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等于零舒發感嘆
剛剛坐定,人們便議論起“黃南瓜”啥時候才能找到彩妹的事。
“‘黃南瓜’的摩托車都快跑爛,彩妹的影影都沒看見,她該不會出意外吧。”“哈包”高一句矮一句地說,臉上無不露出擔憂的神情。“出了意外,死球喽,才叫人想心不完。”
“哈笑”還是“咯咯”笑聲一長串,“你咒彩妹,當心‘黃南瓜’揍死你。”
“哈樂”沒有哈樂,“說些吉利的話,保佑彩妹吧,昨天的汪家嘴真不容易。”
“吙喲,你今天當起正經人來,狗戴帽子充人見識。”“大驚妖怪”沒有表演她的三一動作,也說得做古正經。
“小驚妖怪”趕忙附合,“就是就是,應該祝福這對苦難的戀人早日相聚。迂大爺那天在落魂崖上喊:我的彩妹妹快回來,時間喊早了。彩姨聽見肯定會跑上落魂崖相見......”
“那天他遇到鬼了,該中午去喊彩妹妹快回嘛,該甩他兩篾片!”誰在角落裏忿忿地罵。“還有那些人不去弄他下來,他們也相見了,他們這對苦命人真是太多災難。”
這陣兒,“毛子狗”手裏提着一瓶寶蓮特曲,遠遠地就學着“醉秀才”的樣子,故意走得一拗一拐,比醉哥的走姿難看多了,來到“諾爾你”的大茶園。
他對劉翠華的二次蹂躏,真正的心花怒放:這美女我想玩就玩,十分方便,誰也不敢把我怎麽樣。
神情更加張狂,到“諾爾你”的大茶園裏,上班鬥地主,還來表演醉哥的走姿。
剛跨進來,汪家嘴的“五精靈”一見他的走姿,立刻明白他在嘲諷誰,笑滾成一堆。
“哈包”扭擺着她瘦殼棱铛的身子,也一拗一拗的走了兩步。“老醉很久都沒有來嬉笑山莊,見我們這樣學他,肯定要氣出尿來。”
“咯咯......”“哈笑”抖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哪個喊你要醜化他?”
“哈樂”沒有哈樂,正起相貌,公母人聲音依然很尖。“不要醜化他,醉幺爸在打撈我們汪家嘴人的魂兒......”
沒等他說完,“毛子狗”歷聲截止道:“你賊眉賊眼的,你是他一夥的?舔他的腳後跟崩臭,舔我的屁股還屙點油泡泡給你。哼!”
“哈樂”立刻禁若寒蟬,臉色窘得慘白。
“啐,他酒瘋子敢給我比?賊樣的,我喝的是“寶蓮”特曲,他喝的是“寶蓮”簡裝酒。”他高高地晃着酒瓶,“咕咚咕咚”整下好幾口。“他酒瘋子打撈汪家嘴人的魂兒,我的魂兒早已掉進落魂潭裏,八仙過海也給我撈不起來。向大家透點兒信息——劉大美女已經屬于我,各位有何看法?”
他不知道自己張狂到了何種程度,那些事情,神經稍稍正常的人也會遮口不言。
聞言,“大驚妖怪”向“小驚妖怪”丢了一個眼神,放下手中牌,雙雙走出慈竹林盤。回過頭來補上一句,“這已經不是新聞,恭喜你呀。”
“三哈”也借此機會溜走,“我們中午多喝了點兒湯湯,也要去尿尿。”
“毛子狗”頓頓足,仰頭狂笑。“哈哈哈......你們像躲瘟喪一樣躲我,我才不怕哪一個敢掰我的腳拇指。哈哈哈......有錢人膽大。”
嬉笑山莊裏的莊客們,有的人把自己的拳頭捏得“咔嘣”響,把控不住自己的情緒。更多的人端坐不動,甚至眼皮也沒有眨一下,仿佛那個聲音來自遙遠的天邊。
下午,“哈樂”一個人,早早地來到“諾爾你”的大茶園。鐵青着臉,一言不發。
“諾爾你”給他沖上茶水,鬼眨着眼睛。揶揄:“還在為上午那句話生悶氣?想開些,****怄腫了,細娃娃沒有奶水吃。嗄嗄......亊不關己,讓你的鍋兒吊起!”
“哈樂”恨恨不已,“笑話停,把我當成‘木沙罐’了,我沒有他那麽好欺負!”他的公母人聲音又尖又響,很是急煞。本想出出瓜氣,為自己撈回一點面子。
誰知,話音剛落。
“毛子狗”醉醺醺地出現在他身後。“我又是那麽好欺侮的?是角色就拊我一耳光,再狠毒的人,都不敢彈我一指拇。”
他确實沒有把這個除了骨頭,沒有多少肉的角色放在眼中,偏過臉,進一步挑逗。“喂,你敢麽、敢麽?”
“哈樂”只覺得渾身的血液,在熱鍋裏“咕嘟咕嘟”地翻煎。大叫一聲:“不活了,像欺侮老祖祖和劉翠華一樣,我是有臉面的人!”
于是,像一只沒有毛的雞,伸長了頸脖子。
“毛子狗”吐出一口酒氣,“呵呵”冷笑,開始胡言亂語。“你賊娃子一樣的角色,喊你媽喊一聲——我的婆娘,我給你發三個月的工資。”
“你喊你的兒媳婦——我的婆娘,我把房子賣來給你開工資。還要錄音,進城去放給你的兒媳婦聽!”
“你敢挖苦我?”
“你先挖苦我!”
這陣兒,來諾爾你大茶園的人多起來。“哈樂”一眼瞅見“讨口子”提着一瓶啤酒,一把奪過來,對準“毛子狗”的額頭就是一下。
“毛子狗”倒下去,摸一下額頭。“好,給老子打出血來,明天給你算總帳。”
“諾爾你”左邊看一下,右邊看一下,許久才假巴示意去追,步伐踉跄、捂着額頭的“毛子狗”。“親家、我扶你去看‘光亮’醫生。”
“安逸”則唱呼:“吃涼水不分你我,狗咬起來各顧各。”
時不時來一次嬉笑山莊的“醉秀才”,看見這一幕,舉瓶猛喝,頸項随着“咕咚咕咚”的節拍,一伸一縮,喝酒就像吹喇叭一樣在用功。手舞足蹈:“打得好呀、打得好,真的打得好!”
然而,天未傍黒。
“哈樂”便提着一只大紅雞公,去向“毛子狗”磕頭做揖。“我的好毛哥吔,寬恕兄弟今天中午酒喝多了,你大人不見細人之過,宰相肚裏能撐船。行行好、行行好......”
他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已的大腿,在心裏罵喝:中午,老子酒瓶瓶都沒有摸一下。
“等于零”是一位膽小如鼠的人,說話總是支支唔唔,說半句留半句,說話等于零。他的老婆也是遠方人,所以認劉翠華為表姐姐,當然是八杆子打不着的親戚。
看到劉翠華受欺侮,心裏總是愧疚沒有能力幫助她。
用他的話說:“我打不過人家,沒有辦法幫助她。惹不起躲得起。連毛主席都說打不贏就跑,古人還有三十六計。哼,想另外的辦法。”
經過反複地思想鬥争,“等于零”決定偷着勸汪木元。
這個傍晚,他見汪木元提着哪樣東西,進了劉翠華那兩間匍伏在地上的、如今被大棚膜複蓋的茅屋。大棚膜在暮色中泛着白普普的暗光,讓人心裏産生爛渣渣的感覺。
也跟着來了。
問候數言,搔着後腦勺,想了很久很久。
才說:“老祖祖,我說兩句你別多心的話,你罵不過人家,打也打不過人家,怎麽辦?精靈人不吃眼前虧。雖然是做好事……在汪家嘴、甚至整個汪家村,也沒有人站出來硬起,說你是學雷鋒。(謝天謝地,這個“等于零”不知怎麽的,一下子想起了這個已被人們淡忘,甚至于完全忘記的偉大而平凡的人物來。)唉哦……現在的世界就是這樣,有錢就是老爸,打得贏就是大哥……”
說到這兒,“等于零”四下環顧,生怕“毛子狗”就在劉翠華的破屋外潛伏着,偷聽到他的發言,突然沖進來将他痛打一頓。
緊張了一會兒,才繼續往下說。“老祖祖,做好事也要講究方式方法——表面上你不和劉表姐來往,來往這句話有點不恰當,請原諒我說走嘴了……”
“沒有關系,大老表是好人好心腸……”劉翠華喘息着圓場。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悄悄地幫助我表姐,她病好了,小華也慢慢長大。到那時候我們這裏的社會風氣也許好了,做好事也不再偷偷摸摸……”
說到這裏,“等于零”猛丁站起身,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嘴掌。“媽喲,這成了啥子世道,做好人還要偷偷摸摸,被惡人欺侮,還要給惡人讓路……”
說完,他捂着臉“嗚嗚”哭泣。
這兩間被大棚膜複蓋着的、匍伏在地上的茅屋裏的空氣剎時凝固下來。汪木元矮小的身軀在不住地抖嗦,那扁臉上積滿了苦雨秋風的景象。
劉翠華深深地低下頭,哮喘聲沒有了……生命也快沒有了,若不是将身體緊靠在床邊的木櫃上,體弱病慘的她會立刻癱下床。她心裏別說有多麽難受——是呵,我們受盡欺侮還要怕着他們,汪木元不來幫助我,決不會受那麽多冤枉氣,惹出些風波來。
“閻王老爺……快些讓我去死吧,活着真遭罪。”
見他們難受的樣兒,“等于零”慌張地站起身,言不達意地安慰:“別這樣、別這樣……就當我啥也沒有說,嗚嗚……我把任何好話都說來等于零,我這張破嘴也等于零……”
說着,他抽身出門,像做賊一樣跑走。
唉,這算什麽事兒?
過了好一陣兒,汪劉二人都沒有緩過神來。
你說你“等于零”,你那等于零的話語,給這些互相攙扶的弱勢者、被命運重扼的不幸人,那受傷的心靈上撒下的是一把鹽呀。讓他們活下去的勇氣都快沒有!
小華一言不發地站在一旁,攥緊了她的小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