擊可不小呢。”許是順利完成了任務的緣故，韓訣的心情看起來不錯，說話的語氣也頗為輕松，仿佛是回到了兩人初識之際的模樣。
肖涵玉抿唇看他。
誠然，為了讓厲無刃及時察覺到縱火***一事，她事先特地透了底、留了破綻，令人在合适的時機将她失蹤的消息告知與男子。事後，他們翻遍整座皇宮都找不着她，想必定然能将今夜的這場火與她聯系在一塊兒。至于他……肯定會心虛，會猜到這一切都是她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決絕吧？
只是，她暫時還不能讓他知道，她的計劃，遠不止這麽簡單。
不慌不忙地挪開了視線，肖涵玉的眼中倏爾透出銳利的精光。
她倒要親自去看看，這位傳說中的靈宮宮主，乃是何方神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