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壁咚
三伏天,日照當空,炎熱無比,沈氏夫婦去了地裏,正跟村裏人商量再過幾日若是還不下雨,怕是真要抽水澆灌了。鈴蘭把家裏該洗的衣裳收拾完了放在木盆裏,準備拿出去洗。
沈家跟村裏其他住戶之間剛好橫着一條河流,河流對面住的是跟沈家交好的鄰居郭家。
鈴蘭端着木盆,找了塊大石頭,眼皮時不時擡起看向對面。
稀飯眼睛瞪的溜兒圓,弓着身子伸長脖子死死盯住水面,毛絨絨的小尾巴一颠兒一颠兒的。偶爾有魚兒冒泡,就聽它嗓子裏嗚嗚直叫喚。
郭家兩個兒子都娶了妻,長子郭耕跟妻子孫梨白是同村人,兩人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了。雖然經歷過波折,到底守的雲開。
次子郭耘的妻子倒是值得一提,是歸隐鎮三大家族之一的李府的管家的女兒李甜甜。聽說李管家尤其疼愛這女兒,有次來收地租李甜甜也跟來了,後來村裏人就經常能看見這李管家的女兒隔三差五的就往臨水村跑一趟,每次都是找郭耘。
這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麽回事。李管家肯定不願意啊,可也架不住女兒的嬌蠻,只能嫁了。
對面妯娌倆人都在洗衣服,鈴蘭邊洗衣服邊聽八卦。
李甜甜從小生在大戶人家,雖然是丫鬟,但是母親是李家少爺的奶娘,父親又是得寵的管家,她在李家也稱得上是半個小姐了,自然養了一身嬌蠻的性子。聽說一開始性子還有所收斂,後來時日久了,隔三差五的就愛刁難人,尤其是郭家長媳。
這些還是芒種時,從隔壁田裏的幾位八卦嬸娘嘴裏聽來的。
然而李甜甜此刻卻是笑得一臉無害:“前兩日還聽村口的褚大夫說呢,姐姐這身子不好,得好好将養,可不能這麽勞累,這衣服還是交給我來洗吧。”
鈴蘭心道,難道傳言有假?
“你聽她說完。”
鈴蘭心思全擰在一塊兒了,突然冒出一個聲音被吓了一跳。
“……你屬鬼的嗎?”腳步聲呢?
沈硯随手丢了條小魚幹給稀飯,鈴蘭瞪他,就見他下個一秒蹲在自己身邊,然後歪着頭看着她笑:“骨頭要吃我都沒給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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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話說的是在讨好自己嗎?
十六歲的年紀尤處于變聲期,音色低沉沙啞,再加上他又刻意放低了聲音,那每一個低啞的音節都像是……旁邊柳樹垂落的柳梢輕輕撩動水面。
昨天晚上他有多糾結她是知道的,因為他翻來覆去動靜太大,搞得她也到很晚才睡着。
“你剛才說什麽?”
沈硯揪了根草叼在嘴裏,順着她的目光,視線落在那棵兩人合抱而粗的柳樹上,似笑非笑道:“我說李甜甜的話還沒說完。”
“嗯?”
仿佛是印證他的話,孫梨白剛拒絕就聽李甜甜大着嗓門道:“大嫂你還跟我客氣什麽,還是我來洗吧。大嫂你呢,只管好好養身子,也好盡快給大哥添個大胖小子才是。”
哦,李甜甜是在孫梨白後面半年嫁進郭家的,如今已育有一子,今年三周歲,長得虎頭虎腦的。而孫梨白至今無所出,說是自小便身子弱,大夫建議不宜太早懷孕。
但是,孫梨白今年已經二十有二。
又聽李甜甜在那裏叽叽喳喳的說,無非就是明裏體貼說是為大嫂好實則暗裏俱是卻冷嘲熱諷。最後估計實在是不耐煩了,孫梨白果真将衣服一撒手不管了。
鈴蘭壞笑,小聲道:“讓她叽叽喳喳的諷刺人,看吧,沒好下場吧。”那麽一堆衣服,慢慢洗吧。
沈硯摸摸一直在蹭自己的骨頭的腦袋,摸出一條小魚幹丢給它。小畜生叼起魚幹尾巴一搖跑去找稀飯了。
對面李甜甜見人走遠了,就在鈴蘭幸災樂禍看她洗一堆汗臭熏天的衣服時,但見對方在一堆衣服裏挑出一件女子的羅裙粗魯的丢在地上,然後狂踩一氣,嘴裏還憤憤然的咒罵。
鈴蘭:“……”不是說鄉下民風多淳樸嗎,這又是什麽彪悍作風?
河流并不甚寬,所以斷斷續續的能聽到一些話。只是聽來的話讓鈴蘭有些納悶。
什麽“也下得去手”“心狠手辣”還有什麽“揭穿”的話。
方才孫梨白走時擡頭往她這裏看了過來,還友好的點頭微笑了下。孫梨白在這個鄉村的姑娘裏面,膚色也稱得上是白皙的,她面容姣好,那一笑也是娴淑溫婉,怎麽就跟“心狠手辣”扯上關系了呢?而且村裏人對她的評價也很高啊。什麽孝順公婆知進退啊,什麽以夫為天之類的,總之都是好話。
她皺眉。
對面李甜甜終于消停了下來,她抹了把汗,把髒亂不堪的羅裙丢進水裏。她往鈴蘭這裏看了一眼,伸手掐腰沖鈴蘭哼了一聲,然後又做了個鬼臉。
鈴蘭失笑,果然嬌蠻。
豔陽高照,河面水流緩緩,頭頂大樹偶爾被風拂動幾下樹枝,鈴蘭低頭洗自己的衣裳,只有旁邊稀飯喵追着骨頭汪的尾巴來回打圈。
沈硯吹了聲口哨,雙手枕在腦後,躺在她身側,雙目輕阖。
鈴蘭見他這麽舒适,嘴一撇,嗤了一聲。
然後下一刻就聽他接話:“左右你又不接受我的幫忙,我為何非要自讨沒趣兒。”
幫你妹的幫,她昨天忘記趁着天黑洗了,所以今天這堆衣服裏有她的肚兜,能讓他幫嗎?
但他這說話的語氣一時間讓她還真有些不習慣。
于是涼涼道:“你還不如繼續裝呢。”
“那可不行,如此一來,娘子豈非成了第二個郭家大嫂?”語氣十分戲谑。
鈴蘭一咬牙,還擊:“你咋知道自己不是第二個郭家大哥?”
夫妻倆沒孩子不能只怪一方好吧!
身後呼吸聲滞了一下,鈴蘭得瑟一笑。
鈴蘭洗完衣服,踢踢沈硯,“喂,太沉了,我端不動。”
所以有勞壯士喽!
倆人回來時沈松正站在院子裏跟一個大叔說話,那人手裏還牽着一頭母豬。
鈴蘭不解:“那是做什麽?”哪知話剛說完,沈硯嘭的一聲将木盆丢在地上,扯着她的胳膊就往屋裏快步走去。
“你拉我幹嘛?”
沈硯門一關,淡淡道:“你別管,好好待着。”
“可是衣服還沒曬呢!”
“我去!”
你去還得了?那裏面有她的兜衣,她得留着晚上曬!讓他曬在衆目睽睽之下那必須不能夠啊!
“你等一下——”沈硯剛開了門她趁機鑽了出去,然後聲音戛然而止。
沈硯快速将人一把撈進屋裏。
沈松和那位大叔都在屋裏,豬舍裏沒有旁人,要不丢死人了!
本來這事也沒什麽,以前在鄉下時,她也見到過狗交、配的。但是眼下是在古代,這裏的人将這件事看得重了,鈴蘭心裏不免也有些膈應。
沈硯低頭審視她,見她臉色一點一滴慢慢變紅,直到紅得像是後院裏種的紅番茄一樣,嬌豔的好看,心裏無聲失笑。
她臉色通紅,心裏十分尴尬,舔了舔唇,小半天才道:“你……可以讓一讓了……”此刻她背靠着牆,他一手撐在她頸側,低頭看他,清亮的眸子裏隐藏着笑意。
——所以她這是被壁咚了?
她想找會靜靜,還有別問她靜靜是誰。
沈硯只是往後退了一步,繼續看她。
鈴蘭低着頭,卻依然能感受到那份戲谑裏的專注。
她抿抿唇,貌似她有點色厲內荏,只敢欺負“傻子的他”。若是放在他“傻”的時候,她大可拿以前“井邊尿尿”的玩笑話來威脅他。
但是現在卻行不通了,不說他并未做這種事,若她真說了,估計不好意思的還是自己。誰叫她仗着他人傻好欺負使勁兒坑他呢。
他不動,她動總行了吧。
屋裏有昨天她剛泡上的黃豆,鈴蘭走過去假裝是在查看豆子,不經意道:“你去把衣裳端進來,那麽一盆濕衣裳,擱院子裏礙事。”
能礙什麽事,知道她那點小心思,沈硯也不揭穿,聽她的話推門出去了。
終于到了晚上,鈴蘭心裏犯難了。
這個洞房……她真的是打心眼裏拒絕的,真的,她發四!
她想沈硯既然不是真傻,那麽這幾日從她坑他睡地上這種種跡象來看,他應該能明白她的意思吧?
而在一開始他也沒有裝傻強迫她洞房,想來他也應該不會突然就為難她吧……
晚飯後,鈴蘭幫着洗刷完畢,特地站在門口往樹林裏看了看。
周政果然還不死心,又派人來了。
周政站在一邊,沈橋服侍在側,時不時還督促下人們快些。
他們動靜鬧得忒大,再加上又是沈府的人,村裏民衆吃了飯也沒什麽消遣,紛紛從家裏出來駐足遙望。
當然,既然是沈府的人,村民少不了又對公婆一家指指點點。
鈴蘭往前走了幾步,周政似是察覺有人在看他,一轉身就看見一個上身着粉色小褂,下身一件白色碎花百褶裙的女子往他這邊看過來。
她笑得很自然,毫不掩飾地那種,似乎對他此刻的焦頭爛額早已了然于胸。
鈴蘭挑釁完了,轉身慢悠悠回了家。
啊,樹林裏那麽多人,看來今晚她是要在屋子裏洗澡了。
……麻煩的是,洗完澡之後呢?
作者有話要說: 明天沒了,大家別來了,因為修文的緣故,存稿本來也就不多,碰巧弟媳婦在醫院又要人陪同,存稿很慢,我這個苦命的小姑子啊,所以作者最近幾天只能盡量更新了【抱歉/(ㄒo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