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畫皮(十)
見蕭也半天不開口, 清明饒頭耐心道:
“人的感情是可以引起共鳴的, 成年人的感情往往都不純粹, 我不确定你們這個年紀究竟怎樣理解‘喜歡’這個詞。你說你喜歡過宋心晟, 那你內心多少應該清楚, 宋心晟究竟是不是也對你抱有相同的感情。”
“這個問題,你們應該在宋心晟還活着的時候問他。”
蕭也話鋒一轉:“你們不覺得惡心嗎?”
刑罪和清明沒理解他的意思
“你為什麽這麽問?”
蕭也開口:“男人喜歡男人, 甚至不知廉恥的穿上女人暴露的衣服,只是為了讓他能接受同為男人的自己。”
清明無聲一笑,接着沉聲道:“如果你覺得喜歡同性是一種恥辱,那你所理解喜歡只是一種亵渎而已。”
也不知清明哪句話讓蕭也改變了注意, 他又重新坐回車裏,
刑罪卻道:“我們換個問題,宋心晟的死跟你有關嗎?”
“我不知道, 剛才已經說了,如果是懷疑我, 就不要浪費時間了。如果...是想從我這裏打探他的事情,我只能說, 無可奉告。”
說完, 蕭也打開車門下了車, 頭也不回的朝公園出口走去...
蕭也的心智與同齡人相比明顯成熟更多,且極其敏感。清明好不容易讓他開口, 被刑罪一句話又打回原形。清明有絲不甘心:
“你怎麽不幹脆問他是不是兇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人都給你吓走了。”
刑罪淡然回應:“怕傷他自尊心”
請問:“‘宋心晟的死和你有關嗎?’和 ‘你是不是兇手?’這兩句話有什麽分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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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數不一樣”
“......”
這時,刑罪兜裏的手機響了, 悅耳的鈴聲驅走了車內短暫的輕松氣氛...刑罪看了眼來電顯示。
“什麽事?”
“刑警官,曹瑩瑩剛剛被兩個男人帶走了。”電話那頭是陳京的聲音。
“我知道了,等我過去。”
刑罪挂了電話,二話不說啓動車子,一踩油門。
清明問:“怎麽了?”
“曹瑩瑩被人帶走了,估計是盯陳京的那幫人。不對...或者是我們想錯了,上午那幫人不是沖着陳京來的。”
“看來這個宋老頭開始行動了,我們現在去哪?”
“酒吧”
十五分鐘後,車子在BIGBA酒吧門口停下,被崔景峯派來保護陳京的兩個年輕刑警走上前。
“陳京在哪?”
“裏面”
清明跟着刑罪進了酒吧,幾小時前,裏面還坐滿了客人,此時卻空蕩蕩。地上還有散落的酒杯碎片以及大片未幹的酒漬,暗示着剛才這裏發生過什麽。陳京一人坐在吧臺邊,臉上沒有多餘表情,察覺到有人靠近,才緩緩擡起眼。
“怎麽發現曹瑩瑩被綁的?”
其中的一個刑警道:“剛才受害人去送酒,那兩名綁匪突然掏出槍,我們沖過去的時候,另一名綁匪挾持了在場的一個客人。我們人少,又有人質,當時場面很混亂,我們不敢輕舉妄動.那劫匪将酒吧門從外鎖了起來,開門費了些時間,等我們出來...綁匪已經逃走了。”
“你們繼續保護陳京”
說完,刑罪大步走出酒吧,剛上車,兜裏手機又響了。
“頭兒,我剛到宋心晟家,發現裏裏外外被一幫人守着,人挺多的,二十幾個,看樣子應該是宋明國派來的。”
刑罪冷笑道:“除了相關的警務人員,宋心晟家現在應該是禁止任何無關之人出入,那封條上的膠水還沒幹吧,是誰給了宋老頭勇氣?“
“要不要派些弟兄來?”
“這事先放一放,你先去蕭也家,地址等會我讓清明發你,看好那小崽。估計這會兒,宋老頭那邊的人已經盯上他了,一定不能讓那小崽落到宋老頭手裏。”
清明沒耽誤,刑罪挂電話的功夫,他已經将地址編輯好發給了崔景峯。
刑罪又撥通了方來的電話。“幫我查輛車,車牌號是XX9880。”
清明突然覺得這車牌號有絲熟悉,腦子裏轉了幾個彎後,才驀然響起上午去BIGBA酒吧那會,出現在酒吧外面的那輛黑色面包車。當時清明也沒多想,索性将車牌號記了下來。只是剛才事發突然,他全然忘了車牌號這事情。他的冷靜及不上刑罪。
在無法預料的變故前,刑罪依舊會處變不驚,這點,他還需要學習。
二十分鐘後,刑罪和清明出現在袁菲菲的住處。
“你手機裏有葛飛的資料嗎?”
清明點頭,“有”
“現在給葛飛打電話,看看能不能聯系上。”
袁菲菲家的大門并沒上鎖,兩人進去後。屋裏一些家具翻倒在地,很明顯是反抗的痕跡。
刑罪看着滿屋狼藉道:“看來我們來晚了一步”
清明:“葛飛電話關機了,會不會已經被宋明國的人抓走了?”
“從一開始,宋明國就暗中派人盯着我們。我們每走一步,他們就在後拾個漏...将這些人抓走也沒好事。”
“可我們不是已經排除了這些人的嫌疑了?宋明國抓他們回去,想湊一桌打麻将?”
“局裏很幹淨,有心之人想安插個眼線進來基本是不可能。所以,我猜宋老頭還不知道那些人已經被排除了嫌疑,以為兇手就是在這些人之中。”
“可我們現在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是宋明國做的。”
刑罪轉身,朝門外走,邊走邊道:“這個宋老頭突然喪子,雖還沒到喪心病狂的地步,但也快了,我們要盡快找到這些人,不然很可能又會多出幾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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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來通過刑罪提供的車牌號,很快就查到了車主信息。可當謝洵聯系上他,人還遠在幾個省外的地方出差。很顯然車牌是綁匪僞造的,車上也沒GPS定位系統,即使是利用技術手段也無法查詢到車的路線與具體位置。
最後方來只能利用最笨也是最繁瑣的方式找出這輛車的行蹤——監控錄像。
BIGBA酒吧位于城南較為繁華的地段,即便宕城不大,但整個城南交錯縱橫的街道路線不下百餘條,如果按照每條街道路口一部電子攝像頭,那宕城城南少說也有幾百個攝像頭。即便是後來謝浔,清明他們在一旁幫着,方來那邊的工作暫時只進行三分之一。
下班時間早過了,謝浔叫了外賣。四人草草吃完又回到工作上。視頻篩選是一項考眼力的工作,崔景峯桌上的那兩瓶眼藥水很快見了底。晚上十二點多,崔景峯回到局子,也加入其中。咖啡一杯接着一杯,亢奮的狀态一直持續到前半夜,在後半夜終于夭折。清明等人一個個開始萎靡不振,哈欠連天……到最後,只剩方來和刑罪堅持在前線戰鬥,剩下三人實在扛不住,各自趴在桌上打盹。
經過十幾個小時的篩選,白天那輛車的基本路線被拼湊出了大概。監控錄像最後一次拍到它,是下午六點四十三,出現在城南吉印大道的一個電子監控上。車疾馳而去,如同鬼魅一般消失的無影無蹤。由于車速過快,根本看不清駕駛座上那名綁匪的模樣。
吉印大道位于城南偏北的位置,那裏曾盤踞着數家化工廠。近幾年,由于人們對環境保護意識的加重,國家方面對環境污染監控力度加強,大片的化工廠被全數遷移到城北的郊外。一些開發商早盯上了這塊肥地,大片化工廠舊址被買下,放在那裏等待升值。
吉印大道周邊的地圖被鋪放在會議桌上,清明他們也醒了。大家研究地形後發現此處一共有十處化工廠,但能進入道這片化工區域的進出口只有兩處。
刑罪在短短的半小時內制定好方案。方來和謝浔各自一撥,守住出口和進口。刑罪、清明各自一撥,将整個化工廠區域劃分為兩片,二人分頭行動,另外又調集一百名警力一起出動,對化工廠進行地毯式搜索。而崔景峯,則是被留下繼續保護蕭也。
淩晨四點,在夜色的掩護,幾十輛警車浩浩蕩蕩組成一排車龍,沿着公路駛向幾十公裏外的吉印大道。清明和另外兩個同事坐在一輛警車裏,,他将車窗打開半分,冷冽的夜風瞬間灌入車裏,一股冰冷從他的七竅流過,彙集到胸口處。清明微微阖上眼...後座的兩名年輕刑警被凍的牙齒打顫,都是臨時接到任務,從被窩裏趕來的。其中一個圓臉圓眼睛的刑警實在抗不出寒風的蹂|躏,壓着聲音開口了:
“明哥,有...有點冷。”
剛才那個吹着冷風,頗有幾分憂郁小生味道的清明瞬間變換了嘴臉。
“喲,對不住對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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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一個鐵皮倉庫房裏.....
曹瑩瑩和袁菲菲雙手被反捆在身後,二人的嘴被纏了一圈塑膠條,只能發出隐隐的嗚咽聲。她們身邊圍着四名黑衣男人,袁菲菲死死盯着一處,眼眸裏溢滿了淚水。
葛飛被綁在一個水泥柱上,上身的衣服被扒光,胸口幾處傷口皮肉往外翻,往外滲着血。一個光頭的男人就坐在他面前不遠,男人頭頂有一道猙獰的長疤,一路延伸到他額頭處。光頭男人一手轉着一把匕首,神情惬意。這時,匕首在他指尖停下,接着光頭男人擡眼,幾秒後,像是對準了某點,迅速将手中的匕首投擲出去。那匕首正中葛飛胸口一處,因為力道不足,匕首在他胸口留下一道血口後,掉落在地上。
另一個男子彎腰撿起匕首,擦拭幹淨後又遞到光頭男人面前。
葛飛疼的幾乎要昏厥過去,這光頭男人顯然就是将他當做一個活靶。他并不清楚這幫人的底細,十幾個小時前,在車庫裏走着,突然被人從身後擊暈,醒來後就發現被帶到這裏,被當做玩具活靶一樣任人宰割。原本他以為是被綁架了,結果看到袁菲菲已經另一個不認識的女子後,葛飛發現事情沒那麽簡單。
“你...你們究竟...是什麽人...”
光頭男人陰冷一笑,“送你下地獄的”
葛飛心裏一擰,艱難開口:“為什麽...殺我?”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
“...究竟是誰讓你這麽做的。”
“是誰不重要...”說着,光頭男人起身,緩緩走到葛飛身邊,輕輕将冰冷的匕首劃過葛飛胸口。“小子,你想活命嗎?”
光頭男人意味不明,葛飛擡頭看着他。
“宋先生只是想找人洩憤,只要你們承認跟他兒子的死有關,讓他開心開心,說不定他網開一面就不殺你們了。”
葛飛一聽,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他知道光頭男人口中的“宋先生”指的就是宋心晟的父親,宋明國。他沒想到宋明國竟然會找上他,還想置他于死地。宋心晟的死跟他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塊去,即便是找不到兇手,也不能讓自己頂罪。他實在想不通宋明國為什麽這麽做...或許是因為兒子死了,他悲傷過度,得了失心瘋。
葛飛憤憤道:“宋明國是不是老糊塗了,我跟阿晟是兄弟,我他媽怎麽可能殺他。”
光頭男人又笑了,無關痛癢道:“你難道還不懂嗎?人是不是你殺的不重要,我剛才已經說了,宋先生只是想幫兒子找幾個陪葬的。現在,警局那幫酒囊飯袋還沒查到兇手...如果在這個節骨眼上,再死幾個和本案有關的人,警方那邊應該也不會好過。”
“你他媽的開什麽玩笑,宋明國是不是瘋了,他以為他這麽做,警察會放過他?”
光頭男人将刀重新刺向葛飛胸前,“宋先生只是想給那幫飯桶警察一些小小的壓力而已,兄弟,你也別怪我。”
這時,袁菲菲猛然站起,箭步沖向葛飛的方向。沒走幾步,就被人從後扯住了頭發。
袁菲菲含糊不清的哭喊:“嗚嗚嗚...你們...嗚不..可以...別殺...他...嗚嗚...是我...是我殺的...別殺他,求求你...”
葛飛看着袁菲菲狼狽的樣子,那是自己曾經愛過的女人,正在為自己流淚。自從兩人分手後,他沒想過會有這麽一天,還能看到袁菲菲為自己流淚,明明之前兩人已經如同仇人一般,恨不得對方死,那現在又算什麽?
一時之間,葛飛說不出任何話,心像是被車輪碾壓過一般。
光頭男子像是看戲一般,點了點頭。“啧啧...你看看,還是女人識趣點,這樣也能少受點苦。怎麽樣,想清楚沒?”
說着,光頭男人從兜裏掏出手機,接着道:“想通了,我們就錄個視頻。你只要對着視頻,承認你殺了宋心晟,等會就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
葛飛覺得實在好笑,橫豎都是死,為什麽要給自己背負一個殺友的罪名?他還有家人,還有朋友。如果自己承認自己是兇手,死後也就一了百了,可家人就因此蒙羞一輩子。
他做不到,也不能這麽做!
光頭男人不耐煩催促道:“快點決定”
葛飛重新擡起猩紅的眸子:“想冤枉老子殺人,去你媽的,我就算是死也不會放過你們的。”說完,朝光頭男人啐了口唾沫。
光頭男人抹了把臉,
“操|你媽的”
接着将刀狠狠插進葛飛身體裏,袁菲菲臉上的神情瞬時凍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