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脈脈(一)
刑罪沉着眸子,繼續道:“我們查過蔡坤以及他的父母,他母親的家族有紅綠色盲遺傳基因,而蔡坤的母親是紅綠色盲患者,所以蔡坤一定也是紅綠色盲,他根本沒辦法開車。我們計算過,昨天那輛車比我們早半個小時,從孫壒街到八仙街這段距離,只用了十五分鐘左右。相同的路程,我花了十三分鐘左右,這是在不堵車的前提下以及車速保持八十碼, 這對蔡坤來說很難做到。”
清明很詫異,雖然他也懷疑過蔡坤,也調查過他,但根本沒想到去調查清明父母,所以他也不知道蔡坤是色盲這件事情。在做刑警方面,單單只有強悍的推理能力以及邏輯思維是遠遠不夠的,強大的心理素質,善于挖掘細節的真相以及不懼任何艱難險阻尋求真相的一顆倔強之心。很顯然,自己并沒具備以上所有,或許想要當好一名刑警,他還需要學習更多。
刑罪離自己沒幾步距離,此時他正側着身子,從清明這個角度看過去,正好能看清他的側臉。刑罪額前的劉海之前被汗水打濕,還未幹,泛着白森的銀光...他的眸子不似丹鳳眼和桃花眼的眼尾那麽長,卻很深遂。只要不笑,眼神就會十分莫測。
沒關系,他有刑罪,今後可以向他學習。
清明的目光太過坦誠和熾熱,刑罪側過頭剛好與他視線交疊重合…像是打招呼一般,清明沖他咧嘴,毫無保留的笑容…
“……”
刑罪顯然一滞,接着低低咳嗽一聲。接着道:“不過,最重要的一點是,當我們發現蔡坤時,他身受重傷,根據當時血液凝固的狀态,很明顯他受傷有些時間。這一點更能證明,當時開車去窮人巷的并不是蔡坤。”
口水強一屁股往地上一坐,順勢将身上往後仰去,雙手支撐在後,仰着臉,冷冷睨着刑罪,像匍匐在地,蓄勢待發的獅子。“刑警官,你說是我鑿開阿坤住處的牆,拿了錢了開車引你們去什麽窮鬼什麽巷的,并且還給阿坤準備了麻醉劑…證據呢?你們條子辦案不是最講究證據嗎?既然你說那些事情是老子做的,把證據拿來。”
這時,清明突然開口:“昨天一天,你去哪兒了?”
口水強滿臉揶揄之色,讪讪開口:“和弟兄們吃飯,和女人睡覺zuo愛,對了,還拉屎了。不相信去問我弟兄們,,不過…拜你二人所賜,他們現在好像都開不了口。實在不行,你們可以去廁所把我拉的那些玩意兒掏出來驗驗是不是本人的…”
清明一臉嫌棄,“傻逼”
刑罪:“看樣子挺自信啊,看來你事先安排好不在場的證據也不是不可能了。”
口水強一擺手:“你們怎麽說都行,老子要的是證據。”
刑罪:“放心,我已經讓人查那輛車昨天從孫壒到窮人巷那段的監控錄像,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
口水強冷笑:“就算開車的是我,那也證明不了什麽,現在阿坤死了,那個叫洪興的也死了,你們警方沒用,想找個人背黑鍋,把屎盆子往我這個無名小輩頭上扣,我無話可說。”
刑罪:“的确是還沒找到證據,不過…我們警方并不都是沒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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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刑罪轉身朝清明微微歪了下頭,示意他離開。
等快走出廠門口時,刑罪驀然止住腳步,頭也不回道:“蔡坤有肝癌你知道吧,那些錢是他跟你這麽多年存下來的,至于他從洪興那裏賺來的錢,都用來接濟窮人巷的那些孩子了。蔡坤雖然殺了洪興,但也算是受害人。這輩子最喜歡的人被殺了,這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原諒的事情。只不過無論是殺人兇手也好,還是受害人也好,他都是自願的。因為他愛你的妹妹,知道是洪興殺了你妹妹,即使是變成惡魔下地獄也要親自手刃他。蔡坤敢愛敢恨,與他相比,你袁強只是個慫逼!”
說完,刑罪雙手抄在口袋裏,身旁跟着清明,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口水強坐在地上,盯着兩人離去的背影。心裏暗自道:
“阿坤,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怨不得我。”
“你答應我會替我照顧好珊珊,可你竟然讓他落到洪興手裏,她死的那麽慘,你就陪她去吧。”
口水強臉上的笑意未消,可眸底的冷意卻一分一分慢慢增加,愈發的陰冷。半晌,他從地上起身,也不知又想到了什麽,濃烈的眉頭緊皺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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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罪看了眼清明剛開來的車,挑眉問:“什麽時候跟少根筋關系這麽好了?老婆都願借你來開。”
清明打着馬虎眼道:“我跟森哥關系一直不錯,他是師兄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哦?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那我們是什麽關系?”
這個問題還真問住了清明……如果說是上下級關系,太有隔閡…說是師兄弟關系,明顯不搭噶…說是房東和租客的關系,又太市儈。半晌,清明開口,用了個老掉牙的騷梗:“關系?尚未發生吶。”
刑罪舔了舔後槽牙,皮笑肉不笑,伸手去開車門,一只手突如其來覆了上來,還沒來得及多想,就覺的一股涼意從手背傳來。刑罪的手終年都是暖的,這等福利讓他在每年冬天,省了買手套的錢。之前,他一直認為男人體質屬陽性,手腳心暖在男同胞之中屬于普遍現象。可他從來不知道,原來男人的手也能那麽涼…
“師兄,你受了傷就別開車了,坐我車,我先送你去醫院,等會我再叫個人,将你車開回去。”
心底生出一絲莫名的煩躁,刑罪眉頭一皺,迅速拍開他的手。“哪來那麽多廢話”
說完鑽進車裏,發動車子絕塵而去。一陣涼風從頭頂刮過,清明愣在原地,對刑罪說變臉就變臉的行為感到莫名其妙。
“…發生什麽事了?”
刑罪将車直接開回局子,剛才與混混博鬥,身上有兩處刀傷,傷口并不是很深,對他而言只是皮肉傷,他去木森那要了點雙氧水清洗了下傷口,塗了碘伏簡單的用紗布包紮了一下。木森已經不是第一次見到這種情形了,此時他倚在一旁,從唐欣那搜刮來一個橘子,大咧咧的享受“贓物”。
木森啧了啧嘴道:“還是皮糙肉厚的好。”
刑罪用嘴咬斷紗布,接着道:“你那層防彈衣式的皮哪點不好了?你是真的羨慕我還是想酸我?”
“趕緊滾蛋!”
刑罪滾蛋後,木森進了解剖室,就見唐欣從裏走出來,一臉不快。
“喲,怎麽了?大小姐”
唐欣置若未聞,蹬了他一眼珊珊離去。
“……”
木森一頭霧水。
回到辦公室,刑罪朝一個座位瞥了眼,就見清明已經回來了。謝洵見他進來,便道:
“頭兒,有兩個好消息和兩個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好的”
“第一個好消息就是,我們問出了倒賣器官組織掩埋受害者屍體的地點在哪裏。第二個好消息是,我們還問出了組織裏,和洪興算合夥人的另外兩個嫌犯的資料,這兩人是兄弟,哥哥叫姚文,弟弟叫姚武。”
刑罪皺眉問:“壞的呢?”
“第一個壞消息是,沒人能說出組織究竟殺害了多少無辜少女。第二是:沒抓到那兩個再逃罪犯,去過他家人早搬走了,剛才方來查了他們的出境記錄,已經确定那兩傻逼都逃去荷蘭了。”
“果然是壞消息…只能采取國際合作的方式了,峯子你委托荷蘭警方看看是否能協助我們追捕,引渡這兩個逃犯。”
方來:“你之前讓我查的監控錄像雖然在兩個路口拍到過嫌疑人駕駛的車輛,但是都沒拍到駕駛座上人的臉,沒辦法确定嫌疑人相貌。”
刑罪眉頭皺的愈發深些,但很快又恢複了常色。
緊接着,刑罪叫上人,趕往埋屍地點。所謂埋屍地點,就在洪興那家海産品冷凍工廠的廠區內部。也就是之前崔景峯他們發現的那個“實驗室”廠房的後面。
在那裏,一共挖出二十五具屍骨。
清明:“我們最初發現的那三具屍體,都是紅毛處理的,他因該是想給警方線索,或許他一直都想…”
“但是他不能直接向警方揭發洪興,因為身在那樣的組織裏很容易引起懷疑随時會暴露而引來殺身之禍。另外,他想親手殺了洪興那種敗類。我更傾向于第二個。”
經過法醫初步鑒定,這些屍骨均為17-18周歲女性屍骨,其中有十具屍骨死亡世間超過兩年。其餘的屍體死亡時間有一年的,八個月的,甚至還有三個月的。
第二天,這起轟動全市的少女器官倒賣案子在媒體以及民衆的一片嘩然後結案。
但對刑罪他們來說,還沒結束。
事後,警方對比了近三年的失蹤人口信息,篩選出年紀相似的失蹤人,并且聯系這些失蹤人口家屬來局裏,提取DAN做對比。此工作量龐大,後來其他市的法醫加入攜助工作,也耗時将近半個月才結束。
屍體最終都找到了各自的家人來認領。包括其中一具兩年前死亡的屍體,屍體最終對比結果同袁強有親緣關系。
袁強來警局那天,看到那具白骨的一剎那,抛去了平日所有戾氣,泣不成聲。他從兜裏掏出一個棒棒糖,放在白布之上。
“姍姍...對不起,我來晚了...”
“哥哥現在就帶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