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千回百轉,偌大宮殿,她還是沒有迷了方向
我可以讓他們做小人,這樣總是可以的吧,反正你死了,我好處還是有不少的。”
“那你大可以殺了我,不用跟我在這裏廢話,因為你這些廢話對我來說根本沒有什麽用。”他笑了笑,因為這種笑聲有了一股透骨的寒冷。
太史奚吊兒郎當的把白玉酒壺裏面的酒倒在自己的嘴裏,笑了笑:“我不殺你,我殺你幹嘛?但是有人要殺你。所以我只是一個看戲的。”
“讓你家的主人出來吧,咱們兩這樣幹耗着也沒有什麽用,不是嗎?這場戲就快點上場吧……”羽苒說道。
——主人。
“你的主子是誰?”谷泉夭手裏的劍指着羽平和,當初那樣好的兩個朋友竟然會這樣刀劍相向,連她自己也弄不明白,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會發生這些事,或許說,羽平和從一開始都是有目的的,而她是不知道的。
“我只忠于自己,我沒有主人,我只有我自己,我就是我自己的主人,那麽現在告訴你,我很喜歡你,你也不會相信的,對嗎?”他問谷泉夭。
谷泉夭看着他,就像小野獸一樣。
“說句實話,能夠最配你的,只有我與壬訾逍,羽苒他配不上你,他根本與你是兩個世界的人,可是你選擇錯了。”羽平和掩飾了眉腳淡淡的憂傷,宛若受傷的小野獸一樣,擡着眼睛卻不敢看前方,可是在他的瞳孔裏面印着谷泉夭的臉。
“我自己選擇的,我不後悔,我喜歡他,所以我選擇了,我追求了,這些你難道不知道?”
“是的,我知道,可是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裏面跳,你或許會有更好的選擇,你應該有更加舒适的生活,可是你沒有選擇,我也不明白,羽苒到底有什麽好,值得你為他那樣,不過現在想來,也沒有那麽多為什麽?但是野丫頭,我不得不這麽做,現在姑母不在了,羽苒根本不是羽家的人,我為了家族的榮譽,只能出賣他了。”
“家族的榮譽?”谷泉夭愣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怎麽說話才叫好,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麽話。
家族這兩個字,有多麽的沉重呀。
自己的父親為了家族,辜負了兩個真心實意愛他的兩個女人,如果沒有家族這兩個字,他一定會跟那個天仙般的醫女自由自在,一生一世的幸福,不用活到現在滿頭白發還是孤寡老人,也不用為了這兩個字,漫天的算計,甚至到了晚年還在算計之中。
羽燭夫人,那個因為家族誤了一生的女人,如果不是因為家族,她一定會帶着自己的兒子,走到遠方,過着母慈子孝的生活,不用一生都活在悲慘之中。
還有很多人,谷海菱與白夜如,這兩個為了家族犧牲的犧牲品,本來是血濃于水的親人,卻總是活在算計之中,本該同一屋檐下的姐妹現在不得不為了一個男人而争寵,這就是所謂的家族,所謂的命運,所謂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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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自己灑脫慣了,沒有為了這兩個字所累,這也許是自己強于他人的地方。
“是誰給你這麽大的膽子?又是誰可以許諾給你家族榮耀?是皇帝還是太子?”
谷泉夭猜測着,這不可能是皇帝,虎毒不食子,知道自己有了這麽優秀的兒子,他又怎麽會痛下殺手呢?那麽是太子?
羽苒可是他的親弟弟呀,一母同胞的親弟弟,再怎麽狠毒,手足親情是無法磨滅的。
難道是二殿下?可是現在二殿下已經失勢了,無法許諾這些,許諾這些不靠譜的東西。
“野丫頭,你先安分的呆一會,一會兒就好了。我向你保證。”羽平和無聲的說道。
“你們要做什麽?”她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你背後的主人是誰?”
羽平和抿抿唇,沒有說話,他慢慢的退出屋子,這件屋子裏的殺手全部靠了過來,谷泉夭警惕的防範着他們。
這次看來還是要真正的幹一場,這些人出手都留有餘地,好幾次,谷泉夭與刀劍擦肩而過的時候,那些人都自覺地收回手中的劍刃,自覺地放她一條生路。
這一看就是羽平和那家夥交代了一些什麽,要不然這些人也絕對不會如此,絕對不會想要殺她卻放了她。
這一切無論是發生了什麽事,或者說羽平和要做什麽事,都與自己無關,自己無權過問,也不能過問。
谷泉夭這一點上面還有一點自知之明的,她破窗而出,正好攔在羽平和的面前,羽平和擡頭看了她一眼,他的臉上落滿了水,那雨滴一滴滴的打在屋檐上,谷泉夭看了看羽平和,這個家夥什麽話都沒有說,他淡淡的看着谷泉夭,眼睛裏充滿了悲哀,或許是被這種悲哀感染,谷泉夭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最終,她舉起劍,劍在雨水沖刷之下打得噠噠響,劍上的血水被這麽一洗,沖刷得十分的幹淨,竟然把劍鋒洗的非常亮,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與羽平和刀劍相向,她也不曾想到過……羽平和會欺騙她?
她一直覺得羽平和是最純粹的,至少在感情的方面,他那個時候什麽都不知道就喜歡上這個跳上閣樓的野丫頭,他一直以來就像一個信徒,使勁的追逐幻影,但是突然有一天,這個信徒不甘于追逐幻影,他想要去争取……
雨滴打在劍上,兩個人的心裏都絲毫不減,谷泉夭愣了看着羽平和,臉上确實有很多疑慮,也有很多不相信,“我想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還有……你想幹什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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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奚拍拍手,“絕,真絕,不愧是北辰,跟你過招真的很有意思,确實不是我想要殺你,殺你的人還拿着刀等着呢?”
這個時候,所有的燭光積聚在一起,一起招搖在那個人的身上,那個人踏着雨走過來,走過來,全身被黑色的雨衣蓋住,上面都是水,點點滴滴的水彙聚成溪流,在她的腳下形成一團水漬,她很自然的掀開鬥篷,露出自己那絕世無雙的面孔。
羽苒并沒有什麽驚訝,一切與預料之中的一個樣,這樣似乎真的很不錯。
不錯,他面前站着的就是樂付雨,面帶微笑,十分危險的笑容的樂付雨,這樣一種迷人的微笑如同這山中戚戚苦雨一樣神秘美麗。
“我想知道,小泉是不是你們的人?”
“侯爺這麽聰明,難道不會猜猜嗎?”
“奧,那就不是,她對我,一萬分的真。”羽苒似乎對自己十分的自信,笑容漾在臉上,說不出的神秘。
“何以這麽篤定?”樂付雨給他倒了一杯茶,茶香溢滿整個屋子。
“因為,樂小姐如果是看我笑話的,如果小泉是你們的人,你會這個時候把她帶來,然後使勁的嘲諷我,可是你沒有,你不僅沒有,而且你的表現實在是出乎我的意料,這個時候,難道,你不應該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然後替你父親和你們樂家報仇嗎?”
“是,不過,侯爺問了這麽多問題,換我問你了。”
羽苒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第一個,你心裏現在還有沒有我?”
羽苒低下頭,莫不出聲,如果說是沒有,連自己也不信,可是有的話,人心未免太大了,他喜歡上了另外一個女子,卻忘不了這個女子。
“也許,曾經是有的。”
樂付雨聽到這裏,輕聲笑了笑:“好,第二個,是誰讓你殺我全家的?”
羽苒沒有說話,當初皇帝示意海公公,告訴他,樂正王有叛變的心,一個已經上了皇帝死亡名單的人,還能有幾條命活下去呢?
而他正是皇帝選中的儈子手,也正因為樂正王第一個選擇除去的人是他。
當時聯軍已經打到門口,樂正王不除,難以解散番王同盟。
樂付雨看到羽苒不說話,就大聲的笑了笑:“去你的忠肝義膽,你看看你保的是什麽皇帝?一個自私自利的皇帝,為了自己能夠坐穩皇位,什麽幹不出來?殘害兄弟姐妹,背信棄義,這就是所謂的皇帝,真是荒唐……”
“為什麽你在這裏,二殿下呢?付雨,我可是聽說過,二殿下一步也不願意跟你離開的。你們做了什麽事?”
“今晚,你聽……雨,下得很大,很美,這些,難道不夠嗎?我們只需要靜靜的聽雨就可以了……”
“皇宮發生了變亂對嗎?”羽苒平淡的說。
“這你都能猜得到,我很佩服你,哈哈哈,不錯,明天的太陽将會更加明亮,我要為我父王報仇。”
“你父王是我殺的。你不是親眼看見了嗎?竟然如此,這個時候,你就應該殺了我呀,為你的父親報仇不是嗎?殺了我,或許你能活得更好呢?”
“我的,偉大的,小侯爺呀,您看着都不像草菅人命的人呢?如果不是皇帝逼你,你會殺我父王嗎?那樣的皇帝,你留着幹什麽?”
“可是你父親他确實死在我的手裏,你不是親眼看見嗎?既然看見了,為什麽還找別人報仇?”
樂付雨這一次發狠的笑了起來,她笑的時候,眼神裏充滿了輕蔑甚至是嘲諷,輕蔑羽苒的迂腐,嘲諷自己的無能。
“你們一個也跑不掉,你,必須死,皇帝,也必須死,只有你們死了,我才心安,不錯,你一直相信這個皇帝是個好皇帝,他懂得治理國家,讓百姓安居樂業,可是你大約忘記了,這個皇帝是怎麽當上皇位的,他殺光了皇室中的人,甚至連你也不放過,小侯爺,你難道不是一位皇子嗎?你看看你親生的父親都做過一些什麽?你心中那個信仰要崩塌了。”
羽苒并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看着眼前這個癫狂的女子,就像在噩夢之中一樣:“可是,二殿下能好到哪裏去呢?二殿下不也不适合當皇帝嗎?一直以來,我最讨厭的事情還是發生了,兄弟相革,這就是龌蹉的皇室。”
樂付雨此刻很欣賞羽苒的表情,看到這樣的表情,她樂呵呵的要笑出來,但是下一刻,她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住,看着羽苒的眼裏充滿了哀傷。
“可惜了,你看不見那麽壯麗的一面,你要不要猜猜究竟是太子殺了二殿下,還是二殿下殺了太子?或許,他們兩個一起死?如果他們兩個一起死了……這天下究竟是誰當皇帝呢?”
羽苒默不說話,就在這個時候,千鈞一發的時候,羽苒突然發難,他上前扼住樂付雨,“得罪了。”
然後吩咐太史奚:“給我一匹快馬。”
太史奚看看樂付雨,樂付雨輕笑出聲:“偷襲這麽卑鄙的事情,我們偉大的小侯爺也學會了,這個世界是怎麽了?哈哈哈……”
“付雨,給我一匹快馬。”
“你要回到京都看戲嗎?如果是的話,我可以考慮考慮的,只是,這一次,我再也不會相信你。”樂付雨閉上眼睛:“來,來,殺了我,殺人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就用你殺我父親的那只手,殺了我,你就不會這麽痛苦……”
羽苒淡淡的看向前方,默默的松開了手,他像一只頹敗的蒼鷹,從來沒有敗得這樣慘,但是這一次,他敗了。
突然腹部一痛,劇痛導致他瞳孔急劇收縮,眼前混沌一片,樂付雨猛然抽出手中的刀,鮮血濺了她一臉,她舔了舔刀上溫熱的鮮血,越發的笑得魅惑。
“我的愛人,我的小侯爺,我真是愛慘了你,恨不得一片片的把你撕下來,然後一片片的吞進肚子裏,你說我得有多愛你……可是你為什麽不愛我,你憑什麽不愛我……那個谷泉夭有什麽好,她有我好看嗎?有我漂亮嗎?有我知書達理嗎?”
羽苒已經疼得聽不見樂付雨在說什麽,他只有一個信念,那就是立刻,馬上趕回京都去,是的,要盡快……要不然等到一些血流成河……都晚了……
他希望有一個家,希望每個人都和睦相處,更加希望永遠也不要把權勢放在第一位,可是……沒有……對與皇室的人而言,有什麽比權利更加重要,又有什麽讓人覺得那麽着迷……
“沒有,谷泉夭什麽都比不上我,她沒有一眼可以入得了我的眼,可是你為什麽會喜歡上她,就因為她會學着像狗一樣粘着你不放?這個我也會,只要你喜歡,我可以像狗一樣……但是……你看她的眼神,總是那麽的深情,你從來沒有這麽的看過我……我恨不得挖出你的雙眼,讓你再也不能看她……”
樂付雨自顧自的說着,像一個瘋子在跳着自己也不會的舞蹈,可是她那樣的悲傷,眼淚流的滿臉都是,她就像這黑夜之中的一個小醜,小醜好像也會這樣歡笑吵鬧,可是她這個小醜……就只會發狂流眼淚……
***
***
谷泉夭拿着劍指着羽平和,羽平和也深情的看着谷泉夭,他忽然上前一步:“你如果要殺我,就來吧……我在這裏,絕對不會怪你……”
“你的主子是誰?”谷泉夭立刻問了一句,她面色冷淡,宛若鬼魅,這一刻,仿佛站在她面前的不是平日裏跟她打鬧的羽平和,而是一個陌生人,一個連她自己也讨厭的陌生人。
“我沒有主人,我只忠于我自己。”羽平和沒了平日裏的呆呆傻傻,聲音多了幾分峥嵘,像是黑雨之中,呼嘯而過的風。
“那你為什麽?”谷泉夭似乎想哭,她并不認同羽平和會背叛自己,因為羽平和對她實在太好了,好得可以把性命交給她,一個可以把性命交給你的人不一定是壞人了,至少她是這麽認為的。
“我姑母就那樣不明不白的死了,我那個尚未謀面的表哥,他還那麽小,就被掐死了,這一切的罪過,誰來負責?誰來可憐他們……羽苒并不是我們羽家的人,他遲早要叛出羽家……我要振興羽家的門楣,我還要很多,這些,你都不懂……野丫頭,大家都不是你,你可以為了自己所愛的人放棄家族,放棄該有的榮耀,可是我不同,我不能放棄我的家人,他們都是我的父母兄弟呀……”羽平和看上去十分的溫和。
☆、帝王的心計
聽着羽平和這一陣子陳詞,她握着劍的手放下了,人人都不是她,沒有她的灑脫,她可以放棄一切,只因為自己想要,可是人不能做的實在太多。
“你憑什麽認為二殿下造反成功了就一定會給你們羽家榮耀?”谷泉夭此刻已經麻木了,她只能憑着意識問出這些話,這些并不代表她認同羽平和。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我可以為我姑母報仇了,我姑母從小就對我好,甚至都比對羽苒好,所有人都在為羽苒驚嘆的時候,只有她一個人會為我鼓勵,她比我親娘對我都還好……所以我不能讓她白白死了,我要報仇,我真的要報仇。”
那一晚,羽燭夫人本着與羽苒皇後同歸于盡的心情才設計了那麽一場鴻門宴,在最關鍵的時候,她把羽平和指使開,就是為了保住羽平和一命,等到羽平和回到北辰府的時候,看見的竟然是羽燭夫人的屍首與滿地的屍體……
他當時腿都軟了,在漆黑的夜裏一聲聲的喊着姑母……可惜,再也沒有人回應……
“所以,你就跟随二殿下了,你在這裏,二殿下正在造反,那麽還有一個人是樂付雨,樂付雨一方面就是為了攔住小侯爺,另一方面,也是為了報仇。你在這裏,不應該是來找我的,我想你最害怕與我碰面,可是你還是先碰上我了。”她猛然擡頭:“小侯爺……”
她正要走,前面又蹦出好幾個殺手,看樣子,今天是不讓她走出這裏的。
只是,這一次,與上一次不同,這些殺手,仿佛不把她弄死不甘心一樣,刀刀致命,不一會兒,谷泉夭身上的傷痕就遍布了,她拖着刀劍慢慢的後退,羽平和突然攔在她的前面。
“混蛋,誰讓你們這樣對她的,誰讓你們這樣對她的……住手……”
劍光一閃,谷泉夭眼睛裏猩紅一片,早就已經濕透了衣衫,羽平和倒在了她的面前。
她還沒有反應過來什麽事情,她慌張的拉住羽平和的手,顫抖的就像拉不住一般,像那清風之中抖落的黃葉,她慌張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心中只是閃現了一個念頭,羽平和要死了,這麽好的一個人要死了,這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麽……為什麽……
羽平和仰頭看着她,就像看見最美的星辰一般,他伸出手,想要摸摸她,可是看見自己滿手鮮血,他就退縮了。
時間回到那一日相遇的時候,他對她說,我很中意你……
那個時候,谷泉夭覺得羽平和呆呆的,很好欺負,無論做什麽事情也沒有把他當回事,可是現在,她忽然明白了一個事實,這個人要死了,永遠的要離開自己。
谷泉夭的眼裏一滴滴的滴下,滴在他的臉上,羽平和忽然笑了:“敢問小姐貴姓,芳齡幾許,有無婚配……鄙人姓羽……家住……”
這個開場白,是他初見她的一剎那……
那樣蒼白,那樣的赤果果……
只是他還不急笑,就撲向那群黑衣,喉嚨嘶啞的喊出:“走!”
這個走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他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的力氣是這樣的大……
谷泉夭看見漫天的鮮血,羽平和以他自己的身軀擋住了這些人,而自己被刺成血窟窿……
谷泉夭找着一匹馬,騎着馬就往回趕,一直趁着雨夜下山去……
她十分的篤定,如果來的人是樂付雨的話,那麽北辰一定不會死。
愛一個人很容易,恨一個人很容易,殺一個人很容易,可是去殺一個自己又愛又恨的人……非常的不容易。
萬千世界,誰能讓你又愛又恨而且還殺不掉呢……
——這個人一定是超越了生命的界限去愛的人……就算樂付雨自己會死,這個人也一定不會死。
這就是所謂的一切……
樂付雨看着羽苒,羽苒不說話,眼睛裏充滿了哀傷,那種眼神逐漸的迷離,恍若花燈會上美豔的燈光,恍惚之中讓人挪不開眼睛……她好好的看着眼前的這個人,她愛過的人,珍重的人,到頭來需要自己親手殺掉的人……
這就是樂付雨所認為的,自己的愛人。
羽苒一咬牙,捂着傷口站了起來,鮮血在指縫之中流下來,流的滿手粘稠,他扶着牆,一拐一拐的朝着門口走去,只是才走到門口就被兩個黑衣人攔住了,他感覺自己已經瞬間脫力,就背靠着門坐下去。
“我的話還沒有說完,你怎麽可以走呢?其實,今晚來了兩對人馬,一個是我,還有一個……”
“是聖上,我明白。”羽苒淡淡的笑了。
“還有,也不是我們造反,而是皇帝要為太子掃清障礙,他大力的打壓二殿下……還派出禦林軍秘密的找你,說不定找到你就要把你解決了。”
羽苒笑出聲,沒想到自己終究是皇帝心頭的那根刺,為了保住萬年基業,真是什麽都做的出來。
“所以,你那位可憐的三小姐,說不定已經死了呢?”
“沒有消息,難道不是最好的消息嗎?”羽苒再次站了起來,在雕花門上映下了很多血紅,一片的血紅肆意渲染,看着潇潇暮雨,到底誰能活着見到明天的太陽呢?
這個時候,樂付雨的随從匆忙的跑過來,她身上沾滿了鮮血與泥土,樂付雨抓緊她,問道:“什麽事?”
“小姐,二殿下兵敗被抓,陛下大怒,說明日午時三刻,午門外,枭首示衆……”樂蓮兒搖了搖已經癡傻的樂付雨:“小姐,我們逃走吧……我們逃吧……”
樂付雨響亮的給了樂蓮兒一巴掌,“做人怎麽可以這麽忘恩負義。”
說完,她提着裙子走出去,堅定的,沒有慌張,宛若一座豐碑一般。
清和一十三年秋,二殿下發動政變,史稱“東宮之亂”,當時,草木悲鳴,皇城之中屍首遍地,雨水沖刷着鮮血緩緩淌過街道,清晨,市民打開門,一股血腥味撲面而來。
清和一十三年秋,“東宮之亂”時,太子良娣為替太子擋劍而被敵寇殺害,故而追封“慧娴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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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泉夭回去的路上,到處都是談論着這一場屠殺與政變,以及谷海菱怎樣忠貞不二的在血雨之中護住了太子,而自己被殺害。
她的腿像灌了鉛一樣走不動,甚至不知道往哪兒走,谷海菱死了,谷海菱死了……那個曾經夢想飛上枝頭的女子死了……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為什麽無論在哪裏,都會有這麽多的傷心事呢?
她回到家看見自己的父親滿面愁容跪在祠堂裏,上面供奉着列祖列宗……
她也在旁邊跪下來,這個時候,她的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悲傷,連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的悲傷,她忽然感覺好害怕,忽然覺得自己還是那個幼稚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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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是我指使的,都是我做的,二殿下是受了我的誘惑。”樂付雨跪在大殿之上,她面對着這個九五至尊表現出驚天的鎮定。
羽苒面色慘白,可是他還是用着所有的力氣站在自己該站的位置,今日也該是他上早朝的時間,他身上的鮮血已經被大雨沖刷得十分幹淨,不留一點痕跡,雖然衣衫褴褛,頭發被大雨打濕,可是他看上去一點也不狼狽,甚至還是一道優美的風景,看着就令人賞心悅目。
大殿下,本該嚴肅威武的皇帝面色沉重而慘白,時不時的間接咳了幾聲,可以看出這個皇帝已經到了強弩之末,只是整個大殿異常的安靜,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敢說話,經過昨晚那一場大雨,每個人臉上都顯露出一絲極其重的疲憊,這種疲憊蔓延,每個人的胸腔都覺得沉悶。
空氣中還飄着血腥味,就像肆意渲染而來的飛舞的蝶,慢慢的停留在每個人的鼻翼,将死亡的陰影逐漸的放大,放大,放大……
“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讓二殿下謀反,也是我讓他殺了自己的父兄。”樂付雨面對着威嚴的皇帝,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反而與皇帝直視,嘴角挂着以往那種颠倒衆生的迷人的微笑,輕蔑,諷刺,甚至是悲哀。
羽苒看着她并沒有說話,這場血腥終究是需要人為此付出代價,因為有些代價太大了,所以不得不用生命去支付,而樂付雨正在用自己的生命支付着這一場代價。
他沒有資格要求樂付雨怎麽做,也沒有資格說自己要怎麽做,只是,此刻,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完了,用的連說一句話都沒有力氣,腹部的傷口裂開,他能感覺到自己的鮮血在流動,那種流動的感覺真是奇妙,奇妙的讓他忍不住想要去躺進棺材裏,就留下自己一個人再也什麽都不管不顧。
可是他沒辦法去說誰是誰非,或許誰也不是對與錯……
他的手被人拉住,谷泉夭在大殿的柱子上探出一個頭,在場的所有人把注意力全都放在樂付雨身上,沒有人注意到她,她拉着羽苒走向偏殿,然後坐在軟榻之上。
笑了笑,她交給羽苒一瓶藥:“這個給你,你先躺在這裏休息休息,我幫你去看戲。”
“你怎麽進入皇宮的?”
“別忘了,我姐姐死了,谷海菱死了,她才當了母親,還沒有看見自己的孩子長大,她就死了我甚至無法想到這個結局,她應該會很幸福的,只是……”
說着谷泉夭的眼睛都濕潤了,因為這麽一濕潤加上些許憔悴,宛若細細梨花空帶雨,這種感覺,羽苒是不曾想到了,只是太累了,累得恨不得此刻就躺下,然後再也不醒來。
“不說了,先休息吧,我出去看看怎麽回事?”其實這件事已經木已成舟,她沒有辦法去改變那個結局,其實這個結局也不算太差,至少她與羽苒都還活着,能夠活着都算是幸運了。
羽苒沒有說話,看着那瓶藥發呆了,但是他實在太累了,才一進屋就昏昏欲睡,最後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睡着了,周圍的一切全都變得遙遠。
谷泉夭走近大殿,在大殿柱子後面看着那個女子,那個悲哀的女子跪在大殿中央,等着別人的制裁,可是她并不像階下囚一樣等着制裁,反而驕傲的像個仙子一樣,這個時候,谷泉夭不由得因為她的美而折服,但是她同時也可憐這個女子,可憐這個讓人心疼的女子。
“因為什麽,因為恨,陛下,你對我父王是什麽樣的?你自己難道不知道麽?你搶了他的愛人當了你的貴妃,還殺了他,是你讓北辰侯殺了我父王,還滅了我樂家滿門,這些難道我不應該恨嗎?除了報仇,我還能做什麽,所以我就利用了二殿下,讓他來殺你。”
帝王開口:“當年的事情,朕做錯了,但是朕也在想辦法彌補,朕也給了你父王無上的榮耀……”
“這些榮耀是你給的嗎?這不是我父王自己打下來了嗎?你想想,你的天下是誰幫你打下來的……你是帝王,什麽都是你的……別人都不應該跟你搶……蘇解,是你最好的朋友,他幫你出謀劃策,甚至把自己最心愛的女人都讓給你了,可是你做了什麽?陛下,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麽,你把蘇解流放……哼,說什麽,讓他游山玩水?這不都是你的推辭嗎?我父王,把你當做親大哥,什麽都為你付出,甚至在亂軍之中為了保護你,僞裝成你的樣子,瘸了一條腿,可是你呢……你做了什麽,你忘恩負義,你搶走了自己兄弟的女人,為了瞞天過海就給他許婚,你還滅了我滿門……這就是你的回報……北辰侯,他可是你的親生兒子呀,你懷疑皇後的不忠,就要求一個母親親手掐死自己的兒子,北辰侯這麽多年對你盡職盡責,鞠躬盡瘁,你做了什麽,為了一個皇位,想要他的命?”
皇帝不說話,他無法面對着殿下的質問,這些罪孽都是他犯下來的……
“你是帝王,沒有人能夠治你得罪,可是又憑什麽……憑什麽你犯錯,就沒有制裁……所以,我教導二殿下,讓他謀反……是的,沒有制裁不公平的世界,我不需要,沒有人給我公平,我自己要求公平,這一切跟二殿下沒有關系,都是我自己做的……我想陛下但凡有一點良心,也不會想要殺了自己最喜愛的兒子吧?”
“父皇,不是這樣的,都是我自己要做的,跟付雨沒有關系……”
樂付雨忽然扭轉了一個頭,無比輕蔑的瞪着宗嘉琪,就好像打量一個怪物一樣:“你自己要做的?你看看你那個慫樣,你能做什麽?你可以做什麽呢?讓你殺羽苒,你都不敢,你能做什麽?如果不是我,你還是一個膽小的皇子呢?哈哈哈,真是可笑……都說紅顏禍水,二殿下,你看看清楚你眼前的這個女人,我樂付雨從來就沒有正眼看過你一樣……在我眼裏,你只不過一條在我身後搖着尾巴的狗……哦,忘了說了……還是那種不用給骨頭的狗……”
宗嘉琪擡眼看着她:“付雨?”
樂付雨笑了笑:“陛下,是我,都知道,我可是天下第一美人呢?英雄難過沒人關,二殿下也是這樣……因為他懦弱,不敢,我就說,你只要當了皇帝,我就嫁給你,什麽都是你的,如果沒有江山為聘,我這個美人絕對不嫁,只是這個蠢貨真的去造反了,只是可惜了,你這皇帝還沒有死……哈哈哈……”
“放肆!”皇帝身邊的人吼道。
樂付雨的笑聲依舊回蕩着在大殿之上,聽在耳朵裏瘆的慌,凄厲的就像冤鬼索命。
“啊,對,忘記說了,北辰侯也是我傷的,也不知道他死沒死,我想陛下最希望看到北辰侯死,陛下費盡新機想要殺的人今天出現在陛下的面前,陛下應該很高興吧……我只是很佩服陛下,陛下真是仁慈,虎毒不食子,陛下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放過,陛下的真是狠毒天下第一呀……”
皇帝眯了眯眼,沒有看樂付雨,仿佛這件事跟他完全沒有關系,而他也不過只是一個路人,根本不會搭理這些事,過了好一會兒,他悠悠的開口,咳出了聲,面色慘白,這個末日的英雄這樣看上去确實有幾分蒼涼,蒼涼的叫人不敢看,因為想到這個人年輕時候那些鐵血的歲月就讓人有一種痛苦慢慢的蔓延……
谷泉夭一聽到羽苒,所有的思緒全部都被堵死了,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眼前的這個人,這個讓她迷戀的人。
“所以你就讓老二造反,只為了推翻我這個皇帝,真是可笑,一個渺小的女人也該這樣誇下海口,你怎麽敢……朕是帝王,全天下都是我的……朕要怎麽做,不需要別人教我,也不需要別人來指指點點,我要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朕是不可以逆的,朕是主宰……”
帝王仿佛恢複到了年輕時候的那些鐵血歲月,只是這樣的一個帝王,這樣的感覺真的讓人難以想象。
“朕早就知道你不是做皇帝的料,你是朕最愛的兒子,沒想到啊,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來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