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來天欲雪
天上明月高懸,以幾顆星子為伴,山上一株梅花淩雪綻放,梅旁兩座墳墓,墳前一張食案上擺放着各色蔬菜肉食,旁邊一口鍋中正噼裏啪啦煮着湯鍋,梅樹前紅泥小火爐中聞着壺秋露霜白酒,食案前一位身披銀白狐裘披風的女子盤膝在軟墊之上坐下,女子神态平和,眼眸含笑舉起面前白玉蓮花紋酒杯在對面兩只同色花紋的酒杯上各輕輕一碰,然後飲下杯中酒一臉滿足,望着面前兩座墳墓笑意盈盈道:“這酒可真好喝,去年這酒都被樂雲灑了,全讓爹爹與哥哥喝了,我一口也沒喝着呢!”她說着又自飲下一杯暖暖酒水,然後動手将食案上一碟牛肉與魚肉倒進湯鍋中,才又道:“黎國近來并無戰事,就連羯于這五年也再未有過什麽響動,所以爹爹與哥哥就放心吧。”
這時女子身後一位高韬出塵,清朗俊秀的男子手提酒盅自爐中取出溫好的酒,再将手中酒盅放入溫着後在女子旁邊的軟墊上坐下,為自己斟酒一杯,同女子方才那般在對面杯上輕輕一碰,笑說:“陽兄,樂雲來看看你,你看雲光是否胖了,若是長胖了可是你的功勞哦!”
雲光聽他說着,便想起四年前也是這般寒冬臘月,她同哥哥圍爐煮酒下棋,輸了幾局後便耍賴:“不玩了,不玩了,老是輸不讓贏,一點挑戰都沒。”
哥哥早已習慣她賴皮,只無奈笑語:“不僅要悔棋,如今輸了,還不認賬。”
她卻一本正經的胡說:“手滑棋子就掉了,我還沒來得及撿它,哥哥就下了,又怎麽能賴我,要說也是哥哥你反應太快了。”
哥哥聽了便忍不住笑出聲來:“看來樂雲同你下棋時反應倒是很慢。”
她自臉上顯出一陣得意的笑:“同他下時只要同哥哥棋路一般,他就沒什麽好贏面,還用的着手滑麽!”
這時樂雲卻站在門口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悵然道:“我那些個糖醋魚,蓮子羹原來是輸給了陽兄。”
思緒到這裏雲光接着樂雲的話說:“這幾年他就沒贏過,也不知是哥哥太厲害,還是我太聰明了呢!”
樂雲飲下一杯酒來笑道:“說來說去就是我笨了。”
“那是。”雲光說着便自顧自笑了,同樂雲道:“不是來信說今年可能趕不回來麽?”
樂雲舉筷在鍋中攪動,選出一塊煮的剛好的牛肉放在碗中:“千尋去了洛邑,我就不用去了,所以就回來陪你涮火鍋了。”
雲光夾着一塊魚肉放在對面碟子裏,然後又夾了一塊牛肉在另一個碟子裏,方才從鍋裏撈出一塊牛肉來自己吃:“算你有義氣,不過今年本來打算做酒釀圓子,可是寒冬臘月太容易涼了,那樣就不能陪他們說久一點的話,所以算來算去還是這個最合适了。”
樂雲卻在此時如此說了一句:“雲光,他要成親了。”
竹筷險些從面色蒼白的女子手中跌落,她卻在剎那間截住,只是終歸太過用力,木筷斷裂的聲音從她手中發出,許久她才從嘴角扯出個笑來:“那就好,五年前我曾見過那位公主,燕國第一美人的封號也算名不虛傳,與他那黎國恒王殿下的身份,也還相稱。”說着已起身在後面換了一雙竹筷,似什麽也未發生,繼續坐下來吃菜。
食案上暖意融融與四周清冷孤寂分外不同,樂雲望着身旁面色不改,仍舊雲淡風輕吃菜喝酒的雲光,不知要說什麽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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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一個問題兩人相顧無言,只時不時對酌一口。
直到許久之後卻聽她問出句話來:“聽千尋提起從前你也有位心儀的女子?”
樂雲一時不知作何回答,不是難為情,只是一言難盡,望着她在火光下愈發紅潤的面色,想她應當是有些醉了,畢竟從前她從不曾問過他這些,許久後方才點頭道:“是啊!年輕時什麽天荒地老海枯石爛的諾言說許就許,不過說的時候就連我也以為會白頭偕老。”
“那時候你很愛她吧!”
“那時候我也以為這樣喜歡一個人,就真的會是一輩子。”
“如此,你們那時為何沒有成親?”她這樣問。
“感情需要兩情相悅,她說她雖愛我卻更想活着。”
說到這裏樂雲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雲光時的情景,那時他剛歷經了生死,經歷了人生中第一次無可奈何,面對前路,心中只餘下一片黑暗,那時的他很偏激,也很悲觀,做什麽事都極端。
還記得那時他才回到莊裏,李伯來報說是山外一名女子帶着兩位病人求見。
雖山莊距離中原尚有一段距離,但樂家世代為醫,父親又是當世名醫,一些江湖人士身染重症或身中劇毒者便會來他們藥離山莊求醫,這些事本是輪不到他來管,可那時父親外出游歷,諸位大夫手上也剛好有病人不得空,李伯便來詢問他,他耳邊便響起一個聲音說:“雲哥哥這麽喜歡我,一定舍不得我生病,況且他得的是瘟疫,左右也不過是個死,我雖愛他卻也不想這樣年輕就離開人世。”
那時他年少,心高氣傲卻被棄如弊履,心中一時抑郁難平,想着若是門外女子同那個貪生怕死的女人一般,他定要好好戲耍她一番。
記得那時他居高臨下看着蹲在一塊木板旁的女子時,心中多有震撼,因為在他看來女子大多穿的花枝招展,而面前女子身上衣衫已換缁衣,他還未回過神來,那女子已起身至他面前,嗓音幹啞着問:“是公子為哥哥醫治嗎?”
望着面前雖蓬頭垢面卻難掩清靈容顏的女子他點點頭,走至躺在木板上同樣蓬頭垢面一身血污铠甲的兩位将軍身旁。樂雲至今仍舊記得那對父子滿臉血痕已看不清是何容顏,身上大大小小傷口無數,可他心裏正憋了一口氣沒地出,一心只想着女人都是那樣貪生怕死,只要這女子害怕了,他就要好好戲弄她,讓她也難過傷心,以此來緩解心中煩悶。
那時他少不更事,還不懂得父親所謂醫德為何物,看着那兩位身受重傷的将軍,心中卻盤算着如何惡作劇。
那女子在木板另一側,走至他對面一臉緊張的說:“先生,父親和哥哥的情況如何?”
他故意一臉嫌棄的退後幾步,搖搖頭道:“他們這是瘟疫,你還是快些将他們燒了,再來給自己治治,免得搭上自己性命。”他其實連脈都沒把過,根本不知什麽病情,只在內心深處希望這個女子與那女人一樣貪生怕死,這樣一來他內心能平衡,覺得所有人都同他一樣遭遇,雖然這種想法很龌龊可當時他确實如此想法。
果然那女子聽聞此言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他只當她是害怕,心中不免鄙夷果然世間女子世尋常,可當這女子如他所想一般害怕時,他卻并不覺得這是件叫人愉快之事,也不覺得心中憋悶着這口氣就出了。
轉身正要吩咐仆人将那兩人擡進去時卻感覺衣角被人扯住,回身卻見那女子滿眼堅定:“先生你救救爹爹和哥哥,他們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你救救他們,救救他們。”女子雖未同一般女子一樣哭哭啼啼,眼眸卻蓄着水汽,口中不斷重複着“救救他們”。
而這時木板上的哥哥卻蘇醒過來,幹啞着嗓子,勸道:“雲光,別讓先生為難了。”
女子回身蹲在哥哥身旁握着他的手,嘴角扯出一個笑意來:“哥哥不用擔心,如果這位先生不願意醫治你與爹爹,我們就去別的地方,我一定會讓你與爹爹好起來的。”
那位哥哥卻推開了她的手:“先生說我們染上了瘟疫,你離遠一點。”
她卻自顧自的拉着哥哥的手,堅定道:“不要,離得遠了怎麽帶爹爹和哥哥去找別的大夫,怎麽回家!”
那位哥哥輕聲說:“哥哥自小跟随父親征戰四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哥哥不怕死。”
女子帶着哭腔示弱:“可是我怕,我怕你們丢下我一個人。”
“北辰會照顧你的。”
“可北辰哥哥不是哥哥,誰都不是哥哥。”
他這時才注意到,即便是這樣的對話,旁邊的父親卻至始至終未曾說話,也未曾睜眼,如果當時的他醫術再好一點就會發現那位将軍早已與世長辭。
女子突然在他面前跪下,急切的拉過他的手,懇求道:“先生你救救哥哥,你救救哥哥!”
手上是濕潤卻粗糙的觸感,低頭時才發現那是拉木板車時被繩子嵌入手心結痂後又裂開的傷口,他難以想象一位名門閨秀是怎樣帶着兩個男人千裏迢迢到他這裏,又是怎麽越過利雅雪原那冰天雪地。
樂雲回想到這卻聽雲光問道:“哦!那你恨她抛棄你嗎?”
“也恨過,不過都過去了,仔細想想她也只是想要活着,又沒有害我,又能有什麽錯呢!”樂雲說這話時,面上坦然,望着雲光時眼中也一如平常無波無瀾。
“還愛嗎?”
“當年愛過,也恨過,如今也能放下了,這些年雖也會想起她,卻也沒了當年的感覺,這是不愛了吧!”
“這樣啊!那你們後來見過嗎?”
“見過。”
“那她過的好嗎?見你還活着豈不是很吃驚!”她語氣淡淡的問,并不急着知道答案,若是他不回答,她也不追問。
他喝下一口溫酒:“很好。”
四周一片孤寂,只有湯鍋裏發出水開的聲音襯托得有些熱鬧,咕嚕嚕的水開聲中,樂雲想起雲光曾在一個醉酒之夜提起她與那位恒王殿下之間的過往,許多年後的今天他仍舊記得後來她醉得徹底倒在他懷中的情形,一直到如今他也認為或許那位恒王殿下是愛着她的。
其實在樂雲看來,雲光會與莘北辰相遇是命中注定的,不過他們之間似乎比命中注定的緣分更多了些巧合。
還記得那也是一個雪夜,雲光同他說起,她是在十二歲那年春遇上莘北辰的,那是十年前一個春暖花開的時節,那也是雲光第一次得到師父批準,可以獨自去新葉城父親家裏,雖然師父說是為了鍛煉她,才讓她獨自外出,可聽同門提及其實是有個什麽魔教教主來找掌門師伯打架,師父又只有她一個徒弟,萬一被選出來與人單挑會很丢臉,所以才讓她去找哥哥。
在那個世道打擂臺缺胳膊短腿是家常便飯,而見不到明日陽光只是手滑。雲光在沒了生命危險且不用給師父丢臉的情況下背上行囊拜別師傅,在同門豔羨的目光中踏上了人人心向往之的江湖。
只是雲光雖跟随師父出過遠門,見過世面,可見識畢竟有限,比如跟着師父這般當世高手就絕對遇不見扒手。而當她在身無分文頑強前行時欣喜發現老天關了大門,卻真的開了窗,因為新葉城已然到了,只是夜裏城門緊閉,想要翻過城牆憑她那時身手上去了也只能等着被抓,聽聞在黎國飛檐走壁者被抓後皆以判國罪論,為了不讓自己背上叛國罪的名聲給父親丢臉,她決定天當被子,地做床。
荒郊野外,狼群出沒,她又兩日未進米糧饑腸辘辘,手腳無力簡直想要睡覺也很難辦到,好在只是很難辦到,不是不能辦到。
翌日清晨,荒郊野嶺,她在五髒廟急需拜祭的情況下迎接了初升的鹹蛋黃,然而迎接她的卻不止是初升的鹹蛋黃,還有一只插着匕首的大灰狼同一個長得很好看又冷冰冰的小哥哥,她在如此富有戲劇性的一夜中就像同門師兄養的豬一般在睡意中差點結束小□□活。
望着陽光下冷冰冰的小哥哥,她油然感激他的救命之恩,然後說道:“小哥哥你有餅嗎?”
顯然,冷冰冰的小哥哥有些詫異,她急忙辯解說自己是個滴水之恩會以湧泉相報之人,只是路上銀錢被盜,如今即使滴水之恩滴水相報她也報不起,希望小哥哥能給她口餅攢點命,來日好以湧泉相報。
此前在雲光的描述中故事雖然陽光燦爛,她的生活也幸福充實,可至那個冷冰冰的小哥哥出現後,她的敘述中那些平淡無奇的事物開始有了生命,小草會笑彎了腰,花兒開心時笑眯眯,風兒歌唱時雲朵會跳舞。
而這位冷冰冰的小哥哥倒也真是救人救到底,請她在新葉城哥哥常提及的那家天香樓用飯。
雲光說那時她覺得整個世界都變得格外美好,就連天香樓的屋宇也變得明亮可愛;小二哥親切可愛;桌椅圓潤可愛。她說雅間牆角幾盆露水紅顏滿面紅光,花幾上丁香雪笑意盈盈,窗邊綠如煙青春靓麗。她說那是她第一次覺得水晶蝦餃是甜的;芙蓉雪是甜的;開口笑是甜的;飛鴻踏雪泥是甜的;疏雨落花湯是甜的;就連平日裏吃起來酸酸的橙黃橘綠與別樣紅也是甜的。
待她酒足飯飽後,打聽道:“敢問小哥哥尊姓大名,待我找到爹爹時一定會回報小哥哥的。”
小哥哥依舊冷冰冰的,回答也冷冰冰的:“不用了,你還是快去找你爹爹吧。”
可是她闖蕩江湖多年,臉皮一向不薄,一本正經道:“如今在新葉城了,找爹爹很容易的,可是小哥哥若是走不見了可難找到了。”
恰時,樓中老板領着方才小二進來,一臉賠笑道:“莘公子,近日我們天香樓又多了道招牌菜,昨日雲公子來時說您可能會喜歡,特意吩咐了讓小的在你來時一定得做來你嘗嘗。”
聽到這裏,她頓時有些欣喜,望着老板只覺得親切:“大叔,你說的雲公子是雲陽少将軍嗎?”
老板聽她如此問,似也開始打量她,望了望那位小哥哥後點了點頭。
她有些迫切的問道:“那小哥哥是北辰哥哥嗎?”
小哥哥顯然有些錯愕,從之前的目不斜視到細細打量,問道:“你認識我?”
“我是雲陽的妹妹雲光,我還送過北辰哥哥一支玉笛呢!”她說着做出個吹的動作來,又道:“那是我聽哥哥說是北辰哥哥生日,特意找人幫我做的,不過那圖可是我畫的,上面還有我最喜歡的雪玲花呢!”
故事從英雄救美變成了認親會,原來這位冷冰冰的小哥哥居然是哥哥口中那個書讀的同他一樣好;箭法與他一樣準;長得與他一樣帥的北辰哥哥。
這時站在旁邊的老板頓時大悟,嘆道:“難怪總覺得姑娘眼熟呢!原來是雲帥的千金,小的失禮了。”
她看着老板,笑嘻嘻道:“大叔你有什麽失禮的,再說了你們家這些好吃的我都很喜歡呢!”她說着突然像平時抱師傅一般雙手環抱住莘北辰,蹦蹦跳跳着呵呵笑說:“太好了,原來小哥哥就是北辰哥哥,原來北辰哥哥你是長這樣的。”
小哥哥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只靜靜的站着任由她緊緊抱着自己,直到老板說:“兩位慢用,小人先告辭。”他才有些不自在的擡手在她後背輕輕拍打,語氣僵硬道:“我不長這樣,該長什麽樣!”
雲光松開他,笑吟吟說道:“也不是啦!只是突然就見到了哥哥說的北辰哥哥,有些意外。”
這就是他們第一次見面,雲光說她那時固執的認為她與她的北辰哥哥是有緣的。
她說距第一次見他,明明已過去了那麽多年,也不知道為什麽當時那些感覺卻還那麽清晰。
午後陽光燦爛,大地散發着一股蓬勃朝氣,孤溪亭中哥哥與北辰哥哥并排在兩張塌上安眠。可當她走進時北辰哥哥卻突然睜開雙眸,不知是陽光太過明媚還是她心情太好,反正那時她覺得北辰哥哥看她時有過轉瞬即逝的笑意。
那日她将師傅所鑄的劍送了他們,哥哥倒是收禮收得随意,回禮也沒有,就誇她一句,“有心了。”
而北辰哥哥顯然沒有想到她會來,還送了他佩劍,從懷中掏出塊白玉浮雕玉佩送給她。
她壓根就分辨不出東西好壞,只是北辰哥哥即然将這東西當做見面禮回贈,她自然就很喜歡。可是一向從容豁達的哥哥卻從她手裏拿過玉佩扔還給北辰哥哥,說:“雲光跟着琉風叔叔走南闖北,而琉風叔叔又總是由着她瞎買些有的沒的,她每年都會有給我與父親送東西的習慣,你看我屋裏那些擺設就知道了,這玉牌是伯父留給你的,怎麽能給她。”
她雖然對哥哥說她瞎買東西這件事耿耿于懷,可是那個玉佩既然對北辰哥哥那麽重要,她又怎麽能收,便做出一臉的困擾,望着他說:“北辰哥哥,你給我這個又不能吃,還得天天戴着,我是個江湖人,時時便要動手動腳,一不小心就會摔着,磕着,實在是不太方便,不如你請我去天香樓吃頓好的。”
可是出乎她預料的事北辰哥哥并未收回玉佩,還說:“這不是回禮,只是我想給你罷了。你若是擔心它摔着那就好生護着。”
她望着哥哥,他也似有些吃驚,終歸還是點了點頭算是同意,而她只得木讷的回望着北辰哥哥說:“謝謝。”
哥哥這時已回過神來,趁勢道:“你連這個都給了雲光,不如把那把莫鈞劍給我。”
北辰哥哥平靜回道:“不要”
“不公平,實在是不公平,雲光一把破劍就能換個玉佩,而我去年從南海帶回來的夜明珠給你也只換了桌酒菜,最後你還沒帶銀子。”
“那我還從羯于帶回匹千裏馬給你,你請我吃飯時不也沒帶銀子嗎!”
她這時插話:“哥,其實我送你與北辰哥哥還有爹爹的佩劍是師傅在昆侖山挖出的玄鐵,找了班叔叔所鑄,你要是不喜歡就還給我好了,南拂師兄可向我要了好幾回呢!”
哥哥當下便換了個眼眸泛着光的表情,一臉豪氣道:“哥哥明日請你吃飯。”
“哥你會帶錢嗎?”
這些事情經由雲光口中說出,樂雲有些不能想象,畢竟那時他曾與雲陽相處過一段時間,卻從未見過那樣的他。而那位如今名動天下的不敗戰神,百姓口中的鐵血英雄,有許多百姓似乎不覺得這樣的英雄會有小時候,而他在雲光口中卻成了一位不愛言語的鄰家哥哥,一股阖家團圓的氣息從湯鍋裏冒出來,四周清冷寂靜,清冷梅香随寒風而來,那勢頭竟強勢得壓過湯汁的香煙來,樂雲望着面前兩座墳墓,面前現出那個驚才絕豔的少年将軍,他說:“如果有一天雲光還能走出利雅雪原,雲兄就幫我送送她吧!”
不知何時,高懸明月已被厚厚雲層掩了面容,四下一片墨色,火光中那一片片雪白盤旋飄飛,随着風在空中蕩漾,在梅花上殘留,在泥土中消融。
“下雪了。”她這樣說。
“是啊!下雪了。”樂雲望着墨色天幕起身,在身後火爐中取出酒來,笑道:“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就當借了老天作美,我們敬雲伯父與雲兄一杯。”
山上風雪越發大了,吹亂了他們的發,樂雲望着爐火竄動的火苗,聽雲光說:“樂雲你知道嗎?我也是五年前那場大雪後才明白過來,有些東西,即使再喜歡,再努力,再想要,不是你的卻終究不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