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道是無情卻有情4
“你怎麽在這裏?”
“淼淼呀,快把錢給我,我馬上就走。”男人從黑暗裏走出來,昏暗的路燈下,隐隐能看出他的五官同于淼有幾分相像,一眼就能認出是父女。
于淼皺着眉往後倒退兩步:“不是告訴過你不要來找我嗎?”
“我也是沒辦法了,不然不會來找你。你放心,周圍我都看過了,沒有記者之類的人。你快把錢給我,我馬上就走,不會被發現的。”男人的聲音更加急迫,可能是在寒風中站得久了,微微有些顫抖地伸出手來。
于淼皺眉,拿出錢包掏出兩張卡,朝男人的方向摔過去:“這裏面的幾十萬應該足夠你還債了,如果省着點花,還能讓你好好生活一段日子。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說完轉身就走。
男人眼疾手快地把卡抓在手裏:“淼淼,淼淼……”他追上去,“這點根本不夠啊,光是還債都不夠!”
于淼瞪大了眼睛看他:“你說什麽?”
男人因她的眼神弱了弱氣勢,轉而煩躁起來,抓着她的衣袖不放:“反正不夠,你快拿錢來!”
于淼努力掙紮,想要甩開他的手:“我沒錢了,沒錢了!只有這麽多!不夠你就自己想辦法吧!”
“淼淼,聽話……”
“我說沒錢!”于淼憤恨地掙脫開他,擡腳往前走。
男人緊追不舍:“淼淼!”
她卻根本不理睬,眼看就要到門衛室,乳白色的燈光隔着玻璃透出來,讓她看到了一線希望。到了那裏,這個男人就沒辦法再纏着她了。
男人顯然也明白,他快步走上前,拽着她的包帶把她扯回來,不顧她的拳打腳踢,搶了裏面的錢包出來。
“你幹什麽?還給我!”于淼奮力去搶,卻根本敵不過男人的力氣。
男人把錢包裏的現金和卡都拿出來,放在手裏掂了掂,終于露出一個微笑:“淼淼呀,這次爸爸就拿這麽多。你好好工作,照顧好你弟弟,我們再聯系。”
“你回來!那錢是用來給阿森看病的!”于淼死死拽着他的衣角。
“你放心,我贏了錢,很快拿來給你,給阿森治病絕對綽綽有餘!”男人說着,把錢和卡往兜裏一揣,佝偻着身子哼着小調往反方向去了。
于淼癱坐在地上,看着手裏因為劇烈拉扯而撕壞了的手包,欲哭無淚。
這就是她的父親,那個所謂的骨肉相連的親人。
為什麽在她看來,這樣的親人她寧可沒有?
缥缈而絢麗的燈光在動感的音樂聲裏有節奏地閃爍着,伴随着周圍時不時升起的煙霧,一種帶着快感的夢幻氣氛被營造出來,讓人不由得放松身心。
于淼坐在吧臺上,七彩的燈光透過手邊杯子和裏面的液體映在她臉上,讓她整張臉都神秘起來。這樣的神秘同她原本的甜美相輔相成,讓她多了一種別樣的吸引力,誘惑着周圍路過的人。
她卻毫不在意,一杯又一杯酒很快就空了,在桌子上擺了一溜兒。
迷幻的燈光下,她竟然朦朦胧胧中看到了媽媽的身影,恬淡安靜地坐在雜貨店門口曬太陽,手裏還織着毛衣。她湊到媽媽跟前,看她手指靈活地帶着毛線上下翻飛,然後一股股線就變成了毛衣。那時候多好,父親還沒陷進賭博裏,阿森也還沒有出生,他們一家三口雖然窮,卻過得安穩……
光影變幻,近在眼前的媽媽慢慢往後退去,她伸手去抓,才發現碰到的是玻璃杯子,冰涼的觸感讓她一驚,然後又笑了,現實就像這酒杯一樣,寒冷冰涼。她看了眼舞池裏瘋狂擺動的人影,勾了勾嘴角,轉而又是幾杯烈酒下肚。
“小姐,可以請你喝一杯嗎?”
她擡起頭,傻傻地扳着手指算,這是第幾個來搭讪的她已經不記得了,但她知道這人也會像前面那些人一樣,不久就會離開。因為她不想搭理他們,跟人相比,現在她更願意同這些酒一起待着。
她揮了揮手,揚手間手臂上的疤痕露出來,讓她一個晃神,記憶潮水般湧來,淹沒了一切。
她伸手撫上那道疤,想到之前歐廣澤給她仔細包紮時的樣子,那麽溫柔……她腰上受傷的時候,他也那麽小心地給她上藥,叮囑她不要沾水……還有沈靜刺過來時,他那麽快把那根簪子擋了下來……
他明明做過那麽多溫柔的事情,卻一轉眼就把一切都打破,勒令她退出艾飾的宣傳拍攝。
她仰頭灌了幾杯酒,眼前朦朦胧胧地亂成一片。
黑暗裏父親的臉再次出現,跟她要錢去賭……
回憶太痛苦,她想要逃避,眼前越來越暗也越來越混雜,舞池裏動感的音樂好像都拽不回她的意識,她幾乎是機械地把那些酒灌下肚子。
旁邊搭讪的人沒有走開,那人見她醉得不省人事,膽子也漸漸大起來,伸手搭在她肩頭,挑起一縷長發放到鼻尖,誇張地聞了一下,嘆了句:“好香!”
她像是感覺到什麽,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然後繼續喝酒,一杯又一杯……
那人更加大膽,大手不客氣地順着清涼的發絲往下滑過去,轉瞬已經落到她腰間。
冰涼的觸感帶起一陣雞皮疙瘩,她不舒服地縮了縮身子想要躲開,睜開眼才發現模糊一片,燈光變幻莫測。
好漂亮,她看着那光彩傻傻地笑了,旁邊的男人也因她這一笑有了一瞬間的恍惚。
緊接着,電光石火間,一只手臂帶着凜冽的氣勢劈了過來,徑直打落了他扶在她腰間的手,也打斷他片刻的恍惚。
男人伸手利落,毫不客氣地把于淼攬在懷裏,然後快步離開。自始至終,連個眼神也沒給旁邊的搭讪者,骨子裏的霸氣顯露無遺。
搭讪的男人下意識伸手去攔他,卻在擡眼看過去的一瞬間果斷收回了自己的所有動作,小退半步躲到陰影裏,低着頭不作聲,直到男人帶着于淼漸漸遠離,消失無蹤。
“歐廣澤。”他小聲念出來,一仰頭飲盡杯中的烈酒,陰狠的眼神看得人發寒。
包廂裏開了暖氣,高溫夾雜着酒氣,于淼一進去就被熏得嗆了兩聲。她被狠狠丢到一旁的沙發上,柔軟的墊子讓她整個人陷下去,舒服得直不起腰來。
她蒙眬地睜眼,這才發現方才那些亮晶晶的燈光都不見了。
地上是厚且柔軟的毛毯,房間裏煙霧缭繞,香煙的味道太重,夾雜着酒精的氣味,在呼吸道裏肆意地橫沖直撞,讓她簡直快要窒息。
她小心碰到了旁邊矮幾的尖角,生疼生疼的,忍不住驚呼出聲。
男人低沉的聲音響起,吼了一句什麽,吓得她不敢再動。
桌上擺着拆了頭的洋酒,和其他酒不同,洋酒的味道總是奇異地逗留在舌根不輕易散去,這也是吸引她繼續喝下去的原因。
她笑笑,其實這些所謂的原因都不算什麽,說到底,她就是不想清醒。她也不在意胃部那燒灼一般的疼痛,一口接一口地喝。
眼前又模糊了幾分,唇瓣和瓶口的縫隙有液體漏出來,沾濕了她胸前的衣襟,帶來一片冰涼的觸感。她也不理,只是更加肆意地吮吸瓶中的酒,有種瘋狂而放縱的快感。
一雙手帶着強勁的力道搶走她手裏的酒,把她禁锢在懷裏,讓她難以動彈。
“幹什麽?放開我!”她掙紮,伸出胳膊試圖去抓桌上那瓶酒。
男人卻已經将酒瓶移到遠處,任她怎麽努力也碰不到。
她轉眼就哭了出來,毫無預兆地放肆痛哭,眼淚一串串落下來,帶着苦澀的味道,弄花了臉上的妝,就連平時挺翹的睫毛也因為淚水而黏在一起,沒有了平日裏翅膀一般的輕巧。
溫熱的淚水掉落在她的衣襟和他的手背,他整個身子猛地一僵,她又哭了……
這個平時看上去蒲葦一樣堅強的女人,為什麽在他面前總是脆弱受傷的模樣,柔弱而惹人憐愛。她的悲傷到底從何而來,她的淚水又是因為什麽而流?
他收了收禁锢她的力道,一把抓過旁邊的酒瓶,仰頭狂飲。
酒确實是個好東西。他看着近在眼前的她,第一次覺得這樣半醉半醒才是他們相處的最好狀态。
她還在哭,淚水從她明珠一樣的眼睛裏落下來,讓他想到那個落淚成珍珠的公主的故事。她的眼淚是珍珠嗎?她又是公主嗎?
明知不可以,他還是伸出手,小心地抹去她臉上那一片濕漉漉的水澤,感受她在他掌心裏輕微的顫動,卻惱火地發現她的哭泣沒有一點要止住的趨勢。
“告訴我,你是為了什麽哭。陳導對你不好嗎?還是……為了君言?”他伸手勾起她的下巴,逼迫她同他對視,卻發現她閉着雙眼,淚水從眼角接連不斷地流淌出來,卻不願給他一個微弱的眼神。
她從陳導房間衣衫不整地出來的場景從他眼前一閃而過,她半露的香肩、傲人的雙峰,每一個細節都放大了十倍百倍一般,在他眼前清晰地顯現。
他又打開一瓶酒,仰頭狂飲,然後看着眼前這個哭得幾乎窒息的女人,毫不客氣地傾身吻過去。
為了他們是嗎?如果他們可以,那為什麽他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