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千回百轉,偌大宮殿,她還是沒有迷了方向
王就不敢動手,突然樂正王向前一傾,羽苒的劍一顫。
樂正王知道自己逃不過這一劫,就算羽苒不殺他,刺殺陛下是死罪。
羽苒沒有動,劍也沒有動,動的只有樂正王,那把劍刺入他的胸腔。
他一步一動,慢慢走向前去,蜿蜒着鮮血的劍就在背後一厘一寸的刺出來。
他的血順着劍流到了羽苒的手心,溫熱而粘稠,他下意識看着自己的手,那裏的鮮血慢慢的流出來順着握着劍的手流出來。
死士一看到老王爺死了就奮起屠殺,從府外湧進的兩隊人厮殺在一起。
“父王?”當那個閨中的大小姐聽到動靜走到前院來看到的就是那樣的一幕。
無情的刀劍,通明的燈火,痛苦的吼叫,倒下的父親,持劍的羽苒……
多麽可笑的一副畫面。
“父王,父王……”樂付雨使勁的搖着老王的屍體,老王爺連眼睛都沒有閉上,睜着眼睛看着那黑暗之中通明的燈火。
“父王,父王,您醒醒,我不生氣了,真的,我答應嫁給殿下了,您不醒過來,我的婚禮是多麽的暗淡,我求求您,女兒還沒有出嫁呢?父王……”
羽苒的手無力的垂下,帶着血的劍落在地上,彈起一個弧度帶着沒有冷卻的鮮血滾了幾下,血絲就這樣慢慢的蜿蜒。
樂付雨抱着父親痛哭,她慢慢的合上樂正王的眼睛,撿起地上的劍,一步一步的靠近羽苒。
她從來沒有這麽絕望過,就在那刀劍刺入羽苒身體的那一瞬間,她簡直痛的想死。
羽苒抱着右肩沒有理她,抽出劍一步一步的離開樂正王府。
在羽苒走後,樂付雨感覺大地像是從腳下抽出去,她整個人就倒在滿地鮮血之中。
Advertisement
整個樂正王府就好像一座死牢,所有的人全都被滅口除了樂付雨。
谷泉夭跑到禦書房的時候,她已經累得虛脫,那太監攔着她,被她一巴掌打暈過去。
三步兩步越過所有的侍衛,一推門看見海公公正在給皇帝遞茶。
她立刻把扇子甩出去,正好打破了那一碗茶,侍衛沖進來正要将她拿下,卻看見皇帝的親信海公公揚起手正要殺皇帝。
“陛下,有人要殺你。”谷泉夭立刻越起,撿着扇子,擋在海公公的面前。
“看來最難防的确實家狗呀。”谷泉夭勾唇笑了笑,她将扇子擋在海公公的巴掌前,露出半個臉,說不出的妩媚。
谷泉夭一向對自己的速度非常的自信,如果剛才換做別人,這皇帝恐怕早就已經死了。
和帝往後退了幾步,侍衛迅速沖上來圍着皇帝。
海公公掌心向前,一下子震碎谷泉夭的扇子。
“你,大膽奴才,朕待你不薄,你竟敢造反?”皇帝指着海良工,風掀起禦書房的紙張,希希簌簌的響。
“陛下确實對奴才不薄,奴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與身份全是陛下賜予的。”海良工沒有管谷泉夭,一步一步走向了皇帝。
皇帝一步步的後退,從簾子裏面出來一堆武功高強的暗衛擋在皇帝的面前。
谷泉夭瞬間覺得自己多餘了,覺得沒有自己什麽事情了。
“大膽奴才。”皇帝喝到:“你以為朕什麽都不知道嗎?之前北辰就說過,你有問題,朕還不信,可是沒想到朕這麽多年對你這奴才的好抵不過別人的幾兩銀子。”
“陛下。”這次輪到谷泉夭開口了:“那幾兩銀子是海公公的救命錢,如果沒有那幾兩銀子,恐怕他哥哥早已經病死了,恐怕他自己也沒有現在的地位與富貴。”
谷泉夭沒想到羽苒安排的是這一招,當初在樂付雨夢話聽到那句詩,她暗中就知道羽苒在查。
後來查到海公公在街上賣字畫被小小的樂付雨因為善心全部買下來了。可是小孩的零花錢遠遠不夠救命的,何苦是海公公那得了重病的哥哥。
之後樂正王跟着海公公到了他家,看着這樣落魄卻不離不棄的一家人,他當時很感動,就留下了一沓銀票。
因為這些銀票,海公公的哥哥得救了,可是哥哥的病花光了所有的積蓄,而他卻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人。
他就放下了尊嚴入宮了,之後在皇宮之中遇到這位孤獨的帝王,對于自己一家人的救命恩人樂正王,他一直想着辦法報答。
直到清和一十二年一月,樂正王找到他在謀劃一個計劃,一個行刺帝王的計劃。
經過幾次三番的思考,他答應了。
如果剛才皇帝喝了那杯茶,或許皇帝也已經死了吧。
當谷泉夭進來的時候,看到海公公的猶豫,畢竟這位帝王對他不錯的,給了他所想要的一切,說到底,海公公還不算太壞。
兩個人都對他有恩情,這些恩情沒有輕重,而這兩個人又都是以當權者的身份給他的恩情。
“陛下。”谷泉夭忽然跪下:“饒恕他吧。”
皇帝有錯愕,甚至是不解,他不明白這個憑空冒出來的丫頭憑什麽要求他,他是帝王,別人只能請求,無法要求。
海公公也是一愣,他幾次三番想要了這個丫頭的命,沒想到最後求情的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丫頭。
他冷哼一聲,瞥了谷泉夭一眼,十分的冷淡:“不用你管。”
對于海良工的不知好歹,谷泉夭沒有生氣,反而态度也是誠懇。
“陛下,海公公如果真的想行刺于您,恐怕就算臣女趕得及時,他也會行刺您的,海公公的功夫不錯,至少遠在我之上,試問,這樣的一個人要殺一個人至于這樣拖拖拉拉的嗎?”
皇帝不吭聲,冷着臉,看着海良工的時候仿佛着了火。
侍衛拿着劍威嚴而規整的站着,宛如寒鐵一般,只要皇帝一聲令下,海公公或許就會被他們撕碎的吧。
“朕不養不忠的狗,尤其是這樣的不忠。”他說完話,微微的偏過頭,眉頭一皺,等待着什麽。
“奴才不能伺候陛下了,望陛下珍重。”說完海良工自斷經脈而死,好歹主仆一場,皇帝看着他的時候有着些許的不舍。
“奴才,奴才希望陛下饒過我,我的家人,不,不要為奴才,的事煩心,還有,還,樂正王只是一時糊塗,饒……”
後面的話還沒有說完,他就一頭栽在地上,血從他嘴裏流出來,彙成一片。
“你是,谷熙的女兒。”皇帝收斂好情緒淡淡的問谷泉夭。
“是。”谷泉夭點頭回答着:“是北辰侯要求臣女來的,所以北辰侯對陛下忠誠不二,希望陛下寬恕他。”
“北辰,北辰……”陛下念出聲,眉頭不展,皺紋一層一層的勾勒出溝壑,那皇冠之下的白發鑽出帽子。
谷泉夭不敢開口,她在一些人的嘴裏聽到過關于這位帝王的很多事情,她怕這位帝王一不留神的就要了她的命。
谷泉夭看向他,他沖着谷泉夭溫和的一笑:“沒事了,沒事了,大理寺卿已經上書給朕了。”
什麽情況,江潼那家夥是想先下手為強嗎?他怎麽可以這樣……
“北辰侯貪污弄權證據不足,所以無罪釋放。”皇帝說得雲清風淡,可是一般強者談笑風聲的背後一定有着蠢蠢欲動的野心。
可是至少這個帝王說着無罪釋放了,一顆心終于放心下來。
清和一十三年四月初一,樂正王府突起大火,只有小姐一人逃出,陛下感念樂正王功績,遂擇桦林建陵墓,追封樂正一等王勳。将其遺孤接入皇宮,交由南貴妃照看。
清和一十三年四月初二,因小人讒言,北辰貪污弄權罪名不實,遂無罪釋放,因其重病,陛下特派禦醫慰問,并下令賜婚,北辰府邸一時盛況,空前絕後。
清和一十三年四月初三,大理寺卿江潼暴斃家中,死時容顏蒼老若老妪,一時成為帝都懸案,連破案奇才東壁侯羽平和也一籌莫展。
紅塵滄桑,望春樓望來了多少春夏空瘦。
白雲蒼狗,滿滿史冊載滿多少明月當頭。
這座秦樓楚館葬掉了多少風流淚,當她闖入這座金樓之上的時候,那個老媽子一看到她就愣住了。
一般來妓院的女子分兩種,一種是來這裏找自己的夫君回家的潑婦,不過這種女子一般拿着菜刀來的。還有一種就是走投無路進來謀生的,可是這種女子一般凄凄可憐。
她一看這位女子,前面兩種都不屬于。
谷泉夭看着老媽子盯着自己看,就對她開口道:“我找羽平和。”
“啊,您找羽大人呢?”老媽子一拍大腿,表情浮誇,下一刻立刻閉着嘴巴,裝作無所謂的樣子:“他還敢來這裏,欠了三個月的債都沒還。”
谷泉夭一愣,覺得自己好像是走了虎穴了,立刻笑道:“我跟他不認識,真不認識……”
說着退到門口,大門嘭的一聲關上,那些侍衛沖上來抓着她不放。
看這架勢又像是打架,她清了清嗓子,作了作勢:“我是谷熙的女兒,谷大将軍的妹妹,你們誰敢動我,我就讓我爹端了你的望春樓。”
“我去,你吓老娘呢,千金小姐怎麽會來這種地方?”老板娘裝模作樣的指着谷泉夭:“我看你應該是被東壁侯欺騙的不良少女吧?”
是可忍孰不可忍,谷泉夭吼道:“只有你們這些蠢豬被他騙了三個月的錢,我就想不通了他那麽弱智,是怎麽騙到你們的。”
“野丫頭,你說什麽呢?”羽平和摟着一個漂亮嬌小的姑娘走下來:“誰弱智呢?我這麽英明神武像弱智嗎?”
谷泉夭看看老板娘:“他不是欠你錢嗎?”
老板娘點頭。
“為什麽他還在這裏。”
老板娘搖頭。
谷泉夭嘆了口氣,老板娘立刻撲上去,羽平和攔住她:“你怎麽這麽饑渴,看來我帥到老少通殺呀。”
笑了幾聲他轉向老板娘:“別問我要錢,我絕對沒有,就算我貪污了一點錢也不夠你敲詐的。”
老板娘剛要發作,羽平和将指頭放在嘴邊噓了一下,輕聲說道:“不要生氣嘛,我來是來查案的,大理寺卿前幾天暴斃,我懷疑跟你們有關,老板娘,你說有沒有關系呢?”
他說什麽,谷泉夭聽不清,只是他附耳的姿勢有點暧昧,這家夥不會是喜歡上老板娘了吧?所以故意欠她錢,然後就這樣乘機吃豆腐……
“野丫頭,別以為你想什麽我不知道。”羽平和走到她的跟前不懷好意的說道:“你來是為了江潼的事情,那我告訴你,江潼的死是懸案,你還是不要知道的好。”
“誰殺了他?”谷泉夭追問,她忽然覺得自己真像一個無底黑洞,那些事情明明跟她沒有關系,可是一想到那麽一個人,就突然消失了,在這個世界毫無蹤跡的消失了,她就像一個無助的蒲韌一樣非要找到一個答案。
谷泉夭走了幾步跟上羽平和,羽平和有點很煩她,突然腳步加快,可是他跑得氣喘籲籲,谷泉夭依舊心不驚肉不跳的跟着他。
“我,服了你,你說,你都要成為我的表嫂子,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這麽無聊??”羽平和拍着胸脯靠着牆喘息。
“他為什麽會死?”
“我哪兒知道,他死于心竭焦慮,死得時候已經老了,這樣暴斃很容易。再說別人幹嘛要殺他,惹得自己一身騷。”
谷泉夭不說話,她低着頭,像是在為江潼無聲的哭泣。
“哎呀,女人真是麻煩,他真的是老死的,他那樣心思沉重的人要死很容易,我聽他下人說他死得前一夜對着他的家人幾個靈位痛哭,他說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家人,是他的錯,是他的無能……”
“我知道,只要小侯爺無罪釋放,他就會死得。可是沒想到死得這麽快,我以為找個時間開解他,他就會好了。”
“他那種人,一旦沒了方向就會死,之前的方向是殺我表哥,但是我表哥沒死,他就沒了方向,就像滄源的禿鹫是向往着高山,等到它爬到高山之上,就代表它的死期已經到了。而江潼就是這樣的一種人。”
☆、有一種可能
春季,花開。
一人白衫紫衣,宛若仙人,那紫藤花蜿蜒着樹木延展到跟前,仿佛要嗅到眼前之人一般。
谷泉夭施施然的走過來,看着桌子身邊涼透的褐色的藥,她皺皺眉,湊近那碗藥,笑道:“可以給我喝一口嗎?”
羽苒不解,睜開眼睛看着她,并沒有反駁。
谷泉夭拿起白色的湯匙,可是那褐色的藥到了嘴邊就變了一股味道。
苦,太苦了。
“皇家園林的花一到春季都開了,那裏有着最好的養花聖手,可是人種出來修剪出來的花怎麽比得上大自然的妙手?”
羽燭夫人陪着皇後走到庭院裏,看着樣子她們相處應該不錯,因為他們摒棄身份地位并排走的。
“是呀,你總是比我有着美的眼光,哪裏像我,養在深宮,眼睛都混了,耳朵也好使了,只有你總是能給我講一些好玩的事情。”
羽苒微微點頭,像是對她們行禮,只是,他這樣對皇後也未免太沒有禮貌了吧。
“三小姐真是情意深重,看來陛下真是成全了一樁美事。”皇後贊不絕口。
谷泉夭萬萬沒想到自己那日走了狗屎運,竟然讓皇帝親自賜婚,而且還許諾給她親自為她主婚,以效當初護駕之功。
羽燭夫人點頭寒暄,附和皇後的話。
“三小姐要不要一起游游皇家園林?此刻花開似錦,真是游玩的好地方,或許還能找到聖手學學養花之道。”
皇後拖着長長的紫紅色蝶戀花的長袍,豔麗得逼人,連整個院子裏的紅牡丹也無法及其十分之一,她有一種十分極其霸氣而高貴的姿态。
因為她實在太豔麗了,羽燭夫人素裝銀色淡妝,因為皇後越發的豔麗,而羽燭夫人就越發素雅,這樣兩種色彩就像她們一生。
“娘娘,夫人,我對花不感興趣,花到我手裏絕對活不過三天,就小時候養過仙人掌最好,插哪兒活哪兒。”
她一說出口就引發皇後與羽燭夫人的哈哈大笑,這兩個女人竟然這樣毫無顧忌的哈哈大笑,笑得花枝亂顫。
“得,得,年輕人的世界,我們實在是接受不了了。”
皇後邊笑邊招手,谷泉夭看了羽苒一眼,羽苒點頭,她就切切諾諾的走過去,皇後取下腕上那枚白色羊脂玉手镯遞給谷泉夭,谷泉夭遲遲不敢接。
這算什麽?當着自己婆婆的面送給她禮物,而且還是和田玉裏面最價值不菲的羊脂玉。
她覺得一步帶親二不帶故,就算羽苒是羽燭夫人養子,也不用這麽這麽破費吧!
皇後見她愣住了,就笑了笑,細細的皺紋在眼角蜿蜒:“這不算貴重,本宮之前在想谷家三小姐是個怎樣的人呢?太子說你聰明義氣,算是好姑娘,陛下也說過你是個難得的好姑娘,就連陛下也親自為你賜婚,那麽本宮就要乘着這個空來巴結巴結了。”
見她心有顧慮,皇後微微一笑,她這一笑仿若冰山凍結,之前對她所有的不好感覺全都煙消雲散,這個女人笑起來的時候就像母親一樣。
“這算作是見面禮吧,很高興見到三小姐這樣與衆不同的姑娘,這見面禮算不得貴重,可是本宮母親的遺物,就當做三小姐與北辰侯大婚的賀禮吧。”
她說話的時候,總是含笑,跟之前那個明豔的美人判若兩人,她伸手接過:“謝娘娘賞賜。”
皇後見她這樣,忍不住又笑了,拖着長裙來到羽苒跟前寒暄了幾句。
羽苒也同樣的回禮,甚至谷泉夭覺得羽燭夫人與羽苒更像主仆而不是母子,唯獨的區別就是羽苒對她很尊敬。
“小侯爺還是好好的養病吧,大婚的事情,本宮想夫人會操勞好的。”皇後随口笑道,笑着還不時去看羽燭夫人,羽燭夫人點頭示好。
羽苒點頭微笑,谷泉夭雙頰微紅,她很少有這樣的嬌羞狀态,可是如今卻是這樣的不好意思。
“你說這玉镯皇後給你的?”壬訾逍很驚訝,就算賞識谷泉夭的為人也不可能給這麽貴重的東西,更何況這是她母親的遺物,要給也得給谷海菱才對。
“嗯。”谷泉夭點頭:“有問題嗎?”
壬訾逍搖搖頭,他雖然腦子不正常,也知道羽苒是羽燭夫人的兒子,算是皇後侄子:“皇後有可能在收買你,通過收買你而收買北辰侯,然後讓北辰侯幫助太子扳倒二殿下。”
“聽着有道理,可是……”
“可是現在的北辰沒有實權,他的兵權被皇帝收回,在南書院的整理工作也被史官取締,現在的北辰就像一個空殼侯爺,只是皇帝給着俸祿養着的一個花瓶。”
“你才是花瓶。”
“這樣才可怕,你也不想想天下仰慕他的人何其多,他随便發一紙文書,就會像煮開水一樣沸騰,所以收買這樣的人一定不會虧。”
“好像有點道理。”谷泉夭看着手裏的羊脂玉手镯,在燦燦晨曦之中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你們都在呢?”走廊下,谷海菱由着宮女扶着,慵懶得像美麗的練彤彩花,有種難以言說的韻味。
這皇宮真是養人,以至于當初那麽嚣張的大小姐成了一位高貴優雅的皇妃。
“啊,本王想起來了望春樓來了幾個新妹子,我先走了,良娣娘娘小泉泉慢慢聊。”壬訾逍立刻開溜,女人就是麻煩,尤其是這樣兩個有着恩怨的女人更是麻煩。
“我進宮不是因為你,皇後娘娘說她想了解外面的世界就讓我進宮講給她聽,還有我要嫁人了,你完全可以放心。”
谷泉夭站起身就要走,被谷海菱一句話給攔住了。
“難道就沒有什麽話跟我說嗎?我們姐妹好久沒有聊天了。”谷海菱的聲音突然提高,她的聲音也帶着渾然一體的高貴,有着盛氣淩人的氣焰。
谷泉夭扭頭就走,她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這個人,為了那麽可笑的理由竟然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這個人還是跟自己有血緣關系的姐姐。
“你真的不打算跟我敘敘舊嗎?”
“有什麽好說的,你有了孩子就坐穩了寶座,你還敘什麽?我不明白。”
話是這麽說,谷泉夭還是坐了下來,她并沒有理谷海菱。
“我們和好吧。”谷海菱笑道,她笑起來了時候非常的美麗妖嬈,不得不說谷海菱收斂了很多,也精明了很多。
谷泉夭擡起頭,她有點不理解,她的目光靈通透徹,眼波渺渺,配着這樣的錯愕,美麗卻更有魅力。
“我們和好吧。”谷海菱坐到了她的對面,笑容誠懇而和諧:“我之前也是因為害怕,我走投無路了,才會……”
“你走投無路,才會這樣對我對嗎?我不明白,你走投無路就要無辜的人牽連其中,因為你害怕,所以就不問緣由?”
“如果是你的話,我相信你也會這麽做的,如果你嫁給了北辰侯,而我介入你們之前的話,你也會想要殺了我的。”
她站了起來,扶着欄杆,淡淡的看着谷海菱:“我不是你,我不會因為自己的私心而惘顧別人的性命,谷海菱,我們從小就不是一路人。”
谷海菱冷笑了幾聲:“是呀,我們本來就不是一路人,當你發現你嫁入一個舉目無親的地方,甚至,甚至發現那個愛你的父親只是把你當做棋子,他根本不會管你開不開心,高不高興,只要不影響他的利益就可以,而且你的丈夫不愛你,還跟別人眉來眼去,這裏是吃人的地方,我不得不防患于未然。”
谷泉夭凝噎在喉,她如果到了這個地步該怎麽辦呢?
當初谷海菱因為知道自己被當做一枚棋子送入皇宮,再加上新婚之夜的空閨與太子的冷落,處于這樣的困境,她不得不去尋找新的靠山,所以就被海公公利用了。
這一切竟然是這麽的合理。
遠山色如黛,暖風和煦怡人。
谷海菱渡步到谷泉夭的身邊,渾然天成的高貴:“我們還是姐妹,有抹不掉的血緣關系,所以呀,我們應該相信相愛的。”
她根本不相信什麽相親相愛,因為太子想要收買北辰侯,有什麽風比枕邊風更加吸引人呢?
所以呀,所謂的姐妹情下面掩飾的不過是肮髒的欲望。
她有了孩子,谷家也成了靠山,如今再加上北辰侯這個妹夫,以後恐怕在皇宮之中,無人比拟。
谷泉夭淡淡的看着她,目光如炬,讓人心慌。
最終,她抹唇一笑:“好歹也有血緣關系,那麽我現在告訴你,我對你所擁有的東西沒有興趣,我喜歡與你争,但是我讨厭皇宮,所以永遠都不會争你喜歡的東西。”
“我知道呀,你要嫁人了嘛。”谷海菱高興的拉住谷泉夭的手,一不小心碰到谷泉夭的手腕,那羊脂玉手镯散發着淡淡的光芒。
谷海菱迅速掀起自己那素錦寬袍,她有點難以置信的看着谷泉夭。
谷泉夭也愣住了。
谷海菱那細膩若脂的手腕上也有着一枚玉镯,那同樣的材質同樣的款式,那麽的美麗。
“你……”她們兩個人幾乎是異口同聲。
“母後送你的吧,當時她有一對,我生下皇長孫的時候,她送給我一個,那是她母親的遺物,我在想她的另一個是不是要送給太子的另一個妃。”
谷泉夭立馬的搖頭,“不是,皇後娘娘送給我算作我與小侯爺的大婚賀禮,所以我不會與你搶,我對你喜歡的不感興趣。”
“那這個怎麽解釋?”谷海菱突然問道,她的聲音非常尖銳,但是非常的好聽,就像清晨破曉的風聲,尖銳而柔弱。
“為什麽不是與你一樣,是妄想收買我,進而收買北辰侯,別忘了,小侯爺算是落魄的時候了吧。”
“可是她為什麽要留下這種對她具有特殊意義的東西?可以給百金,賞萬銀,可是這樣未免太讓人匪夷所思了吧。”
看吧,本來面目露出來了,真是……都進了皇宮了,為什麽不好好的學學呢?真是一個自以為是的千金小姐呢?
“原來你以為金銀可以代表一切呢?真是可笑,現在小侯爺閑置在侯府,陛下欲貶卻升,這也算他一生之中最落魄的時候,收買人,最好能攻心,因為你給的起的金銀,別人也可能出更高的價錢,所以有什麽比收買人心更能收買人的呢?”
谷泉夭不僅給了谷海菱一個解釋,更是給了自己一個解釋,就像她一直很不解,為什麽皇後要對她這樣。
唯一的解釋是北辰侯。
柳枝在湖面劃過漣漪,一圈圈的蕩開,偶爾飄下幾片葉,泂泂流去。
谷海菱仿佛還不相信,連谷泉夭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更何況是谷海菱呢?
“算了,看你要嫁人的份上,我還是先賀喜你吧,對了,去我宮裏走一趟吧,你好像還沒有去過呢,你還沒看過長孫殿下吧,你不是很喜歡小孩子嗎?現在去看看吧。”
“谷海菱,你以為一個招數在我身上用兩次還可以嗎?你腦子有坑吧。”
她還記得是谷海菱利用這個孩子,害得她差一點喪命,更何況還有小魚的一條腿,嚴媽的一條命。
“你想什麽呢?我只是覺得不想殿下連自己的小姨都不認識,不去,算了。”谷海菱佯裝走出了幾步,回過頭來笑道:“有好吃的呦。”
“那個,等等,我随你去看看。”谷泉夭突然很好奇,剛剛那些話萬萬不可能是谷海菱說出來的。
穿過排排竹林,花園,園池,到了她所居住的隆華殿,這裏的繁榮就如它的名字也難怪谷海菱這樣的大小姐會如此的惬意。
白玉般大理石牆壁,珠簾璧鉑裝飾出來的水閣,當谷海菱掀開那藍白色的簾子,她突然反應過來。
“爹?”
眼前的那位老者,不正是她的父親嗎?本來兩鬓已經花白,如今白頭發更加填了幾縷。
父親真的老了,不再是以前那個還能撐得起半邊江山的父親了。
天色微涼,悠悠春風來,吹落,隔岸花一枝。
“爹。”谷泉夭低着頭喊着,她不願意擡起頭,其實離開家的那一刻就像小時候被谷老婦人趕出谷府一樣,那個時候沒有叛逆的不削一顧,只有有種淡淡的失落。
“在外面過得怎麽樣?”古熙看着她十分的溫和,仿佛之前他們父女口角之争全都煙消雲散。
“還,還好。”她都不知道這聲音竟然是自己的,結結巴巴的,一點都不像那個灑脫的女子。
“早點回家吧。”古熙笑道,他看着谷泉夭,有一種叫做親情的東西在流淌,那種東西在最要命的時候給了她重重的一擊,這些都是無法割舍下的。
她點頭:“恩。”
畢竟是她的家,有着血緣關系的,就算自己的意見與他們相左,可是那些抹不掉的血緣關系總是那麽一種象征,至少證明自己在這個世界自己來過的。
“還愣着幹什麽?坐下來呀。”谷海菱拉着她,她才看着他們坐下來。
他們對她忽然變得文靜不适應,他們笑着說,“看看小泉,要嫁人了,到底是不一樣了,你看看她,漂亮多了。”
谷冥打趣她,她也就笑笑不說話。
宮裏的奶媽将倉邺抱了出來,谷海菱笑着接過。
“小泉,看看倉邺長得多像太子殿下呀。”
那個小孩就伸出白白嫩嫩的手去扯谷泉夭發間的發簪,谷泉夭忽然碰到倉邺的手,小孩的手細膩而滑嫩。
他是那麽的脆弱,仿佛就那麽輕輕的一用勁就會把他給捏化去,軟的就像絨毛,讓人愛憐不得,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這片絨毛就被吹跑了。
才一歲多,倉邺仿佛聽得懂人話,當你一跟他說話,他就使勁的笑。
“他長大一定會像太子殿下一樣英俊神武。”谷泉夭由衷的贊嘆,這個小孩從小就愛笑,長大了也一定像太子殿下一樣是個暖男。
那麽小的小孩子,讓人愛戀不及,可是誰能那麽狠心想要将碧蟬放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孩的身邊呢?
她一想到羽苒還在這麽小的時候就要遭受這種罪,她心裏就難受。
不,不對,這期間一定發生過什麽事?
誰能毫無緣由的對待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小孩子下手?
可是這皇宮之中死過多少無辜的小生命,用小孩子取得自己想要的地位,好像很賺。
這一類的代表人物就比如武則天,用了自己女兒,犧牲自己兒子得到自己的權勢。
——“我的家是個很複雜的家,我的父親讨厭我,母親不得不将我遺棄……”
——“當你發現你相認會給自己家人帶去災難,那麽你的相認還有什麽意義?”
——“他再也不會哭了。”
“你在想什麽?”谷海菱有點不解的問着她。
她看看手腕上面的羊脂玉手镯,再看看谷海菱,忽然想到一個可能,那日皇後聽到羽苒會死就放聲大哭,那麽很有這樣的一種可能。
她心不在焉笑道:“沒什麽,只是被皇長孫殿下的可愛給迷倒了。”
谷海菱一聽,頓時笑顏如花,她拉起小嬰兒的手,無比的愛撫:“看吧,看吧,你多可愛,竟然把小姨迷倒了,你長大了,一定像你父親一樣的英明神武。”
“會的,會的。”谷泉夭心不在焉的應付着。
她看看自己的父親,“爹,如果小侯爺跟你作對,而我會向着小侯爺,那麽你會犧牲我嗎?”
“不會。”古熙斬釘截鐵:“無論如何,你都是我的女兒,我不會舍棄你們任何一個,你們的生命是我給予的,雖然爹很沒用,是個懦夫,雖然我利用過你們,可是你們是爹的女兒,所以爹會想辦法把你們留在爹的身邊。”
至于谷熙的一番話有多少說給她與谷海菱聽的,有幾句是真的,有幾句發自肺腑,可是有一點沒錯。
他無論花了多大的代價一直将谷泉夭谷海菱甚至是白夜如留在身邊,看着這些小家夥長得如花似玉的姑娘。
雖然他不是一位好的父親,可是,可是他并沒有因為這些女兒違背自己的利益而想要舍棄或者是放棄。
所以說,跟羽苒比起來,她好幸運。
自己的親人就在身邊,低頭不見擡頭見,而他只能跪在地上,稱呼着那冰冷而沒有生氣的尊稱。
真是……很難過呀。
柳絮潺潺劃過河面,漣漪蕩開,魚兒在水裏鑽來鑽去,那亂了的水就像亂了的心。
“原來谷大人一家到這裏來了,真是讓本宮好找。”皇後巧笑妍妍,那雪白的腮邊塗了胭脂,她本是明豔的美婦人,這樣大氣而美麗的一個人究竟是如何下了那樣的心?
“微臣參加皇後娘娘,娘娘千歲。”
“兒臣參見母後,母後千歲。”
她看的愣住了。
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那樣傲的眉峰……宛若三尺寒冰的眼光……
怎麽,怎麽可以這樣像呢?
當初見到皇後的時候她就覺得像,那個時候,她以為她是太愛北辰了,因而所有的人在她的眼裏全部都有點像他,原來都不是錯覺。
“小泉。”谷海菱看見谷泉夭直視着皇後,忍不住呵斥,與皇後平視就是藐視皇權,這是死罪。
谷泉夭這才反應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