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捉蟲)
段少泊和顧辭久坐在那受了這一禮, 孫管事如今周身真氣震蕩便如撥雲見日,段少泊那一言也算是授業, 受這一禮并不為過。
孫管事再坐下來, 神色便端正多了,可他覺得問題還是沒有解決,就聽顧辭久道:“孫管事, 在整個齊物閣裏,你還認識其他如你一般被驅到偏僻地方的管事嗎?”
用偏僻來形容劍宗,孫管事剛才就不好意思,如今聽顧辭久自己說,一點不适都沒有。孫管事也把那多餘的窘迫壓下去, 只想這個問題本身:“并不認識幾個,畢竟, 我們都只盯着能重新回去呢。不過, 若是想要去認識倒也是不難,不知道顧前輩是有何意?”
“本來這個公會的建立,本來也是前期在偏僻地方更有用。繁華地帶自有各大宗門與大小世家負責,用不上外來的修士。”顧辭久解釋道。
“哦!”孫管事恍然, 眼睛一亮,道,“顧前輩的意思,是讓我們這些偏僻地方的管事合力, 先把公會的架子搭起來?”
“對。”
“妙計!”
孫管事這下是真興奮起來了,公會的這個點子确實是很不錯, 但只有他自己,三十多個分店還都是劍宗範圍內的,真的是弄不起來這個架子,非要弄,反而像是過家家似的。可要是能跟那些偏遠的同僚聯系上,大家一塊發力,那就不一樣了。
孫管事便要與兩人商量具體細節,顧辭久卻擺了擺手:“具體的,我們劍修都是粗人,還是不插手了。只一條,若是需要打殺的,我劍宗樂意之極!”
“工會若真能建起來,初期若是碰見了硬茬子,也只能請劍修的諸位出手幫忙。”孫管事已經不想着從劍修身上占便宜了,“到時候自然不能讓諸位前輩與道友吃了虧去。”
“靜候孫管事的好消息。”
留下傳訊的飛劍,顧辭久和段少泊回到了劍宗。
這位孫管事也是行動利落之人,半個月後,就給了兩個人一個确定的答複,已經确定有七個跟他差不多處境的管事願意加入,只是無奈,齊物閣的上層收了他的信之後,卻只有一個回信的,還是嘲笑他異想天開的。
又過了三個月,亮劍城的齊物閣,正式挂出來了第一批任務。
早就得到消息的劍宗衆人,都跑到了亮劍城裏去觀看。
“曲國,靈岩城,三江鎮,古木村……這哪啊?沒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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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北邊的一個小國,聽說幾千年出了一條靈石礦脈,曾經盛極一時,可後來靈石挖幹淨了,這國也衰敗了,可開采靈石的時候沒注意手段,弄得小半個國土都變成了無法耕種的廢土。”
“要不然他們求人除鐵皮蛇呢,這種蛇就愛生長在那種廢土裏。”
“頭似羊,有六耳,身如虎,尾如蛇,吼聲如龍……這什麽東西?”
“你也看的這一條啊?雖不知是什麽,但該是不好惹。說這東西吃小孩,有三個築基中期的道修都讓它吞了。不如結伴同去?”
“毒棘蛇是什麽?竟讓當地修真宗門搬了家?”
“我聽說過,這蛇一身毒刺,刺中流出毒水,若擊殺了它,更會爆出毒霧,污染百裏之地。”
“要不然呢……這麽歹毒的東西,殺卻殺不了……”
“我欲往南邊坤宇沙海除石蜥,可有同門一起?!”
“我欲往鏡裏海除吞石魚,可有同門願意同去?!”
“我欲……”
劍修們接受起新事物來,還是挺快的,直接報名拿了個齊物閣的銘牌,之後就在齊物閣的大廳外邊呼朋引伴了起來,不多時,已經組成了七八支隊伍,這就要補足給養,出發去了。
顧辭久和段少泊也要帶着三小只出發了。
“哎?!師父,還有要你出手除掉的妖怪?!”楚澤玉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不是除妖怪,我們是保駕護航去的。”顧辭久道,“怎麽?你不願意去?”
楚澤玉依舊卡在築基大圓滿,死活就過不去那道坎。
“不是!我自然願意去!不都說咱們劍修最好就是在戰鬥中體悟嗎?這麽好的機會,徒兒怎麽能放過呢?!”
“行,那不就沒問題了?準別準備出發吧。”顧辭久點了一點楚澤玉。其實本來說是放三個小的去修煉,他跟師弟去他們家裏看一眼的,不過如今這個一塊外出歷練也是不錯。
轉過天來,他們這師門一行五人,就向着北邊飛去。
四年後,某處密林中,楚澤玉正把某個道修弟子從頭到腳扒了個幹淨。所得財物收進他自己的腰包,扒光的人跟他的同門綁在一起,這就是當年顧辭久說的保駕護航。
齊物閣多了公會的這個職能,直到現在也沒被大宗門,甚至齊物閣的上級高層所重視。但是,它實在是方便了許多小宗門(與劍宗),同時它也實在是碰觸到了另外一些小宗門的利益。
別看只有幾年,但很多地方的人有了事已經不會去找當地宗門或者世家,而是直接去找齊物閣了。直接在齊物閣挂一個任務,不用賠笑臉說好話,只要價錢合适,就會有修士接了任務來幹活,直白又公平,所付出的報酬比過去還要便宜,之後也不會有各種後遺症。
而且……很多地方鬧的妖魔鬼怪,其實它不一定就是野生野長的。就有那缺德的小宗門靠着神通,搜刮百姓。公會一出,有膽子大的村民跑去挂了任務,拿不出多少報酬?沒關系,一時拿不出那就分幾代人拿,現在齊物閣先幫你們墊上。
還有那聞聽妖魔害人的修士(有劍修但也有道修)根本無所謂報酬,直接紅着眼睛就來了。有直接把所謂的妖魔古怪,連帶作怪的小宗門都挑了的,但也有或修為低微或誤信匪類反而被害了的。
這就是當地修士和外來修士的矛盾了,沒多久甚至就出現了有專門挂假任務,設下陷阱賺人上鈎,再謀財害命的。
顧辭久負責的,就是從各地齊物閣反饋上來的,明顯不對勁的任務。
齊物閣也有自己的人,可偏僻地方的齊物閣,底氣就沒那麽硬了,有時候甚至他們的人手跟當地人還沆瀣一氣的。
幸虧那位孫管事聯系的都是還有上進心的管事,這幾年新加進來的也是有心要有一番作為的,所以管事一級的都還盡職盡責,至今公會這個構架還是朝着越來越完善的方向發展的。
“還有這個。”一道綠色劍氣略過,地上又多了一個,“哎呀!我又是最慢的一個。”淩秀秀吐吐舌頭。
“誰讓你每一回都喜歡遛人玩呢?”楚澤玉嘿嘿一笑。
這四年間,雖然說是顧辭久和段少泊帶着他們仨,可基本上都是到了一個地方去就把她們都放出去,要幹什麽怎麽幹看都靠他們自己,兩人就是甩手掌櫃的。除非他們仨全剩下半條命,危在旦夕,那兩位家長才會跑出來救命。
在這種壓迫式的歷練中,第二年,薛易就結了劍丹。結劍丹之後,他的劍氣漆黑如墨卻又有星辰閃爍,故名辰夜。
淩秀秀是第三年結劍丹的,她的劍氣翠綠晶瑩輕靈飄忽,果然乃是風中柳。
至于楚澤玉,他至今……咳咳!還是沒參破那一點,穩穩的保持着築基大圓滿的境界。
“回去吧,這些孫子真能跑。”楚澤玉活動了活動胳膊,伸了個懶腰。他是最慢的一個,有時候薛易和淩秀秀都替他着急,可他自己卻依舊淡定無比,好像是一點都不在意。
“好。”薛易扔投一根繩子,他人飛了起來,下頭那一群也讓他吊了起來。
“嗯!上回托齊物閣從宗裏買些塔魚羹來,現在也不知道送到了沒有。”淩秀秀念叨着跟在一邊,薛易遞給了她一個小袋子,淩秀秀打開一看,裏邊都是各種點心糖果,頓時高興了起來,“謝謝薛哥!”
雖然她從輩分上來說是他們倆的師叔,可實際上卻是被當做妹妹照顧的。她自己也很滿意,幹嘛當長輩?那樣多老啊。
“啊——”楚澤玉一看就張着大嘴把臉伸過來了。
薛易當沒看見,學一還當沒看見,薛易……又拿出來了個小袋子,捏了塊糖出來,塞那張大嘴巴裏頭了。
“嘿嘿。”楚澤玉含着糖,笑得心滿意足了。
這三位歡歡樂樂的朝回趕,顧辭久和段少泊卻看着下頭上來了的一份文書,皺緊了眉。
文書上說,是有一處叫錦龍鎮的鎮子裏,出了一條蛇妖。這蛇妖可隐匿于人的影子中,之後突然蹿射而出,将人纏住拖進影子裏吞食。一開始蛇妖行動還算隐秘,錦龍鎮十天半個月才有一個人失蹤,且失蹤的還多是那無家可歸的人,可是随着修為大進,這蛇妖到如今已經是在大白天裏竄出來将人拖走吃掉了。
有人想從鎮中逃走,發現鎮子外圍已經是一片迷霧,只要進了霧中,人就消失了蹤影。這求救還是當地有一戶人家乃是城中修真世家的分家,他們家中恰好有傳訊的法器。同時也有外出的人要回鎮子,卻發現鎮子被迷霧包圍,進不去了——那進了迷霧的人,看來是沒能跑出來。
這蛇妖讓當地人束手無策,但能讓兩人皺眉的,自然不是蛇妖有大神通。而是原劇情裏也幾乎出現過同樣的蛇妖——對,就是五百萬字轉折時,讓淩秀秀和薛易外出的那個門派任務。
不同之處在于,當時的那條蛇妖是在瀾波道宗的視力範圍內被發現的,且被發現得更早,說是築基期的修為就能打殺。且聽說這還是白靈老祖特意給兩個徒弟争取來的,因為蛇妖這東西身上必定好處多多。
現在這錦龍鎮根本與瀾波道宗八竿子打不着,且這求援雖然是送到他手裏來了,其實這地方并不近。只是錦龍鎮實在是太過偏僻,那所謂的仙門裏頭,修為最高的掌門也就是築基大圓滿,根本對付不了這種大妖怪。
段少泊道:“大師兄,要不然這個我去辦吧。”
顧辭久剛要回答,突然扭頭朝着北邊看去:“師弟,我動不了了,有人入魔,朝着這邊來了。”
來不及多言,瞬息之間,顧辭久已經在千裏之外。他站在這,就看下邊一座山頭從山頭冒着黑煙,可這不是火山,黑煙所過之處,樹木先是枯黃腐朽,繼而化作一灘黑水,走獸飛鳥但凡慢了一步沾上黑煙,便立刻倒在地上,同樣化作黑水。
顧辭久背上劍意所化的長劍融去劍鞘,龍吟一聲,直刺山頂。整座山都震顫起來,顧辭久只覺得耳邊聽到了一聲無聲的獸吼。
他手上劍訣變換,如鏈極光直接将已經被黑氣污染的範圍圈了起來。
“嗷啊啊啊——!!!”
這回不是好像聽見,是真的聽見了野獸的咆哮。黑氣濃烈起來,能在其中看見一張張扭曲的臉。
顧辭久嘆了一聲【果然是轉折點。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被封在這的老魔頭了,我要料理他頗要費一番手腳了。】
系統【!!!∑(Дノ)ノ這這這,這怎麽辦?!不對,師弟不是依然能去除掉那蛇妖嗎?】
顧辭久【對呀,他是能去。】
段少泊【可現在這不是誰去的問題,而是誰留下的問題,難道是這個轉折點我們一直思考錯了方向,出問題的不是薛易和淩秀秀,而是楚澤玉?】
系統【(O_O)咦(`Д)啊!!)Д(哦哦哦哦!我明白了!對呀,這困住的是你,反而說要去除妖的師弟卻沒事!所以這有問題的是留下的,不是去除妖的!怎、怎麽辦?!】
顧辭久【沒事。】段少泊【沒事!】
系統【……】異口同聲啊,不過這倆都這麽肯定,倒還真是讓他安心了不少,【好、好的,那就沒事吧。】
【嗯,大師兄,那我去滅蛇妖了。那孽畜害人無數,還是莫要多留他了。】
【好!待我滅魔,你滅妖,正好我二人同慶。】
【咦咦咦?不是說有問題的是留下的人嗎?!這樣你們怎麽都走了?!】系統表示:我剛剛安心啊,別讓我又方了啊!
段少泊笑着答【對啊,有問題的是留下的人啊,所以讓那三個孩子都留下了啊。】
顧辭久和段少泊分赴兩地,隔了一日,三人組回來了,聽到齊物閣的管事說他們的師父/叔/兄去幹什麽了,三個人都=口=了。
“雖然每次回來看師父跟師叔親親我我的喝茶,是讓我有點羨慕嫉妒恨,但也不至于一下子變化這麽大吧?”楚澤玉有點呆,雖然說這樣更符合他夢想中的師父的模樣——勇鬥大魔,威震天下之類的——可想想他的“那個”師父,總覺得不太相符啊。
“我師伯與師父可有說讓我等如何?”還是薛易更靠譜點。
管事的道:“顧前輩走得太急沒來得及說上一句話,段前輩臨走說讓三位道友好好休息,等他們回來。”
“多謝道友。”
“那咱們就休息?”楚澤玉道,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都有點呆,他們這出來的幾年都是忙忙碌碌的,一般處理完一個地方的事情回來,立刻就會被安排上其他的事情,也就是淩秀秀和薛易先後渡劍丹劫的時候,會小小的閉關一段時間。
淩秀秀道:“逛街去?”
薛易苦笑,楚澤玉直接咧嘴無奈道:“逛個什麽?衣裳?玩具?”
吃食是逛不了了,莫說此刻他們在的這個鎮子不大,就沒多少好吃食賣的,就是有,那也是凡人吃的,修士實在是吃不進去。至于其他,兩個人都不感興趣了——他們倆已經從裏到外的快速的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劍修。
“對啊,就是衣裳玩具,你們倆不去,我去了!”淩秀秀自然也是合格的劍修,但她也是女孩子,愛美的天性使然,與兩個糙漢自然不同。
“呵呵。”楚澤玉想起每次都大包小包的淩秀秀,感覺實在是受不了。
“師弟!”薛易皺眉,瞪了楚澤玉一眼,又與淩秀秀道,“秀秀,我們還是在這等着師伯和師父回來的好。畢竟這魔頭出世應該不比以往,否則不會是大師伯趕過去,我們最好還是聚在一起。”
淩秀秀剛開始還有點不樂意,但聽到後來,神色也漸漸鄭重了起來:“薛哥說得是。”
魔劫過後,萬魔血窟被鎮壓,不再生出魔種,極少量殘餘的天生魔種被驅趕到了魔淵裏頭。可由人所占據的世界裏,就不是沒有魔了。
這個世界的設定,入魔指的是靠同類的血肉修煉的修士——所以修真界的風氣都敗壞城那樣了,心思歪斜陰暗的修士比比皆是,可他們都是正道,都沒入魔。可即便這個世界對于好好當個人的底線如此之低,卻依舊總有聽聞有修士入魔。無他,人多,容易。
但凡是妖的,即便它是個兔子精呢,也有自己保命的本領。可人就不一樣了,不用找修士,就算是七老八十的凡人,身上都有一點靈氣,只是因為不經修煉,又年歲漸長,已經被蒙蔽。可他自己不能用,修士能“幫”着用啊。
更有年幼的孩兒,最好的就是兩三歲,懵懂未知的時候,即便是沒有靈根的,卻也有從母親胎內帶出來的一道先天之氣,修士自然無法全部取用,可就是一星半點的,那對低階修士來說也是大補之物。
更不用說同樣的修士了,那一身的真元,那從皮到肚腸,築基的就堪比結丹妖怪對人修的增益了。
更不用說這些人死之前生出的怨氣,以及死後痛苦扭曲的魂魄,這對魔修來說更都是靈丹妙藥。
雖然這一界從有記錄開始就沒聽說有修魔之人成功渡劫的,比劍修的六千年還漫長得多,可修魔根本不用如劍修那般苦修,因此,劍修總有人半途而廢,可魔修卻也總有人前赴後繼。
但沒有了天生魔種,六千年來這些入魔的人一旦被發現,都是很快就被剿滅了。如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他們雖然不知道,但既然顧辭久這麽個劍尊匆匆趕過去,确實聽着不太對勁。
“嗯,薛哥說得多,那我就留在家裏。”淩秀秀雖然喜歡逛街,但那也無非是給自己找點事做,逛街是最輕松的,可也不是除了逛街她就找不出事幹來了。
“那我們……”薛易點點頭,突然他和淩秀秀一起看向楚澤玉,“你怎麽了?”
“我也不知道。”楚澤玉挺難受的動了動肩膀,“我就看太陽挺好,然後就覺得不太對勁。”他捂着丹田,“真元沖突得厲害。”
“小玉……你真是個傻小子啊,你這是要結劍丹了!”淩秀秀一臉的不知道該說什麽。
“啊?”楚澤玉還不太确定呢,他這劍丹死活也結不了,都已經破罐子破摔随它去了,結果這就莫名其妙的結了?
“啊個什麽啊!”薛易跟淩秀秀一左一右抓住楚澤玉一條胳膊,把他架起來就朝外跑。剛還說要在這裏老實等着,現在是別想了。這齊物閣是有防護結界的,且還是沒辦法關閉的,換言之,他要是在這渡劫,那就得把人家齊物閣卷進去。
天劫到時候會以為齊物閣範圍內的人,都是幫助楚澤玉渡劫的,那樂子可就大了。
被他們駕着,楚澤玉也感覺越來越不對勁,道修結丹要瘋狂的吸納周圍的靈氣,劍修不需要,楚澤玉只感覺丹田裏的真元就如漲潮中的海浪一般,無法控制的鼓噪和激蕩起來。他被顧辭久和段少泊教導過,前頭薛易和淩秀秀又是先一步結的劍丹,他知道這是自己的真元要産生質變了:“停停停!憋不住了!”
“又不是要方便。”淩秀秀埋怨他一句,還是跟薛易落下來,把他放地上了。
他們前腳走,後腳楚澤玉頭頂上就開始聚集起了劫雲。
到了安全的範圍,淩秀秀跺着腳:“他這人也真是!早不渡劫,遲不渡劫,偏偏趕在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