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階下囚
劉慕聽聞了梁王去見王挽揚此事的風聲,蹙了眉頭。
一旁的文士悄聲問:“縣主要去見那位王大人?”
放下手中奏章,劉慕輕拍那人的肩膀:“那就去見吧,替我備轎。”
從劉慕的別院到梁王的宅邸不過三裏路,繞過東市,走上兩條大路,就到了。入了王挽揚暫住的院子,劉慕遣走了外人,觀了一會王挽揚枕邊的那疊雜書,又尋摸到了尤為顯眼的一冊,想起來了是在宮裏見劉暇也有這麽一本。
抽出了那本《逍遙令》,翻了幾頁問:“近來這書是風靡得很?”
“就是無聊的時候解解乏用的。”王挽揚想從劉慕手中拿回那一冊,放回原處。
劉慕因此輕笑:“王大人還覺得乏味麽?若想做什麽,就盡管與婢女們說。”
“成天躺在榻上,自然無趣。”
劉慕輕咳一聲,“不然,要不要再見一見皇兄呢?”
王挽揚瞪大了眼,裝作不明所以。
想着那日劉慕灌劉暇喝下寒食散,帶他入了院子,這昭然之心可誅。
而劉慕也不說虛話:“王大人不必藏掖,這些我大抵都知道,無論是你同皇兄的情分還是你為方家的後嗣之事。”
“縣主想要如何?”王挽揚放下手中書。
“我就是來同王大人聊聊天,哪曾想要做什麽。”劉慕抿了笑,以為是襄王有夢,神女無心。遂安下了心,言語間對王挽揚又親昵了一些。也不再做多試探地刻意拉攏劉暇與王挽揚了。
想劉暇的态度卻讓人有所考究,一方面像是極為在乎這位南嶺的王大人,另一方卻是将之推到衆人面前讓人皆知其為之軟肋。看來也不過就是觊觎她手中的那一紙五州圖罷了。
到頭來王挽揚此人也不過就剩這麽點用處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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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王大人休養得好些,我陪你出去走走?在南嶺待了那麽時日,總在病榻上怪是可惜。”劉慕意有所指。
“那就盼我快些好吧。”王挽揚淺笑。
而當天夜裏,劉慕就特地為她送來一個年富力強的侍從。
“小人俞枳,奉縣主之命前來侍候大人。”
可是……怎麽個侍候法?
王挽揚挑眉,思忖片刻,對之吩咐下去:“把燈都點了,扶我到書案上。”
燃了燭後,方才見他眉目端莊,身姿颀長,周身的氣度與劉暇是大相徑庭,扶助她的手勢親密,怎麽看都是劉慕的一份特別的“好意”。
這樣也好。
不曾開過葷的王挽揚覺得頗為有趣,幾日相處下來他也無僭越的動作,便默許俞枳陪她身側。畢竟,那些婢女們力氣不夠大,扶她起來也須兩個人,總也跌跌撞撞,這梁王府裏的人也全不知的來路,不如打上劉慕這個火漆印的俞枳用得放心與穩當。
而劉暇聽到這個消息之後,對劉慕所作所為則是略微生了幾分氣惱,卻又如他所願的作态,把玩着袖中的那把囚牛的匕首,多問了一句:“王挽揚又有什麽樣的反應?”
“回陛下,像是挺歡喜,也無抗拒。”
劉暇輕咬牙,抿了嘴,恨不得此刻便入了梁王府,探一探她的究竟,瞧她是不是一副樂不思蜀的薄幸模樣。
也罷也罷,這個女人從來沒有想過留在京都,回了大齊也享不了這般齊人之福,得嘗所樂,幸甚至哉,自然不會在意劉暇他又會怎麽想。
深秋大雁南飛,風吹雨清冷,南嶺的朝堂亦如是。
雲波詭谲宛若大雨将至。
江淮的勢力逐漸膨脹,新士族們又少有被梁王權勢所控的,為此劉広傷了幾分神,眼皮直跳,回到宅邸,全靠抱一抱襁褓裏的幼子,瞅一瞅他的笑顏而治愈。
而方暫歇的梁王卻聽人急急忙忙地前來禀報,聽聞消息之後,兀的睜大了眼睛,也不明劉暇為何搞了這麽一出。
瓦圖入獄。
毫無征兆地被帶到了刑部大牢,大理寺的人對之進行徹夜的封查與拷問。
“憑什麽帶老子來這?”、“我在陣前殺敵的時候,你們還沒出生呢!”、“等老子出去給你們好看!”、“誰他媽敢動我?”……瓦圖出言不遜。
“瓦圖将軍可與獵匪有所來往?前些日子的射殺齊國使臣的匪團交代他們是受了您的令。” 少卿顧檀不緊不慢地抛出此問。
“放屁!”瓦圖險些站了起來掀倒凳子。
“将軍若想讨一個清白,可要配合我等判案。”
瓦圖雙手被鏈子拷住,聞此言退回了位置:“本将從沒有聽說過什麽獵匪,也沒有派人刺殺異邦使臣的必要。”
“那位使臣,”顧檀頓了頓,看了一眼卷宗,擡面道,“可不是什麽普通的使官啊,瓦圖将軍。”
“普通不普通與老子有什麽關系?”
顧檀輕笑:“将軍首次吃了敗仗,竟然敗在了一個黃毛丫頭的手裏?”
瓦圖生平最忌諱人提起此事,見顧檀如此放肆,差點扯斷了鏈子。
“這支箭,将軍識得麽?”顧檀不以為意,繼續問,“十月廿六晚上,将軍您又在做什麽?”
而瓦圖實為進退維谷,不可供托出梁王授意,也不可說他與許先生私下密會,只能矢口否認,怎麽也覺得立不住跟腳。
月色沉沉,梁王披衣,派人下去明一早便給大理寺施壓放人,尋一劉慕靡下的替死鬼也非為難事。
只不過,卻猜不透劉暇在整場戲中又扮演了什麽角色。
翌日。
一切好似風平浪靜,早朝上也沒有人多言為何不見瓦圖将軍此事,梁王心下篤定此等消息閉鎖,是為密下處決,看向劉暇的眸子裏又添了幾分深意。
退了朝之後,劉暇當殿打着哈欠,要趕緊回龍榻再睡個回籠覺。而不出意外地被梁王叫住。
“陛下。”
“皇叔有何吩咐?”劉暇托着下巴,睡眼迷蒙。
“陛下可知瓦圖将軍現在在何處?”梁王往劉暇身側走了一步,可卻見他一副全然不知的模樣。
“今日他不曾上朝。”梁王又點了點,卻不直說。
而劉暇卻是苦着臉,後又笑道:“或許是病了?皇叔去瓦将軍府上瞧一瞧便是,孤怎會曉得此事。”
“陛下忘了自己蓋過調遣用的玉章與書令了麽?”梁王反問。
“好像有個印是戳在刑部了?”劉暇掰手指盤算,又道,“那可是皇叔搬來的一堆書碟裏的啊。”
梁王越發覺得此人在裝糊塗。若真是如此,誰也保不準這三年來,亦或是多年以來的謀劃能否與己抵抗,這場戰役最終又會是誰勝誰負呢。
“既然是經了本王的手,那就請陛下為皇叔再批一條假釋令罷。”梁王咄咄相逼。
劉暇嘴角的笑意不減淡,好似一切同自己無關:“皇叔其實不必讓孤下此令啊。”多此一舉,以梁王本尊的身份去保釋一人,任誰都要賣他這個面子。如此,遂順了劉広的意,加蓋了玉章。
等梁王走後,劉暇随即立刻喚了崔臺入殿,問及事宜是否準備妥當,皆一一恭答。
關上大殿門的計衍塵望了一眼跪在階下的崔臺,悄聲問劉暇:“若此事過了,陛下打算如何處置瓦圖?”
沉默許久。斜躺在龍椅上的那位,慢吞吞地說了一句:“他絕不可留。”
崔臺聞言,身軀微微一震,不敢擡頭。
而顧檀收到劉暇的紙片之後,從容不迫地書下了對瓦圖定罪的指令。當梁王二度讓刑部放人之時,那張關于瓦圖的罪責早已公示在了城牆的皇榜之上。
眼下整個皇城的百姓皆獲悉瓦圖将軍勾結獵匪,預謀不軌,射傷齊國使臣,以一己之私壞兩國邦交。
議論紛紛。
梁王縱然有了這一紙假釋令,又能如何呢?
倘若将瓦圖解救出來,世人又會如何看他。好不容易獲得的賢明會因此而抹煞,相對于在百姓眼中自己的“英明”而言,犧牲一名獨斷專行的大将也不是不可。
然而,若僅僅是丢棄瓦圖這顆棋子也罷,瓦圖手中持有的三道虎符卻皆按理回歸劉暇這位帝王的手中了。
事情至此,梁王方才恍然大悟,這個他素來看清的傀儡,如今卻并不似從前那般聽他話兒了,還試圖将繩索隔斷,予以他沉痛一擊。
劉暇完全棄了瓦圖這一招,将自己的心思暴露無遺,于梁王而言,覺得像是稚嫩得如過家家酒。
“不如陪他玩一道。”劉広落了黑棋,望向這位并沒有父憑子貴的胞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輸了,”眼看白子被困,劉卉卻只是笑,“二哥真是貼己啊,今日還特地過來。不過我并不想聽那逆子的事端,您就好好玩吧。本王素來相信,是你的終究是你的。”他不信劉暇能坐好這個高位,而亦是不信梁王劉広可以一得大統。
梁王看着劉卉,默了半晌,“你倒說說,你如何看?”
“我不聞朝堂,光看排舞了,又怎會曉得?皇兄您太擡舉我了。”劉卉一一将白子放回棋盒,問及小郡王,“你那小晖兒如何?”
見梁王不啃聲,便說:“可不要在孩子面前還繃着臉啊。”
劉卉縱是從來不在劉暇面前施怒色,卻也總不想着要拉近父子間的距離,而他對剛生下來的小郡王則是偏愛有加,歡喜得緊。滿月時送了一串金鎖,上面刻的福語唯有一句“長命百歲”。
這大抵是身在帝王家的最真摯的願景了。
“你也可多來來我府裏頭。”板着雙目的梁王看向疊好了棋盤的劉卉,最終道。
作者有話要說: 吃醋boy劉暇模式又開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