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千回百轉,偌大宮殿,她還是沒有迷了方向
”羽燭夫人吼道:“可是我需要聽衆,他們一走就沒有聽衆了,那麽多麽的無趣,所以他們暫時還不能走。”
“夫人,您的故事已經講完了,你的故事不就是想要皇後娘娘身敗名裂嗎?可是這些都沒有意義,就算小侯爺是皇子,就算天下人都知道皇後欺君,可是對您來說,結局就一個,你什麽也沒有得到。”
谷泉夭并不是想要挑刺,但是她不說心裏就不會好受,她也只是說出了事實而已,事實就是羽燭夫人什麽也得不到,以前還能好好的生活,如今,她唯一的生路被掐斷了。
“哈,對,小家夥,你說得真對,我什麽也得不到,可是,可是我死了,我也會拉着你們最愛的人下地獄,死并不可怕,痛苦的活着最可怕,我要偉大的皇後娘娘痛苦的活着。”
“可是,您做不到。”
“不,不……”羽燭夫人一連說了好幾個不,一邊說着,一邊湊近谷泉夭。
靠的近了,谷泉夭才看見羽燭夫人笑得多麽詭異,因為悲傷,她眼角始終挂着淚,燭光明明滅滅的搖曳,照在她的臉上,将悲哀放大。
“我做到了,我怎麽可能做不到呢?羽苒小侯爺,前幾天的藥很好喝吧,那是娘親手為你煎的,之前我本想殺了你,可是我不敢,現在我很不高興,看着我的好閨蜜蘇意皇後子孫滿堂,而我是一個孤家寡人,這讓我覺得人生落差太大,所以只能對不起你了。”
羽苒沒有說話,淡淡的看着這個女人,已經癫狂的女人。
“你不要這樣看着我,你一點也不無辜,你多活了十九年,你應該感到慶幸,至少你看到繁華的世界,這十丈紅塵,多麽的好看,可惜有些人連睜眼睛的機會也沒有。”
皇後大步走到蘇意的面前,冷冷的看着這個女人,她擡手一巴掌,接着,她拉着羽燭夫人的手腕,怒道:“你是不是瘋了,你到底對羽苒做過什麽,我看你一定是瘋掉了。你到底想怎樣?咱們姐妹這麽多年,難道還不夠消弭你心裏的恨嗎?你想要的,我都給,我盡全力的在彌補你……我對不起你,可是我也沒有辦法……”
“是,我瘋掉了,蘇意,你殺了我兒子,還要我把你兒子當做親生兒子撫養,你憑什麽?有權利很了不起嗎?那可是我的孩子呀……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她說着,就嗚嗚的哭了起來,哭得十分的悲傷。
這些大約是那些陳年舊事,谷泉夭隐隐約約猜出點什麽來。
這宮廷之中,為了活命,為了權利與地位,又有什麽是不能被犧牲的呢?
比如羽燭夫人,被犧牲了那麽多,還要處處制肘,不得解脫,如果說可憐,她倒也真是可憐,至少在她的哭聲之中能夠感受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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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當年做了什麽,竟然抛棄親子,殘害姐妹,這些讓谷泉夭以前對她建立起來的好感全都煙消雲散。
羽苒去扶羽燭夫人,羽燭夫人好像看見燙手的炭火一般,迅速推開羽苒的雙手,她冷笑的看着羽苒,嘴角的笑容說不出的諷刺。
“早就說過,你不是我的兒子,是你的親娘,為了救你的性命,竟然拿着我兒子的性命來救你,你的命是我兒子的,你的命是我兒子的,你看看你,榮華富貴,權傾天下,有着最高的贊譽,有着最令人炫目的才貌,你得到了這麽多,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才是當初那個該死的小孩,是皇後娘娘拿着我的親生兒子的命換了你的命……你才是該死的那個……”
羽燭夫人張開雙手,仔仔細細的打量着羽苒,然後她将目光轉移到了谷泉夭身上,冰冷的手,惡狠狠的擡起谷泉夭的下巴,像是打量着一個物品一樣打量着谷泉夭,期間還發出啧啧的聲音。
“真是一個稀奇的人兒,你取得如此美麗的妻子,她還那麽獨特,你可知道這一切本該是我的兒子的,本該是他的,可是他什麽也沒有,還沒來得及好好看這個世界一眼,就被皇後娘娘親手掐死了,我還沒有好好看他一眼呢?可憐那麽小的一個孩子就在皇宮裏面孤零零的死去,連一個燒紙的人都沒有,你說我為什麽不可以恨……你再看看你,榮華富貴,權勢地位,嬌媚妻子,你什麽都有了,這一切都是皇後一手造成的,她掐死別人的兒子,為了滿足自己那可憐的私心……”
“現在,看到皇後娘娘兒孫滿堂,她的兒子都這麽能幹,我很不開心,所以羽苒,娘只好對不起你了。等到了那邊,娘再跟你賠罪。”
羽燭夫人笑着說,她袖子之中冒出一支袖箭,谷泉夭看着那袖箭立刻甩出扇子,扇子撞到袖箭,立刻四分五裂開出鮮豔的花。
羽燭夫人驚恐的看着谷泉夭:“你是千金扇,難怪呢?原來你是千金扇,哈哈哈,南貴妃,殺你侄女的兇手找到了,千金扇在這裏。來吧,該報仇就報仇,羽苒,你看看娘多麽愛你,怕你一個人寂寞,所以給你找一個愛你的人,到了那邊,你可不要怪娘親……”
南貴妃臉色十分的難看,咚得一聲拍着桌子站起來:“給我拿下她。”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周的三萬字一次性更完,下個周周五會再一次性更新三萬,這樣大家一次性看完就好了,謝謝
☆、有一個解釋
風聲在一瞬間禁止,往往黑夜最讓人悸動。
谷泉夭擺出一副絕對不服從,絕對不配合的姿态,黑暗不可怕,可怕的是煎熬黑暗的過程才往往更加讓人覺得可怕。
羽苒将谷泉夭拉到身後,看這個樣子,他似乎是要保護她。
那些侍衛碰到羽苒退也不好,抓也不好,得罪了南貴妃不好,可是得罪了那身份不明的羽苒是更加的不好。
他們躊躇不前,不知道該怎麽辦?
可是一扭頭,看見南貴妃的眸子深深不見幾許,她似乎要一沖而起把谷泉夭撕成兩半。
侍衛立刻壯着膽子走過來,卻被羽苒一個字給攔回去。
“敢。”往往強者只需要一個字,一個詞,甚至是一句話。
他聲線綿長,清越,不像壬訾逍那樣沙啞而慵懶,面色一沉:“娘娘,您也看看,這是誰的地方。”
一般人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是殺頭的大罪,畢竟南貴妃不是那麽好得罪的。
所有的時光流在沙漏之中,谷泉夭看着那沙一粒粒的流走,在時光軸中成為過去。
本該難得一遇的吉日,到了此刻,全都成為過去,再也找不着痕跡。
那些碎片散落,再也拼湊不起來,她與北辰侯可以不在乎這些,那些流言蜚語她不可能不在乎。
她與谷海菱可真是難姐難妹,可是谷海菱至少拜了堂,名正言順,而她連一步都沒有走下去。
真是,該死。
皇後臉色難堪,目光悠然變得兇狠,尖銳如鋒芒,配着她這一身高貴的裝扮讓人不寒而栗。
她一步步逼近羽燭夫人:“你做了什麽,瘋子。”
羽燭夫人突兀的笑了三聲:“你對我做的,遠遠不及我做的千分之一,所以,我偉大的皇後大人,您知足吧。”
忽而,她轉身,面向衆人,像一個歡舞的戲子,一個人自導自演,演着她一個人的戲。
谷泉夭看不透羽燭夫人,這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至少,從剛剛到現在,這個人給她的感覺就是悲哀與憤怒。
那些悲哀就像一浒冰冷的水,靜靜的流淌,一旦她高興了,抑或許忘記了,這冰冷的水就會将她全身淋濕,冷得她不得不去面對血淋淋的畫面。
可是那些憤怒就像一把火,在她悲哀想要去死的時候,那些火把她燒成灰燼,徹徹底底的焚燒,燒斷了她對這個人世界最後的一點期許。
“這不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這裏的主角有皇後,這個女人為了救自己的兒子,拿着別人兒子的性命做抵押,啊,不對,她還威脅我,大家好好看看這個母儀天下的皇後是什麽樣的,她就是一條豺狼,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擇手段,這樣的女人不配做皇後。”
羽燭夫人對着衆人絮絮叨叨說道,如果不是內心悲傷到了極點,她又怎麽會這麽瘋狂呢?
她轉身對着皇後:“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你當我傻子嗎?那我就來告訴大家當年那些事……”
那些年,還是太元年間,還是跟後宮有關,那些龌蹉而又肮髒的歲月。
那個時候的羽燭夫人是個決定的美人,只是有些美不是一定為上天寵愛的。
比如有些窮酸文人懷才不遇,最喜歡吟唱的那什麽上天為你關了一扇門的時候,同時為你開一扇窗。
然而上天給羽燭夫人關的門太大,而開的窗又太小,以至于她的生命只剩下那麽一點點的美。
她在年幼的時候,就愛上王家的公子,并且珠胎暗結,這些作為她的閨蜜蘇意皇後最清楚不過。
蘇意皇後當時也不是皇後,只僅僅是一位皇妃。
後來,當今的聖上,當初的晉王殺兄奪位,而擁護太子的王家就成了肉中刺,所以在剿滅王家的過程,羽燭夫人很不幸的發現自己懷孕了。
作為大家閨秀,這無疑是不被允許的,更何況這個孩子的父親還是個反賊。
要是被人知道,不僅孩子要死,就連羽燭夫人自己恐怕也不能幸免于難。
而當時,皇後也懷孕了,奇跡般的被皇帝冷落。
羽燭夫人作為羽家的長女加才女,是羽家的未來,肩上擔着複興羽家的希望,所謂的希望就是希望她能嫁個有權有勢的丈夫,順便給娘家一點優惠。
可是她已經是有孕之人,誰還需要殘花敗柳呢?雖然殘花美得讓人心碎,可是殘了到底是殘了。
羽燭夫人又固執的要生下這個王家最後一點血脈,而她最相信的人莫過于皇後,她這一聲之中唯獨會相信,能相信,可以相信的人。
當夜,她生産之後,就昏睡過去。
皇後告訴她,她難産,只能保住一個人,而皇後選擇保住大人。
羽燭夫人聽到這個消息郁郁寡歡好久。
五天後,皇後也生産,那一日是九月二十九。
九月三十那一天泰山地震,東海枯竭,這是不祥之兆。
欽天監的人覺得那位小皇子是不祥之人,要求皇帝做出正确的判斷。
也是因此,皇帝下令将那個小皇子給處死。
皇後求過皇帝,也曾被南貴妃刁難,那幾天對皇後來說是噩夢。
而羽燭夫人那幾天人事不知,渾渾噩噩。
太元五年十月六日,皇後深明大義,在太液池親手掐死自己的孩子,那個孩子的屍骨就埋在太液池那棵百年的藍花楹之下。
不知道是不是鮮血的滋潤,那一季的藍花楹開得非常美,美得讓別的花都不敢開。
後來,皇後将羽苒抱給羽燭夫人,她告訴羽燭夫人她并沒有把孩子掐死,她希望羽燭夫人能把她的孩子當做自己的孩子撫養。
而那幾日,羽燭正因為失去孩子,忽然得了這麽一個漂亮的孩子當然很歡喜,并且皇後還許諾給羽家一個好的未來,讓羽家從落魄的貴族之中崛起。
一個未婚的夫人,她因為太愛王家那位公子,自從王家倒後,她難産後,她就不準備出嫁了,有個孩子,這樣真的很好。
“我真是錯信了這位閨蜜,她并不是沒有掐死自己的兒子,她掐死的是別人的兒子,她早就知道皇帝不會允許她生下這個孩子,所以她就提前準備,她之所以那麽可憐的祈求皇帝與南貴妃,只不過是為了讓戲更加逼真,這個可惡的女人。”
“大家想知道為什麽皇帝容不下那個漂亮而可愛的孩子嗎?甚至出動欽天監的力量也要弄死一個孩子,我告訴你們——”
“因為皇後跟她哥哥蘇解有一腿。”
羽燭夫人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亂顫,就像從地獄傳來惡毒惡毒的詛咒。
人群之中傳來一陣唏噓聲——
“蘇解,不可能吧?蘇解可是皇後的哥哥,他是大聖人。”
“怎麽可能是蘇大學士,一定弄錯了,蘇解品行高尚,怎麽可能?”
“我可聽說蘇解是蘇大人的養子,早些年蘇夫人不孕,收養過一個孩子。”
……
“夠了。”皇後一巴掌甩過去,羽燭夫人一個踉跄,嘴角滲出血來,她臉色慘白,燭光毫不留情的照耀過去,将她鬼魅般的面容堂而皇之的□□在黑夜之中。
羽燭夫人站起來,繼續自導自演:“皇帝懷疑皇後不忠,可是他舍不得處置皇後,就要處理那個孩子。”
“本宮就覺得奇怪,為什麽蘇解會這麽幫北辰侯,原來北辰侯是他的私生子呀。”貴妃帶笑不笑,全是諷刺,鬓角的珠花燦燦生輝,她整個人選得角度剛剛好,燭光籠罩,風情萬種。
這麽一弄,皇後徹徹底底的身敗名裂,就連羽苒與蘇解也會顏面掃地。
可是皇後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窘迫,她雖然惱怒,但是姿态依舊美好,這個時候,還能儀态萬千的面對對手,這些讓谷泉夭不得不敬佩她。
“你說得這麽多,說夠了嗎?”皇後冷淡的看着羽燭夫人,她很坦蕩蕩的走到羽燭夫人面前:“對,是我。”
她舉起自己的右手,“看看吧,就是用這只手掐死你兒子的。怎麽了,很傷心,可是你能做什麽,你只不過是一個沒用的千金小姐。”
皇後冷淡的開口,看着羽燭夫人,笑意清淺,帶着淡淡的愁:“北辰侯确實是本宮的小皇子,可是他不是蘇解的孩子,他是陛下的孩子,你們那位仁厚謙讓的陛下想要親手殺了自己的兒子,本宮替皇室保住了這條命脈,這不是過,這是功。”
她說得坦坦蕩蕩,對着蒼天,從容優雅。
“原來,這些都是真的。”羽苒輕聲笑道:“你殺了別人家的孩子?”
皇後并沒有羞愧,直視羽苒,笑得從容優雅:“不這樣,你早就死了,你應該感激本宮。”
“原來你認為我需要感激娘娘呢?娘娘确實有苦衷,這些都不是娘娘的錯,可是,娘娘造就了別人的苦衷,那麽這些就是娘娘的錯了。”
他的聲音清冷如水,冰的一點溫度也沒有,清冷的月使勁的照耀,卻總也照不到他的地方。
他實在是太孤獨了。
谷泉夭此刻想要過去抱住他,可是她不敢動,這個人經過比這更大的災難,這些通通算什麽呢?
“本宮沒有錯,誰敢說本宮錯了。”皇後冷哼一聲,看着羽苒,目光犀利如刀鋒:“就算是本宮的親子也不可以。”
谷泉夭雖然跟皇後見面的次數不多,可是她沒有看見過皇後這樣,皇後大多數是從容優雅,高貴大氣。
“豈敢?苒只不過區區下臣,怎敢責怪娘娘呢?”羽苒苦笑,那種又冷又苦的面容讓人不寒而栗,“只是,多謝娘娘好意,這麽多年承蒙娘娘照顧,羽苒感激不盡。”
“現在該解決問題了吧?”羽苒沉如水,寂如鋒,他看着羽燭夫人,嘗試着去安慰:“夫人,那麽就請放了各位大人吧,冤有頭債有主,他們都是無辜的。為什麽不做點好事呢?”
“放,當然要放。”羽燭夫人看看皇後,笑得更加邪魅:“只怕有些人想要将這些大人滅口呢?”
她一揮手,冷笑道:“各位大人請回吧,各位記得寫好遺囑,免得到時候被滅了口還不知道為什麽?記得要寫上皇後幹過什麽事,寫寫她的醜态,讓天下人與後世人都看看,什麽叫做母儀天下。”
那些大人站起來,惶恐的,戰戰兢兢的往院子外面走去,整個庭院就剩下他們幾個人。
羽燭夫人看看南貴妃,冷哼一聲:“娘娘不走嗎?”
“本宮好久沒有看到這些精彩絕倫的戲了,幹嘛要走呢?你們繼續,不用管我。”南貴妃笑容滿面的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現在就讓我為自己的兒子報仇。”羽燭夫人的袖箭對準皇後,皇後也一動不動,倒是太子立刻擋在皇後面前:“大膽奴才,竟敢行刺皇後娘娘,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哈哈哈,你要抄家盡管抄呀,我怕了你不成嗎?到了今日,我也不怕你抄家了,來吧,盡管來呀。”
乘着她張狂的伸開雙手的時候,羽苒立刻跑到她的面前,拉住她的手,往下解袖箭。
“小心——”
谷泉夭看見袖箭解開的那一剎那,從那上面發射出一枚箭,直直的釘在羽苒的右手上,血肉翻飛,紅色的血粘着紅色的衣,非常妖冶。
皇後立刻撕掉自己的衣服給羽苒的傷口緊緊的抱住,她到了此刻還能如此鎮定,甚至做什麽事情都是有條不紊的。
原來,羽燭夫人的目标不是皇後,而是羽苒,她失去了什麽,她也想要讓別人失去什麽,就像她說得,死了沒有什麽不好,痛苦的活着才叫無趣。
“哈哈哈。”羽燭夫人指着羽苒大笑:“蠢貨,你真把我當成你的母親了,你知道自己為什麽體弱多病嗎?是我得知皇後殺了我的兒子之後,我本想殺了你,可是我不敢,整個羽家的性命全部在她手裏,我如果殺了你,那麽給你陪葬的是羽家幾百口人,所以我等到了今天。”
“你借助羽苒與皇後的勢力不動聲色的将羽家擴大,讓他們有能力不受控制,甚至在冥冥之中動用一些不必要的手段。”谷泉夭冷冷的說道。
“不錯,今日的羽家不再是當初那個積貧積弱的落魄貴族,就算要連根拔出也不是那麽容易的一件事。”
“可是夫人,今日的羽家比之前的王家壬家如何?”谷泉夭從見第一面就覺得羽燭夫人深不可測,這個女人忽視了黑暗的政治:“這兩大家族那麽厲害,不照樣被滅掉了?”
“那樣又如何,只能說羽家的氣數盡了,我策劃了這麽久,終于等到了這一天,我又豈會罷手呢?”
“夫人,你想幹什麽?”
“我問過你了,之前的藥好吃嗎?娘在裏面加了無色無味的慢性□□,你為什麽還不毒發呢?”羽燭夫人奚落道。
“你這個瘋子。”皇後一巴掌打過去,她拎着羽燭夫人的肩膀,怒道:“把解藥給我。”
“哈哈,痛苦吧,對,皇後,我就是要看你痛苦,就是這副面容,繼續痛苦下去,我不人不鬼的活了十幾年,你就痛苦這麽一會兒……”她看着皇後扭曲的面容放肆的大笑:“對,對,你就痛苦吧,你活該痛苦。”
“那個藥被我嘗了,小侯爺根本沒喝。”
所有的聲音因為這句話戛然而止——
靜,沉靜,非常靜。
羽燭夫人的目光像火一樣燒過來,那凄楚的臉上還挂着淚珠,可是那眼睛焠了火,讓整張臉看起來很恐怖,就像在地獄邊緣掙紮的惡鬼。
“你說什麽?”她怒道。
“我,我說,那個藥被我嘗過了,我那個時候就知道裏面不對勁,所以就沒有喝你的藥。”谷泉夭看着羽燭夫人那副面容,心裏毛聳聳的,真如同看見了鬼魅。
“夫人大概還不知道吧,我娘在妓院裏面沒事幹,喜歡看書,她呀,不同別的女子喜歡看那些酸詩句,更不喜歡看曲譜,她喜歡研究醫書,也正因為如此,我父親才會看上她。”
說到這裏,她不由得悸動了一下,如果,如果不是她的母親喜歡看醫書的話,怎麽會遇到她的父親,那麽她的一生雖然在妓院裏面度過,受着別人的冷眼,可是不至于那麽凄慘,更不會死得那麽孤零零的。
她父親正是因為她的母親喜歡看醫書,把她錯當成那個醫女的影子,造就了她一生的不幸。
“我娘被我父親趕出谷府就靠着制藥為生,這樣雖然收入低,但是勉強維生,我從記事起,我娘就喜歡給我講那些亂七八糟的藥草之類的,雖然我很讨厭,可是沒辦法,我記性實在是太好。”
“蓖麻籽,營養成分極其多,這味藥本來苦味極重,确實是一味好藥,平民根本用不起的,因為它可以緩解疼痛,可是呢?怪就在怪在這蓖麻籽潛在毒素多,一般的禦醫都很小心,稍有差池就有性命之憂,然而夫人似乎多放了兩粒,因為味道極其不對勁,我看了禦醫開的方子,明明說半兩,可是娘娘多放了兩粒,其實根本看不出來了的,兩粒對于半兩來說影響不大,可是那個味道,真他娘的苦。”
“于是,我就把藥渣找出來,數了一下,哈哈哈,多了兩粒。”
“而且呀,娘娘不應該放毒櫆的,那雖然長得像枸杞,可是卻沒有味道,混入藥中,根本看不出來,可是枸杞遇熱水會膨化,然而那玩意兒煮不爛,所以在藥渣之中特別的顯眼。”
谷泉夭沒想到自己的一時興起,竟然發現了這麽多的事情。
羽燭夫人拍手叫好,她一個巴掌,一個巴掌的拍,聲音之中充滿了恨意。
她失聲的笑道:“原來被你這小屁孩将了一軍,真是失敗。早知道,早就該除了你的。”
“那是夫人太自信,也太了解小侯爺了。”谷泉夭一字一句,說得很自信,她确實很聰明,可是這些小聰明在最關鍵的時候卻是致命的。
那高高的冠花搖曳不定,紅色的璎珞流瀉如血,那種紅色,是她最讨厭的,也穿在她的身上。
“哦?”羽燭夫人心不在焉的應了一句,她回答的漫不經心,這個時候,在燈光之中仿佛變了一張臉,她并不是向先前那樣悲戚,倒是變得坦然,或許相對于結果的死亡,她更需要過程的痛苦。
“正因為了解小侯爺,夫人以為小侯爺不會懷疑夫人,是的,小侯爺根本不會懷疑夫人,因為他始終堅信夫人是他母親,這份恩情讓他無法懷疑你,更重要的是,小侯爺根本不懷疑夫人,因為沒有這個心機與精力。”
谷泉夭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正因為如此,夫人占據了先機,得到了得天獨厚的條件,因為根本沒有人會懷疑到您的身上,包括皇後娘娘也沒有算到今日的一切。”
“可是已經到了這一步,不是嗎?”
“我只不過是喝着玩的,我也沒有想到這些,那是個意外。”谷泉夭面色若桃花,緋色绛唇,燈籠無聲的搖曳,就像大家此刻的心跳,一下,一下。
“你為什麽多此一舉?”羽燭夫人一掌揮來,掌風凜冽,帶有破竹之勢,本來勝券在握,卻被人攪黃了局,甚至落得個功敗垂成。
借着一點餘光,她看得非常清楚,因為躲開那一擊的時候,她側過羽燭夫人的身邊,羽燭夫人的眼睛是非常明亮的,試問,有着這樣明亮眼睛的女子又怎麽會是任人宰割的玩物?
皇後想錯了,她以為羽燭夫人養在深閨,只有有足夠多的牽絆就會像籠子一樣把她捆住,讓她這輩子都在她的手心裏無法掙脫。
這樣的老虎,一旦咬破了繩子,沖出牢籠,哪兒還有主人的一席之地呢?
羽燭夫人是個難得的美人,不造作,有原則,她并不像其他美人一樣為了顯示自己的美故意百花從中争豔,她就像那空谷幽蘭,孤芳自賞。
可是就是這麽一個人,因為塵世中的一切就像一張網,網住了她的美好,把她逼得這樣癫狂,甚至是不擇手段。
正是這樣的一個美人,前一刻因為她的多此一舉而想要殺了她,後一刻就摸摸自己的鬓發,恢複良好的姿态。
“其實也沒有什麽,那不過一副藥而已,我也并沒有花多大的心思。”她冷笑。接着看向羽苒:“你也知道整件事,就是為了看我出醜對嗎?”
“不。”羽苒的聲音總是那麽綿長,所以就顯得很好聽,整個局下來,他都是最淡定的那個,因為從容習慣了,所以沒有辦法像谷泉夭一樣一直受着情緒的左右。
“我在等您的解釋。”
對了,就是那個理由。
那一日,谷泉夭挑出兩粒蓖麻籽,遞到羽苒的面前,像一個孩子考了一百分邀功一樣,她興高采烈:“看吧,我就說有問題,你老是不相信我,雖然我不是專業的,但是也算半吊子,比你這個連吊子都算不上的人強很多吧?”
羽苒聽到那個詞“吊子”的時候,明顯的似笑非笑,他總是在她的嘴裏聽到奇奇怪怪的詞,看了看她手裏放的兩顆蓖麻籽,怔了一下:“或許是禦醫弄錯了呢?”
“如果禦醫弄錯了,就應該叫庸醫,庸醫為什麽叫做庸醫呢?因為庸醫亂收費,比如一個紅薯賣一個銅板一個,可是庸醫卻可以賣到二十個銅板,為什麽?因為這是他們在靈芝旁邊采到的。同理,為了多掙你幾個錢,多賣你幾個紅薯也無可厚非了。所以,會因為藥量超标而醫死人的。“
“禦醫是什麽東西呢?就是比較專業一點的,為什麽要專業,因為都是為貴族服務的,你想想,平民百姓死了,也就一個草堆埋了,可是世家子就不同了,世家子若是出事,就算他們該死,他們的家人也得搞出一點事情來,所以他們敢得罪世家嗎?”
羽苒正要說什麽,谷泉夭立刻自己推理着:“不敢吧,所以,弄錯了可是要掉腦袋的,更何況,我偉大的小侯爺可是皇帝皇後眼前的紅人呢?他敢嗎?”
“別胡說。”羽苒一聽到紅人兩個字,不禁頭皮發麻,尤其是這樣說出來的,更加讓人一頭桑麻。
谷泉夭見沒有說動北辰侯,還不死心,她非要把真相捅到羽苒面前,她才要甘心。
“好,戰且不說那個什麽蓖麻籽,就說說毒櫆,這個可是有毒的,我想查查那個人是誰,為什麽要這樣對您,還有呀……”
“我想……”羽苒停頓了一下,他看看滿院子開着美麗的花,飛一吹,就特別的香,良久,他道:“會有一個解釋的,但是需要等。”
谷泉夭看着羽燭夫人平淡的面孔,彎眉如月,唇瓣似血,“呵呵,早就知道了呢?不是自己的兒子終究不是自己的,無論養的多熟,可惜了,這個解釋,沒有。”
——沒有。
因為解釋就是怨氣加仇恨,所以無論羽苒有沒有錯,她都将所有的罪歸咎于他。
“我憑什麽要跟你解釋,你算什麽,你只不過早就該死了,沒有我,你能茍活到現在,所以沒有解釋。”羽燭夫人說得字字铿锵,聲音璀麗,宛若掙斷的琴弦。
“恩,其實,我早就明白的。”羽苒話鋒一轉,聲音的溫度不變,可是聽在心中總是讓人不由得覺得寒冷:“那麽,您是否可以撤退這些人呢?”
他指着那些殺手:“他們也應該有家人吧,謀害皇親國戚是死罪,就算他們想死,可是他們的族人要活。”
“哈哈哈,天真。”羽燭夫人冷笑着:“殺手,哪兒來的親人,就算有,他們也不會認,因為哪個家人會那麽心狠,把自己的孩子送去當殺手,他們的親人早就死了,如果非要說有的話,那是我。”
“夫人,您又錯了,他們做殺手,是被逼無奈,誰家的孩子不是心頭肉,如果不是迫不得已,誰又會把自己的孩子送去送死,他們是有親人的,他們的親人在等他們回家。”
谷泉夭看着那些人,柔聲的問道:“你們想回家嗎?”
那些人拿着刀的手明顯一顫,目光散發着熱切的光,有一種感情在胸腔流淌。
家這個字,來的太不容易了。
只是,這些人是不相信的,就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誰。
“我想,只要你們願意放下手裏的刀,皇後娘娘願意放你們回家的。”谷泉夭這個時候搬出皇後。
當她還在得意她的表演的時候,別的事情已經發生了。
“別傻了,皇後自己都自身難保,她拿什麽保住你們,這條路就是要……死。”她最後的一個字扼在喉嚨裏面沒有說出來,那聲音近似一種嗚咽,宛若惡魔在最後一刻的嗚咽。
皇後手裏拿着一枚袖箭,那是谷泉夭打斷的一支,她悄悄的轉移到了羽燭夫人的身後,羽苒看見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羽燭夫人捂着肚子,那是從後背刺出去的箭。
剎那間,血順着傷口使勁的往外湧,怎麽捂都捂不住。
羽苒抱住了羽燭夫人,想說什麽,他已經不知道,對于朝堂之上的很多事情他都游刃有餘,可是面對這些私事卻無能為力。
他按着羽燭夫人的傷口,血從他的指縫裏流出來,怎麽按都留不住,他掏出懷裏的金瘡藥,因為一時緊張,他一下子倒出大片的藥,那紅色的之間沾着白色的藥粉,頗像揉碎的金盞花。
血還是從傷口之中滲透出來,大片大片的殷紅,羽燭夫人看他的眼光并不是那麽的溫和,她有氣無力的靠在羽苒身上,說出的話惡毒致命。
“其實,絕世無雙的北辰侯難道不知道你為什麽會從小體弱多病?那是因為我,我發現了蘇意殺了我的兒子,可是,可是我每天面對你,然而卻,卻不能殺了,你。我真的好恨,所以,所以你不能死,但是也不能好好地活着。”
羽苒沒有理會她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