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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4)

只是看着江霓裳臉上驚疑不定十分有趣。

“你到底是誰?”江霓裳心裏開始猶疑。

玉榮哪裏懶得理她,直接讓人将她給請出去了。

等花廳裏安靜下來了,玉榮心裏卻開始愈發覺得沒意思起來。

原來上頭考核的不是她糊弄古人的能力,而是考核她的毅力啊。

是夜,九阿哥摟着玉榮求歡,見她有些不情願,還當她是因為白天看到江霓裳的事生氣了。

他不由得笑着哄道:“別吃醋,爺可沒那個意思。”

玉榮撥開他的手,道:“沒吃醋,幫你收人還不行麽?還不許我賢惠了不成?”

其實她也覺得有幾分膩味了,何況按進度來看,這才是攻略某人的第二輪,就算撐完這回,她接下來指不定連看他一眼的心思都沒了,只能祈禱下回給她換個人攻略。

而現在嘛……如果條件允許,她可能比九阿哥先行一步尋找第二春。

聽她這般說,九阿哥眉頭立即蹙起,不悅道:“爺不樂意收她。”

似乎是為了證明他的堅決,江霓裳再沒出在九阿哥府上現過,玉榮也不關心她的去向。不僅如此,玉榮也不再關心府上的小妾如何如何了。

她将省下的精力用在了學習進階滿語上面。之前她跟着康熙的時候就惡補了一些,待嫁期間也沒少學,倒是當了九福晉之後反而顧不上了。

此消彼長,她這裏一懈怠,郎氏劉氏她們就立刻積極了起來,甚至完顏氏和兆佳氏也因為即将臨盆少不了人噓寒問暖。

九阿哥也發現近日來書房打擾他清淨的人愈發地多了,他正想跟玉榮好好說道說道的時候,劉氏院子裏的丫鬟又來了,說是她們主子有出驚喜給他看。

劉氏之所以被收進府,就是因為九阿哥喜歡她身上漢家女子的風韻。入府之後,她更是下了苦工學習詩詞歌賦。玉榮嫁進來之後,她消停了一陣,這會兒又勤奮起來了。

九阿哥此時才剛從他那即将開始營業的戲園子裏回來,順便帶回幾樣歐洲傳教士帶回來的寶石,全讓他叫造辦處打磨好了,做成他親手設計的首飾。而玉榮也才被他叫到書房來,被他拉在懷裏看他獻寶。

此刻被劉氏的丫鬟一打斷,九阿哥走回書桌後的圈椅上坐下,他不緊不慢地看向玉榮,想看她有何反應。劉氏的丫鬟也是沒料到玉榮在這兒,當下低着頭,一動不敢動。

玉榮還倚在炕上,她理了理方才嬉鬧間有些松散的發髻,見一屋子的人都等着她開口,才笑了笑,說道:“爺想去就去呗,想必劉妹妹準備許久了。”

九阿哥仍是定定地看着她。

玉榮坦然地回望了他一眼。

他就不是想看自己護狼崽一樣守着他麽。她開始還覺得新鮮,願意寵着慣着他這封建大老爺心态。只是到了現在,這樣的游戲早就失了趣味。

她又看了一眼劉氏那個丫鬟,豆蔻樣的年紀,柳夭桃豔般的相貌,這般出色的容顏僅梳着一條簡單的辮子、穿着尋常的青色衣裳,反而因此顯得更惹眼了。

這樣的丫鬟放在身邊就是留着備用,關鍵時候用來勾着九阿哥的。

玉榮當上九福晉之後也沒少管家,将府裏上上下下的重點人物記了個清楚。幾個小妾身邊有頭有臉的、長得漂亮的,更是爛熟于心。

眼前這個就是劉氏的陪嫁丫鬟,因為是家生奴才,所以老實得很。

這丫鬟感受到她的目光,頭果然低得快要埋進胸裏。

“行了,你下去吧。”九阿哥冷冷的聲音從書桌後飄來,激得那丫鬟一下子默然退下。

屋內又只剩下他們兩人。

玉榮聽見一陣腳步聲,然後伴随着一陣衣角摩挲聲,九阿哥又在她身邊坐了下來,聲線平平地說道:“怎麽,還真不怕爺去別人的院子?”

“想去就去呗,腿長在你身上,真想去的話我也攔不住你。倚翠偎紅倒也風流呢。”

玉榮側對着他,不經思索地說完,也沒去看他的反應。她平靜地站起身,扭頭迤迤然地走了。

被捧在手心兒裏捧慣了的九阿哥冷不丁遭了怠慢,俊臉瞬間陰沉下來。

而玉榮則起身出了書房的門,她的貼身丫鬟等在外面,見她出來了便迎上前去,伸出手臂讓她扶着。

她擡起手搭上去,露出了無名指上的戒指,是九阿哥剛才親手給她戴上的。

金镂空花托上鑲着兩顆藍綠寶石,流光溢彩,精巧奪目。

“你贈我富貴白頭,我送你芙蓉同心。”

玉榮稍稍一頓,想到方才九阿哥落在她耳邊的話。當時他偎在自己身邊,吐出來的字句溜到耳中,酥酥麻麻的。

她也問他為何是芙蓉同心,他的解釋是,形影相随,同心到老。

說完,他還在她臉頰唇間流連輕喚:“榮榮,榮榮。”

……

摒除了他回蕩在自己腦內沙啞的聲音,玉榮心裏煩躁更勝,踩着花盆底“嗒嗒嗒”地快步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過上了滿洲貴婦的日子之後,她為了保持身材一日只吃兩餐,偶爾晚上陪九阿哥用膳時,最多吃些燕窩水果。

今日他倒是不會來了,因此她回來後沐浴梳洗完了就躺在了床上。

而那邊胤禟則被她激得怒火一下子頂上了頭,擡腿就去了劉氏的院子。

可他前腳才邁進去,就立刻回過味兒了,疏不間親,他這又是何必拿旁的人刺激玉榮,反倒是給他們自己找不痛快。

但是來都來了,他也不能把腳收回去啊,于是他幹脆也把後腳邁進來,準備敲打敲打這些妾室。

☆、微雨燕雙飛(十二)

見九阿哥沉着臉進來,劉氏迎上去使出渾身解數邀寵獻媚,結果反而引得他臉上更加不耐。劉氏見狀連忙拉住了他的衣袖,強笑道:“爺乏了吧,奴婢這就叫容兒準備熱水,讓她伺候爺可好?”

這容兒便是剛才被她打發去書房給九阿哥傳話的美貌丫鬟。她之前一直不肯用這些陪嫁丫鬟伺候九阿哥,只是她這院子到今日已經空置了幾個月,生怕昔日恩寵一去不回,不得不違心出此下策。

“放肆!誰許你替爺拿主意?!”

陰沉着一語不發的胤禟突然起身喝道,駭得劉氏直接跪地告罪,只覺得他這突如其來的火氣好沒道理,令人驚慌不已。

胤禟又想起方才玉榮将他推走的态度,一時火氣更勝,再沒了待下去的道理。他寒着聲對劉氏說道:“你還知不知道規矩,嗯?你這奴才沖撞了福晉的名諱,竟是過了幾個月還不知避讓,今兒若不是讓爺聽見了,豈不是還要讓人嘲笑我九爺府上沒個方圓?!”

容兒,榮兒。

低着頭的劉氏聞言心中一寒,竟是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層原因。

她心裏閃過千萬條思緒,臉上神色不定,卻是再也不敢挽留他了。

胤禟拂袖而去之後,又馬上原路返回了主院。

等他進屋時,玉榮早已經放下帳子躺下了,內室只有一張香幾上留了燈,蠟燭外面套着暖色花雕琉璃罩,映着室內一片溫馨柔和,借着朦胧的光亦能看到床賬內那道曼妙的身影。

這番景象被胤禟收入眼底,心中怒火早已煙消雲散,只是他仍然有些不自在,立刻脫了衣裳上床将她狠狠箍在懷裏。當他一碰到她的身軀,便壓抑不住體內的火熱,幾乎是迫切地親吻着她,如癡如醉。

玉榮一直醒着,知道他回來了也不知該不該起身,幹脆就一直這樣躺着。

可誰知他一上床便像餓狼似的啃着她,弄得她又疼又癢又麻,也使她心裏又慌又亂又麻。

千萬種情緒呼嘯而過,她張了張嘴,有些不情願地說:“想洩火,找她們去啊。”

她竟不自覺地套用了上個董鄂氏的句式。

等她才意識到這點時,胤禟已經擡起頭來,惡狠狠地盯着她,低喝道:

“再說一句爺把你舌頭拔下來!”

這一瞬間,他周身迸發出一陣陰寒,玉榮下意識地向床內瑟縮了一下,反而換來他更加用力的癡纏。

胤禟感受到懷中人的僵硬,他從恍惚中擡起頭來,捕捉到她眼中的惶恐和退怯,心頭似乎立刻被潑了盆冰水。

他轉而放輕了動作吻着她的面頰,別的什麽也沒有做。

“榮榮,榮榮,榮榮……”最終,他将火熱的唇抵在她耳廓邊,輕聲念着。

玉榮繃緊的身體放松了些,胤禟似乎将她的名字柔軟地纏繞在自己唇齒間,一聲聲的呼喚好似呢喃。他摟着她,保持着方才在她耳邊細語的姿勢一動不動。她平躺着,望着頭頂繡着梨花春雨的帳子出神,散開的青絲鋪了一床,使得胤禟忍不住在她涼滑如緞的長發上蹭了兩下。

那夜之後,玉榮與胤禟兩人不約而同地忘記了之前的口角,權當那日的不愉快不曾存在過。

胤禟白日裏仍有他的事業要忙,行蹤飄忽出沒無常,玉榮也忙于在皇家親戚間走動。

近日宮裏一樁大喜事便是十四阿哥新娶側福晉,因為他是頭婚,又是個受寵的阿哥,眼見八爺黨的中堅小團體也要攢起來了,她還費了一番心思準備賀禮。

婚禮當日,她随胤禟前去喝喜酒,夫妻兩個各自對鏡整理好了衣裝,玉榮穿着一身海棠紅緞繡四季花的旗袍,頸戴繡彩蝶龍華,她扶了扶頭上簪着的綴紅珊瑚多寶步搖,目光稍頓,看見胤禟不知何時站到了她身後。

他一身元青色的鶴紋四裾開長袍,與她旗袍所鑲的滾邊同色;腰間綴着琳琅環佩,還有一只他近日求她新繡的小荷包。荷包的樣子也是他指定的,又是荷花,又是蓮蓬的,說要把他的榮榮(蓉蓉)帶在身上。

玉榮當時情迷意亂就應了他,等事後問為何要繡這個花樣時,卻又被他拉回床上好生撫弄了一番,最後關頭才啞着嗓子給出了答案:“看,我的榮榮現在就好像出水芙蓉似的,水淋淋的,又嬌又柔。”

……

回想起這出,她臉上不免又有些發熱,偏偏鏡子裏的他還戴着這樣的荷包招搖撞市,一派風流。

“真是桃羞杏讓。”胤禟伸手摟上了她的腰,目光專注地看向落地鏡中的她,經鏡面這麽一反射,那目光裏的火熱與溫柔竟比直接看在人臉上還濃烈。

“你也不遑多讓。”玉榮轉過身,反過來環住他的腰,引得他低頭來吻。

因為她懶得再補唇上的胭脂,便擡手阻住了他,拉着他向外走:“今日可要少喝些酒,別又胃痛了,我可不想伺候你一晚上。”

胤禟前些日子開始總是時不時的腹痛,最嚴重的一回還是讓八阿哥給送回來的。玉榮只當他們爺們之間應酬喝壞了身子,只得盯緊了他的日常飲食。

“好,我讓老十給我擋着。”

他應得好好的,可晚上回來還是痛了半宿。偏偏次日他還要拉着玉榮去德妃的永和宮湊兄弟新婚的熱鬧,玉榮也攔不住他。

十四阿哥同他的側福晉都是十四五歲的年紀,少年張揚俊朗,少女清秀可人,小夫妻兩個被滿屋子的長輩打趣了個面紅耳赤。

玉榮留意到她身邊的胤禟也不知怎的,盯着一對新人瞅個沒完。尤其是那十四側福晉舒舒覺羅氏,胤禟那一雙眼睛幾乎黏了上去。

順着他的目光,玉榮又跟着仔仔細細看了舒舒覺羅氏幾眼,小姑娘雖然比十四阿哥大了些,卻也沒張開,倒是生了個玲珑模樣。

她又看了胤禟一眼,見他還在那兒發愣,也不知道是又起了色心,還是生了數字們必然惦記兄弟媳婦的怪癖。

她不由得悄悄伸手,不動聲色地在他腰間掐了一下。

怪不得昨晚胃疼成那樣今兒還要來呢,原來是有美人看。

胤禟身形一顫,回過了神。

他低頭看去,見玉榮早就若無其事地扭頭跟四福晉套近乎去了,她不知說到什麽趣事,還擡手掩帕而笑,無名指上的藍綠寶石戒指熠熠發光,哪有絲毫方才使小動作的樣子。

胤禟擡手拿起她才塞給他的暖胃的生姜茶,輕輕抿了一口,掩住了唇邊一絲笑意。

不多時,一幹數字和福晉們稀稀拉拉地自永和宮散了,玉榮和胤禟也夾在其中。

待出了永和宮門,甬道上只剩他們一對,胤禟似是不經意地俯了下身,跟玉榮說了句悄悄話:“榮榮,我真的好歡喜。”

玉榮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卻被他執起了手,輕笑了笑,轉身牽着她往宮門行去,留給她一個挺拔而修長的背影。

“走吧福晉。”

作者有話要說: [群聊][九龍修羅場]

[序齒十四不沾光]胤祯:九哥管好你的眼

[在野獨苗八賢王]胤禩:哦……弟媳組綠的是?

[鞠躬盡瘁老十三]胤祥:看來我們安全了十哥

[九爺黨棍十霸王]胤?:╮(╯▽╰)╭是嗎

[吃齋念佛四和尚]胤禛:等哥登基了就封你為綠帽子親王@胤祯

[吃齋念佛四和尚]胤禛:世襲罔替

[序齒十四不沾光]胤祯:……

[鞠躬盡瘁老十三]胤祥:噗

[天驕無二太子爺]胤礽:老四你過分了啊

[在野獨苗八賢王]胤禩:哈哈哈哈哈哈

[九爺黨棍十霸王]胤?:真·親哥

☆、人間如意事(一)

作者有話要說: 又換了!但是我要提前說這些故事的順序是有邏輯的啦

寫大綱的時候糾結了好久順序

所以不要怪我把你們想看的放後面233

①②郎世寧和馬國賢不是同一批傳教士,但也就差了個三五年

③傳說某個皇子覺得官員戴的花翎特別好看,一般花翎最高品級是三眼,于是康熙就賞了他一個五眼。并不知道是哪個數字如齒臭美,但是看畫像的話懷疑是老八233

[群聊][九龍修羅場]

[在野獨苗八賢王]胤禩:誰這麽臭美啊,還讓我頂缸

[吃齋念佛四和尚]胤禛:難道不是你?

[在野獨苗八賢王]胤禩:你們不能因為我畫像上有孔雀毛就覺得是我啊

[在野獨苗八賢王]胤禩:而且只是三眼的

[天驕無二太子爺]胤礽:反正不是我,是我就直接寫本“太子”了

[吃齋念佛四和尚]胤禛:也不是我,是我就直接寫“雍正”了

[天驕無二太子爺]胤礽:老四你又過分了啊

老實說我很好奇是誰,但我懶得考證(。

「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玉榮因一陣不适漸漸蘇醒過來,渾身散了架似的酸痛,大概都怪胤禟昨晚在床上太過火。

但還有一股反胃感一波接着一波湧上喉頭,令她疑惑不已。

她驀地睜開眼睛,扶住不知什麽物件幹嘔起來。

她的腸胃一向很好,獨獨因為第一周目時害喜吐過。

難道又懷孕了?

她一時間吐得兩眼昏花,看不見任何東西,她只能依稀感覺到枕邊那個與她最親近的人不在。

“芙蘭卡!芙蘭卡!你還好嗎?”

一道陌生卻包含關切的聲音由遠處傳來,玉榮朝着聲源看去,眼前的景象也漸漸起來。

一間十分狹小的屋子,還不及九阿哥府上出恭用的隔間大。十分簡陋的陳設,只有一張小木桌,一個木架子,和一個臉盆,架子上搭着一塊布巾。窗戶很小,依稀只能看見外面是白茫茫的。牆壁也是木頭的,隐隐有些發潮。

玉榮撐着頭,試圖壓住體內的不适。

“芙蘭卡,堅持一下,我們今日就可以到廣州的碼頭了!”之前那個關切的聲音倏地近了。

原來這是個船艙,她暈船。

玉榮再次擡起頭,只見眼前一張大臉,白皮膚,褐色的瞳孔,棕色的長卷發,同色的絡腮胡子,一臉和藹。

她聽着眼前這個陌生的外國男人叽裏呱啦說了一通,腦內也終于理清了思緒。

這回她變種了。

這個周目她變成了一個意大利人,确切地說,她身上還有一半的東亞血統。

她變成混血兒了。

眼前這個中年男子也是意大利人,他是一個傳教士,此番和他的同伴一起來到大清國,這支隊伍裏有幾個數學家、天文學家,甚至還有後世耳熟能詳的宮廷畫家郎世寧①。他們的目的就是進入宮廷,服侍清朝的皇帝。

玉榮的設定是來華尋訪外祖父母故土的失怙少女,名為芙蘭卡(Franca),眼前這位中文名字為馬國賢②的意大利傳教士既是她的長輩,也是她的朋友。

她的外祖父母生于明朝末年這個動蕩的時代,拜了一個意大利傳教士做老師,後來在清軍入關前随這位傳教士出海回到了意大利,一直到他們去世。

玉榮的父親是個意大利人,數年前與她的母親雙雙亡于不測。

意大利每隔幾年就有傳教士遠渡重洋前往東方,玉榮這次是好不容易作為同行翻譯跟了來的,這裏面除了馬國賢和郎世寧會一點漢語之外,其餘的人可謂完全語言不通。

獲悉了這個周目的設定之後,玉榮頓時感到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方才因為暈船産生的反胃感也蕩然無存了。她興奮地從随行行李中找到一面小小的水銀鏡,看到自己的樣貌之後幾乎仰天長笑。

“芙蘭卡,你還好嗎?”馬國賢滿臉擔憂地跟在後面再三問道。

玉榮之前對意大利語可謂一竅不懂,會說的不過“你好再見”、“謝謝”、“我愛你”外語常用三句。然而這次她不僅能聽懂馬國賢說的話,還可以對答如流,比之前趕鴨子上架學了滿語再假裝滿洲土著的感覺美妙多了。

植入語言芯片的感覺太美妙了!

更美妙的是她還體驗了一把快速無痛整形美容。在她原本面貌的基礎上,線條更大氣了,鼻子更挺了,眼眶更深了,雙眼皮更寬了,睫毛長了至少半公分,密度也翻了一倍。除此之外,她的瞳孔也變成了少有的碧色,全然是令無數少女豔羨的天然美瞳。

可能是上頭看她之前伺候九阿哥伺候得太苦了,這才給了她一些獎勵吧。

玉榮不禁抱着鏡子哭泣。

馬國賢見狀站在一旁憂心忡忡。

他們到了廣州之後,又陸路轉水路,水路轉陸路,再陸路轉水路,歷經數月才終于到了京郊碼頭。

玉榮綠着臉下了船,兩腳虛浮,險些踩到了裙邊。

入鄉随俗,他們一行人除了神父都換了北方平民的衣裳。男的穿棉質長衫,她穿着漢女的衣裳,上襖下裙,沒什麽花樣。饒是如此,她身上也引來一道道目光。

她雖一臉病容,卻也不禁沾沾自喜。混血臉實在好看,以至于她随身帶着那面水銀鏡,總是忍不住掏出來照照。

康熙派來迎接的官員就在前面,她又拿出鏡子來理了理散落的發絲——原本的黑長直也經天然燙染變成了淺褐色長卷。

她擡起頭,遙遙望見九阿哥站在最前方,負手立在風口處,他身着石青色朝服,頭戴五眼花翎③,身姿挺拔。

“諸位不遠萬裏來到我邦,真是辛苦了。”一陣見禮之後,九阿哥笑着開口道:“我是大清皇帝的第九子,暫領理藩院大臣一職,你們可以叫我九爺。”

他的用詞還算直白精簡,馬國賢和郎世寧都基本聽懂了,立刻反應過來,再次彎了彎身,道:“九爺。”

玉榮輕聲對其他幾人簡單翻譯了兩句,不曾想到會這麽快看到九阿哥。

此時看到九阿哥,她那随着旅途颠簸了幾個月的心突然安定許多。

他的年紀又長了,且長了不少,現在的他看起來差不多在而立之年。算算年份,距離上個周目已是過去了十年光陰。

他的相貌也成熟了許多,笑起來時眼角甚至還會浮現淺淺的皺紋,只是他臉上的笑意與之前的奕奕風華全然不同,嘴角的弧度恰到好處,高貴有禮。

或因語言不通,九阿哥與馬國賢一行人在進行禮貌的問話之後便沒了交流。

九阿哥身後還跟了幾個理藩院的主事和侍郎,他走在最前面,轉身時看了玉榮一眼。

他的目光中有一抹剎那間的驚豔,随即又恢複了漠然。

玉榮跟着一群人走在後面,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上個周目失去意識之前,她看到的也是這樣的背影。紫禁城的甬道上,他走在前面牽着她,耳邊盡是歡聲笑語。

☆、人間如意事(二)

玉榮和傳教士們上了朝廷準備的馬車,只有九阿哥和随行的官員上了馬,走在前面。

清廷規定文武滿洲大臣及宗室王公非年老者不得坐轎,有些時候甚至漢臣也要騎馬。這種規定使同行的傳教士們對這個大清王朝,尤其是宮廷生活好奇不已。雖然他們對此還有些忐忑,但也沒有敞開交談。

玉榮借着身體不适的緣由靠在車壁上休息,腦中揣摩着她與九阿哥第一周目初見時他眼裏的戲谑,第二次初見時他眼裏的傲然,還有剛剛他表現出的淡漠。

九大十八變。

九阿哥先将他們帶到了京郊的一處小院子梳洗更衣,并派人教了一些簡單的宮廷禮節和面聖時的規矩,随後立即帶他們前往暢春園拜見康熙。

玉榮換上了一件琵琶襟鑲綠滾邊的長袍,頭發規矩地辮成麻花辮放在腦後,頗具歐美複古田園系風。

馬國賢等人第一次見她穿滿族女子的服裝,驚訝之餘亦露贊賞,為他們引路的太監也禁不住用餘光打量。

玉榮出來後沒看到九阿哥,等到了康熙召見他們的暖閣內,才發現他與四阿哥、八阿哥一起坐在康熙下首。

這時康熙年紀也大了,變成了精瘦的小老頭。不僅他如此,在玉榮不久前的記憶裏風華正茂的四阿哥和八阿哥,也因近年操戈同室連番争鬥而變得肅然沉寂。

她作為隊伍裏唯一一個女性十分紮眼,他們一行人甫一進來,除了九阿哥,所有人,包括康熙在內,都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康熙同馬國賢他們談論起傳教和科學時,玉榮是斷然插不上話的,唯有在雙方溝通陷入困境時,才獲得康熙首肯開口翻譯。

最後康熙聽聞玉榮的來歷之後,淡淡地說了一句:“哦,真不簡單。可曾看過什麽書?”

玉榮這次打着尋根問祖的旗號,打算在大清紮根。她身上雖然流着一半漢人的血,漢語卻不應算得上是精通,至于漢學則該一竅不通。因此玉榮只能藏拙道:“回皇上,芙蘭卡的漢語是跟母親學的,只是芙蘭卡的外祖父也沒有教過母親讀書認字,所以芙蘭卡也只是能說漢語,卻不會讀和寫。”

康熙“嗯”了一聲,不再盤問,轉頭對着九阿哥說道:“老九,你去安排吧。”

于是玉榮一行人又被交到了九阿哥手上。

她确定這周目的目标對象還是他,心裏不停思索着這回該走什麽路子,只是想了一路也沒想出個章程,大概還是倦了。

雖然九阿哥受命負責安頓他們的相關事宜,但他卻沒有親力親為,只是令他的手下将人安置在了暢春園外的一處小四合院裏。

不僅如此,他本人也再沒露過面。

玉榮和傳教士一行人是沒有什麽錢的,初到廣州時,當地的官府倒也給了他們一些盤纏,只是如今也用的差不多了。

現在他們到了京師,就算是吃皇糧的人了。

九阿哥的人給了他們一些錢和生活必需品,置辦了幾乘轎子,兩匹馬。只是這四合院裏沒有仆役,凡事還需事事親為。若是他們想要仆役,日後就得用自己拿的俸祿去雇人。

不僅如此,這座宅子也是臨時給他們住的,以前每有傳教士到訪,也都是在這裏住上一段時間。這裏離暢春園近,暫時方便他們聽候康熙傳喚。等他們站穩了腳跟,再自行置辦産業。

暮春時節,京裏還有些寒意。

玉榮住在單辟出來的小角裏,她自己一個人折騰了半天才把取暖用的火炕燒起來,在煙道那裏弄了一身的灰。

九阿哥的人認為男女有別才把她單獨放在一處,這本是個細心妥帖的安排,但也着實給習慣人伺候的玉榮找了不少麻煩。

燒水,洗澡,洗衣倒是能做了,只是燒火做飯成了問題。

她轉悠着去了前面的院子,郎世寧會做一些簡單的食物,由奢入儉的玉榮從他那裏蹭了一盤意大利餃子,然後與他約定後日随他一同去暢春園,做他的跟班。

暢春園中蓋了一座如意館,被康熙拿來進行中西藝術交流。郎世寧受召入如意館畫畫,作為畫師,他有時常随侍的機會,而其他的傳教士們則不然。

然而玉榮一連在如意館待了許久,也不曾有與九阿哥見面的機會,倒是時常見到康熙和他的後妃們。

十年過去,康熙眼前的紅人兒早就成惠榮宜德們換成了年輕姣好的漢妃,她們對洋人有些好奇,卻礙于男女之別不敢有所表露。只是玉榮不同,她既是女子又會漢語,所以時常被受寵的妃子叫去解悶兒。

她成日待在年輕的後妃身邊,反而更加不可能從這兒見到九阿哥這成年皇子。不過她倒也是不急,仍是沉浸在自己新得的花容月貌裏,九阿哥什麽的最讨厭了。

又是一日,她随郎世寧回到他們的住所,見到馬國賢幾人聚在正堂,八仙桌上擺着不少禮品,封着宮中禦賜的字樣。

“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馬國賢嘆了口氣。

其他人細問之下才知,康熙這日下達了春季更換衣裳的指令,所有人須得于明日起換下冬裝,不許再穿。因此這些賞賜多是綢緞,拿給他們做衣裳的。桌上還有些宮廷禦膳,正是可憐他們這些沒吃過中華美食的西方“蠻夷”。

玉榮正盯着桌上的燕窩鴨絲、青筍糟雞、燒羊肉、鲢魚豆腐、琥珀肉、八珍糕頻頻出神,暗想總算不用吃意大利餃子了。

好消息是這些賞賜,壞消息則是他們的開支被縮減了。

像那幾乘轎子是供不起了的,要被朝廷收回去;他們雖還有兩匹馬,卻有四五個人,遑論馬也是需要吃飼料的,都需要花錢,他們沒了代步工具,大抵只能用兩條腿走着;分給他們的柴米油鹽也有所縮減,至少想要大魚大肉是不可能了,即便他們可以自己出錢買,可暢春園位于京郊,若想要進城去采買,沒有車馬可謂寸步難行。

玉榮面對着這似曾相識的留學生活,有些沉默。

“我今日去拜會了八爺。”說着,馬國賢又嘆了口氣。

玉榮聽見“八爺”倆字豎起了耳朵,總算記得還有攻略九阿哥這回事。

作者有話要說: 通知:本文将于2月10日周六入v,屆時三更,歡迎大家前來捧場~

另:明日開始更新時間變至正午左右

V後為了答謝正版讀者(和暫時吃素的某九),作者會不定時分發福利肉票,敬請期待

感謝追到現在和留評的朋友們(鞠躬)希望在v後還能看到你們~

尤其特別感謝一下投雷和贈營養液的小天使(再鞠躬)

☆、人間如意事(三)

“八爺說很對不住我們,因為這是皇帝的命令,他也無法違抗。”馬國賢頓了頓,又道:“我與他說這沒有什麽,畢竟我們原本的份例也不該如此豐厚,都是八爺願意支持我們,才給了我們本該多出來的東西。”

其他人也出聲贊同,只是仍因為遭到排斥而有些難過。

八阿哥如今掌管海關①,九阿哥在理藩院,出在傳教士身上的錢都是由八阿哥手頭上的海關利潤那裏來的,想來也是為了支持九阿哥。他們兄弟兩個倒是看重這些西方傳教士,只是朝廷上的主流還是排斥這些西方人的。近日,又有人上書請求康熙禁止基督教,并驅逐傳教士。

若康熙準奏,将對他們在清國傳教極為不利。

玉榮猜想,若九阿哥這一周目還在搞他的資本事業,為了傳教士帶來的好處,就還會争取一二。何況聽八阿哥的意思,這事也不是沒有餘地。

次日,她請求要了一匹馬,打算去城裏看看。

以往她出門都是乘車坐轎,騎馬還是頭一遭。她慶幸自己留學的時候學過騎馬這玩意兒,只是她的騎術遠遠不及滿人精湛,日後還得學。

她騎着馬小跑着進了城,憑着記憶找到上個周目九阿哥開店的地方,那個戲園子是沒了,只是有幾間商鋪。她又去大栅欄、琉璃廠、珠寶市逛了幾圈,只撿着那些雕梁畫棟似的鋪子看,鎖定了幾家當號和鋪子。

每間鋪子門前皆懸挂着市招,也就是招牌。單看市招上的字和樣子便知這間鋪子是做什麽營生的。玉榮看着寫着滿、蒙、漢三種文字的市招,進了幾間懸挂着香爐樣式和金釵樣式市招的店,倒是發現了不少西洋物件。

因着之前做九福晉時,九阿哥搗騰生意也沒瞞着她,使得她也知道九阿哥不少的産業。如今雖換了個時空,但有些鋪子卻是還在。

她用了一中午的時間打探得差不多了,預備去老字號買些點心幹貨就打道回府。不過當她騎着馬路過一家茶樓時卻停了下來,打量着“九芳觀”的招牌下了馬。

自進城之後,玉榮便因着異族人的外貌引來無數圍觀目光。此刻她一走近,圍在九芳觀前面的人竟然“呼啦”一下全都讓開了。

她進去一看菜單,果然大多是九阿哥喜歡吃的東西,因為他喜歡吃,她房裏以前也總是預備着這些茶點。什麽桂花糖薔薇糕的,她也曾吃過不少。

她選了幾樣自己喜歡吃的和西方人能接受的口味,正待付錢時,耳邊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不必付了。”

玉榮一回頭,看見一個臉生的中年人,穿着很是體面。他手上比了個“九”字,緩慢地說道:“姑娘,我們爺想見見你。”說完就要領着她上樓。

九阿哥正一身便服坐在樓上喝着閑茶。

今日也是巧了,他在這兒約了一幫門人,這才從他們那裏聽說有個洋妞兒将他的鋪子巡視了個遍,最後竟還尋到這裏買點心。

他看向雅間門口,外面侍候的人打了簾子,将玉榮領了進來。

她今日為了騎馬方便,穿了漢女的襖裙,頭發用綠絲帶辮了兩下放在身後。

不過她在外奔波了一天,難免有些風塵仆仆,唯有她如花似月的臉龐仍是白皙依舊,清麗出俗,那一雙如碧水澄澈明亮的眼睛更是奪目。

“九爺。”玉榮見了他,綠寶石似的眼睛一亮,稍福了福身。

九阿哥看了一眼她手上的提的紙包,又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檀木桌,上面擺着幾碟桂花糖、玉蘭花餅之類的茶點,淡淡道:“先來嘗嘗這些新做的。”

玉榮恭敬不如從命般地坐下了,又聽他問道:“這些日子公務繁忙,卻是沒時間去看你們。生活上可有難處?”

不等玉榮回答,他又道:“若有什麽需要,盡可以來找爺。爺知道這些日子可能委屈你們了,回頭讓人送些日常所需過去,就當是爺個人的一些心意。”

“謝謝九爺。”玉榮聞言,面上露出稍許驚訝,“需要倒是沒有,但請求卻有一個。”

九阿哥擡眼仔細對上了她一雙碧瞳,示意她說下去。

玉榮那似湖水般的雙眸露出幾許躊躇,她低下頭說道:“芙蘭卡想請九爺為芙蘭卡找個差事,想必九爺也知道我們的難處,而芙蘭卡作為一個女子想要謀生更是不容易。”

雖然康熙還沒有表态是否會驅逐傳教士,但玉榮作為先知料定他不會準奏,只是這皇糧不好吃,她目前作為郎世寧的跟班每月領到的錢實在稀少,養尊處優的日子過慣了,每月下來總是拮據。

九阿哥對她此刻的困境更是一清二楚。

這個社會的女子即便不依附男人,也要依附家庭才得生存。她想要留下在清國,除非嫁人,否則也确實難以維生。所以康熙之前才會說她“真不簡單”,并且允許她在如意館挂了個半職。

九阿哥垂眸思索了片刻,修長的手指有節奏地點着座椅扶手。

玉榮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臉上,好似在無意識地觀察他的神情。

天色稍暗,他半張臉陷入陰影裏,年輕時的潇灑倜傥早已化為深沉內斂,只是五官的線條依舊英俊迷人,薄唇抿起的弧度仍是那樣好看。

半晌,他睜開狹長的眼睛,其中暗如寒潭。他緩緩開口提議道:“爺在暢春園附近有處莊子,平時爺若有閑便喚你過去。聽穆景遠說你們這行人裏面有兩個學識厲害的,懂得火器和西方器械,但他們不會漢語。所以爺需要個人給翻譯翻譯。”

穆景遠是個葡萄牙人,跟在九阿哥身邊好些年了,算是他的親信。

玉榮想了想,是有這麽一兩個人,于是點點頭:“如果九爺需要,芙蘭卡當然願意幫九爺。”

九阿哥身子向前傾了傾,說道:“不過爺有個要求,便是要你絕對忠心,絕不會洩露半個字出去。”

說起來他想了解的這些玩意兒的确敏感,保不齊就會引來康熙的不悅和疑心,雖然玉榮心裏門兒清,也自然不會背叛他,但在他眼裏,她可還是個不知深淺的傻洋妞兒。

根據玉榮對這位封建特權階級大老爺的了解,他眼中得到一個女人的忠誠的最有效方法,也就是得到她的身體了。

不,應該是讓她得到他的身體。

果不其然,九阿哥看向她的眼神忽而多了幾分桃色,哪裏有之前如古井無波的平淡模樣。

“今夜就帶你去爺那莊子上看看,如何?”他擡手用手指勾起她散落在肩上的栗色卷發,輕柔地撚了一下。

作者有話要說: ①參考《清廷十三年》

癡迷ONS的某九

某九:??????

p.s.小劇場等明天

☆、人間如意事(四)

九阿哥說得委婉, 手上的動作卻表露着他明顯的意圖。

玉榮面上還是一派純真, 但心裏很是不快。

她不跟他拐彎抹角, 倒是直接點破了說:“好啊,之前見到九爺樣貌如此英俊,芙蘭卡就想, 如何才能有九爺這樣的情人呢?”

她十分自在地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從碟子裏拿了顆桂花糖擱進嘴裏,吐氣之間帶出一抹甜香。

“親愛的九皇子殿下, 我可以吻您嗎?”目光流轉間,她露出一抹勾人卻爛漫的笑,碧瞳中燃着濃烈的熱情,像是冰下燒着火。

九阿哥眉頭一蹙, 他非但沒有被一點即着, 反而還坐了回去,與她拉開了距離。

他的眼睛裏還染着那抹桃色,只是神情與口吻都不再輕挑了,他呷了口茶,淡淡地說道:“罷了, 今日不早了,爺派人用轎子送你回去。”

“多謝。”玉榮款款起身,雖被拒絕, 可一點也不惱。她走到門口又轉過身來,一臉促狹:“九爺不會被芙蘭卡的話吓到了吧?”

九阿哥仍在原處坐着,一只手上拿着茶盞。

他扯了扯嘴角, 似是笑了,沒有予以回答,想來也是同她說不清楚“規矩”之類的。

而玉榮也不覺得他還是個不懂風月的少年郎,她只是惡作劇似的報複罷了。

次日,玉榮就收到了一套滿族女子穿的旗裝,和一匹白色的駿馬,甚至還有一個馬夫,都是九阿哥讓人捎來的,這讓她的意大利小夥伴們十分羨慕。

不過之後幾日,九阿哥本尊也沒有露面,倒是時常差人送些東西給她,多是一些清國本土的特色玩意兒,像是手工藝品,玩偶擺件,胭脂水粉,妝奁銀盒……有的能從廟會上見到,有的是內務府或是造辦處出品,還有一些是他自己店裏的玩意兒。

郎世寧很喜歡這些東西,還跟她借走了一個“兔兒爺”拿去畫。

玉榮順便又給了他一些九阿哥送的香囊香包,讓他拿去跟其他人分了。

她以為這回不過是被他當做了習慣性獵豔的對象,使手下人挑些東西示愛,直到她收到了一只多寶檀木匣子。

匣子上面用玉石和寶石鑲了一幅荷花荷葉和蓮蓬,這似曾相識的圖案倒讓她想起自己之前給他做的那個荷包。

第二天,他一人一騎,從天而降似的出現在她的門前,穿着一身利落的青色袍子跨坐在馬上,俊美神武。

玉榮鬼使神差地往他腰間看了一眼,他今日挂了好幾個小荷包,大多是沒有花樣的,只是綴着金珠寶石。只有一個繡着如意方勝,着實看不出什麽。

兩人駕着馬,幾乎并辔而行。九阿哥看出她騎術不好,便有意讓馬閑走着。

她換了他前些日送來的騎裝,頭發為了方便仍是辮成麻花,只是使了些心機,用着日系雜志上的編法編的。九阿哥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然後說道:“不喜歡爺送你的花?”

玉榮頭上戴了茉莉花編的花環,似發箍似的與發辮編在一起,與她的自然卷很是相配。

“喜歡呀。只是平時都去了如意館,哪裏有時間照顧花呢?接了九爺的差事之後,怕是更顧不過來了。九爺送的花都很嬌貴,沒有人照看的話大概很快就死掉了,不如現在把它用掉。”玉榮蹙眉思索了一會兒,裝癡問道:“嗯……漢語裏似乎有個成語,就是這麽說的。”

九阿哥似乎很受用,他勾了勾嘴角,給出了答案:“是’物盡其用’。”

玉榮點了下頭,趁機讓馬跑快了幾步,追上他說道:“九爺,如果我可以教你英吉利語和意大利語,你可不可以教我漢語?”

九阿哥聽到她的奇思妙想,側頭看了她一眼,道:“依照我們的規矩,皇子是不可能給你當老師的。”

玉榮一雙溢滿璀璨之光的碧瞳立刻黯淡了。

九阿哥諒她也不懂這些,不由得又笑了笑:“何況你這筆交易裏實在沒有能打動爺的東西。”

美色啊!

玉榮從懷中掏出鏡子看了自己一眼,她今日還擦了點胭脂,使得五官更加立體了。

這麽好看的臉他都不動心?

一旁的九阿哥留意到她的舉動,坐在馬上朗聲笑了起來。

“爺倒是知道該送你什麽合适了!”

玉榮懶得理他,裝着氣鼓鼓地模樣騎在他後面。

他帶她來到一處京郊邊上的林子,似乎離南苑很近。翻身下馬之後,他又從馬背上挂的皮袋子裏掏出幾把手铳火.槍,盡是歐洲貨。

玉榮也從她的皮袋子裏拿出一把,正是受九阿哥所托,跟同行的路易吉要來的。他帶來不少器械,他聽說大清的九皇子對此很有興趣,十分積極熱情地求玉榮幫他引薦,并很有誠意地拿出這把火.槍給玉榮走私軍火。

“可知道如何用?”九阿哥接過來之後仔細摸索了一下,動作純熟,比玉榮老練的多。

玉榮起初點了下頭,見他全神貫注地研究着她那把火.槍,全然沒有看她,才出聲道:“知道。”

她生前剛出國的時候,留學生圈子裏刮起一陣考槍牌的流行風,為了混進他們的社交圈子,她也跟着去學了,多少知道些原理。前兩天路易吉又教了她使用方法,放了幾顆空彈,基本會用。

九阿哥手裏那幾把火.槍基本都是先前英、法、德傳教士帶來獻給清朝皇室的。

“砰”的一聲震耳巨響,幾十米外一只狍子應聲倒地。

“厲害。”

槍口冒着煙,空氣中彌漫着火.藥味兒,玉榮站在一旁,無意識地開口贊道,眼中的佩服毫無一絲做戲成分。

九阿哥聽了恭維卻是沒什麽反應,他收起槍,繼續林子裏走。

他今日的目的不過是練練身手,試試準頭,也沒管地上死透的狍子。

玉榮跟在後面走着,忽地近處傳來一陣馬蹄聲,卻是一隊綠營兵。他們見了九阿哥下馬行了禮,其中一個領頭的禀道:“今日萬歲爺來南苑狩獵來了,所以奴才們在附近巡視。剛才聽到巨響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是九爺。奴才們驚擾九爺了。”

“皇上來了?”

“是,半刻前剛到。”

九阿哥示意他們沒事了,待人散盡之後,他也将□□全扔進袋子裏,掉頭往回走。

“今兒就到這吧,爺送你回去。”

玉榮一臉不明所以:“才打了一槍啊。”

九阿哥望了她一眼,看不出喜怒。

兩人一前一後走着,他們下馬後未走多遠,此時已能看到他們各自的兩匹馬,一黑一白百般聊賴地嗅着叢中野花。

九阿哥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如何看我們滿人以孤矢盛天下?”

玉榮呆愣了一下。

九阿哥看到她眼中的迷茫與不解,想起她漢語不好,大抵是沒懂,于是又扭回頭去,不再講話。

“這話放在以前或者是現在,都是不錯的。”

玉榮靈動的嗓音從他身後飄來,他禁不住回頭望了她一眼。

他沒問她若是“以後”則如何,玉榮也沒繼續說。九阿哥是身份敏感,不宜讨論下去,而玉榮是無心也無力說起。

兩人各自上了馬,九阿哥倒是開口講起了他的故事:“爺幼時騎射功夫不及其他兄弟,故而不怎麽得皇阿瑪的賞識與寵愛。爺十歲那年跟着皇阿瑪來南苑狩獵,卻是碰上一頭黑熊,當時情況兇險,爺就把帶在身上玩兒的手铳拿出來把它斃了,只是後來再沒用過這玩意兒。”

他的嗓音相較少年時的朗潤更加沉穩平和,同徐徐清風一并飄過耳畔,竟使人聽來心裏極為舒服。

玉榮心裏雖訝異于他竟會自爆其短,但面上也是靜靜地聽着。

“後來十三弟也是差不多年紀時随皇阿瑪同往塞外,卻能徒手縛虎,少年英雄,任是怎麽誇都不為過。”

他談論起這位與他站在對立面的兄弟毫無異色,面色平平,毫無波動。

別人也許不知道,玉榮卻最是清楚。廢太子事件之後,他口中這位意氣風發的十三阿哥已經遭了冷遇,連個閑差也不曾有,日前時常去如意館找郎世寧切磋技藝,被她看見過不下十次。

九阿哥東拉西扯說了一通,卻是表達了他對這個問題的态度。只是他沒把話說透,想來也是覺得玉榮不會懂,他一直記着她那異邦孤女的身份,又覺得即便她懂了也沒什麽要緊。

玉榮沉默着,心裏卻是門兒清。

八成兒是在十三阿哥年少英勇的襯托下,他那使用火.槍的技法成了奇技淫巧,勝之不武。而宣揚着“師武臣力,克底有功”的康熙自然不會鼓舞九阿哥繼續研究西洋火器,偏偏九阿哥騎射功夫本就不算出衆,若他精通火器,反倒更顯得他不知胡馬依風、愛毛反裘了。

作者有話要說: [群聊][九龍修羅場]

[鞠躬盡瘁老十三]胤祥:幹什麽我也躺槍啊,我為什麽要被diss啊,目前為止我才一句臺詞啊

[序齒十四不沾光]胤祯:這是我們的宿命,認了吧,到完結之日所有兄弟都得被diss一圈

[吃齋念佛四和尚]胤禛:你四哥我連臉都沒露過,但那又怎樣呢?

[在野獨苗八賢王]胤禩:是啊,你身上中的槍都給戳成篩子了

[吃齋念佛四和尚]胤禛:就你話多

今天入v提前更了

☆、人間如意事(五)

方才康熙突然空降南苑是在九阿哥意料之外, 他怕也是顧忌槍聲會驚擾了康熙, 惹來皇父不悅, 這才打道回府。

“九爺覺得路易吉這把槍怎麽樣?”玉榮開始配合着他東拉西扯。

九阿哥道:“較之前英吉利的火.槍而言射程更遠了,跟爺二十年前用的南懷仁那把槍相比更不可同日而語,不過爺還需多試幾次。”

路易吉這把是滑膛槍, 不僅射程更遠,重量也減輕了些,裝彈之類的操作更為方便。

“嗯。”玉榮點點頭, 與九阿哥無言相視片刻。

九阿哥已然說出了他的觀點,而玉榮自是認同。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不出三五日,九阿哥又再次出現在了玉榮門前。

他拿出一個小物件, 遞了過來。

玉榮接過來一看, 是個巴掌大的翡翠小銀盒,裏面有兩層,盒蓋上鉗着水銀鏡,一層放着香粉,一層放着淺淺的桃粉色胭脂, 溢着清淡的玫瑰香。

這大概是近幾年才在貴婦圈裏流行起來的東西,是随身帶在身上補妝用的,她以前沒見過。

然而對目前的玉榮而言, 這小銀盒最有用處的地方莫過于那面小鏡子。

“多謝九爺。”

“就知道你喜歡。”九阿哥露出初識以來第一抹笑容,似是在揶揄她不停對鏡自照的自戀癖。

不過他今日來倒不是專程送禮讨歡心的,而是帶她去十四阿哥的莊子上教課。

十四阿哥的莊子也在暢春園附近, 不僅他和九阿哥,這些數字在暢春園附近都有莊子,衆星捧月似的圍着暢春園,而這其中最有名的當屬雍親王那座圓明園。

門房的人認識九阿哥,直接放他進來了,但他也沒忘差人去通報。

進了花廳,十四阿哥爽朗的聲音立刻傳了來:“九哥你也是客氣!早就說了這莊子既是你出錢建的,直接進來便是!”

廳裏最顯眼兒的地方坐着十阿哥和十四阿哥,除了他們兩個皇阿哥,下座還有幾個穿着錦袍玉帶的貴族子弟,衆人正聚在一處吃酒,碧紗櫥後頭還有幾個樂伎奏着風雅之曲。

玉榮跟在九阿哥後面進來,衆人一見了她,熱鬧的聲音一瞬驟減,同時也有不少暧昧不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雖然九阿哥和玉榮每回見面都十分低調,然而京裏哪有什麽秘密,盡是緋聞。

這時,一個歪斜着坐在官帽椅上的男人放下酒杯,笑着開口了:“幾日不見,九爺換口味了?”

說着,他恣意的眼神飄到了玉榮身上。

見這人二十多歲的模樣,長相還算周正,只是衣着過于貴氣。玉榮還不覺有他,九阿哥倒是冷笑一聲,哼道:“勒錫恒,爺的事何時輪得着你評判了?”

勒錫恒似是沒想到九阿哥會甩臉子,呆愣了一下。

倒是十四阿哥站起來擺了擺手,嘴裏對衆人說着“你們先喝”,然後拉着九阿哥和十阿哥往後院裏走。

玉榮自是跟着。

十四阿哥領着他們進了一間挂着“清逸堂”牌匾的屋子,內間擺設十分清雅素淨,不比花廳中琳琅貴氣。

“九哥,你這是怎麽了?”十四阿哥一進來就是一口滿語,滿臉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十阿哥撩袍子坐下,嘿嘿一笑,也張口就是滿語:“九哥是沖冠一怒為紅顏,這你還看不明白?”

他們知道玉榮聽得懂漢語,卻不可能聽得懂滿語,他們當下也絕無體諒她的意思,自顧自地讨論着。

而玉榮之前學的滿語總算派上了用場,她面上裝着花瓶,實則聽得仔細。

方才那個勒錫恒是個愛新覺羅宗室,屬于太.祖努.爾哈赤之長子褚英那一支的,關系稍遠了些。但他父親蘇努貝勒則是八爺黨中堅分子之一,而他本人跟十四阿哥私交也還算不錯。

十四阿哥又開口了:“我這意思是,蘇努好歹是八哥的人,咱們得給他點面子,為了這麽點小事不值當。再說了,九哥什麽時候因為女人的事跟人黑過臉?”

他倒不是覺得蘇努不可得罪,只是純粹覺得為了女人不值得。在天家人眼裏,像玉榮這樣出身蠻夷的孤女,注定了九阿哥只能跟她來一段露水情緣,連收進府裏當妾都不行,最多當個沒名分的女人養在府裏。

九阿哥對此毫無所動,他皺起眉,對着十四阿哥不悅道:“我剛才讓人通報就是不想看見旁的人,誰知你——”

他帶着玉榮來可不是讓人嘴碎的,說白了還是怪十四阿哥“一視同仁”,把外面的女人都歸作玩物。

十四阿哥沒成想他這般認真,幹脆不待他說完便大大方方地認了錯:“成,弟弟給您賠不是了。”說着,他似有若無的目光也向玉榮飄了過來,倒是小瞧了她。

“芙蘭卡小姐,九哥剛才為可你得罪了個貴人,你怎麽看?”十四阿哥轉了頭來,換了漢語說話。他嘴角噙着笑,目光如炬,大有出難題考玉榮的意思。

天下比他們兄弟還尊貴的貴人本就沒有幾個,十四阿哥是故意欺負她一個外來人不知道蘇努和勒錫恒的身份,擺明了要逗她。

她看向九阿哥,見他也看了過來,他不但沒有出口解圍的意思,反而定定地看着她等答案。

“芙蘭卡倒不認同十四爺的說法。”玉榮看了十四阿哥一眼,又将目光挪回到九阿哥身上,語調悠揚:“雖然那個人有貴族的身份和地位,可他沒有貴族應有的涵養與氣度,便不能稱他為貴族。”

她彎唇笑了笑:“當然,九爺給予的尊重和心意,芙蘭卡十分感激。”

九阿哥嘴邊的笑意稍縱即逝,他順手端了杯茶,卻是給她遞了過來,十四阿哥見了更是跟看到西洋景兒似的。

他還待問,但十阿哥左看看,右看看,哈哈一笑,打岔道:“九哥,你不是說找我們有事兒嗎?”

又說回滿語去了。

玉榮安安靜靜喝茶,旁邊的九阿哥則微一颔首。

年前康熙命群臣公舉新太子,八阿哥得票最多,風頭太盛遭了康熙厭棄,而他們八爺黨也确有結黨營私之嫌。

而此刻太子已經複立,更不宜高調行事。

九阿哥之前就有個不成形的想法,想用外語通信,如此也不怕機密走露或是頻繁面談惹來猜忌。

他們兄弟之前都學過些英吉利語,有些基礎,不過不論是英吉利語還是意大利語,甚至俄語法語葡萄牙語,他們這泱泱大國之中總有能看懂的人,不算十分保險。

于是他想了個法子,先将洋文學好了,再加以變通,化為自己的語言,如此誰也不可能看懂。

十阿哥和十四阿哥就是第一批跟他學習的人,而玉榮則是老師。

十四阿哥和十阿哥對望一眼,第一個提出質疑:“九哥,這合适嗎?”

他倆雖然覺得九阿哥的思慮有些道理,但卻不認為學了洋文能發揮這麽大的用處。再者,就算玉榮夠格給他們當老師,他們也不信任她。

于是,不等九阿哥開口,十阿哥先道:“合适,怎麽不合适,你還不了解九哥?他能放過這麽一個洋美人兒?”說着,他看了看不動如山的九阿哥,又看了看十四阿哥,嘻嘻一笑,桃色意味濃厚:“依九哥的手段,怕是早就将她收得服服帖帖了,怕什麽?”

十四阿哥聞言,果然接着問道:“九哥,這可是真的?”

“假的。”九阿哥擡了擡眼皮。

玉榮淡定地喝了口茶。

他們這周目也算認識個把月了,莫說滾床單,連小手都沒拉過。

十阿哥被打了臉,笑容驀地呆滞。

十四阿哥見狀不由覺得好笑,不過卻也開始肆無忌憚地打量起玉榮來。

天下烏鴉一般黑,愛新覺羅家的男人一樣色。

作者有話要說: [群聊][九龍修羅場]

[序齒十四不沾光]胤祯:十三哥,我也被黑了

[鞠躬盡瘁老十三]胤祥:表示同情和遺憾

[序齒十四不沾光]胤祯:我可是八爺黨啊摔

[吃齋念佛四和尚]胤禛:沒用,你們黨魁還不是把媳婦兒貢獻了

[在野獨苗八賢王]胤禩:???

[在野獨苗八賢王]胤禩:之前那個弟媳的投票呢,我也投綠十三

[天驕無二太子爺]胤礽:成,記上了

[鞠躬盡瘁老十三]胤祥:……

[序齒十四不沾光]胤祯:十三哥,心疼你,老擋刀

[九爺黨棍十霸王]胤?:他鞠躬盡瘁呗

[序齒十四不沾光]胤祯:這麽一說鞠躬盡瘁這詞兒好污

[吃齋念佛四和尚]胤禛:明明怪老九序齒小

[自古老大徒傷悲]胤褆:序齒大有啥用

[天驕無二太子爺]胤礽:就是,這麽多弟媳卻不可亵玩

☆、人間如意事(六)

想必九阿哥對此亦有深深體會, 他看了看十四阿哥, 抛出了另一個話題, 引走他的注意:“戶部上了折子,奏請皇阿瑪關閉廣州的貿易,八哥這陣子在跟兩廣總督周旋, 我們打算讓他争取争取。”

前任兩廣總督是太.子.黨的人,是太子妃娘家叔公,幾年前才因黨争死在任上, 兩廣上下肅清一番,不然他們也不至于能将手伸過去。

盯着茶盞愣神的玉榮倒是沒在第一時間發覺他換了漢語說話,只有十阿哥與十四阿哥面色各異。

十阿哥沉默了一會兒,似是想通了利害, 最後也用漢語沉聲道:“只是九哥, 基督教這事兒你可別插手,沒得犯了皇阿瑪的忌諱。”

自古至今凡是跟宗教牽扯上的都屬于敏感問題,九阿哥點頭應了。

戶部這道折子不僅主張關閉海外貿易,還要禁止基督教,理由是洋貨和洋宗教的存在對大清朝極為不利, 應當從根源杜絕。

九阿哥既然用了漢語說起這事,就不會讓玉榮白白聽了去。

給三個阿哥上完課,九阿哥沒有在十四阿哥的莊子上久留, 而是趁着黃昏月上時帶着玉榮去了他的莊子。

九阿哥的莊子與十四阿哥的莊子幾乎是同時建的,用的也是同一批工匠,且都是九阿哥出的錢, 因此兩座莊子風格相近。至于兩座莊子中最大的不同,則是九阿哥的莊子上有片荷塘,而十四阿哥的沒有。

荷塘占地約有四五畝,岸邊還停靠着數只小舟,也不知是做什麽用的。

他的正院就建在荷塘旁邊,書房與卧房相連,窗外正是一片荷塘月色,蛙聲蟲鳴。

九阿哥的房間跟他府裏的那間裝飾很像,不過男子氣息更濃,清清冷冷的,少了那麽一點溫馨。正當玉榮以為要發生點什麽的時候,九阿哥卻拿出幾本他自己裝訂的書,書頁上整潔規範地寫着羅馬字母和滿漢對譯,要玉榮接着教他。

美其名曰長夜漫漫,總要有些消遣。

……這簡直不是九阿哥。

方才在十四阿哥的莊子上,他們擺明了要趁自家福晉不在攢個大保健局,好生快活快活。不料九阿哥非但沒有留下,回來之後還挑燈夜讀,怎一個高潔莊重了得。

玉榮假裝天真地教了他一會兒,便放他自己背詞兒做題去了。

他坐在臨窗的書桌前默念着生詞,偶爾提筆寫上幾句注釋。桌前擺着一座琺琅玻璃罩落地燈,玉榮就坐在燈下,抱着膝倚在一旁的羅漢床邊,偶爾看看窗外的荷塘月色,偶爾轉過頭來看看他那挺拔的身姿映在紗窗上的剪影。

“若皇阿瑪真的打算驅逐傳教士,你打算怎麽辦?”九阿哥似是發覺了她的無所事事,驀然開口問道。

上有好者,下必甚焉。雖然玉榮不是傳教士,但眼下洋人的處境本就艱難,若康熙趕盡殺絕,她孤立無援,即使在民間也會四處碰壁,生存又成了難題。

“嗯……車到山前必有路。”反正她不會在這兒呆一輩子。

“你的漢語倒是大有進步。”九阿哥擡頭看了她一眼,唇邊隐隐有絲笑意,又馬上低下頭繼續忙他的:“怎麽看這件事?”

玉榮愣了下,方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關閉通商口岸的事。

“我能知道主張這件事的人是誰嗎?”

九阿哥仍低着頭寫字,沉聲道:“太子,雍親王,我的二哥和四哥。”

“理由呢?”

“西洋貨和傳教于大清不利。”

“那您和八爺呢?認為我們洋人的東西對大清好嗎?”

她倒是好奇他和八阿哥是純粹為了跟四爺黨争權奪利,還是真的将心思放在了洋務上。

什麽對大清不利,說白了就是這兩樣東西威脅到了他們的政權,康熙他們這些執政者有這種想法,她不置可否。

九阿哥擡起頭,眸中映出點點燭光。他看着她,不由有幾分好笑:“就你還想從爺這裏套話兒?”

“您別欺負我漢語不好啊。”玉榮下了床,坐在書桌旁的海棠凳上,離得九阿哥又近了些。

她趴在桌上,下巴抵着小臂,側頭看着九阿哥。

九阿哥放下筆,身子向後微微一靠,抵在椅背上。他笑了笑,說道:“好,我不欺負你。實話說,我不知道八哥如何想,我也不是很想知道。我只知道我想将西洋火器引進來,但這件事于十年之內、甚至二十年之內,都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完成的。”

他深邃的目光落在書頁上的羅馬字之間,心中深知這事在康熙在位時絕無可能完成。而他的想法能否實現,全在下任皇帝的一念之間。

不待玉榮說什麽,九阿哥又自顧自地說了下去:“……至于西洋貿易,這些年我來回倒賣絲綢茶葉,也收購了不少香料和西洋表,卻是有些厭倦從中牟利了。雖說這些玩意兒與大清本土的貨品沒什麽沖突,但我想你們既然能造出鐘表這樣精細的東西,自然也能造出別的玩意兒替代我朝生産的東西。

“因此,我那兩位兄長擔憂洋貨于本國不利,卻是不無道理。他們認為将外物拒之門外是一勞永逸;而我認為将未知之物引進家門固然危險,但我至少将它們掌握在手中了。”

他修長的手指抵在桌面上,指尖貼着宣紙畫了個圈。他看着自己無意識的舉動出了會兒神,方才側過頭來,看向趴在桌上的玉榮。

她的目光也落在他的指尖上,碧綠的眼瞳像極了窗外那片荷塘清淺的水面,在朦胧燈下閃爍着柔和清潤的光。

她笑了笑,說道:“我倒覺得,你們的想法都不對。尤其是九爺您,只是将西洋貨和火器引進來也是不對的,不見得真的對你們大清好。”

九阿哥仍側着頭,目光低垂一瞬不眨地看着她:“說說。”

“比如像火器的力量,好像讓你們的威力變大了,但是火器是誰帶來的,這樣的威力是誰帶來的呢?不是你們自己,是我們洋人呀。”玉榮發現她說着說着,九阿哥的臉就黑了。

這就是人人都不願意接受的事實,一味地接受西方技術可以暫時進步,但卻會因為被其深深影響着而處于被支配地位。中體西用,自欺欺人。

她嘆了口氣,話鋒一轉:“您的兩位兄長很自信,因為他們知道文化貿易都算作統治所需的權術,都是用來支配利益的。若是他們失去了支配利益的能力,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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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江塵,是孤兒,是重生者,世界末日就要來了!我會種田,我想租房。”
    “我叫方宇,是孤兒,是重生者,地心世界就要入侵!我會修煉,我想租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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