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器官(十一)
和上次來的情形不同,刑罪到了碼頭後,發現廠門外守着四五個人,每個人眼神都十分不善,常人避之不及。
刑罪走過去,兩人上前攔住他。
“這裏不能進,快滾!”
守門的幾人中,有一個上次見過刑罪,立刻認出了他,深知老大口水強與他水火不容,更沒放他進去的意思。
像是早料到會有這麽一出,刑罪面不改色,伸手往兜裏掏。那混混以為他要掏警員證,結果刑罪從兜裏掏出一粒糖,當着幾人面,不緊不慢的撕開糖紙包裝…将糖塞入口中,修長的兩指夾着糖紙,淡然道:
“進去扔個垃圾也不行?”
“小子,想找茬?老子看你穿的人模狗樣的,不想挨拳頭,識相的,就趕緊滾!”
“老大,那個臭警察又來了。”
口水強身邊會觀言察色的小弟就道:“強哥上次警告過他,狗逼竟然還敢來,媽的,臭條子的話就是不能信。”
“根本就沒把強哥放在眼裏!”
“強哥,怎麽辦?要不要弟兄們出去趕走他?””
口水強叼着煙,咧了咧嘴,片刻後兩指捏住煙頭,直直的吐出一股灰白的煙霧。
“趕走?”說着,口水強冷冷一笑,眼底随即閃過一絲陰毒之色。他走到保險櫃邊上,從裏面拿出兩沓鈔票,往桌上一扔。
“誰能廢了那條子一只手或一條腿,這些錢就歸他。”
數雙眼勾勾的盯着桌上那沓厚厚的鈔票,一瞬間貪婪的氣息增長了衆人方才的氣勢。
“強哥放心,交給弟兄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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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衆人氣勢洶洶朝外邊走……在廠門口見到刑罪,二話不說,像瘋狗一般直接撲向他。刑罪微蹙眉頭,對方人數不下十五人,但他沒退路。
一拳頭過來,刑罪一個側身,緊接着緊緊鉗制住此人的胳膊,反手一擰,一股清脆的骨裂聲,似甘蔗在膝蓋上被頂斷一般…那混混發出長長的慘叫聲…刑罪毫不客氣,順便把他當做人盾擋下幾雙腿的攻擊,脫手又将那人甩飛出去,直接砸倒了兩人……而剛才被他抓住的那個混混胳膊基本也就廢了。刑罪眼底依舊無關痛癢,冷的十分徹底,絕的令人發懼。絲毫沒有停頓的空擋,一秒不到的時間內,身後數人襲擊而來,刑罪猛然一躍長腿飛踹,兩人接連倒下,與此同時,刑罪背部硬生生遭受重重一擊,鐵棍受到阻力掉落在冰冷的水泥地面。
刑罪眉頭都沒皺一下,他垂下陰鸷的眸子,冷冷看向罪魁禍首,那混混方才殺意太濃,現在卻被他冰冷的眼神看盯的一哆嗦…
這時,一個混混從一邊跑來,手裏提着一個麻袋,袋子裏的東西碰撞發出金屬毫無溫度的聲音。混混随手将麻袋往地上一扔……
“看…看什麽,弟兄們,一起上!”
方才倒地的混混們從地上拾起鐵棍砍刀,刑罪迅速拾起腳邊的鐵棒,迎了上去。鐵棒與砍刀相撞,激起火花,也徹底激起了刑罪的狠意……
短短幾分鐘後,地上橫七豎八躺着數人,剩下兩人基本也廢了,捂着傷口往後退…此時,刑罪握着鐵棍的手被血染紅,身上有幾處刀傷,好在他今天穿的是一身黑色風衣,讓他看起來不至于那麽狼狽。方才鐵棒多次差點從他手裏滑出,他彎下身子,從地上拾起一把砍刀。額前的頭發被汗水浸濕,汗水從發間低落,混入地面的一攤血跡中。
“不想活的盡管過來”語氣毫無溫度
“呲~”
一聲急促的剎車聲從身後傳來……清明從車上下來,車門也沒關。
“師兄!”
刑罪面色明顯一滞,也沒轉過身,無奈的阖了阖眼。他實在沒想到清明這個時候會過來,剛才走的急,忘了給他布置個任務,這才讓他得了空,有機會找到這兒來。
刑罪剛要轉身,清明已經閃到他前方,一拳将其中一男子打倒在地,接着坐到那人身上,繼續揮拳,清明臉色蒼白,雙唇失去血色,眼神猙獰,冷冽極致,猶如地獄食肉飲血的魔鬼……身下的人臉上血肉模糊早已面目全非,然而清明并沒停下的意思,一拳又一拳的砸在那人臉上,像只失控的野獸,與平日的清明判若兩人。如果說,平日的清明是陽光下無害溫暖的大男孩,而此時此刻的清明,卻是瘴氣裏露着毒牙的野獸。刑罪有些怔忡……這樣的清明,他是頭次見,心頭一凜,有些不知所措。
另一人被眼前的情形吓的兩腿哆嗦,癱倒在地。清明冷冷擡起猩紅的眸子,緩緩起身,一角蹬開被他打的已經奄奄一息的人,朝另一人走去…刑罪回過神,幾步上前忙拽住他一只胳膊。
“清明,夠了!”
清明停下,面無表情,猶如中了魔障濃陰極致,猩眸仍死死盯着不遠處的人…下一秒,他甩開刑罪的手,力道過大,刑罪一個踉跄,險些沒站穩,傷口裂開,讓他倒吸一口冷氣。
清明一拳直接砸在那混混眼睛上,眼球瞬間陷進眼窩幾分,混混另一只眼,睜的很大,兩股血液從鼻孔裏流出…一聲未發,重重的倒在地上。
清明臉上神色絲毫不變,他快步朝一個方向走去,…意識到情況不妙,刑罪剛想追了上去,結果剛才有個混混一直裝死,趁刑罪不注意,揮起棒子打在他腿上,受傷的腿一折,刑罪倒下。
“媽的!”
刑罪一拳就讓那人昏死過去,再看,清明已經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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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水強坐在車頭,手裏拿着一把匕首,等冷冷的盯着門口,進來的人并不是刑罪,讓他有些微微吃驚。
“怎麽?刑罪死了?”
清明直直的朝他走來,低沉冰冷的聲音從喉嚨裏發出:“是你要死了”
口水強冷冷一笑,從車頭躍下,手中的刀刃直接朝清明臉部刺去,剛好刑罪趕來看到這一幕,心髒驟然一停。
三秒後,刀尖并沒像預期的那樣,刺到清明,反而是口水強整個人被一腳踹倒在地。一瞬間,胸口像是炸開,呼吸被堵塞在腹部,劇烈的疼痛讓口水強無法思考…
“明仔!”
刑罪快步上前,從後将清明緊緊箍住,清明試圖掙開他的束縛。刑罪只能用力,那力量似乎要将清明勒入自己的身體裏,
“明仔,是我…我是刑罪。”
“你看看我,明仔…”
“沒事了,明仔,沒事了…”
刑罪個子比清明高出半個頭,他低頭貼在清明耳邊,低聲…一遍又一遍的呼喚着清明,試圖讓他恢複意識。這樣的清明實在讓他害怕,他從來不知道那個心底柔軟陽光又圓滑的大男孩皮肉下竟然還隐藏着這樣一個冷血的……怪物。如果他繼續發狂會變成什麽樣子?刑罪不想繼續往下想,此時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在清明徹底喪失意識前,他要把他從黑暗裏拽回來。
這樣想着,刑罪騰出一手,一手鉗住清明的下颌,強行将他的臉往後掰,低頭将自己的唇緊緊貼在清明冰冷毫無血色的唇上……果然,清明遽然停止了掙紮。
片刻,确定清明不會有下一步動作後,刑罪離開了他的唇,然後将清明的身體轉向自己,壓低身子和清明保持同一高度。
“明仔,怎麽樣?認出我了麽?”
刑罪語氣低柔,夾雜着難掩的擔憂和焦慮,這些情緒之前從未在他身上出現過,更別說是對清明。
眼前之人的模樣漸漸清晰,清明眨了眨眼,看清是刑罪後,方才的冷酷瞬間褪盡。他繼續看着刑罪,眼底竟然冒出無辜之色。
“師兄…”
聞言,刑罪頓時松了一口氣。
“你們倆…滾出去玩,別他媽在老子面前…惡心老子。” 口水強捂着胸口道
刑罪緩緩擡起頭,冷了冷的睨着口水強,将清明拉到自己身後。
“惡心?那讓我給你講個故事。”
口水強不明其意的盯着刑罪,
“有個叫袁強的男孩,他的父親是個挖礦工人,媽媽在生下妹妹後難産離開了他們。在他十二歲的時候,一次他父親進礦,卻再也沒能回來。從此,這個男孩和四歲的妹妹相依為命。”
察覺到口水強愈發陰沉的臉,刑罪繼續道:“男孩後來長大,從男孩變成了男人,可在二十一歲時,他因為故意殺人,被判入獄。他的妹妹小他四歲,當時還在上高中。剛開始,妹妹每個月還會去獄中探監,可第二年,他發現妹妹不再來了,剛開始,他以為妹妹忙于高考,所以沒時間。可當他刑滿釋放回到之前和妹妹住的地方,卻沒發現妹妹,而且家裏顯然已經很久沒人住了。後來,從一個朋友那裏得知妹妹已經失蹤一年了,擔心悲痛的差點瘋了。然而他還是冷靜下來,耗費大量時間精力,他終于查到了妹妹的去向…原來,他妹妹是被一個專門倒賣少女器官的組織抓走了,殘忍殺害。他痛恨這個組織的幕後首領,洪興,恨不得拿把刀立刻将他千刀萬剮。可他也很清楚,他一個人是殺不了洪興,而且他再也不想回到那令他絕望又厭惡的監獄…”
清明在一旁聽的出神…
刑罪繼續沉聲道:“他把妹妹的死因以及元兇告訴了那個朋友,那個朋友叫蔡坤,是一直跟随他的小弟。他知道蔡坤喜歡自己的妹妹,利用了這一點,讓蔡坤幫助他完成複仇計劃。他幫助蔡坤成功進入那個組織,而且獲得了洪興的信任…我說的對嗎?”
刑罪緩緩看向口水強,
“袁強”
口水強臉色陡然一變。
“麻醉劑是你幫蔡坤準備的,起初我一直疑惑,蔡坤又是鑿牆又是殺洪興,光是他一個人,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根本辦不到…後來,我終于想通了,他有同謀。其實去蔡坤住處鑿牆拿走錢的是你,而蔡坤失蹤後就一直在窮人巷,他利用麻醉劑,藥倒洪興,将他綁來窮人巷的平房并殺了他。你故意散播消息,說蔡坤偷了你車,其實他根本沒偷車,而你這麽做的目的,其實是想引我們去平房,讓我們在看到車的第一時間,自然而然想到蔡坤。你将我們引去窮人巷,把錢交給了蔡坤。我想,當我們追到窮人巷時,你因該還沒離開,躲在暗處。”
“另外,阿彪的車也是你讓蔡坤去賭場贏的。蔡坤雖然是小混混,但他不嫖不賭,那天卻突然去賭場,實在不符合常理。我想,車也是你故意低價賣給阿彪的,就是為了準備這一出:故意引導我們去找阿彪,讓阿彪說出蔡坤。也是從那時開始,我們開始将矛頭轉向蔡坤,随即蔡坤便成了整個案子的主要嫌疑人。而警察即使查,也不會查到你頭上。你費盡心機,自覺的自己布局精密,可你卻忽略了一點。”
口水強擡起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