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千回百轉,偌大宮殿,她還是沒有迷了方向
雨,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你倒是說句話呀。”
依舊相對無話。
“我從來沒想到過我母妃居然把你當作工具,我求你原諒我好不好?”
宗嘉琪幾乎是自言自語。
無論他怎樣說話,樂付雨就是不理他,目光一直盯着前方的某一個點上,為何這麽無力掙紮呢?
真的是不明白為什麽會這麽痛,可是如果不能感應就好了,可是每處傷疤這麽明顯的□□,每一道傷口真的很痛很痛。
——只是痛太久了,已經忘記了,疼得習慣了,可是總有人喜歡揭開傷疤然後把鹽揉進傷口,疼得眼淚都出來了。
“你放心,所有的公道,我替你讨。”他執起女子細白的手,留戀在唇邊。
“我一定會得到江山無限,到時候與你共賞。你這麽的漂亮,一定要把最好的給你,能夠配得起你的只有這美麗的江山……”
男人說起情話來,一套好過一套。
樂付雨依舊注視着前方,一動不動,那雙澄澈的眸子變得渾濁。
那溫婉的笑容去哪兒了?
那雙漂亮的眼睛呢?
為什麽會有一個女子撞牆,怎麽會有人傻到撞牆呢?
這是我,這怎麽會是我呢?
眼前依舊有個穿着藍白色長裙的身影飄過,一頭撞在了那堅硬的牆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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牆壁上有斑駁的血跡,那女子,傾國傾城,愁容滿面。
我的笑容呢?
我那傾盡繁華的笑容呢?
沒有了,都沒有了,随風而逝了。
她疲倦的閉上眼。
長長的羽睫煽動,婉柔落花點流水。
宗嘉琪把懷裏的女子抱緊,生怕她會化去一般。
心裏暗暗打定主意。
突然,樂付雨用力的推開他。
“我要的不是這樣的,我要去找我的笑容。”她堅決的站起身,也不管體力不支。
“你怎麽了?”看她踉跄一下,宗嘉琪立刻上去去扶。
“我才不要被你們支配的活着,既然得不到就毀掉,這樣對誰都公平。”她喃喃自語。
最終因體力透支,暈了過去。
是誰說着那夢幻的誓言,那少年眉目如畫,美人眉間點朱砂,彼時俏笑妍妍,她于淮河之畔遇到年少的他,明豔少女好奇的看着少年填的詞:若是傾城曲,何妨吟上邪。
可是,他在七夕之夜約她出來,那一季的花開得很明媚,可是他失了約。後來,凄凄苦雨,他說:忘了我吧。
再然後,父親逼迫,貴妃施壓,她不得不與二皇子結姻,那庚帖一夕送去,天下大吉,只是後來呢?後來心裏還有執念,所以二殿下一直在等她。
當初那美豔的女子是那麽的美麗,她的笑容明豔如春花,如今笑起來,連自己都害怕,她指着鏡子問道:你為什麽會笑得這樣苦呢?
這個世界都是怎麽了?
我最愛的人,最愛我的人,他們都不在了,然後都是一片血雨……
為什麽要這樣的殘忍呢?
若是傾城曲,何妨吟上邪!
上邪,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哀。
上邪,上邪,我欲與君絕。
此生絕,今世絕。
☆、谷海菱懷孕
風落葉歸家,如同柳絮飄下,夕陽下,美人嬌若桃花映着晚霞。
“小泉,今天多虧了你。”谷海菱往嘴裏塞一顆晶瑩剔透的葡萄,她的唇嬌豔欲滴,而不像白夜如那樣毫無血色。
雙唇色忖着膚色無暇,恣意慵懶得躺在貴妃椅上,娴雅明豔。
“嗯,爹早就說過我是我們家裏最聰明的。對了……”谷泉夭看着手裏的小人書,泛黃的扉頁規整的寫着幾個字:“大哥說你是最笨的。”
她說得不以為然,谷海菱聽得面紅耳赤。
多年的姐妹情擺在那裏,自小争到大,她是打心眼裏不喜歡谷泉夭的,這些就像一把利劍深深的插在心髒裏,可是她不得不歡笑,告訴自己這是自己的親妹妹。
她覺得上天真是讨人厭,怎麽可以這麽讨厭呢?
為什麽別人的妹妹都那麽的漂亮可愛,而這個妹妹卻是那麽讨厭,事事都要跟自己争,就算現在出嫁了,還要被她嘲笑。
“你不就是嫉妒我嫁得比你好。你就往死裏嫉妒吧。”
谷海菱感覺一陣惡心,想吐,卻吐不出來。
“早就讓你不要暴飲暴食了,你不信,看吧,你得病了吧。”谷泉夭扭頭對着宮女道:“快去叫太醫。”
從小到大,她們是最不對頭的姐妹,算作生死冤家。
除夕之夜,為了最後一顆湯圓而争破頭。不計生死,只為榮譽。
甚至為了父親哥哥的一句話而對立半月或長達一年。
想起以往那段幼稚的經歷就好笑,那些時光就像這個時候的斜陽,慢慢的沉落在山頭,待到第二天升起來的時候又是一副模樣。
太醫匆匆而來,半個時辰之後,宣布有喜了。
當時谷海菱拉着她的手喜出望外。
她從來沒看到過谷海菱會如此的開心。
她總是擺着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容嚣張跋扈,這次居然要做母親了。
她的手按在腹部,那裏,即将有小生命孕育而出。
生命好神奇的呀!
谷泉夭甚至有點喜出望外:“我有侄子了,好了不起的感覺呀。”
“谷海菱,你今天真漂亮,我突然發現你也這麽漂亮呀,一點也不像土豆。”
谷海菱此刻笑容被帶上了母性的光環:“是呀,好像是很了不起呢。”
“呀。”谷海菱驚叫一聲。
“你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不舒服的?”
“我忘記告訴太子殿下了,這個時候,應該第一時間告訴他的。”
那些女子,那些可憐的女子,總以為丈夫是自己一生的依托,可是卻從來不知道所托非人,就算遇到對的人,卻永遠不知道男人的心多變。
“你快去吧,我也回去,告訴爹。”谷泉夭笑道:“一定要讓爹知道這件事。”
這個世界,有人會為了小生命而喝彩,有人卻會為小生命而犯愁,可是那些利益背後蠢蠢欲動的陰謀也在因為一個小生命而變得詭異。
“菱兒懷上皇長孫了?”谷熙點頭笑道。
看起來很欣慰,渾濁的目光下有種說不出的悸動。
經過朝堂風波的洗刷,皺紋爬得眼角到處都是。
那一刻,谷泉夭忽然覺得父親老了,不再是那個對着朝堂風雲可以談笑風生的三公之首。
這個男人能處理好朝堂上的事情,卻永遠處理不好自己的家事。
這個男人不算好父親,不算好丈夫,甚至不算好兒子。
可是他對家人的關愛一份都不會少。
“嗯。”
——啪
白夜如手裏的茶盞打碎了。
如同……粉碎的心。
不知道為什麽,她的心就那樣咯噔一下。
谷泉夭順着光線看去,燭光明明滅滅的,這個世界這麽大,而她站的位置那麽小,燭光使勁的搖曳,仿佛想要照到她的身上,可是呢?始終照不到,她就一個人處在黑暗之中。
“你有空就多去陪陪你姐姐,別惹她生氣,姐妹就應該多多走動。”
她有口無心的應道:“是。”
白夜如在庭院裏看着月亮,上弦月固執的在黑暗之中扯開一道口子讓光灑進來,月光灑在她的身上,孤寂而涼薄。
“夜如姐姐,你現在一定很難受吧。”
白夜如扭過頭來,眼睛深邃不見底,而面色明顯一愣:“我為什麽難受?”
“你騙不了我,你每次難受的時候,表情很冷,你以為這樣可以掩飾,其實這樣才是最沒用的。”
“呵呵。”白夜如輕笑兩聲:“居然被你這小丫頭片子看出來了,做人好失敗呀,看來主人說得對,無論我怎麽掩飾始終做不好一個殺手。”
留下兩行清冷,她的表情看起來更冷。
那是她第一次哭,當然也不是最後一次。
谷泉夭有點驚訝,這樣冷漠無情的人怎麽會哭?
而且哭起來的時候,越是冷,越是可笑,越是毫無遮掩。
白皙的臉上劃過兩滴清淚,在月下泛着冷淡的色彩,越是執拗的擦去淚水,淚水越是像斷了的線一般流下。
“夜如姐姐,我知道在你心裏并不喜歡我哥哥,你喜歡太子,只是之前你不知道他是太子而已。”
“我與他不認識,現在不認識,以後也不會認識。”她連握劍的手都在顫抖,抖着抖着只得抱着劍:“所以你不用擔心什麽?”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沒有誰比我了解你。”
“你不了解。”白夜如冷冷的丢給她一句話。
看着清冷如水的背影,她突然想要哭。
她與白夜如是截然不同的兩種人。
她需要什麽就會盡力去争,去搶,去奪。
可白夜如不同,白夜如從來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麽?除了命令,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麽?
這樣的人讓人很心疼卻不敢去心疼。
“她怎麽了?”谷冥的出現吓了谷泉夭一大跳。
“她心情不好。”谷泉夭聲音是慵懶而不在意:“女人總有幾天心情不好的。”
谷冥點點頭,“有道理。”看了一眼谷泉夭,笑道:“女人與女人還是不一樣的。”
谷冥還不時地點點頭,他在為自己的話點贊。
谷泉夭竟然是無言以對。
“大哥,如果夜如姐姐不喜歡你怎麽辦?”
谷冥一愣,面色有點不自然。
“那我希望她幸福。其實她是個很可憐的女子,從小就家破人亡,這麽多年,我從來沒有聽到過她喊過一聲疼,她每次受傷寧願把牙咬碎也不願意喊疼。”
她看着這個哥哥,五味雜陳,她有個嫂子,嫂子也是名門之後,但是谷泉夭知道這一切是父親的安排。
谷冥與夫人也算相愛相親的,所以這個大屋檐之下才是那麽的平靜。
“那我也希望哥哥幸福。”她笑得有點不自然:“像哥哥這麽好的人應該幸福的,好人應該得到幸福。”
谷冥冷笑一聲:“你知道什麽事好人嗎?”三分假,七分真:“你知不知道我一生血戰沙場,殺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你對我好,就是好人。”
沒想到這個世界還有人這樣劃分好人與壞人的。
真是天真,真是倔強的孩子……
谷冥伸手摸摸她的頭:“小泉,你确實有點可愛。那麽多年的血腥居然沒有磨了你的棱角,真是的,可是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你看到的是一面,看不到又是另一面……”
看着月色深沉,谷冥目光變得寒冷:“好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谷泉夭萬萬沒想到這事傳播的比通緝令還要快。
當日,東宮的請柬就送來了,是希望他們可以去東宮陪陪良娣。
第二日,谷泉夭就随着父親入東宮。
之前,谷海菱還知道收斂一下,如今,更加跋扈。
甚至無禮到見了自己的父親也不賜坐,還是太子賜坐的。
反正那架勢就是老娘有了孩子,老娘天下第一,其餘的人誰管你娘的誰。
“我想出去走走,太子殿下可以嗎?”
“嗯,三小姐随意。”宗嘉瑞仿佛想起來什麽:“你能不能代本宮去一趟南書房,告訴羽小侯爺本宮今日臨時有事,去不了了。”
谷泉夭立刻十分的高興的領命,當時去了南書院。
南書院在皇宮西南角,本是典藏禮範之類的書記。
後因史冊聚不成冊,才命令太子與羽苒二人負責重新編訂成冊的。
這裏便成了羽苒辦公之地,對于羽苒,歷史上頗多贊美之詞。
最大的傳說就是那個年少的北辰侯游淮河之時而偶爾佳人,可是後世記載的是遇仙人,因為誰也不知道這個佳人是誰,會是誰?
“小侯爺?”谷泉夭聲音切切,帶着一種希冀與暗喜,就像那叮咚的泉水一不留神滴在石頭上。
羽苒擡頭,一不小心又染了墨,“是你?”
依舊冷冷的,淡淡的,這多多少少讓谷泉夭有點失望,她覺得羽苒看見她不說找一隊人來唱歌跳舞迎接,最起碼不要這麽冷淡嘛。
“何事?”
“太子殿下說有事來不了了,讓我……”
“明白了。”幹淨利落的一句話讓她心瞬間涼了半截。
羽苒做事的十分的認真,一絲不茍,甚至完全忽略了谷泉夭。
谷泉夭在心裏暗罵,可是一看到羽苒什麽都忘記了,她覺得羽苒就像光像雪,然後大發慈悲照到了她的身邊,然後她就像誇父追着美麗的太陽一般,一直追,一直追……
羽苒仿佛想起來什麽,沉斂眸色折射出光:“三小姐,請随意坐。”
這南書院确實夠大,恢弘的一座莊院裏面都是藏書。
讓她坐,她怎麽坐的下?
“她怎麽在這裏?”當時樂付雨看見她仿佛很驚訝,樂付雨手裏抱着一堆畫卷,很古老的顏色,有的已經破損。
她嚣張的指着她問:“她怎麽在這裏?”
羽苒沒有說話,只是站起身,“樂小姐怎麽來了?”
“樂小姐?”樂付雨呵呵的癡笑幾聲:“你是這麽叫我的?之前不是付雨付雨的叫,叫的很親熱嗎?”
看到畫卷散了一地,他想起來了他曾經問樂正王要過上古卷軸的,本來應該是平行線的兩個人卻又再一次相見,命運就是這麽可惡!
“樂小姐,請……”
“我要你把她趕出去。”她指着門口,叫道:“你說呀,說呀,把她趕走。”
一個女人敢到南書院來争風吃醋,可以想想一下這傳出去樂付雨會是什麽樣子。
“出去。”樂付雨吼道,她指着谷泉夭吼道。
谷泉夭看了羽苒一眼,也越來驕傲,你說出去就出去,老娘偏不。
樂付雨看不慣別人挑釁的面孔,立刻走到谷泉夭面前,指着門口的方向,氣勢洶洶:“出去。”
谷泉夭沒有說話。
——啪,巴掌裹着肉的聲音。
谷泉夭錯手不及。
羽苒立刻拉住樂付雨道:“二位小姐,這裏是南書院,請二位移步,不送。”
看的出來,羽苒說話冰冷的,代表已經惱了。
他放開樂付雨的手:“樂小姐,羽苒自知愧對于你,今日之事不與你追究,否則,移交內侍局處理,望小姐尊之重之。”
他下了逐客令。
“你,出去。”樂付雨繼續吼着谷泉夭。
“請二位一同移步。”
——啪,清脆的一聲響。
谷泉夭嘴角都出了血,依舊一聲不吭。
女人之間的戰争永遠都是這樣可怕,兵不血刃的毀滅。
太陽每一天都不一樣,可是樂付雨不同,她的生命因為自己的固執而走入死胡同了,她一個人堵在裏面,所以她受不了別人的歡笑,所以她覺得就算毀滅了,她也想要天地一起毀滅,自己收獲不到幸福,憑什麽別人可以?
羽苒立刻制止了樂付雨,他很慚愧,至少在看着谷泉夭的時候面露愧色,可是他無論如何都覺得這場惡鬥是自己造成的。
谷泉夭抹去嘴角的血,一個側身,一個不經意的動作。
羽苒對于這樣措手不及的吻很是措手不及。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
靈巧的舌滑入嘴裏,攪得不得安生。
突然,舌尖一痛,一股血腥味充滿口腔,看得出來谷泉夭非常的生氣,以至于咬破了他的舌,咬的還非常的狠,到了最後就是滿口血腥味。
樂付雨滿眼淚水看着,瞪着眼睛淚水匡不住只得往下落,她哭的時候非常的好看,梨花帶雨,那麽楚楚可憐。
此刻,她就那樣看着,一點聲音也發不出,看着這對人,明目張膽,那種感覺,就像一把劍插在喉嚨,哭不出來,叫不出來,只能憑借淚水喧嚣。
谷泉夭離開羽苒,擦掉嘴角的血,走到樂付雨面前依舊挑釁的,她很欠揍的挑着眉毛,可是一看到樂付雨的眼淚她就覺得自己那麽可惡。
她心虛了,她告誡自己,自己沒錯,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如果這件事換做樂付雨,她也會這樣做。
于是她就越發的挑釁,越發的不留餘地。
“老娘就是吻了你的心上人,怎麽着,打一架?我如果怕你,老娘不姓谷。”
“你打我兩巴掌,我吻了你的心上人,扯平了,你若再欺負到我頭上,我也會告訴你姑奶奶不是吃素的。還有,從小欺負我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瘋了,我從來不怕惹事,尤其是你。”
樂付雨看着他們在面前做這事,真是不知羞恥。
她那種惡毒怨恨的眼睛仿佛要把他們吃掉,最終扭頭扭頭。
羽苒本來想道歉解釋,可是一開口就是滿嘴的血,一發聲舌頭就疼的打結,疼得全身的都在顫抖。
“對不起。”谷泉夭拉住他,到旁邊坐下。
雕花的桌子上擺着青花藍秞的瓷杯,那香爐上還冉冉升起檀香味的香。
“她太欺負人了。”谷泉夭捂着臉抱怨:“如果不是她硬要把我許配給二皇子,我姐姐就不會嫁入東宮,好多事情就不會發生,她總是以為所有的人都要依着她,她覺得自己不幸就要把不幸帶給別人……”
那個女人自以為是的毀了白夜如與谷海菱兩個人的生活。
羽苒握着手,似乎是沒有聽她說話。
☆、有權利反擊
谷泉夭遞給羽苒一杯水,漱漱口,吐出來全都是血水。
“怎麽辦?咬的太重了,我給你找太醫。”毫無一點歉意,她口氣依舊吊兒郎當。
她不知道她咬的多重,羽苒看都沒有看她一眼,他捏着杯子看着面前一點,眼前的景象漸漸的模糊。
突然被羽苒伸手拉住,他在示意她不要去。
良久,羽苒對她微笑,便靠在椅子上,她順着光看過去,窗外的光正好投在他的臉上,光暈籠罩,眉睫半斂,仿佛歲月的光芒在他身上流過的時候還要為他停留一刻。
人心實在是太小了,太小了,她想要很多,就不得不傷害很多,她對樂付雨确實是有憐憫的,就像憐憫自己一樣。
可是……
沒有選擇,繁華三千,想要的實在是太多,有太多的欲望讓人不願意停下步伐。
在滄海之中,人實在是太渺小了,可是這樣渺小的人物,為何總是填不滿?
羽苒何曾這麽狼狽過,冷冷的看了一眼谷泉夭,谷泉夭立即傻傻的笑着,兩手對着戳,一點歉意也沒有。
“對不起,我不知道咬的這麽重。我只是不想讓你挽留她而已。”
羽苒有點詫異,只是她沒有說出來,淡淡的看着谷泉夭,他的眼光就像水一般流瀉……
“如果不是我咬的重,你說不定又去挽留,我很不喜歡她,她實在是太自以為是了。”
“你們之前到底是怎麽回事?你脾氣那麽傲,她脾氣那麽專橫,你們是怎麽相處得來的呢?”
“她之前很好,并不是這樣。”羽苒極力的說出這句話。
一談起樂付雨,他的目光就變得很柔很柔,就像柳絮般輕柔:“說到底,我虧欠她太多,不過,你也實在是過分。”
“過分?她打我兩巴掌,我還她兩巴掌過分不?她先惹我的,不是我先惹她的。她咄咄逼人的決定別人的命運,過分不?她故意與我姐姐相撞,搞得皇宮裏人人都叫我姐姐悍婦,過分不?”
羽苒實在說不出話,一開口就火辣辣的疼,他并不是一個喜歡找罪受的人,于是拿出筆一字一句的寫着。
“三小姐,并不是人人如此,她的尖銳只不過為了掩飾心底的那份悲哀。她表面多怨恨多刻薄,內心就有多恐懼多荒蕪。”
他們到底還是曾經的戀人,一如羽苒了解的樂付雨。
無論何種境地,在羽苒看來,樂付雨只不過是個美好的代名詞。
他甚至固執的相信,樂付雨永遠是樂付雨,是哪個藍花楹樹下俏笑嫣嫣的女孩,是那個在淮河畔傾盡風華的佳人。
只是他寧願風輕雲淡的看着昔日的戀人恨他,也不願意多說一句挽留的話。
真是固執而又讨厭的人呢?
其實這樣很沒有意思,喜歡這兩個字是多麽美好呢,一提起來口齒生香,就算痛入骨髓,可是我還能流着眼淚歡笑。
她看着羽苒,所有的目光就集在一人身上,為什麽都是有鼻子,都有嘴巴,都有眼睛,都是滄海浮生,可是他卻始終看不到自己的努力呢?
過了一會兒,羽苒又喝了一口水,吐了一口血。
最後,終是把滿口的血腥洗的幹淨了。
“我去找禦醫。”
“不用。”
“那你生氣了?”
“我還沒有那麽閑。”
桌面的書稿随着微風的浮動輕輕的漾,窗外的樹葉不堪重負的在瑟瑟秋風中抖落。
羽苒扭頭看着窗外欲言又止,現在他說出來的話恐怕只有他自己聽得清。
那棵藍花楹光禿禿的,卸掉了最後的一絲繁華。
“這是第二次。”谷泉夭有意無意的提起。
羽苒立刻冷淡的看着她一眼,提筆龍飛鳳舞:“不可有下次。”
谷泉夭只是覺得很好笑,撐着腦袋問:“如何?”
“殺。”
那個字充滿了氣急敗壞的感覺,能讓日理萬機的羽小侯爺有時間動殺機,千金扇絕對不是蓋的。
“你以為你打得過我?我從小打架就沒有輸過。”
又是秀雅隽永的兩個字:“試試。”
那種眼神,仿若剪斷的秋水,不是傲慢卻也十分的傲慢,沒有疲倦卻也非常疲倦,其中還帶着嘲弄的意思。
那本是他,風輕雲淡,微微擡頭,翩翩出塵,眼若千年迷夢般。
“真是好興致。”來人拍手,未聞其人,先聞其聲。
那種笑容,華貴而慵懶,散漫而随意。
只是一瞬間仿佛變了一個人似得。
那種滿目招搖的笑容,得意的神情,樂付雨笑得尤為暢快。
那種渾然天成的美麗讓任何東西都暗淡失色,仿佛開極了牡丹,開的慘烈,開的燦爛。
如果不是親眼看到,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相信變化這麽快的一個人,就像美麗的優昙,一瞬間花開,一瞬間花落。
“殿下,我沒說錯吧,這恢弘的南書院倒成了秦樓楚館了,殊不知陛下知道又該是怎樣的面容呢?”
“殺?”樂付雨拿過那張紙,故弄玄虛的挑着好看的黛眉,比春水還媚,舉到他們的面前:“殺誰?”
那笑意清淺,徐徐生風,帶着些許桀骜,美豔而高貴。
宗嘉琪拿過那寫的幾張紙,瞬間都能構想出一個罪名,南書院本是太子與羽苒所掌管。
單憑這一個字就能說他們謀反。
“來人。”宗嘉琪沉聲喊道:“去了官帽,脫了官服,暫囚內侍局,未得陛下聖旨,不得外人探望。”
“你說謀反就謀反,你憑什麽?”谷泉夭有點氣急敗壞,現在就算有十個嘴巴也說不清了。
“就憑小侯爺這個字。”他舉到羽苒面前:“這是侯爺的字吧,字如其人,只是羽小侯爺,誰給你的膽子讓你謀反的,你背後的究竟是誰?”
“人生十載,滄海一瞬,蒼天未必有眼,只是,天理昭昭,輪回報應,我且看看蒼天饒過誰?”
“饒過誰我不知道,但是沒有饒過你。”二殿下的聲音突然飚高:“帶下去。”
內侍局的地牢陰暗潮濕,雖已經入秋,但是小強依舊到處蹦噠。
谷泉夭一進去就上演人蟲大戰,上演了三百回合。
羽苒就靜靜的坐在草堆上,仿佛很疲憊,撐着腦袋,靠着牆閉目養神。
“小侯爺,我們會怎麽樣?”
“你猜猜?”
“二殿下的意圖很明顯,要除去太子殿下。”
“是的。”
“那怎麽辦?這跟他沒有關系呀,只是我們的玩笑話。”
羽苒輕輕的笑,搖搖頭,似乎在等待什麽?
“我們不松口,他就無話可說。”羽苒看得很随意,繼續撐着腦袋。
谷泉夭就是閑不住,她跟着獄卒玩起了骰子,不到兩天就贏了三千兩。
其實到了吃飯的時候是最悲催的。
谷泉夭是不吃土豆的,可是這內侍局裏面就土豆最多,早上是土豆湯,中午是土豆絲,晚上還是土豆塊,還不帶削皮的那種。
看着粗茶淡飯,谷泉夭簡直想要砸了內侍局。
“我們不會死,對吧?”
羽苒靜靜的看着她,沒有回應,天窗傾斜出一絲光,照的牢內明明暗暗。
他就坐在那方缺了腿的木桌子旁邊,深色安定。
“我只是想知道審問我們的會是誰?”
“你猜猜。”羽苒在桌子上粘着水寫着。
他似乎更加疲倦了,褪去了錦衣華服,卻依舊清貴不可言。
“這種事,單憑一個字,絕不會交由刑部,更不會交給大理寺,若是二殿下,必定默默逼供,那麽他一定會找一個壓的住你與太子的人物。這個人物會是誰呢?”
羽苒只是看着桌子出神,仿佛對那桌子有濃厚的興趣。
“我要瘋了,我想出去。”谷泉夭似乎要說着什麽。
“等。”羽苒蘸着水,一筆一劃的寫在斑駁的木桌子上:“我知你不甘心,你不願意被人操縱,那麽現在只有等。”
她直接撐着腦袋看着羽苒,“這裏與樂付雨脫不了幹系,也許是無意,也許是有意,只是我不會原諒她。”
“那麽請不要傷害她。”
“那麽她傷害我呢?”
“當你受到威脅,你可以反擊,你也有權利反擊。”
“可是你呢?”
“于我而言,我對她有虧欠。于你而言,她确實有愧于你。苒雖不才,卻并非迂腐之人,一報還一報,公平的緊。”
看的谷泉夭後背起汗,她是這樣這樣的仰慕這個人。
而這個人把感情分析得如此透徹,原來有些感情還可以這樣算:
喜歡一個人不是要不顧一切的嗎?不管對錯,不論悲歡,只因為這茫茫紅塵之中,您是那麽那麽特別的出現在我的生命裏。
谷泉夭低着頭,她的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可是羽苒正在注視着自己,然後她固執的把頭擡起來。
萬一哪天站在他的對立面,就僅僅在對立面,他是否也會高傲的擡起頭,眼若迷夢般,雲淡風輕的算計着自己呢?
不敢想呀……
——就這樣看着已經夠了,絕對不會站在對立面,絕不允許……
或許是因為自己小時候受苦太多,所以在生命的縫隙讓她遇到羽苒,所以上天不會對她殘忍的,因為她是一個善于追尋夢的女孩。
“小侯爺,反正也無聊,不如就這樣玩玩骰子吧?”
羽苒看了她一眼,看了手裏的骰子一眼,眸色流轉,看着她把骰子搖的飛快,舉止安定。
啪的一聲,谷泉夭将骰子連骰盅扣在木桌子上,燭光搖曳幾許,拉得人影老長。
“小。”羽苒道。
“你确定?”谷泉夭詢問。
羽苒稍有遲疑,最終還是沉下眸色——落子無悔。
他要的是永不後悔,無論走錯哪步?——不後悔。
谷泉夭開了——四,四,六,大。
第二局依舊如此——三,三,二,小。
毫無懸念,羽苒輸了。
第三局也是這樣——三,二,二,小。
羽苒輸得毫無懸念。
最後羽小侯爺氣急敗壞的将骰子一推,不玩了。
無論怎麽玩,都會是輸掉的那一個。
那骰盅被推在桌子上,遇到凹凸不平的地方來回晃呀晃呀,連燭光也跟着蕩呀蕩呀……
此時的心,驚動不已……
她的心就跟着那骰盅來回的在斑駁的桌子上晃來晃去,最後……沉淪了。
第一次,毫無懸念的孩子氣一般。
沒想到小侯爺也是任性之人,也會這麽的可愛。
也會那麽小孩子氣的推東西?
你可知,這樣的你,多麽多麽的讓人心醉……
是多少年的馬不停蹄的成長磨破雙足以至于如此荊棘血路卻只能獨孤前行?
又是多少年的爾虞我詐官場沉浮讓他有着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手段?
谷泉夭猝狹心起:“一局按十兩算,小侯爺,你已經輸掉了一千多兩。”
羽苒淡淡的看着她,道:“之前并沒有說?”
谷泉夭一口咬定:“這還用說嗎?賭場的規定,開骰就代表十兩一局。”
奇跡般的羽苒認慫了,他也懶得争辯。
繁華紅塵,笑定幾許。
撐得那一日提審的人來了,不是別人,竟然是海公公。
這位皇帝身邊的紅人,她竟然不知道二殿下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有點悵然,她看了一眼羽苒,依舊雲淡風輕。
除了在這天牢裏帶了幾副刑具來了,其餘的別無其他。
太瞧不起老娘了,以為就幾個刑具我會招嗎?最起碼要拿點老虎凳,倒鈎鞭子什麽的……
“可有誰讓你傳信給北辰侯?”一出口只中最關鍵的。
“沒有。”谷泉夭斬釘截鐵,看着這個死太監怎麽看怎麽不舒服。
“這個殺究竟要殺什麽?”來人問道,看那架勢仿佛一定要從谷泉夭嘴裏套出點話來。
“殺雞不用宰牛刀,小侯爺只是告訴我一個道理。”言下之意,他們也太看得起她,竟敢派這種重要的人物去審問她。
“死到臨頭還嘴硬,用刑。”
“這麽漂亮的姑娘,少了一滴血都是不完美的。”羽苒許久未曾開口,聲音嘶啞,卻依舊像風一樣,很柔很軟。
谷泉夭當時沒有笑出來,羽苒就是羽苒,罵人不帶一個髒字,反正大意就是,太監少了東西不完整。
到了此刻才深深意識到與羽苒打口語那簡直是噩夢呀。
海公公立刻跑到羽苒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