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徐陽在這裏說書,可不是來替林良傅将軍喊冤的,杜辰在裏面扮演的角色更不是挑撥離間的小人。
在他的版本裏,杜辰是有着經世之才的謀士,他抛開兩人之間前岳丈前女婿的私人關系,以和談為最終目的,親自找林良傅談判,只為盡早結束這場戰争。
杜辰懷着誠心前來談判,而作為主帥的林良傅卻頻繁提起過往舊事,陣前羞辱于他,甚至不顧當前局勢,決意與他們拼死到底。
兩人畢竟各為其主,既然大家談不攏,那就只能在戰場上分個勝負。
其後,林良傅因輕敵中了對方的埋伏,白白折損一大批士兵的性命。
無奈下,向盛京請求支援,但絡帝偏偏在這個當口犯了多疑病,活活拖死了林良傅。
杜辰特別下令,三軍将士不得侮辱林将軍的屍身,兩相對比之下,顯得絡帝昏庸無能。
聽說書的臺下食客,對絡帝的無能印象更深了一層。
他們中有些人雖然一開始便生活在南希王的封地,可對于當年葦河發生的事,還是知道一點的。
特別是林良傅在斷木橋射殺百姓的事件。
當時葦河兩岸之間有一座簡易木橋,但由于長年累月的風吹雨打,木質橋身早就腐朽殘破,此前有百姓自發修繕,打戰以後便停了工。
男主麾下大将錢平采用杜辰的計謀,尋了當地普通百姓,鼓動他們繼續去修繕,又以當時條件不足為由,沒找那些有經驗的木匠。
杜辰讓百姓故意穿着自己的衣服去橋上幹活,說是這樣,他們就不會被錯認為敵軍,從而保護他們。
等林良傅發現有人在修木橋後,心中頓時起疑,先頭剛剛吃了虧,以為又是杜辰布置的陰謀詭計,故意讓士兵穿着百姓的衣服,來施障眼法,目的是修繕木橋來渡河,于是下令弓箭手直接射殺。
不料這樣,正中杜辰下懷。
一傳十,十傳百,林良傅無故射殺百姓的事情傳得沸沸揚揚,等反應過來後已經來不及阻止了,朝中的小人更是在絡帝面前,常用此事給林良傅上眼藥。
Advertisement
前線失守,首當其沖的便是荊郡城。
荊郡知府認為光靠城內餘下的兵力,根本抵擋不了錢平的幾萬大軍。
貪生的念頭終是占了大頭,決定接受杜辰的招降。
正當城門準備大開之際,一位滞留後防線的校尉帶頭斬殺了荊郡知府,而這個人名叫肖肅。
聽到這裏,柳甜立馬側頭去看肖城,果然他已經氣得臉色鐵青,額頭青筋暴起,快到憤怒的極限了。
小小的酒杯被他緊緊攥在手裏,力道之大,使得數條裂紋爬上杯身。
那眼神如墜入深淵般暗沉,透着一股強烈的殺意,空氣中都彌漫着一層冰冷。
她從未見肖城露出過這麽可怕的表情,她相信,要不是他有重要任務在身,他肯定立馬用輕功飛下去,把那個颠倒黑白、添油加醋的說書人當場宰了。
只因那人把肖肅營造成了一個只為一己私欲,而不顧全城百姓性命的小人形象。
肖肅...書中沒有提及那位校尉的姓名,這人怕是肖城的親人吧。
不得不說,這夏桐閣的老板也是膽子大,請來的說書一點都不忌諱,竟不怕北絡的人來報複。
咚——木椅被撞了一下
肖城坐不住了,也不想再聽了,甚至想把剛才吃進去的酒菜全吐出來,省得污了他的胃。
要不是父親果斷的做出判斷,荊郡早就失守了!
他的父親如今被這麽一群人說三道四,随意污蔑,他真想把這群人的腦袋都給擰下來!
不,他不能沖動。
緊閉雙眼忍了又忍,重重呼吸了幾個來回,才又坐回位置。
随即又是諷刺的一笑,這些人在南希王的統治下過活,趨炎附勢,自然說盡他們所有的不好。
不過...
寒冰般鋒利尖銳的視線直直紮在徐陽的後背。
徐陽不自覺的抖了一抖,趕忙攏緊衣袖,心道秋季就是容易忽冷忽熱,身上這件舊衣是穿不得了,正好主子賞賜了自己一匹輕薄保暖的好布料,明日抽個空到繡房一趟。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活在當下,逍遙自在!
徐陽很快拾起之前的思路,打算繼續踩踩北絡的那些人,來凸顯丞相杜大人的足智多謀。
“遲來的北絡援軍...啊!”徐陽正說着話,只覺一陣猛風撲在面上,反射性回頭去看,可還沒來得及看清楚,一團黑色物體已經狠狠的砸在了他身上,整個人仰面倒地。
叮呤咣啷——那物體因碰撞的力道大,直接四分五裂。
衆人低頭一看,什麽情況?誰把樓上的桌子給扔下來了。
徐陽因劇痛而面容扭曲,在地上哇哇喊痛。
幾乎是一瞬間,在場人立馬直覺到這館內可能有北絡來的奸細!
夏桐閣的徐先生又不是第一次這樣講北絡的事。
當今王上和北方的絡帝從來相看兩相厭,雖然現在暫且停息戰火,可誰知道以後呢。
王上要是死了,那他們這些跟随王上的家族也絕對讨不到好。
來夏桐閣用飯的人,大多小有家産,現今王上積極任用新人,是他們展露頭角的好時候,所以樂得聽聽北絡的醜事順便踩踩對方,好在丞相大人面前露露臉,表示他們的投誠之心。
衆人齊齊往上看去,想找出是從哪個方向扔出來的,有的人甚至想直接上二樓找人。
雅間內,前不久
本來見肖城突然站起來,像是要暴走的樣子,柳甜心下就是一急,要是他真這麽幹,他們兩個炮灰可就成真炮灰了。
教訓這些人完全可以在暗地裏偷偷的幹。
好在肖城平時就比較理智,站了一會又重新坐回了座位。
剛想松一口氣,外頭卻有人不請自來,擡手就把竹簾往上挑開,那人身穿青色長衫,頭發僅用布帶纏住,對着肖城自來熟的打了一聲招呼,“肖兄,好久不見了。”
這人哪冒出來的?看樣子跟肖城認識。
肖城站起身迎過去,蹙眉糾正道:“段飛,不是說好在燕城不能喊這個名嗎?”
“抱歉,抱歉,我一時給忘了。”楊段飛馬上讨饒,眼神瞅到桌邊的柳甜,“成山兄豔福不淺啊,做事還有女人陪着。”
“別胡說。”
楊段飛在兩人之間來回看了幾眼,忽的說道:“剛才有個人嘴巴臭的很,居然在那胡說八道,我聽着可是氣的狠啊。”
看向桌面的眼光閃了閃,對着柳甜突然喊道,“起開!”
這人怎麽一下變得兇巴巴的,她不明就裏的站起身,讓開地方。
楊段飛看了看臺下的那些人,接着兩只手伸到了桌子底下。
柳甜心叫不好,這人瘋了!
楊段飛果真二話不說,直接把桌子連帶飯菜朝着說書人的方向給扔了過去。
這也太正大光明了吧,現在館內的人被底下的說書人吸引了注意,一時不會看他們在幹嘛。
但扔下去之後呢,人只要把頭一擡,哦,有人見不得北絡被說,很是生氣呢。
就算要出氣,也不是這樣的做法啊。
楊段飛扔完桌子,居然還不算完,一把抓住肖城的手擺放到自己的前襟上,雙眼一眯,邪魅一笑,“看我的。”
然後人便從樓上飛了出去...
留下肖城不可置信的站在那。
導致衆人剛想擡頭去看,就見樓上又飛了一個人下來,好巧不巧又砸到徐陽的身上。
這一下,徐陽直接痛暈了過去,軟趴趴的一動不動了。
這一番大響動,招來了夏桐閣的女掌櫃,“發生了什麽事?”
只見說書先生倒在地上一動不動,旁邊還躺了一個年輕人,神情痛苦,地面上全是散架的木塊和潑灑的飯菜。
女掌櫃目中冒火,擡頭去看肇事者。
斜對面的二樓上,站着一男一女,兩人正往下看,那雅間內空蕩蕩的,明顯就是他們扔的。
今日大雨天的,居然有人過來鬧事,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
館內的食客紛紛跑出雅間,伸長了脖子看熱鬧,衆目睽睽,柳甜和肖城尴尬的站在原地。
這人是來害他們的吧?
肖城斜眼看向躺在地上的楊段飛,這人平常做事就沒頭沒腦,什麽提示也沒給,誰知道他有什麽主意?
“小兄弟,你是被那人扔下來的吧?”女掌櫃指了指樓上的肖城。
楊段飛咳嗽了一聲,虛弱的回道,“真是對不住掌櫃了,我們剛剛因為一些事不小心争吵了起來,一時激動,我兄弟就沒留手,這些壞掉的桌椅,他會如數賠償的。”
“說一句賠就可以了?那豈不是人人都可以來我們夏桐閣打架鬥毆,還做不做生意了!”女掌櫃沒買他的帳。
丢了面子,一點錢哪能換的回來?
其他那些飯館酒樓,還不使勁看她笑話,居然什麽阿貓阿狗都能進了。
“樓上的客官,開門做生意講究吉利生財,你在我這打打殺殺的,不太好吧?”
臉色不愉的看向樓上兩人,“我請來的說書先生現在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怎麽也得說道說道,該怎麽辦吧?”
肖城垂下眼眸,掩住裏面的情緒,抱拳回道:“掌櫃,剛剛是我做事沖動了,一時被他說的話氣到,手下就沒留情,打擾到貴店的生意,實在過意不去,我馬上下樓親自給您道歉。”
所有人都看着,瞧見了他們的臉,只能正面解決幹淨。
這時肖城大約猜到了一點段飛的想法,他的确把說書的弄得挺慘,又因為他也被扔下樓,其他人被帶着轉移了注意力。
身後的柳甜趕忙跟着,偷眼四下看了看。
館內的人皆已放下碗筷,她突然發現這些人穿的都挺不錯的,想想也是,誰家普通百姓會來飯館大手花錢。
只能說自己手氣太壞,居然選中了這家,那說話的女掌櫃長相美豔,穿着也華貴。
越往深裏想越不得了,這間夏桐閣不會有哪個大官照着吧,比如杜辰?
今兒算是活生生的露了一把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