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館內,衆人交頭接耳,低聲密語,無數雙眼睛聚焦在一樓中央。
兩男一女湊在一塊,着實引人注目,更引人遐想。
肖城一襲黑色緊身長衫,修長的身材挺得筆直,聲音低沉謙和,“都怪在下行事魯莽,欠考慮,擾了貴閣的清淨,真是對不住,剛造成的所有損失,在下一力承擔。”
半趴在地的楊段飛此時也撐起身,揉了揉摔到的腰部,臉上尴尬的笑了笑,試圖緩解下緊張的氣氛,“是我們失禮了,年輕氣盛的,沒控制自己的情緒,還望掌櫃的多多包涵。”
柳甜跟在肖城身旁,纖長的睫毛眨了眨,事到如今只能盡量求得女掌櫃的諒解了,剛下二樓,她的右眼皮就一直在那跳,總感覺再拖下去,會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身子跟着上前,作了一恭,“适才多有冒犯之處,在這給掌櫃的賠個不是。”
餘晚娘自接手夏桐閣以來,哪出過這樣的事,即使三人按個道歉,心裏依舊惱怒。
眼角的餘光瞥見店裏的夥計一個個的,居然愣在原地動都不動,頓時柳眉倒豎,當即斥責,“你們準備站到什麽時候,沒看見徐先生躺在地上嗎,還不趕快送去醫館!”
見掌櫃發話,夥計們七手八腳的争着上前擡人,省得繼續留在這挨罵。
一雙丹鳳眼微微上挑,餘晚娘琥鉑色的瞳孔來回審視着他們,“真不知道你們是因為什麽事情,竟不惜觸犯律條,也要大打出手,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我們夏桐閣有什麽問題呢。”
說來說去,就是不松口。
“那掌櫃覺得該怎麽做,才能表達我們的歉意。”肖城面上不顯,心裏不知這掌櫃到底打的什麽主意。
不是餘晚娘瞧不起他們,瞧瞧這幾人身上穿的都是什麽,看着就像沒錢的主,句句說要賠償,賠得起嗎?
這位徐先生可是丞相跟前的紅人,如今這般樣子,叫她怎麽交待?損失大着呢。
餘晚娘眼珠微轉,想着該怎麽處理,才能讓自己得到最大的利益。
又來了,柳甜的右眼皮又開始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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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眼中頻頻閃現的精光讓人無法忽視,她敢肯定,絕對不是什麽好事。
這還不算,耳邊飄來一陣竊竊私語,“你看,兩個男人帶着一個女的,會不會是這兩個人争風吃醋啊?”
“說不定有可能哦。”
“一般不都是這樣的橋段嗎。”
什麽争風吃醋,這些人也太會聯想了吧?他們三人哪裏像了?
她對青衣男子只有“段飛”這兩個字面上的了解,外加他腦子有漿糊。
側頭去看那什麽段飛,結果人還挺優哉游哉的,當真要把她氣死。
在夏桐閣陷入議論紛紛時,門口走進一位白衣男子,樣貌普通,清瘦挺拔,雖稱不上俊美,但勝在氣質溫和,多了一分別樣的成熟魅力。
但可惜的是,男子右額角處,有條顏色暗沉的刀疤痕跡,不難看出當時受傷是如何的危險,一不小心就可能腦袋直接開瓢。
男子沒有特意去遮掩,大大方方的露在了外面,像是這疤痕本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身後還緊跟着一位布衣小厮,明明男子溫文爾雅,充滿親切之意,小厮卻不敢有絲毫松懈,出門陪自家主子上飯館也像是在辦公差,态度認真,嬉嬉笑笑更是沒有。
兩人臨近門口,便聽到館內有隐隐的嘈雜聲,跟往常不一樣,就連平日常守在門口待客的小二也不在。
小厮察覺到不對勁,立馬快走幾步,踱步至白衣男子的前面,嚴陣以待。
身後的白衣男子仍舊表情溫和,舉止文雅,好似一點都不在意裏面發生了什麽事。
“怎麽了?爺都到門口了,怎麽還不見人來招待?”小厮見裏面的那些人個個不吃飯,盡瞅着臺中央,有的人甚至離了座位,圍在那兒。
慶哥偷偷瞄了一眼身後,見自家主子還是那副休閑的樣子,他卻一點都不覺得輕松,認識丞相的人都知道,他臉上的表情都是假的,是一張專門騙人的面具,越是無事的樣子,就越可能有事。
圍觀的人正納悶那個不長眼的擠來擠去,回頭一看,嘿,不得了,居然是丞相杜大人來了。
這是難得的好機會啊,他等了這麽多日,總算沒白等。
疾步退開好幾步,擺擺衣袖,帶着讨好,躬身行禮。
一個人退了,立馬就有更多的人發現了後頭的杜辰,個個都趕忙退開,逐漸露出裏面的幾人。
餘晚娘正跟兩男一女對峙着,飯菜潑的地上全是,散架的桌椅碎塊七零八落。
杜辰臉上浮現好奇之色,眼中的狠辣卻一閃而逝。
最近杜辰頭疼的有點頻繁,自己好不容易抽出點空閑時間,來夏桐閣休憩放松一下。
沒想這麽一點興致當場被人破壞,心中薄怒。
餘晚娘這邊還在較勁,眼角卻捕捉到走近的白衣男子,剛還在算計的活絡心思像是被敲了一記悶棍,瞬間老老實實,雖然她不是第一次正面面對主子,但還是控制不過害怕,腦中時不時掠過記憶裏的殘忍畫面,手掌緊張的出了汗。
但主子偏偏不喜歡別人怕他恐懼他的樣子,她必須若無其事的。
眸子掃了掃柳甜幾人,上前就是委屈的抱怨:“杜大人,你來的正好,今兒有幾個不長眼的,居然在我夏桐閣內吵鬧私鬥,不僅扔壞了桌椅,還把徐先生殃及了,你可要給我評評理,評評公道,這兒的客官可全都是親眼看見的人證。”
想什麽來什麽,看着面前一臉好人樣的杜辰,柳甜簡直就想抽斷自己的腿,為什麽要急着挑今天,剛進來時小二就在那說什麽老主顧,杜辰什麽的,自己居然聽聽就過了,危機意識怎麽突然下降了。
要說這書中決不能碰的人物,那非屬杜辰。
這人非常非常非常的記仇,拿她的話概括就是,別人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但他不一樣,他是一朝被蛇咬,自己卻成了那要人命的毒蛇,是怎麽也拉回不了的,完全黑化到底的男人。
所以,即使知道他前期很可憐,但這個人物依舊不受人喜歡。
他額頭上的那條刀疤是他一生的恥辱,是他的前妻留下的。
杜辰最讨厭兩種人,一個是北絡來的人,另一個便是左右逢源,三心二意的女人。
而且不管你是不是真的如此,只要他心裏認定了,那你等于入了他的黑名單,好事絕輪不到你。
就連女主金如期,他都是看不慣的,還多次在男主面前上演女配的戲份,使勁給女主下絆子,覺得金如期根本配不上南希王。
肖城、楊段飛聽到這聲杜大人,心裏也是一咯噔,今日怕是不能善了了,不過那也得掙紮一下。
“杜大人,請允許在下解釋幾句,今兒的事是我們的不對,剛剛正跟掌櫃道歉,商談賠償,絕沒有抵賴之意。”
“是的,我們沒有任何推脫之意,弄成這樣,我們也是心裏愧疚的狠,往後一定多多改改這性子。”
兩人皆是暗惱。
對面的杜大人,微微擡眸,連帶着那塊刀疤更猙獰了一些。
越過兩人,直直看向正裝着鴕鳥狀的柳甜,那股強烈的視線,如芒在背。
“做事總有起因,不如說道一下。”
千萬不要把原因扯到她的身上啊,你們兩個!真的會死人的!特別是段飛這個抽風,水潤的眸子盛滿兇狠的瞪着楊段飛的後背。
楊段飛眼神瞄到柳甜,表情呈現出一副,你瞪我幹嘛,我倆好像不認識吧,當事人都沒急,你急什麽。
這樣的表情意味,差點讓柳甜嘔死。
“你說。”好了,杜辰直接點了她的名。
只要不是因為她争風吃醋啥都好,于是想現編了一個,“他們倆...”
“算了,這裏也說不清,既然夏桐閣不肯罷休,那就到公堂上吧,而且私下鬥毆,也得好好懲戒一番,免得有人有樣學樣,亂了規矩,不把頒布的新律條當回事。”說話打斷她的時候,杜辰依舊是那副溫和的面孔。
“慶哥,去喊南名府的人過來,有幾人在這故意滋事生非,私下鬥毆。”
三言兩語,直接給他們定了罪。
直到蹲進大牢裏,柳甜依然覺得像在夢中一樣,天啊,要不要這麽倒黴。
牢房裏陰暗潮濕,空氣中彌漫着不可明說的味道,寂靜的環境中時不時響起老鼠啃稻草根的聲音。
她被關在了獨立的一間牢房,她是第一個進牢房的,肖城他們則在地牢的更深處。
剛剛在公堂的情景猶在眼前,南名府掌卿見杜辰親自光臨,也是很驚訝,了解是私鬥的事更驚訝。
但柳甜驚訝的是,這邊居然銘文規定,燕城內禁止私鬥,如有犯者,杖二十。
肖城和楊段飛一個都沒幸免,都實實在在的挨了二十板子。
她雖然沒有扔桌子,也沒有大吵大鬧,但作為助長不好氣焰的同謀,被判拘留十日,不得輕易減刑。
這下她被關在牢裏,還怎麽跑?還怎麽去種田?
金如期那邊還等着他們倆回去呢,在這破地方呆十日,估計也會很快知道了吧。
上燕城第一天,女大夫的丫鬟護衛就眼高于頂,肆意妄為,大鬧夏桐閣。
金如期會不會被氣暈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