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皎皎明月,暗影交縱,輕紗一般的月光灑在層層疊疊的樹木間,隔離在外,投影出無數道又細又密的樹枝影子。
影子偶爾突然左右晃動,如有微風經過,擺了幾下,又緩緩歸于平靜,如果不是仔細去看,很難發現剛剛其實是兩個人快速的掠過。
兩道移動的黑影一躍數丈,行動間沒有任何猶豫,足下輕點,目光直視向前,甚至不需要任何交談,兩人往同樣的方向全力施展輕功。
須臾之間,金如期和肖城到達了目的地,他們沒有輕易的直接闖入,兩人分頭行事,把府邸外圍檢查了一圈,确定沒有潛伏的暗衛。
天色已晚,周圍大部分的府院熄了燈安歇了。
王營府邸卻在這些裏面十分的顯眼,随意的一望,就能瞧見府中燈火通明,絲毫沒有準備歇下的樣子。
府外面雖然沒有安排人手監視,但是裏面卻有不少的侍衛兜兜轉轉,像模像樣的提着個燈籠來回巡視,王營果真有一定的戒心。
如果只是這樣,還攔不住他們兩個,這不,他擡眼便看見,其中一隊侍衛做事松懈,在同一個地方不動,只裝模作樣的走個幾步,估計是覺得不會發生什麽事兒,找着機會偷懶。
這一處空擋等于給了他們一個捷徑,眼神交彙,腦袋往裏面點了點,彼此懂了其中的意思。
當下不在猶豫,腿腳發力,一個縱躍,背對着侍衛瞬間閃過,只剩下猛沖時留下的勁風。
人都悄無聲息的過去了,那些偷懶的侍衛還在那說說笑笑,講着過幾日府上要辦的宴會。
只不過重點在于柳香樓裏面的有哪些妖媚舞姬,聽說裏面還有蕪國來的女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大開眼界。
亭臺樓閣,美酒相伴,唯有二人,盡興說談。
也不知是不是他們的運氣太好的緣故,才略過兩個屋檐,前方燈火通明之處,王營與一人正坐在镂空的樓閣內,一覽無餘。
兩人正處在樓閣二樓,三面靠粗壯的圓柱子支撐着,緊緊挨着一面的卧室廳堂。
“就是他,就算我化成灰,也不會忘記這人的長相。”金如期沒了平日的溫和面容,整張臉很冷淡,說出話也很冷淡,細細去聽,不難發現其中的冰冷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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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城此前并沒有見過王營,只是聽別人提起過,但是坐在他對面的那個人,自己卻記得清清楚楚。
七年前的宮內之變便是他帶頭造反,當時隆元企圖與外圍的軍隊來個裏應外合,快速瓦解北洛的軍力和軍心,雖然最後沒有成功,卻仍舊讓北絡損失慘重,自顧不暇。
為前線的敵軍争取了關鍵的時間,逼着他們一退再退,當時來不及撤退的前線家眷幾乎死的死,傷的傷,或是淪為卑賤的俘虜。
“今天的月色挺亮,這兩人的長相看得清楚,自己是忘不掉了,瞧着他們好像說的挺開心的,我們再靠近一點,看能不能聽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樓閣下雖然有侍衛把守,但那兩人身旁卻無人看守,看守的侍衛都離的比較遠,估計怕擾了兩位大人的雅興。
“走!”金如期也有這個想法,短促的回了一聲,人卻已經動了起來,等肖城起步,前面的金如期已經從旁邊繞到了樓閣後方。
急切的恨不得立刻瞬移。
看來現在還不是翻舊賬的時候,肖城眼睛斜睨了一下王營和隆元,今晚絕不能暴露行蹤,得多分一些心思看住金如期,女人喪失理智起來,有時是很可怕的。
擡手翻過屋檐的另一側,施展輕功如燕子一般輕盈,幾步之內,便趕上了前面的金如期。
好在人正如她所說的那樣,除了表情陰沉了一些,手上卻沒有其他動作,兩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屋檐下方,正喝着酒,笑談中的兩人。
肖城側耳傾聽,努力辨出他們正說着什麽話。
兩人身穿的黑色夜行衣完美的融入進了黑漆漆的陰影中,呼吸放緩,身體更如同長在豎着的欄杆上,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若非高手或者特別細心的人,很難發現那處角落藏着兩個人。
“哈哈哈,王上果然英明。”王營喜不自抑,聽到好消息控制不住的大笑起來,甚至激動的摸了摸胡子。
對面的隆元臉上也是滿臉笑意,端起桌上的酒杯,一口飲盡,直嘆美酒為何如此香,話外之意,懂的人自然聽得懂。
“絡帝那家夥怕是活不久了,只要熬死了他,北方便會群龍無首,亂成一片,就憑那些酒囊飯袋,根本不能成氣候,到時王上便可趁着這難得的機會,一舉拿下整個北方。”
“這天下到底是姓暮的,要是北方的主君倒下,還不是要讓暮家接手,說不準不費一卒一兵,那些人就會自動臣服于王上腳下。”
王營笑着搖頭嘆氣,裏面卻帶着不加遮掩的幸災樂禍,見隆元喝的開心,擡手也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美酒,端到鼻下輕輕地聞了聞,“這酒啊,還是這個味兒最好,聞着就醉人,果然還是隆老弟懂我。”
“我們都多少年的交情了,哪用得着這麽客氣。只是這次高睿那老狐貍要來,我們還是得準備準備,以防萬一。”
王營眯了眯眼睛,嗤笑了一聲,仰着頭把酒灌入口中,讓那辛辣的酒水緩緩流進自己的喉嚨中,好東西自然是要仔細品味。
得到了皇位又如何,難道還能長生不老?沒有子嗣傳承,絡帝注定一敗塗地。
不過隆元說的對,生于安樂死于憂患,防範着點永遠都不會有錯,老狐貍想必是抱着救太子的目的而來,怕是燕城內已經混入了好幾只小老鼠,就等着他們放松精神,撲上來咬住他們的脖子。
但他們也不是吃素的,你若能送來幾只老鼠,我為何不能回贈只捕鼠的貓兒呢。
“隆老弟說的對,再過幾日,我正好請了杜大人到府上做客,這事情還是要細細商議,對了,最近衛銘可有什麽小動作,有沒有老實呆着?”
隆元聽王營提起衛銘這人,臉上神情變得有些難看,他從地牢裏辛辛苦苦才救出來的這個人,對自己非但沒有感謝之恩,平日裏更是不假顏色。
當初不過是聽從王上的囑咐,他才勉為其難去救。
隆元又想到如今衛銘在民間的名聲,覺得自己其實用不着生什麽氣,“不老實又能怎麽樣,他如今這個現狀,難不成再反叛一次?怕是衛家的祖宗都不能輕饒他。”
“你這話說的,怎麽聽着像在嘲諷呢?”
“王大人,美酒當前,做什麽提起他,不如想想柳香樓裏面的妩媚佳人。”
一提到這個,王營頓時精神了幾倍,雙眼放光。
手上微微晃動着杯中美酒,一副風流模樣,“這次柳香樓來了一批新貨,都是嫩得都能掐出水的美人兒,最特別的還是要數蕪國來的女人,過幾日的宴會上面,她是主要獻舞,到時可以飽飽眼福了。”
隆元聽後擠了擠眼睛,暧昧的打趣道:“只是飽飽眼福?王大人什麽時候這麽矜持了。”
“你這老小子,跟誰學的這套,到時在杜大人面前可不能這樣,該規矩的地方就要規矩,到時如果惹了丞相的眼,我可不會給你來擦屁股。”
做事講究審時度勢,在這世間做人啊,永遠不可能任意潇灑,總會牽絆着這牽絆着那,但是只要找到那一個平衡點,卻能活得比大多數的人都自在,王營從來都是這樣想的。
所以對于手上所沾染的鮮血,沒覺得後悔不後悔,非要用一個字來概括,那就是命,他選擇對了,所以現在活着,而別人選擇錯了,所以現在地裏埋着。
“哎,王大人你這就瞧不起我了,要是連那點眼力勁兒都沒有的話,我還能坐在這兒靜靜的喝酒?今日過來,除了告訴你這些消息以外,還準備了一樣東西給王大人你看看。”
“什麽好東西,這麽藏着掖着。”
“王大人還別不信,武鑫那混賬老頭可是用的這個,換了他兒子一命,雖被發配到了那鬼地方,但好歹人還活着,活着才有可能回來。”
王營聽他說也來了興致,“照這麽個說法,今日我還得非要親眼看一下。”
隆元放下手中未飲近的酒杯,從席上站起身,擡手往屋裏示意,“王大人,東西就在屋內,是否現在進去瞧一下?”
王營目光順着他的手看向屋內,剛才就有好奇,人帶着什麽東西這麽謹慎,既然人邀請,不看白不看。
當即起了身,跟着人一同進到裏屋,最後還不忘仔細關上門。
隔了一扇門擋着,外頭的金如期和肖城便再也聽不清講話內容。
屋內十分的明亮,估摸着裏面的蠟燭都給點燃了,他們不能靠得太近,就算身手再好,武功在高強,也騙不了那片光亮,反射出的影子會立馬出賣他們。
肖城在考慮着要不要回去,那兩人應該是不會再出來了。
正準備跟身旁的金如期打招呼走人,卻見人在空中翻轉幾圈後,攀爬上了剛才兩人喝酒位置的樓梯杆,又從懷裏掏出一個小藥瓶,取出裏面的藥丸丢到了酒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