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真相(一)
畫面一轉, 清朗的拳頭狠狠砸向潔白的牆面, 赫然砸出兩個淺坑, 還沾着他的血肉。他的雙眼紅腫, 射出的兩道寒光似乎要将眼前一切毀滅殆盡。許羿就倚在他身後不遠處, 在清明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眼底閃過一絲怨毒之色。
幾秒後, 清朗轉身,氣勢洶洶的來到許羿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低吼道:“你究竟是誰?為什麽之前不告訴我,為什麽現在才帶我來這裏, 為什麽要等到她快死了才告訴我她在這裏。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許羿一臉漠然的看着他, 仍由他發洩,無動于衷。清朗像只失控的野獸, 尹岚憔悴的面孔以及最後那句話一直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像是被按下了重複播放鍵, 一遍又一遍的割着他的心髒。吼到最後,竟然失了氣勢, 一句句憤怒的字眼化作無聲的哽咽, 淚水更是決了堤。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輕易流淚的男人, 只是現在,他無論如何也壓抑不住內心的那份痛楚, 怨恨,以及□□裸的遺憾。這些感情原本全是對尹岚的,可現在人都不在了, 一切為時已晚,他無處控訴。
“你母親…她從未抛棄過你,知道為什麽她會躺在這家醫院裏嗎?”
清朗垂下的頭緩緩擡起,冷冷的看着他。
“明明就在一個城市,清晟邦卻從不讓你來找她,你想知道這一切的真相嗎?”
“還有清明…”
聽到清明的名字,清朗的心猛然一緊。
“他回來了,在調查清晟國夫婦當年的死因,兇手究竟是誰呢?”
清朗隐忍的憤怒幾乎到達了極致,他咬牙問,“你究竟什麽意思?這些跟清明又有什麽關系。”
“想知道一切的真相嗎?”
許羿從他的手中掙脫開,“先跟我去見個人,等見到了,你自然就會明白這一切。”
說完,許羿不等他反應,已經擡腳朝走廊那頭走去。清朗緊握着拳頭,沉默的立在原地,十幾秒後,轉身跟了上去。
許羿所說的地方,就是醫院頂樓的天臺,見許羿推門上了天臺,清朗沒有絲毫猶豫也推開門,此時外頭的天已經暗淡下來,一股寒風陰面撲來,腳方踏入天臺的水泥地面,重心還未落穩,清朗就猛然感受到身旁一股危險的力量像自己襲來,他并沒防備,即使借着天臺上那盞燈投下的光線,他看清了危險的源頭來自于許羿,然而背後已經被插入了某物,随即而來,一股冰涼的液體迅速鑽入皮膚之下。
清朗反應過來的時候,許羿已經後退幾步,閃到了一邊。
清朗憤怒的看向他,“你什麽意思?”
這時,身後另一側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有了方才的教訓,清朗提高了警惕,猛地朝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結果就見一人坐在輪椅上,大半個身子掩在黑暗中,只能看到雙腿膝蓋以下的部位。
“誰?”
許羿繞到輪椅人身後,接着将人緩緩推出了黑暗。清朗看到輪椅上那人的面孔,身子頓時僵硬住。
清晟邦整個人僵硬的坐在輪椅上,臉上的表情難以言喻,嘴角抽搐着,貌似沒辦法開口。
“許——羿,”
“你究竟想做什麽!”
許羿一臉冷淡的看着清朗,漠然道:“別着急,還有位主角沒到,這只是開胃菜而已。”
清朗剛擡腿走了兩步,結果步子遽然變的沉重起來,全身也使不出力,再想擡腳,已經沒有了戾氣,整個人像是突然陷在了沼澤地裏,舉步維艱。最後只能癱坐在地上,背貼着牆根喘着粗氣,眼底湧着寒光,恨不得将眼前的許羿撥皮拆骨了一般。
這時,一聲急促又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天臺的門再次被人推開。清朗只能艱難的轉過頭去,果然,看到清明熟悉的面孔,以及他身後那位正持着冷冽面孔的刑罪。
不知為何,看到刑罪,清朗本應該心生厭惡,結果此時此刻,看着清明跟他站在一起,清朗心底竟然有些安心。只不過這股情緒太少,少的清朗根本未察覺出。
清明也看到狼狽靠坐在一旁的清朗,走到他跟前蹲下,“怎麽回事?你怎麽會在這裏?”
說着,清明看向許羿,在看到清晟邦後,心底頓時生出了一股不祥感。
“你對清朗做了什麽?”
許羿淡漠道:“只是注射了一點能讓他安分的東西。”
見清朗整個人僵硬的仿佛是一尊石膏像,刑罪立刻猜到:“是肌肉松弛劑。”
清明緩緩從起身,他的表情極端冷靜,目光卻冷到了極致。“是你給我發的短信?”
許羿冷冷看着他,不答反問:“你記起我了?”
清明冷笑:“我怎麽可能忘了你。十五年前,一個男孩親眼目睹了他父母被人殺死,他不敢站出來。之後,你站在那個男孩面前,對他說:‘看到了嗎?這就是地獄。”
“當年,是你殺了那三名家政,他們所作所為也是受你指使吧。”
一旁的刑罪面無表情的看來許羿一眼。
清明繼續道:“那三名家政中有個叫黃忠明的,他有個叔叔叫黃大貴,前兩天突然搬走,也是你動了手腳。人怕是兇多吉少了。”
這時許羿終于開口了:“不用我動手,那老頭活不久了。而且,他是個局外人,我不殺無辜。”
聞言,清明突然笑了。
“無辜?難道我父母就不是無辜的?”
“你父母的确是無辜的。”
許羿的話讓清明出乎意料。但這股情緒很快化作一腔憤怒噴薄而出,清明幾步上前揪住許羿衣領,朝他面部狠狠的就是一拳。許羿一個踉跄沒站穩,身子撞到天臺的欄杆上,嘴角溢出的血漬襯的他整個人看上去愈發冷漠。
許羿擡手揩去嘴角的血,冷冷道:“清明,你和我一樣,都是注定活在地獄裏的人。”
清明低着頭,整個人籠罩了一層寒冰,他恨不得立刻上前将許羿撕個粉碎。
刑罪道:“你為什麽這麽做?”
許羿的目光忽而落在一旁的清晟邦身上。“為什麽這麽做?這句話因該問他,哦,對了,他沒辦法說話,那就由我代替他說吧。”
清晟邦惡狠狠的瞪着許羿,齒縫間硬生生擠出幾個字。“閉…嘴…”
許羿無動于衷,繼續道:“你查過尹仇了吧,因該知道他是怎麽死的。”
清明道:“尹叔叔當年死于一場意外車禍…”
“阿仇的确是死于車禍,不過造成他車禍的兇手,就是這個老賊以及你父親。”
“對了,應該不叫‘你父親’。”許羿話鋒一轉
刑罪目光一沉,随即便落在了清明身上。他猜到許羿接下來要說出口的話,心底惴惴不安。
“你還不知道吧,你和清晟國沒有血緣關系,你只是他從孤兒院裏收養的孩子。”
這句話如同擎空下突然劈下的一道天雷,擊中清明,将他整個人劈成了兩半。
什麽叫做“他和清晟國沒有血緣關系?”
“只是他從孤兒院裏收養的孩子?”
一直以來,自己對自己童年的記憶就是模糊不堪。清明一直認為那是因為自己年幼時曾經歷過“綁架事件”那件事情對自己影響很大,以至于後來有了一種心理疾病,也因此才會遇到岳行風。而後來又親眼目睹了父母被殺,種種的噩運讓自己“病入膏肓”,于是他選擇了逃避。整個人,整個心,甚至整個神經都選擇了逃避。不再接觸任何會對自己造成傷害的人和事,甚至不惜抛棄了年幼所有的記憶…永遠的縮在櫃子裏,那個自己尚且可掌控的,自認為最安全的“世界”。
父母的死已經讓他過去那十五年的自己千瘡百孔,可現在又多了一個謎:“如果自己不是清晟國的兒子,那麽…自己又是誰?”
清明斜睨着許羿,冷冷道:“你憑什麽這麽說。”
“我不想解釋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做DNA。你手裏…不是有清晟國的DNA嗎?”
聞言,刑罪緊鎖眉宇。他并沒理解許羿最後那句話的言外之意,可很顯然清明是知道的。
許羿眼神莫測的看着清明:“警方當年一直沒找到那把刀,那把殺死你夫婦的刀。”
“是被你藏起來了,對嗎?”
清明順着他的話,腦海裏立刻重現十五年前的一副畫面:那個如同從地獄裏走出來的男人走後,留下一地鮮血,以及五具屍體。男孩從櫃子裏爬出來,走到其中一個家政的身邊,從地上撿起那把浸滿了鮮血的匕首……
許羿打斷了他的回憶。
“阿仇與清氏弟兄二人是同學,三人關系很好。尹岚,也就是清朗的母親,從小就喜歡清晟邦。清晟邦知尹岚心裏有他,經常刻意疏遠她。可是這個無恥的東西,明明心裏沒有尹岚,卻還讓尹岚懷了他的孩子。”
說到這裏,許羿一臉陰沉的斜睨着清晟邦,雙眸中難掩的殺氣。
“尹岚懷孕後,清晟邦依舊不接受她,後來尹家的人知道這件事後,逼尹岚打掉孩子,尹岚自然不肯,以至于後來還跟尹家斷絕了關系。尹仇是她大哥,自然是心疼妹妹,本是想找清晟邦算賬,但是尹岚為了維護他這個無情無義的東西,不惜下跪攔住了阿仇。”
“後來,尹岚獨自在家,結果那天預産期提前了,被阿仇發現時,羊水已經破了。幸運的是,由于阿仇送醫及時,尹岚順利生下了孩子。”許羿停下,轉而看向清朗。“那個孩子就是清朗。”
“清朗是清晟國的親生兒子!”
此時清朗的臉色沒有任何表情,他的大腦空白一片,适才的千頭萬緒也在一剎那間歸于平靜,他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失了靈魂的旅行者,在茫茫無邊的沙漠裏看不見方向。
從小到大,我只記得,他和清明不一樣,他不是清家的孩子,是清晟邦領養的孩子。清晟邦也從未跟他提過“他們是親生父子”這件事。可現在,許羿幾句話卻将他和清明的身份完全扭轉。
清明只是大伯——清晟國的養子,而自己,卻是清晟邦的親生兒子。
清朗心想:多可笑?他不相信,他永遠都不會接受這個謊言。沒錯,這只是許羿胡編亂造的一個天大的謊言。
許羿又開口:“不過,也是同一天,阿仇從醫院出來後,去了清家。就在回來的路上發生了車禍…”
清明“你說車禍是我爸跟叔叔造成的,這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在解釋這件事之前,我要先告訴你另一件事,當初清晟邦之所有一直拒絕尹岚,是因為他心裏一直藏了另外一個人。”
“閉——嘴,你…你”
許羿冷笑,“清晟邦心裏藏得那個人…”
“…是阿仇。”
聞言,除了清晟邦和許羿,其他三人神色明顯一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