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時江勉強打起精神,從斑的須佐能乎的手掌中接過女孩,她忍住惡心感剝下髒硯身上灰色的羽織蓋在女孩身上,脫離困境的女孩視線茫然的轉向斑和時江。
“誰?”
女孩有一頭深紫色的頭發,和同色的眼睛搭配起來更加顯得可憐,在面對斑和時江,她似乎是已經忘記了作為人的本能害怕和警惕——作為主人對入侵者的反應。或許是因為被蟲侵蝕太久,以至于喪失了情緒的表達。
“安心吧,我們不是壞人。”時江輕柔的說道,她的臉上還帶有可怕的血痕,但善意的微笑還是讓女孩輕松不少。
間桐髒硯由于中了斑的幻術而僵直在原地,雖然不會表達自己的情緒,但作為孩子的敏感,她覺察到了面前這兩位闖入者對自己沒有惡意,非但如此,還拯救了她。
“謝謝。”女孩小聲的道謝。
“小姑娘,這座房子藏書最多的地方在哪?”
要是尋找地方的話,果然還是直接詢問主人更加有效果吧。雖然平時大多都待在蟲窟,但這座房子基本上對櫻開放,書房的位置,她也大概知曉。
“我帶你們去。”
拖着半死不活的身體,雁夜總算是回到了間桐府,在之前和時臣的戰鬥中他幾乎全身燒傷,并且berserker也被對方的英靈給殺死,想到這,他痛苦的捏緊了拳頭,但牽連的傷口讓疼得讓他面部扭曲。慶幸時臣的傲慢和樂天,他絕對沒想過在那種情況下,雁夜居然還能活下來,以至于不去檢查一番,也就不會有那個男人救他的事——時臣的弟子,言峰绮禮。
姑且不去猜測對方的想法,雁夜掙紮着進入屋內。怎麽說呢,從本質上就有一股不明的預感,要是在平時,髒硯看到他的這副樣子,一定會立刻迎上來冷嘲熱諷的。太不尋常了。
雁夜決定先去蟲窟看看櫻怎麽樣了。在那之前,樓上傳來了什麽東西砸地的重響,突然而來的響聲在走廊回蕩,刺激到他僵硬了身體,總不可能會有不長眼的小偷來到間桐府,那麽就只有一個可能——是禦主們!
櫻!他快速朝蟲窟挪動身體,這也只是比龜速快一點點而已,越是這樣雁夜的心中越是着急,埋在他體內的蟲也移動的更快,從他的皮下鼓起,飛快的轉移陣地,蠶食生命力。
“哇——!”體力再也無法支撐他的身體,雁夜整個人撲倒在地上,嘔出帶有蟲的血液,他嫌惡的轉開視線,想要爬起來卻又無力。這副身體幾乎已經達到極限,就算是言峰绮禮加以治療,也本身就或不長久,之前預測的數月,恐怕先在連幾天都不到了吧。櫻啊……雁夜恍惚中喚着女孩的名字。
“雁夜叔叔——!”
夢一般,他聽見女孩有些急切的呼喚,像是有什麽小小的東西匍在他的胸口。雁夜勉強張開了眼睛,入目的是她紫色的頭發,和關切的目光,這雙人偶一樣無機質的眼睛,流露出濃厚的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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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死了嗎,雁夜叔叔。”
“抱歉……小櫻……”男人緩緩将手覆蓋在女孩的臉上,他扭曲出愧疚的表情,聲音輕得幾乎不可聞。
并非時江想要打破這副感人又溫馨的場景,但明顯雁夜已經無力回天,那麽關于孩子的未來該怎麽辦,這個時候,她意外的理智。
“你就是這孩子的監護人?”斑大量雁夜,“看起來倒不像有血緣關系。”
這時候才注意到房子裏多出的兩人,雁夜掙紮着想要将櫻護在身後,卻被女孩按住了雙手:“他們不是壞人。”
“?!”
“就是這樣,間桐先生,我們沒有惡意。只是來恰好來拜訪,恰好救了這孩子而已。”
這種話誰會相信啊!雁夜在心裏吐槽,但既然櫻已經這麽說了,他也的确沒有反駁的理由。雁夜咬牙沉默,壓抑着想要拼命咳嗽的欲望,什麽時候這具身體已經開始悲鳴,但還不可以,至少不能在櫻的面前。
“這個孩子……”他猶豫着,不知道是否要相信面前的兩人。
斑當然不會多給他考慮的時間:“除了相信,你沒有別的選擇——或者抱着這個孩子和你的殘軀,待在這裏,之後的事情,本來我們就沒有義務管。”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确了,斑意識到雁夜已經到了極限,但或許這個男人是這裏唯一真心關心女孩的,那麽在他死後,女孩會有什麽樣的命運,想必是悲慘的,或者被這家人的後代繼續淩……辱,或者被送去孤兒院,但是經過蟲的改造的女孩,已經不是普通人了,在孤兒院也無法好好的生存。
他看到了女孩的未來,因此願意伸出援手,時江垂下頭,瞥了一眼斑的方向,不由的屏住呼吸,卻讓跳動不行的心髒聲音變得更加明顯。多麽溫柔的一個人啊。
雁夜不會不明白,他太清楚這個稱為家的地方有多黑暗。“櫻的親生父親……是遠坂時臣……”他不甘心的吐出那個男人的名字,“但他絕對不可相信!!這個男人,是個冷漠的家夥!!把櫻送還給葵小姐吧,那是孩子的母親,讓她帶着櫻和凜遠走高飛!”
激動起來的雁夜終于忍不住咳出血,櫻難過的靠在他的胸前,這個敏銳的孩子,或許再一開始就覺察到了雁夜的悲慘命運,但是除了難過,她也沒有更多的力量。
“我知道了……”時江拍拍櫻的肩膀以作安撫,“那你?”
“不用管我……嘶……”他用力抓住時江的衣服,幾乎失明的眼睛中只能看出一個模糊的影子,雁夜霧色的瞳孔倒映出他的信念,“櫻就拜托你了……拜托你了……!”
他靜靜的躺在地上,等到時江和斑的腳步聲已經幾乎聽不到了,才緩慢的爬起來。因為髒硯的個人愛好問題,這座房子裏有許多木制的家具,再加上培養的蟲,都是易燃的物品。雁夜沒行之處,都必然會點燃熾熱的火。
他本是一個膽怯的男人,因為厭惡魔術師的世界而脫離成為普通人,但也因此害的小櫻承受本該他的痛苦,盡管選擇了拯救她而參加聖杯之争,卻也于事無補。逃避着,逃避着,這一次,雁夜終于決定在彌留之際,選擇了正視自己的道路——讓他和間桐一起化為塵埃。
噼啪的火焰燃燒個不停,很快整個間桐就被吞沒。時江心軟的想要捂住女孩的眼睛,卻被她擋下,晶瑩的淚水順着臉頰滑落,但她還是執拗的盯着。謝謝你,雁夜叔叔。她在心裏這麽說。
“斑……”
“……怎麽了?”
“我覺得,就算是把櫻送還給雁夜先生所說的葵小姐也沒有用的吧,對于丈夫做出的‘将女兒送到間桐府’這個決定而沒有反駁的女人,也不可能帶着女兒們遠走高飛的對吧。”
“你的心中不是已經有答案了嗎。”
果然呢。時江輕輕笑了起來,如果詢問斑的話,就一定會讓自己的道路變得明朗。已經沒有時間留給櫻悲傷,時江扳過她的肩膀,嚴肅的說:“很抱歉,櫻,我還是想把你送到你父親那裏。要是他真的如同雁夜先生所說不值得信任的話,我也不會把你交給他的!”
櫻點點頭,同意了時江的意見。
***
解決了又一個從者,顯然讓時臣心情很好,甚至還特意開了一瓶紅酒權當慶祝。這個男人天性中帶着樂觀,自以為勝券在握。
言峰绮禮站在花園中的樹下,仿佛能夠穿透牆而看到裏面老師的情景。在經過了之前archer的關于所謂愉悅的教導,讓他清楚明白了自己對間桐雁夜這個悲慘的男人有着興趣,也就是說,他以別人的不幸而感到快樂。但這份快樂也被自己的老師遠坂時臣葬送。
他已經沒有戰鬥的價值了,但绮禮還是救下雁夜,期望他能帶給自己新的愉悅。剩下的——大概就是手刃恩師,和家人的快樂吧。
绮禮對這份快樂還有些模糊,他在猶豫,自己是否要這樣做,或者說,要不要把這份快樂留在最後慢慢享受。
他緩緩走到門前,敲了敲門:“是我,時臣老師。”
對于雁夜的到來,時臣露出了驚訝的表情,但很快的又被喜悅取代:“你來的正好,绮禮。”
他帶着绮禮走進書房,房間裏被打掃的幹幹淨淨,中間的紅木家具被擦得發亮,茶幾上擺放了一個造型精美的禮盒。在邀請他坐下了,時臣又遞給绮禮一杯斟滿的酒液。
“終于走到這一步了。”時臣高興的對弟子說道,“現在只剩下saber和rider,雖然都是麻煩的英靈,但對上吾王還是差了一截。”
完全不能理解老師的高興的绮禮,敷衍的回答:“恭喜你了,老師。”
遠坂時臣本身就是自尊又自傲的,更何況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絲毫沒有覺察到弟子的二心。反而很輕松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這也和你的幫助分不開,謝謝你绮禮。這個是送給你的禮物,打開看看吧。”
绮禮把視線放在盒子上,揭開蓋子後露出一把鋒利的短劍,劍身閃着銀光,而在劍柄鑲嵌了質地良好的紅寶石。雖然是劍,但并不是用來砍殺,反而作為增幅魔力而存在。
“這把劍的名字名為【AZOTH】,這把劍在魔術協會中很受歡迎,是成人禮上,老師或者父母送給弟子的禮物。”時臣解釋道,“毫無疑問,绮禮,你已經是優秀的魔術師了。”
“這可真是……非常感謝你,時臣師。”绮禮撫摸着冰涼的劍身說道。
在時臣看來這或許是因為自己的弟子過于高興而變得激動。他高興的拍了拍绮禮的肩膀:“好好享受輕松的時光吧,那麽……我就先去準備下一次戰鬥了。”
轉過身的時臣,并沒有看到弟子的神色變得晦暗,他的手指滑向劍柄,然後緊緊的握起來。
“……慢走,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