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我大哥，所以我排行老二。至于地位麽……”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老爹可以打大哥的屁股，大哥又可以打我的屁股。所以這麽一算，老爹在家中自是地位最高的那位。而我，可不就地位最低了麽？”
燭陰一笑。
摩梭了兩掌，風苓道：“好了，不同你閑聊了。估摸壽宴快要開始了！”又将那盆栽從那冷面手下接過來，微微地抿了抿唇，笑道，“多謝。”
那冷面手下怔了一下，就垂眸盯着地面。
一輪圓月挂在夜幕下。
粼粼月光便透過院中的菩提樹落下零星的。
踩着碎月光來到正殿，随意找了個座位坐下。卻有些心不在焉。
本來想着壽宴已始，她到得殿中便可痛快地大吃。可現下瞅去，別說是吃，恐怕就是随意地看一看，也不大成。
因為……壽宴還在開始。而她坐的那個位置，還是離主桌遙遠地看不到邊兒的地方。
“呃，這就是清微的帝姬？”
“呃，這就是那家夥的妹妹？”
“呃，這就是天君賜給塵淵上神的夫人？”
她把花放在地上，然後站起來，同衆位仙君打了聲招呼。
各位來此的仙僚望着她，意味深長地瞥了瞥。
其實，她覺得這個招呼打不打都無所謂。反正他們都将她看着了。不過看地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懷疑。
風苓不解，用胳膊推了推身旁的仙君：“仙君，我今兒個是不是有點花容失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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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仙君溫文一笑：“不，仙使真的一點兒花容失色都沒有？”
“真的？”風苓敲了敲腦袋，“那……那他們怎麽總盯着我？”
“仙使誤會了，他們所瞅的并非是您。而是你懷裏抱着的那盆壽禮。”那仙官畢恭畢敬地答道。
“壽禮？”風苓側目困惑，“我……我這盆壽禮有何打緊，難道……”有些微炯地将那紅布拉開了個口子，語聲也小了些，“是不是它不算個體面的寶貝？”
那仙君一顧，目中漲滿了如同星月似的光華，哆嗦的手指伸出，指着風苓遮得相當神秘的壽禮，愕然道：“長……這是長壽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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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6重逢（13）
“怎麽，你也識得此物？”風苓不禁困惑，想了想，将盆栽搬到桌子上，掀開遮擋的紅色錦帕，“那你說我這壽禮到底體不體面呢？”
她的聲音其實沒有多大，但為何一室的仙僚都把目光彙聚到了她的身上，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特別是桌子上這個被暴，露在桌的壽禮。她琢磨了下，終于明白自己掀開紅帕的這個舉動有些莽撞。也有些荒唐。
她沒大牢記塵淵上神所說的話。
這長壽花，花香百裏。她抱進來的時候，在紅帕遮擋的境地下，尚且花香滿溢。如今掀開，豈不更是令花香充盈各處？
想到此處，她連忙兜回住長壽花，樂呵呵地笑道：“我……我把它給遮住！”
各位仙僚愣地一本正經：“……”
話畢，對面一個白發老頭牽着一抹笑，眼巴巴地奔過來：“嘿嘿，是長壽花麽，是長壽花？”
風苓見他年紀這般大，又好像自己見到美食一樣垂涎欲滴。不禁心軟地将抱着的壽禮攤開一個小角，以此表達自己尊敬長輩的高尚品德。
那老仙君果然毫不客氣地湊了過來，對着長壽花一陣唏噓。嘴裏自言自語地，也不曉得在說什麽。看地唯一真切地是他用着自己的袖子在一絲不茍地擦着青青葉片上帶着的灰塵。
袖子擦了後，又拿嘴角使勁地吹了吹。當真是愛不釋手。
風苓在察覺那口水快落到長壽花葉片的時候，咧了咧嘴，輕輕地拿紅布再次将長壽花蓋住：“不好意思，這是壽禮，壽禮！”
老仙君雖然臉上挂着失落，可似乎并不甘心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放棄了。嗫手嗫腳地往風苓身旁靠了靠：“嘿嘿，小仙使這長壽花是從何處得來的？”
風苓警惕地看了老仙君一眼，死死地将長壽花護在胸前：“您……您要做什麽？”
“莫慌莫慌。老頭兒只是問問！”老仙君晃了晃手，“這種銀白色的長壽花，老頭子尋了幾萬年。今次能夠見到，真是莫大的榮幸。”
“這個是稀罕的寶貝？”風苓先時的一抹尴尬突然而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豪。
看來自己平日是有些孤陋寡聞了。
“這寶貝其實也不是那麽難找！”風苓拍拍胸膛，不過是顯示自己得到寶貝過程之易。可她忽略了這些長壽花的珍貴，所以一概就忽略了自己謙遜的品性。
座前一衆仙君唏噓不已，只別有深意地瞥了瞥道：“……哦？”
坐地較近的仙使也道：“那敢問仙使是從何處得了這麽稀罕的寶貝？”
風苓瞠目結舌，大感不妙，臉色紅了紅，笑地有些倉皇：“其實……其實是……某神君送的。”
“呃？到底是哪位神君，這麽豪爽大發，竟然會輕而易舉地送出這樣稀罕的寶貝來？”那仙使神色震撼，又略感好奇。
是啊，他們這麽糾着不放，那咱說哪位神君比較好呢？
老爹？大哥？還是鸾鸾？
風苓想了又想，真想不出關系匪淺且可以拿來為自己承擔責罰的。
腦子一昏，有些窘迫。
恰好此時，窗戶旁的一女聲打破道。
“小苓，你要來也不知會我一聲，也好讓我給你占個好座？”
可見，這突兀的一喊，是多麽地雪中送炭。也幸虧有此，風苓才忽轉話題，喜出望外地奔過去。
“哇，鸾鸾！”風苓張開雙臂，正要沖到跟前。不想小腿被人一擋，利利落落就摔了下去。
啪，風苓幹脆利落地摔倒在一衆面前。
“幻靈神君，你……做甚麽？”風苓搓了搓擦破皮的手指，委屈地擠了幾滴眼淚。
幻靈神君折扇一合，哈哈笑道：“風苓也不要生氣。适才你這麽瘋瘋癫癫，橫沖直撞地，是有些吓到我們？”
“可幻靈神君你難道就不能在我快要跑過來的時候，施個術将我定住麽？”風苓跺腳咋乎，“非得一腳将我給絆倒在地！”
折扇啪一聲再被打開，幻靈神君搖着扇子樂滋滋地深思了會兒，随即點頭道：“嗯，這倒是個好辦法。那……我下次謹記？”
什麽？還有下次？還要準備用腳把咱絆倒，以此在大庭廣衆之下出醜？
“不要生氣，适才之事我向我夫君同你賠罪不就是了。”紅鸾夫人特地和幻靈神君唱了這一出，也趁着這理兒将水深火熱的風苓解救在自己的桌前，“好了，适才你在同他們聊什麽？”
幻靈神君故作高深地在耳邊扇了扇。
那些仙君一時絕望，不得已轉開頭去。由此，這長壽花的話題便戛然而止。
風苓見大部分的目光極散地去了別處，她才心思沉沉地趴在枕着個紅布的桌子上懊惱。
“談我今晚帶來的那個十分十分……體面的寶貝？”風苓無辜地仰起了臉，看向紅鸾夫人，“好鸾鸾，我适度地自戀一下有錯麽，為什麽他們還要尋根問底啊？”
“……嗯，适度地自戀固然沒錯。可你适度地為了超凡脫俗的東西自戀，那麽就是你的錯了！”紅鸾夫人語重心長地解釋，手掌還拍了拍風苓的腦袋，“小苓，長壽花這個東西作為壽禮，是頂稀罕頂特別的東西。你拿着這麽一個頂稀罕頂特別的東西招搖，想不讓旁的仙者好奇，那還真有些不大可能。”
風苓吐吐舌頭：“哦，我知道錯了。”
“不過……”紅鸾夫人卻興致勃勃地補了句，“我倒是不介意你自戀地将那贈花的神君告訴于我？”
風苓迅速側眸，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你可曉得剛才對你那長壽花愛不釋手的仙君是誰？”紅鸾夫人輕飄飄地附耳道，“他就是今天晚上壽宴的主角兒，司命星君。”
“啊，不會罷？”風苓伸長脖子看了看，那長壽花早已被抱在懷了。
咱送的壽禮他……這麽歡喜？
後來，風苓返桌将長壽花送給了司命老星君。司命老星君十分感激，便将她的位置送到了主座。
主座的位置好又不好。
原本幻靈神君和紅鸾夫人也要落座在主座的，也就是因為早早參透了主座的不好。所以才會随性而為地選了個靠窗的雅座。
主座一處，除了司命星君本仙外，還有一些年紀較大的星君。當然，也少不了那位魔族王上燭陰。
他自進來時，柔和目光就時不時地往雅座的紅鸾夫人身上瞧。風苓看在眼裏，知道自己的鸾鸾同他為友。加之剛才慷慨地叫手下幫忙抱了下長壽花。心中更是生出幾分好感。
風苓雖然覺得他好看，又很有做夫君的那個潛質。可是她此刻腦海中翻轉的，卻是冷冷月光下，那粉色櫻花樹的跟前。一身着輕薄墨羽，裏套月白長衫的神君。
她不曉得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想起金辰宮的那位？但是她似乎對之前塵淵上神的幾句話感到難過和痛心。
我不大喜歡熱鬧！
塵淵上神如此說過？
那咱拿着本屬于他的壽禮借花獻佛給司命老星君，是不是有點……太缺德了些？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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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7重逢（14）
不到片刻，大門又一聲報帖響起。風苓豎起耳朵聽去，卻是那冤家路窄的東海公主幽躍。
她一定發現咱戲弄她了吧？
一室的仙君聊得起興之餘，仍然被那一聲驚地轉過了頭去。
四海八荒裏最令人尊崇的雲母老神的閨女，怎麽可能不吸引一衆貫喜歡閑言碎語的仙君呢？
進來的美人還是一身大紅魚鱗裙，身姿妖嬈妩媚。她的臉上挂着一抹春光明媚的笑容，于是就這麽來到了主桌旁站着的司命星君面前，楚楚可憐瞧着這壽星，微微欠了欠身：“舅舅，外甥女來遲了，還望您不要生我的氣！”
“不生氣，不生氣。小躍兒來了就好了。”司命星君平和地捋着胡須一笑。
“外甥女在此恭祝舅舅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話畢，便見得那幽躍紅色水袖一舞，身子已騰空而起。
水光點點，泛着迷人的海澤。
風苓摸了摸鼻子，想着這幽躍定是水裏的‘海鮮’，不然不會有這麽一股水草氣息。
舞畢。全場訝然。恐覺得十分養眼。
長腿，媚眼。要啥有啥。
唯獨風苓不以為然地啧啧了兩聲。
幽躍一向耳尖，對着那幾聲微若蚊喃的啧啧聲看去，當下怒從中來。一張妩媚動人的面燒地猶如一只炸熟的螃蟹。
“是你？！”這個疑惑凝聚了不少的怒意。風苓聽得出來，剛才大路上捉弄她一事，想必察覺到了。
“咦，幽躍公主是叫我麽？”風苓故作懵懂地指了指自己。
“你還裝，要不是你胡言亂語，我也不至于在舅舅大壽之際來遲一步！”幽躍憤憤不平地斥責道。
“幽躍公主說什麽呢，風苓有點兒聽不懂？”風苓持着杯子，朝她眨了眨眼睛。
幽躍見她佯裝地一副頂無辜的模樣，怒火在胸腔裏再深化了三層。
“你還敢裝！”幽躍沒感覺自己是在壽宴上，只對着端坐在主桌上撐着右腮，可憐巴巴望着她的風苓道，“風苓公主，別以為你的那些事，在座的衆位仙僚已經忘了？”
風苓漫不經心地攤手：“唔，我曾經什麽事啊？”輕輕地磕了磕腦袋，握了個酒杯嘟嘴道，“真不好意思，幽躍公主能給我提示一下麽？我這記憶吧，不是尋常地差。現在大大小小的事都望地一幹二淨了？”眨了眨眼，“幽躍公主，我曾經有什麽豐功偉績啊，這麽值得傳道？”
幽躍肝火此刻旺盛地有些突兀。
試想一下，在那樣的場景下從那樣讨厭的人口中聽到那樣的無辜話，誰還能無動于衷？
風苓對幽躍反駁自己戲谑所呈現出來的這麽一個狀态表示特別的理解。
“莫吵莫吵！”司命星君在中間拱手圓場，“兩位小祖宗，算老頭拜托你們了。且看在今日我大壽的份兒上，給我一個薄面。不要吵了，歇歇氣，歇歇氣！”
幽躍手撫胸口，怔了怔四周，語氣也緩和下來，轉身，朝着司命星君叩拜：“舅舅，外甥女今次多有冒犯，實在……”
“無妨無妨。年輕氣盛嘛，舅舅曉得的。”司命星君一揮衣袖，笑道，“好了，小躍兒快坐下來。好不容易從東海趕來，怎麽發那麽大的火？”
“……嗯，外甥女知錯了。”幽躍誠懇地俯下作揖。輕輕瞥過去，還算得上是在認錯的那麽一個語氣和姿态。
風苓并不在意。只瞧着她在離自己最近的桌席坐了下去。
“咦，不是說塵淵上神前幾日已經賞花回來了麽？怎麽，今天司命星君大壽，他卻沒來？難道真的那般狂妄自大，連司命星君都不放在他的眼裏！”說話的那位風苓打過一場照面。
好像是西海的二殿下若顯。
一百年前，若顯承父親的意前往東海向幽躍公主提親來着。後來不曉得怎麽，被幽躍公主一掃把趕了出去。
此後，東海和西海算是結了一個梁子。
這個梁子多多少少同面子有些幹系。
風苓覺着，也許正因為這個面子問題，此刻那西海的二殿下才會這麽看不順眼地提上一句。
其實，只提了一個神君。
塵淵上神。
風苓想着既然她曉得塵淵上神的狀況，随口回一句便了事罷了。卻聽得身後另一席的幽躍公主，不屑一瞪：“塵淵上神諸事繁忙，哪會像二殿下這般閑來無事？呃，也對，二殿下只是管管海裏的小蝦小米，當然會有不少的功夫着重在這瑣碎上？”
“你！”西海二殿下被幽躍公主以牙還牙。
風苓并不想參與其中。可沒想到下一句就被若顯拉入争執的陣營。
“清微帝姬的風苓公主，何等美貌聰慧。同塵淵上神相配，卻真算得上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風苓的手指一哆嗦，茶杯哐啷落在桌上。
若顯瞥了一眼，繼而意味深長地詭笑。風苓回頭，氣急敗壞地瞪了他一眼。
紅唇一彎，幽躍不屑地諷道：“是啊。新婚之夜，塵淵上神便扔下那樣貌美的帝姬決絕而去，當真是……”虎口握上茶杯，抿了小口道，“當真是西海二殿下所說的……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喂喂喂！”處在一旁的風苓真的忍無可忍了，吆喝了兩句，“就這麽拿出別人的傷心事說叨，會不會太沒素質了。我的事，你們兩位就那麽清楚？”嬉皮笑臉地看向西海二殿下，道，“殿下真覺得我同那個……什麽什麽塵淵上神很配？唔，你的眼力勁兒倒也不錯。”又有些沮喪地看向幽躍公主，“幽躍公主，我哪裏招惹到你了，你這麽毀我的清白。誰說一萬年前，那……那什麽塵淵上神把我給抛棄了。”
“哦，不是這麽回事麽？”問話的卻是一衆仙僚。
風苓呆了呆，搖手指着司命星君座位上的長壽花，較真道：“當然不是了。我們關系好着呢。知道麽，就适才那盆體面的長壽花就是……就是……”
咱也是無路可走啊……
一拍桌子，繼續道，“就是金辰宮那位送給我的。”
衆仙君震顫地又哦了長長一聲。
好像帶着懷疑的意思在裏頭。
“怎麽，不信啊。你們細細想一下，塵淵上神要是看不上我，又怎麽可能分文不收，親自把這麽體面的寶貝拿給我？”風苓望着窗戶，咬牙一橫，“所以啊，你們以後別自己瞎揣測了。實話說吧，我同塵淵上神雖然是因為什麽沒結成親，但也不代表我們倆就這麽輕易地散了吧？誠然，單單看那悲慘的洞房花燭，是會讓你們有那麽丁點兒錯覺。可你們也不能僅聽傳言就直接……否定了我們罷！”
風苓一鼓作氣地挽回了面子。
衆仙便滿足地點了點頭。
不再繼續。
……
争執就在這樣敏感的話題裏淡去。
等到開宴的時候，風苓還會時不時地看到有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橫掃。
也就在這一日。風苓明白，謠言之所以稱之為謠言。只在于它會出人意料地搖丢了命。
南鬥星君瞧着奄奄一息地猶如茄子的風苓，不解地關切道：“風苓小公主怎麽沒什麽精神？”
風苓摸着肚皮，撐着一雙迷離的睡眼，感傷道：“因為餓啊！”
司命老星君聽到風苓的話，不免尴尬。撫了撫長長的白胡須，連忙吩咐仙童看茶上菜。
可惜，風苓怎麽也沒料到這個好好的壽宴會吃得那麽憋屈。
好不容易挑了個雞腿放在碗裏。
卻能看不能吃。
敬酒，坐下；再敬酒，再坐下。
這麽反反複複，一層不變地折騰。因為今次的壽星是司命星君，她即便心中有氣，也不能那麽光明正大地表現出來。只能學着主座年邁的長仙，大大咧咧，氣沖鬥牛地拱手敬酒，再大大咧咧，毫不推辭地接酒。
所以一宴下來，她将肚皮撐地鼓鼓的，就連離開凳子這麽一件小事，都覺得沒有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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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8重逢（15）
臨窗對坐的夫婦倆，卻是宴上最最惬意的兩位。
“鸾鸾，照這樣下去，你的小苓怕是要喝醉了？”幻靈神君打着折扇，替妻子這位好朋友抹了一把冷汗，“要不要過去端個禮把她給帶回來？”
“算了。小苓一向貪吃。主座上那麽多她喜歡吃的。就這麽把她帶回來，難保她不會感到遺憾！”紅鸾夫人望了幻靈神君一眼，撫着腮靜靜地瞧着迎合各位老仙喝酒的風苓，自言自語地說，“小苓從前就是一個很熱心的孔雀。如今兩萬歲了，卻還是沒怎麽改變。就說司命老星君的這個壽，唯有非得把自己灌醉了才大概覺得對得起他！阿靈，你說，小苓是不是有些傻？”
幻靈神君貼近妻子的臉，不可琢磨地一笑，輕聲道：“可為夫的鸾鸾不也是看上了風苓公主的這種灑脫熱情，才會對她推心置腹，才會将她作為自己唯一真心的朋友麽？”
“說得是呢！”紅鸾夫人握着個杯，小心翼翼道，“金辰宮那位既然回來了，你有空也去看看。真不曉得是什麽樣的事，會讓那樣癡情的他狠心做出抛下小苓的事兒。阿靈，不瞞你說，這讓我十分地糾結。”
“鸾鸾對這事兒就只是一個糾結？”幻靈神君啪一聲閉合折扇，笑看向紅鸾夫人，道，“你就沒第一時間感到詫異？”
“已經在見到小苓時就詫異過了。”紅鸾夫人果決道。
幻靈神君神情立刻呆滞。
“既然他回來了，要不要我們去知會他一聲兒？”紅鸾夫人困惑地望向幻靈神君，急要夫君能夠拿個主意，“你看小苓喝成那樣，總不能一會兒看着她醉地不省人事，視而不見罷？”
幻靈神君食指伸到紅鸾夫人的眼前，心懷鬼胎地搖了搖：“不不，精彩的事情還在後頭，我們就還是不要橫插一杠了。”
“哪，我怎麽覺得你有事情瞞着我？”紅鸾夫人手指伸出，定着幻靈神君的眼睛。
幻靈神君緊握住紅鸾夫人的指端：“待這樁事有了一點兒眉目，為夫再一五一十地告訴你，你看可好？”
“好，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紅鸾夫人的指端在幻靈神君的手中掙了掙，“別在這裏肉麻，回家再說。”
幻靈神君賴皮地一笑：“偏不！”
……
酒過三巡。宴會也已行到大半。
席上一衆仙君都已在神思尚且還明白的境地中差自己的貼身小官将自己扶回去了。
唯獨喝得頭昏腦脹的風苓還在仙雲散去的大堂裏晃蕩。左走了幾步，發現路被桌子擋了，走不通。摸了摸太陽穴，又往右走了幾步。仍然發現路被桌子擋了。還是走不通。
“喝多了，真的喝多了！”風苓揉捏着太陽穴，慢吞吞地爬上擋路的桌子，再從擋路的桌子慢吞吞地跳下地面。就這麽連續不斷地爬，又這麽連續不斷地跳。最終才走出了大堂。那抱着長壽花卧在月光下的司命星君見着醉意熏熏的風苓，還很是善良地提醒了一句：“風苓丫頭，注意門坎兒啊！”
話音落畢，風苓便一頭栽下了門坎兒。跟着衣裳袖子拉出條口兒，将雪白的手臂拉出兩條血口子。
風苓軟躺在草地上，摸了摸屁股，撐地爬起來繼續晃悠。
一失神，又掉了下去。
夜色中，有人輕喊了一聲：“不是宴會麽，怎麽會坐在這兒？”
“眼睛前面全是星星，晃地有些頭暈。”風苓撥出手掌，“我……我好像連它們是幾個，也不怎麽會數呢？喂，你說怎麽會有五個手指頭呢？”
“那……你覺得它應該長幾個？”貓咪蹲伏在地，守着于它而言的龐然大物，有些懊惱地自言自語，“要是早知道你會成這副德性，說什麽我也不會讓你來？”
“唔。三個罷！”風苓端看着自己的手指回答。貓咪沒怎麽聽清：“你說……什麽？”
風苓合上兩指，伸到貓咪的眼前：“你不問我長了幾個手指麽，我剛數了啊。三個，不多不少！”
貓咪從善如流地把五個手指再合上兩個，接着捉弄道：“那你現在覺得應該長幾個為好？”
風苓對着餘留的三根手指，眨巴眨巴眼睛：“唔，我曉得了！”
貓咪胡須一抖，按耐不住地問：“長幾個？”
風苓笑眯眯地回答：“嗯，一個！”
貓咪垂首，手指撫着自己的額頭。看來碰到醉鬼，一切都是惘然。
“肥朵？”風苓笑着扯了扯嘴角，“我今天見到了一個好看的神君？”
貓咪爪子恍惚了一下：“然後呢？”
“我記得他……好像拉我手了！”風苓指了指唯一沒有合上的手指，不好意思地問，“你說，那……那神君會不會看上我了啊？”
貓爪更着一哆嗦，随即又如腳般觸在了地上。風苓擦了擦燒灼的臉，有些難過地抹了抹汗：“大晚上的，怎麽還有太陽啊？是不是星君布錯了。不是該月亮麽？”瞅了瞅頭頂那個顫亮的明月，火紅的眸子裏随即便燒出一輪太陽。
貓咪卻也不瞥上一瞥以示真假，只是用爪爪撥了撥風苓的手背：“你醉了，跟我回去罷！”
風苓酒氣上來，懶洋洋地撥了撥手，盯着自己的腳道：“可我不想走路？”
“必須走！”貓咪果斷。
“可我真的一點兒力氣也沒有啊？”風苓蹬了蹬腿。
“蹬腿也沒用？”貓咪爪爪再次沮喪地攤了攤，“你該曉得，我這個樣子，根本沒辦法把你扛回去？”
風苓意識模糊的時候，嘴裏只輕輕地說了句。
你要是願意變成大大的貓咪，其實也可以把我給扛回去的……
混沌中，風苓只感覺到有冰涼的手指伸向自己的後脊。随之感覺身子輕飄飄地落在溫軟處。很暖，又很困。她只下意識地覺得是有誰将她抱了起來。
卻看不清她的面目。
興許也不是看不清，只是喝多了天界的酒，便覺得全身不受控制了。
醒來的地方，是一塊低矮的靠離湖面的假山。眼望清清水波，風苓曉得。其實自己還在天界。
唯有天界，一大清早，才會見着彩虹似的路道。
風苓覺着任何時刻醒來都要有些警覺。這警覺不是為了提醒自己，而是防備別人。譬如，無數個清早，風苓從寶雀宮裏頭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假寐。假寐有一大好處，就是任何時刻，無論是誰，看到了你過于慵懶的睡姿，你都不會知道。
也就是說不管在哪裏，遭遇哪個時刻的嘲諷和譏笑，只要你不願意睜開雙瞳，你就永遠不會知道對方的表情。即使臉色暗沉，對你各種鄙視和厭惡。
風苓活到兩萬歲，這歲月裏頭我只有一位因為風苓的早晨的睡意而惱羞成怒的對頭。
那并不是旁的誰。
只是風煜上神，她的大哥。
但她已然猜到，不久以後，又會多出一位。
卻還不知道究竟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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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9重逢（16）
“你是打算在這兒一直睡下去麽？”貓咪立在假山上，他挺拔的身影就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
風苓假裝被吵醒，故意伸了伸懶腰，一臉無辜地回望着它：“咦，是你在叫我麽？”再很是無辜地瞅了一眼四周，“我說，你這是把我拐到哪裏了？”
貓咪對她口中的一拐字不置可否：“我倒是想把你拐到一個風雅之所。但你實在是不像我想象地那般輕松？”
“你是說我……我很重？”風苓懷疑地看向自己。
貓咪立起前爪，走到風苓跟前，捏了捏那不堪一握的手腕，随即退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莫非我是長胖了？”風苓上下打量了自己幾眼，沒覺得自己的體重同一萬年前有什麽差異，“哎，不對啊。要真是如此，我怎麽可能穿得下一萬年前的衣裳？”擠了擠眼睛，有些郁郁地瞅向貓咪，“你該不會胡說诓我的吧？哪，要不你拎我一下試試，絕對跟以前差不了多少。而且我非常堅信，自己一定縮水了！”
貓咪歪着腦袋，嘴唇不屑上揚：“呵，差不了多少？”眯着野獸般的左眼，“那也就是說明你仍然長胖了呃。”
“呃，沒關系。微長麽？”風苓很寬容自己的體重，“說不準兒以前是營養不良，所以差了那麽一丢丢體重也說不定。”
貓咪對她這樣淡定從容的表情很是欽佩。随即轉了另外的話題：“如何，要不再去轉轉？”
“好！”風苓拍手站起來，十分不解又十分內疚地問，“話說我昨晚是不是喝醉了？”
貓咪前爪向旁側揮了揮：“是！醉地一塌糊塗！”
“既然我醉成那般德性，你怎麽會将我扛回來？”說完以後又覺得這句話其實不大是自己所問關鍵，便再折回原處，“其實，我更想知道的是，你一個靈畜，又是如何将這麽龐大的我扛到這麽風景迷人的地方呢？”
“這兒……風景迷人？”貓咪忽略那個敏感的話題，提起後爪，再提出一個還并不曉得敏感與否的問題對着風苓得意，“難道你認為這兒……‘山好水好’？”
“唔。山低矮且舒适，還有些美感，自然山好。水麽，來自湖泊，表面虹光點點，裏面卻清澈地能夠看見湖底。如此，确實挺符合‘山好水好’的形象？”風苓睡意已去，不免興致高昂地多評價了一番。環顧四周，确有些不舍的韻味。評價完了地方，思緒還是返回了目地的，開始向貓咪打聽，“你這麽小，我這麽大，你究竟是用着什麽辦法将我扛在此處的？”
“哦，你也曉得自己是龐大物體，同我這個靈畜相差甚遠？”貓咪笑了兩句，随即抱住身體。稍微有點抱臂的意思，“那你曉不曉得其實我根本不大扛得住你？”
“……哎？”風苓震撼，手臂指着腳下假山，不以為意道，“不是你扛的，那是誰扛的？我還不信，我能長翅膀飛過來麽？”
“這件事兒我确實替你操了點心兒。”貓咪插口。
“嗨，我就說嘛！”風苓長舒一口氣。
“可我不是把你扛到這裏，而是……滾到這裏的？”貓咪神情淡漠地扯了扯自己的短胡須。
“啊。把我當南瓜滾到這裏的啊！”風苓笑地鬼魅，神采奕奕地說，“你還真是厲害，竟然能把我當南瓜滾到這裏來？”
貓咪伸出前爪捂住貓嘴掩了掩：“你知道這裏是哪裏麽？”
“哪裏？”風苓訝異地擡了擡眼？
“天界小道上。”貓咪正大光明地走了幾步，“這裏離司命星君的府邸并不算遠！”說完後，風苓只覺頭腦發昏。說了半天，不就想表達一個意思。某只貓，夜裏不小心溜達，瞥見了一個喝得醉意熏熏的女仙。因為善心大發，便想帶走女仙，不惜用盡全力将她搬出來卻大費功夫。尤其是搬到中途的時候，突然發現，這個所搬的東西超過體力的上限，因而貓咪便敗下陣來。
風苓在腦中過了一遍這個問題。覺着自己實在是有些可憐。本來喝多了烈酒，頭就出奇地暈。可還被一只貓咪當成南瓜在地上磕磕碰碰，更加地慘不忍睹。
念及此，她不免氣憤地嗔怪了貓咪幾句：“你若想發善心，便差個轎子，讓仙仆将我擡回去，犯不着花費時間花費精力把我當個南瓜戲弄。你曉得吧，我們女人的皮膚一向重要得緊。”蹙了眉頭，又是一眼長嘆，“哎，我說呢。今次看自己的皮膚有些暗沉，原來是因為被你當南瓜滾成這樣的？”
貓咪表示面前的這個帝姬口齒伶俐。特別懂得自圓其說。
它随口地一句，她就可以以此想出其他的事情來責備你。
實在不得不佩服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