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器官(五)
清明将車停在目的地附近,從車內找了一副墨鏡,他給方來發了條短信。
防止罪犯起疑,與罪犯保持聯系的人一直是方來。消息發出去一分鐘不到,方來那邊回了消息。
——前面直走一百米轉彎,有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
清明戴好墨鏡,将手機塞進大衣外套的口袋裏,然後下了車。按照方來指示,沒走多久,果然在拐彎處發現了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靠在一個電線杆邊吧嗒抽着煙。
“一個人來的?”
清明點頭。
“錢帶來了嗎?”
清明前一秒還在打量眼前那男子,下一秒倏地換了一副神色,将手裏拎着的黑包緊緊抱在懷裏,故作恐慌。
“帶來了,腎呢?”
男人碾滅了煙蒂,朝他揚了揚下巴。
“跟我過來”
清明亦步亦趨的跟在男人後面,男人将他帶入冷産品加工廠後區。一路上,不時回頭,雙眼裏閃爍着不懷好意的打量。
“小妞長得不錯”
置若罔聞,清明繼續跟在他身後,與此同時,放在口袋裏的手摸到手機......男人見他沒反應,放慢腳步,一只手順着他腰部不安分的往下摸去,繼續開黃調:
“你丈夫腎不好,一定滿足不了你吧,要不,跟老子玩玩?"
墨鏡下,清明嘴角揚起,邪魅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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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我丈夫腎為什麽壞了?”
清明剛說完,男人感覺到手腕驀然被一股力量扼住。
接着,清明邊使力邊淡漠道:“因為他滿足不了我,就憑你?”
見勢,男人欲抽回手,結果越抽手腕處的力量越大,疼的他背後瞬間竄出一股冷汗......此時,墨鏡下那雙鷹隼般冰冷的眼,正冷飕飕的盯着他。
男人疼的哇哇大叫,清明這才放開了手,接着,他淡定的從口袋裏摸出一塊濕紙巾,擦了擦手。
“別以為老子...老娘,是吃素的,不想壞了你老大生意,就給我老老實實帶路。”
男人捂着手腕,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繼續朝前走,将她帶到廠子後區的一個鐵皮倉庫。裏面有個方形桌,圍坐了五個人,正在打撲克。見清明進來,紛紛丢了手中的底牌。
其中有個滿臉絡腮胡的男人問:
“錢帶來了麽?”
清明将手中的包往前一丢,冷冷道:“我要的腎呢?”
絡腮胡男朝旁邊的小弟使了個眼色,只見那小弟從一旁的角落裏提起一個白色塑料箱。
“你要的東西在這裏,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就在這時,廠門外跑進一男子。“老大...不...不好了,外面有警察!”
絡腮胡男一聽,陰冷的瞪向清明,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接着從腰間掏出一把槍,槍口直逼清明:“操,臭|婊|子,你敢陰我?誰他媽讓你叫警察來的!“
清明心頭一凜......
罪犯手裏竟然有槍,這是意料之外的。這是清明成為警察之後,第一次與槍口保持如此親密的距離,即使之前執行任務時,清明受過搶傷,也不曾離槍口如此之近。
他不怕死,即便是罪犯手一滑,子|彈脫槍而出射穿頭顱,那也只是一瞬間的疼痛,甚至是還未感受到疼痛,他就沒了意識。但另一方面,身體仿佛不讓他如願,像是硬生生的扯着他的頭皮,讓他與恐懼面對面,強迫他與死亡對峙。
這不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與死神如此之近......清明有些晃神,心跳也亂了節奏,全身上下每個毛孔裏都滲出一股戰栗。
清明痛苦的吞咽了口濁氣......對,他控制不住。
從那起事件之後,他就再也無法去操控,藏匿在自己身體裏的,那股沒來由的恐懼。那不是屬于他的恐懼,好像随時能從身體裏剝落,卻又與自己的意識皮肉相連。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東西從清明衣擺下掉了出來,絡腮胡定眼一看,竟然是一副矽膠胸墊。趁絡腮胡分神之際,清明一把搶過男人手中的槍,指間轉了一圈,槍口便抵在絡腮胡的太陽穴上。
“別動,你們已經被警察...”
清明硬生生的将後半句話全數吞了回去,因為心口驀然生出一股窒息感,瞬間扼住了他的喉嚨,腿上的力氣像是遽然被抽走,清明捂着心口蹲下身子...
絡腮胡搶過一旁小弟手上的刀,絲毫未作猶豫,直接朝着清明砍過去。
“媽的,要死一起死!”
清明背部接下一刀,瞬間皮開肉綻他眉頭一擰,劇烈的疼痛感瞬間拉回了他的意識。清明狼狽翻身朝一邊滾去,接着槍口對着絡腮胡,在他再次落刀前,朝着他腿部就是一槍。槍聲響起,砍刀落地,與地面接觸的一瞬間發出一股冰冷金屬撞擊聲,緊接着,數人跑了進來,
“警察,別動!”
刑罪首當其沖,沖了進來,第一眼就看到了受傷半蹲在一旁的清明。他走到清明身邊,蹲下身子,手有意無意的放在了清明肩上。
刑罪喉嚨微微一動,“明仔...你......”
話音戛然而止,只見清明伸手将臉色的墨鏡拽下,潇灑的朝後一扔。他此時臉色蒼白,額上的冷汗浸濕了他微微泛着紅光的眼眸,而眼底卻依舊保持着平日那份純澈,口紅豔麗的朱色掩蓋住他此時蒼白的嘴唇。他面露微笑,開口道: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
清明扶着發軟的雙腿,艱難的想要站起來,刑罪伸手,用自身的力量支撐着他半個身子。蹙眉道:
“不是告訴過你,有危險立刻躲起來。“
“沒事,就蹭破了點皮。再說,我又沒瞬間移動術。”
說着,清明幹脆成了軟骨頭,往刑罪身上靠。“腿麻了,師兄應該不介意我靠會兒吧?”
這時,崔景峯走了過來。清明意猶未盡的離開了刑罪身上,站直了身子。
“大美女受傷了?”
清明擡腳就要踹過去。
刑罪:“裏面有什麽發現?”
崔景峯回道:“我已經讓各小組到廠區不同區域搜查,暫時還沒什麽發現。”
“繼續”
之後,刑罪迅速交代完後續的事情,一手提着清明将人塞到自己開來的車的副駕駛座上。
清明問:“去哪?”
刑罪面不改色的回道:“醫院!”
說完坐回駕駛座,像是又想起什麽,但明顯又猶豫了下。“手能動嗎?”說着,又指了指安全帶。
清明擡手,結果下一秒面露一抹浮誇的表情。“嘶~”
刑罪起身,身子挪到他面前,伸手幫他把安全帶系好。擡眸見清明正用一種接近溫柔的眼神,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他伸手朝着清明腦門一拍。
“看什麽呢”
清明随意敷衍了句:“長得帥還怕人看麽?”說完,目光落在窗外,剛才,就在刑罪替他系安全帶的時候,那一瞬間,他很想吻刑罪。
清明單手托着下巴,,他發現,這幾天,只要和刑罪單獨相處,他的意志力數值就莫名的飙升。
刑罪将車啓動,開了一會,見清明今天貌似挺安靜,看了他一眼,就見他微蹙眉看着窗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刑罪以為他傷口疼,于是從兜裏摸出一粒糖,眼神繼續看着前方,将糖遞到副駕駛座人的跟前。
“給,糖分能減輕疼痛。”
清明笑而不語,接過糖,撕開包裝塞入嘴裏,避開背部的傷口,靠在副駕駛座上閉上眼十分享受,半晌又開口:
“師兄,你知不知道?”
清明的語氣突然變的很鄭重,目光看過來,開口道:“這是我目前為止,吃過的...最甜的糖。”
刑罪看了他一眼,接着方向一打,車猛然停在了路邊。
“說吧”
清明愣了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你說行動結束後,想跟我說個事情,說吧。”
刑罪側頭凝視着他,那眼神和平時一樣卻又不一樣,具體怎麽不一樣,清明一時之間難以讀懂。就是這樣意味不明的眼神,讓清明竟然慫了,一時語塞。
“嗯...我......”
刑罪雙手環在胸前,饒有興致的盯着他,等他下文。
“我...我...想說....想說......”
見他支支吾吾半天就只有個只言片語,刑罪明顯有些不耐煩了。“你今天吃魚了?”
聽了刑罪不着邊的話,本就緊張的清明,一時之間大腦從短路直接過渡到死機了。“啊??”
刑罪和他對視,“要不是吃魚被魚刺卡了喉嚨,你幹結巴半天是想幹嘛?一會兒沒見,怎麽說個話就跟便秘似得。”
清明眨巴着眼睛,“師兄,你覺得我長得如何?”
刑罪皺眉...
清明不懈,繼續問:“不評價也行,你就說,我是好看,還是不好看?”
刑罪垂下眸子,倏忽又重新擡起,淡然道:“耐看”
聞言,清明的心瞬間飄到了普羅旺斯薰衣草花海裏,與風浪起霧。幻想立刻被他掐斷,他深知此時還不是偷樂的時候,努力保持着面無表情,他繼續試探問:“你覺得我這人怎麽樣?”
“不讨厭”
“就只有不讨厭?”
刑罪忍着耐心,笑着問他:“我再給你十秒,有話直放,不然就閉嘴。”說完,刑罪開始倒數
“10”
“9”
清明急了,“不是...師兄你等等”
刑罪面無表情,“8”
“師兄,我...我想...我想說...我想說...”
“4”
“3”
“2”
“我喜歡你”
說完,清明身體僵住...車內的氣氛瞬間凍結,清明心髒在胸膛裏震徹,像是被滔天風浪卷入漩渦中,他雙手無處安放,最後只能抓住胸前的安全帶,像是瞬間抓住了一個落腳點。清明忐忑的看着從頭到尾一直在打量着他的刑罪。暗道:他會怎麽回答?他喜歡女人?直接将我扔下車?晚上回去讓我收拾收拾家當混蛋?
這時,清明一怔,片刻在心底自嘲冷笑道:既然自己知道是什麽結果,那還期待什麽呢?
然而刑罪的回答,并沒在他預期之中,他意味深長道:“仰慕爸爸帥氣的人很多,不過你倒是頭一個敢當面對我說這話的人。”
說完,刑罪一踩油門。結果因為慣性,清明身體朝前仰去。當刑罪減速時,安全帶作用将他往後扯,突然他後頸一涼,一只手抓住了他後頸,阻止了他背部與座位靠背接觸。
“聽好了,明仔。”
“這句話要是假的,你就想過個嘴瘾,這次我就當沒聽過。”
“但如果是真的...“
清明搶先一步道:“是真的!”
刑罪眸子明顯一沉,淡漠道:“明仔,适可而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