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紅茵陳茶
雲依解釋：“這陳年老茶經過貯存之後，煙火味消退，茶性變得溫和，便不會傷胃。”
黃老爺聞言，不由得朝雲依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贊：“姑娘厲害，老夫喝了幾十年的茶，算是白喝了。”說罷又皺起眉頭：“那你說老夫胃總疼，不會是喝多了新茶的緣故吧！”
雲依笑道：“鳳凰山裏所産的茶不僅僅是茶，更是良藥。在山裏沒有郎中，好些病症靠的都是茶葉來預防和診治，但茶葉如果喝得不當，比如過量飲用，空腹飲用，都是會傷胃的。”
黃老爺略帶幾分苦笑道：“原來如此！老夫幾乎每日都會空腹飲茶，本以為這是好事，沒想到，竟是傷了自己的胃。”
就在這時，一人闊步走進店裏，正是大掌櫃林繼昌。
“喲！黃老您來了，在下有要事去辦理，來得遲了，還望黃老莫怪！”林繼昌拱手客氣地招呼黃老爺。
黃老爺拱手還禮：“大掌櫃客氣了，老夫不過是來取茶葉而已，小事一樁。”說着将目光移在雲依的臉上，“祥瑞堂有福呀！來了一位十分懂茶的姑娘，剛才為老夫解惑新茶與老茶之分，也不知大掌櫃的有沒有聽到？”他早就注意到林繼昌在店外駐足觀望店裏情況，便知道林繼昌把這事聽了個大概。
“來來來，黃老先坐下喝茶。”林繼昌目光淡淡地掃了雲依一眼，虛扶着黃老爺把他請到茶座上落了座。
雲依則有些尴尬地不知道該如何自處，她聽着大掌櫃與黃老轉移了話題，便站在一個不顯眼的角落，等待着機會與大掌櫃陳情。
當雲依看到大掌櫃泡茶時，特地選擇了陳年紅茵茶，并且還跟黃老爺介紹說是店裏壓箱底的十年以上的紅茵老茶，她心裏很是欣慰，知道大掌櫃的一定聽到了她剛剛與黃老爺說的話。
最終，黃老爺花高價買下了紅茵陳茶，分別是三斤十年的，五斤三年的。
黃老爺臨走時，還不忘給雲依向林繼昌說好話。
待到客走，林繼昌負手回身時，笑臉冷了下來：“姑娘是雲大海的女兒吧？”
雲依點頭：“是的，大掌櫃，我叫雲依，去年冬天我幫父親送茶時與您見過一面。”
“那你來祥瑞堂，又是有何事？”
“我……”雲依剛開口，心頭卻是一哽，先前一直壓抑着的傷心和委屈，在此時一股腦兒地倒騰了出來，令她禁不住聲淚俱下：“大掌櫃，我爹他死了，我家的茶山也被別人傾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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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林繼昌聞言，大感意外。他連忙将雲依請到茶位上坐好，聽她将家中遭遇一一道來。
末了，林繼昌問：“雲依姑娘，你将來有何打算？”
雲依用帕子抹淨臉上的淚水，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以平定自己悲傷的情緒，而後站起身來，向林繼昌鞠身道：“小女不才，茶道之事略懂一二，還望大掌櫃容我在祥瑞堂工作，讓我好有個安身立命之所。”
“呃！”林繼昌神色突然變得凝重，他遲疑片刻後，道：“雲依姑娘，不瞞你說，我是從來不招女子在茶莊工作的。”他指着店裏五六位店員：“你看他們，全是男人。”說到這裏，他看着雲依：“所以……”
接下來的話，就算他不說，雲依也明白了。
但雲依不想就這樣放棄，她道：“大掌櫃，我雖是女子，但我自小在山裏長大，我有力氣，也不怕吃苦……”
林繼昌擺手截住了她的話：“雲依姑娘，這些我都知道，你父親也曾跟我說過，他有一個勤快能幹的好女兒，在家裏摘茶制茶是一把好手，但是我早年便在茶莊立過一條規矩，便是我林家的茶莊，不論是哪家店，都不許招女工，所以我們祥瑞堂在潮州統共十三家店，全是男工，并沒有女工。”
雲依見他将話說得如此強硬，知道此人一定像大多數男人一樣，十分迂腐古板，瞧不起女人，覺得女人就不應該在外面抛頭露面，所以也知道多說無益。
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氣，語氣幹脆地道：“那好吧！大掌櫃，多謝您的茶了，沒事的話，我先走了。”說罷，轉身便準備離去。
“慢着！”林繼昌喚住她。
雲依轉回身，看着林繼昌，不知他有何話要交代。
林繼昌起身走到櫃臺，從櫃臺的抽屜裏拿出一串銅錢來，走到雲依的面前，遞給她：“雲依姑娘，這些錢你拿着。”
雲依連忙推拒：“不用了，大掌櫃，我……”
林繼昌又将錢推給她：“你拿着吧！這錢不是我施舍給你的，而是先前你父親送貨到倉庫時，我身上帶的貨錢不夠，差你父親的餘款。”
雲依手頓住，心裏微微有些意外。
林繼昌将錢塞進雲依手中後，又道：“如果你沒有去處，就去林府當丫頭吧！我去跟府裏的管家說說，讓他給你安排。”
雲依将錢拿好，搖頭道：“不用了，多謝大掌櫃！如果沒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她不喜幹伺候人的活，所以拒絕了林繼昌的好意。
林繼昌看着雲依離去的背影，不由得低聲嘆息：“那日還跟她父親說笑來着，沒想到當日人就沒了，當真是世事難料呀！”
店員阿正在一旁好奇地問：“大掌櫃的，那往後豈不是收不到雲家的茶了？”
林繼昌看了一眼櫃臺最打眼處的大陶罐，那裏擺放着的，是雲家剛上市的新茶。
接着他又看向裏間角落裏一個大陶罐，那是他留給家主林得盛自飲的宋種大葉陳年老茶，也是雲家的。
“找個日子去烏岽山雲家茶山看看，到底是誰占了雲大海的茶山？”
“是，大掌櫃的。”
雲依從祥瑞堂出來後，漫無目的地在大街上走着，她沒想到在這城裏竟找不到屬于她的容身之所。
接下來她該怎麽辦？該去找份什麽樣的工作來養活自己？
當她看着街邊酒館茶館招人的告示，忍不住想進去一試，但一想自己一手制茶的手藝，就這麽荒廢了實在是可惜。
并且她真的不喜歡做伺候人的活計。
不如再去找別家的茶莊試一試，她經常聽父親說城裏茶莊的事情，知道潮州府城不僅只有林家茶莊，還有皇商吳家，那可是潮州府城三大家族之首。
想到這裏，心下便有了打算。
吳家是三大茶商家族之首，吳家的敬龍源茶莊在潮州府城名氣非常大，她在路邊找人幾番詢問，一下就問出了吳家茶莊的所在，就離這條街不遠，過一個路口便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