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14
場內口哨聲此起彼伏。
小丫頭梗着脖子,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捏成拳,臉頰燒得通紅。
她求救似的向人群張望,試圖尋找那抹挺拔身影,然而再不同于前兩次,她的專屬騎士并沒有騎着黑馬殺來。
中年大叔興奮得搓着臉,朝她走過去。
什麽未成年,還爸爸去洗手間,這種老套的謊話沒人信,能來這種地方的女孩兒,沒有不開放的,看來眼前這小姑娘是個欲擒故縱派。
油膩的手掌貼上景純的腰,她瞬間繃直了身體,濃重的煙酒味兒撲面而來,嗆得她連聲咳嗽。
“放手!放開我!”
軟綿綿的小拳頭落在男人肩頭,跟撓癢癢似的。
“親一個,今天大叔幫你買單。”
老男人哈哈大笑,将她整個摟進懷裏,咂着嘴便要往女孩兒臉上拱。
景純吓壞了,驚恐地瞪大眼睛,求救聲卡在喉嚨裏,一個字都喊不出來。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人群外圍忽的傳來一聲巨響,所有人紛紛回頭去看,只見一個臉色蒼白的俊朗男人,手中握着被敲碎的啤酒瓶,眼神陰鸷。
他走入人群,隊伍便猶如摩西分海,自動劈成兩半。
他來勢洶洶,可景純卻莫名覺得,她的騎士和之前哪裏不一樣了。
沈燼南單手撐在舞臺邊緣,縱身一躍而上,劈手将啤酒瓶斷裂的那邊頂上中年男人的脖子。
“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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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人的酒徹底被吓醒了,愣了兩秒,一把将景純推開。
“喂,你TM到底是……”
“想死嗎?”
沈燼南一記淩厲的眼刀,讓中年男人後半句話堵在喉嚨裏。
他沒有像之前兩次那樣繼續追究下去,将小丫頭摟進懷中,頭也不回地快步離開。
景純從沒見過他如此嚴肅的表情,踉踉跄跄地被他拖下舞臺,一路小跑才能勉強跟上他的步伐。
“沈燼南?”
她仰起臉,焦急地喚他的名字,手一伸,在男人的皮外套裏,摸出了一手的血。
鮮紅的顏色刺痛她的眼睛。
“沈燼南,你怎麽了?!”
景純瞳孔驟然收縮,想拽停他,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可男人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手臂更用力地拖着她的身體,跌跌撞撞走出夜店,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将她塞了進去。
“司機,麻煩到醫院,越快越……”
“到绫清路盛世豪庭小區。”
沈燼南厲聲打斷她的話。
景純眉頭緊蹙,側目,男人的臉色比剛才更加煞白,嘴唇毫無血色,額前滲出細密的汗珠,在窗外頻繁閃爍的路燈照射下,緩緩流過臉頰,從下巴重重滴落。
她心跳如擂鼓,顫抖着伸出手,為他擦那些冰冷的汗漬。
“到底發生了什麽?之前不還好好的,怎麽會……”
鼻尖酸澀,她紅着眼眶看他。
“我們去醫院好不好,你流了好多血,這種傷口我沒辦法處理,真的!”
沈燼南微微偏頭,虛弱的喘息落在她臉龐,帶着淡淡血腥氣。
他勾唇,壞笑。
“這次不需要你處理了,你有更重要的事做。”
景純用盡全力點頭,聲音哽咽。
“你說,需要我做什麽?止血的話……”
“過來。”沈燼南沖她微揚下巴,“近一點兒,我悄悄告訴你。”
景純不疑有他,傾身湊了上去,在彼此間的距離近到足以做些什麽時,沈燼南毫不猶豫地摁住她後腦勺,讓兩人的唇嚴絲密合地貼在了一起。
冰涼柔軟的觸感,霸道無理的行為,驚心動魄的一吻。
仿佛一枚再普通不過的小石頭,落入平靜無波的湖面,撲通一聲,濺起無數高高的浪花,一圈圈急迫的漣漪飛快向四周擴散,無休無止。
景純承認,自己毫無理由地淪陷了。
為這樣一個來歷不明行蹤不定的男人。
一顆淚,自右眼角倏然滑落。
她抽泣兩聲,身體的顫動令男人停止了動作。
沈燼南放開手,目光平靜地望着她,臉上仍挂着輕松戲谑的笑意。
“哭什麽,嗯?”
“你流了好多血,能不能快點去醫院?沈燼南算我求你,我們去醫院吧……”
他無奈失笑,揉揉她腦袋,動作遲緩地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劃亮屏幕,在通訊錄裏點了僅有的一個名字,拿給她。
“問他到哪兒了。”
景純握着手機,怔然。
“誰?”
他想了想。
“小辭辭。”
“到底是誰?”
小丫頭徹底炸毛。
他分明已經傷得那麽重了,居然還有閑心同自己開玩笑?她像是願意開玩笑的樣子嗎?難道他看不出來,自己有多着急多難過?
沈燼南扶額,默默忍過腹部的一陣劇痛,再擡頭時又恢複到輕松的表情。
“能救我的人,聽話,快打給他。”
聞言,景純不再執意追問,立刻撥通了對方的號碼。
厲辭剛從機場走出,正打算開車,便接到了這通電話,是個稚嫩的小丫頭聲音,情緒異常激動,語無倫次地說着什麽流血,受傷,他很快便意識到出事了,便要她把電話給沈燼南。
“你又怎麽了?”
沈燼南言簡意赅:“見紅了。”
“位置。”
“左腹部。”
“流血程度。”
“最多的一次。”
“……需要我聯系火葬場嗎?”
沈燼南笑罵了句,讓他趕緊回家,自己不方便去醫院。
厲辭隔着手機,聽出了他越來越虛弱的語氣,知道他在咬牙強撐着,不敢怠慢,挂掉電話立刻發動車子,将油門狠狠踩到底,一路風馳電掣不斷超車,連闖了兩個紅燈,往家趕。
沈燼南帶着景純下車時,故意扔給司機一千塊,沒說什麽,但司機是個明白人,連忙收下錢,表示今天看到的事全都不記得,也沒有載過他們兩人。
沈燼南滿意地點點頭,在景純的攙扶下,快步進入小區。
厲辭趕到家時,景純已經為沈燼南的傷口做了初步處理,血暫時止住了,但傷口太深,可能需要縫針。
“你出去,剩下的交給我。”
厲辭沒同她客氣,一把奪過小丫頭手裏的工具,将她從床邊擠走。
景純愣了兩秒,倔脾氣上來,偏不聽他的話。
“我要留在這裏,我要陪着他。”
厲辭心裏本就窩着火,她這麽說,更是火上澆油。
“這是我家,沒趕你出去已經不錯了,別在這兒搗亂,快走。”
景純小臉揪成了包子。
她不覺得自己是個累贅,簡單的傷口處理,她都做得很好,沒道理不留下來幫忙。
厲辭見她不動,不耐煩地将工具摔在床上,環抱雙臂質問。
“學什麽的?”
“護理!”
“上過手術臺嗎?”
“……”
“有醫師資格證嗎?”
“……”
“成年了嗎?”
“……”
致命三連問,景純敗下陣來,乖乖地縮着脖子,出去了。
厲辭黑着臉,開始為男人處理傷口。
由于事态緊急,連麻藥都沒來得及準備,沈燼南平躺在床上,疼得汗流浃背。
得空,無力地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對她客氣點兒,那是我女人。”
“滾。”
厲辭沒給他好臉。
一個連自身安危都無法保證的男人,有什麽資格談戀愛,他氣的根本就不是小丫頭,而是他。
“疼了就喊出來,我不笑話。”
厲辭準備好縫針用的工具,深吸口氣。
沈燼南嗤了聲,随手抽出頭頂的枕巾,卷成團,塞進嘴裏。
開什麽玩笑,在誰面前丢份兒,也不能在小丫頭面前,否則往後自己的威嚴何在?
“沈燼南,你真行。”
厲辭氣笑了,沖他豎起大拇指,握住了工具。
給傷口縫針是個技術活,快不得,厲辭的手法相當娴熟,全程沒有一處失誤,但沈燼南卻覺得,他有點兒報複自己的樣子,下手不輕。
痛苦煎熬的過程終于結束了。
沈燼南的黑短袖和長褲早已濕透,汗水滲入身下的床單,一片潮熱。
他呼吸輕顫,臉龐毫無一絲血色,厲辭以為他下一秒就會昏厥過去,然而沈燼南卻慢慢地朝他伸出了手。
“什麽?”
男人壞笑。
“想抽一根。”
厲辭一掌将他的手打落。
“靠,你當是事後一支煙啊!”
沈燼南挑眉,覺得以自己目前的狀況,他這形容也不過分。
不給煙抽,沈燼南心裏頭難受,望着天花板發呆。
厲辭将手邊的工具細細消毒,整理好後放回醫藥箱,看他一臉生無可戀,摸了摸兜,找到了兩個薄荷味的口香糖,丢給他。
“這段時間禁煙,否則下回死在外面都別來找我。”
沈燼南伸手接過,撥開口香糖的包裝紙,笑着塞進口中。
“我死,你不得心疼?”
“心疼你妹。”厲辭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這麽不要臉的勁兒,“說吧,到底怎麽回事?我才出差幾天,你就這樣了?”
沈燼南雙手交叉,墊在腦後,鷹眸淺淺眯起,醞釀着話語。
“過兩天我要去一趟東南亞。”
“做什麽?”
“搭檔被人抓了,我不能不管。”
“那今天這傷……”
“你知道的,我背後的雇傭軍集團,不能接受手裏人為別的雇主做事。所以現在,不是我死,就是搭檔死,總得有一個交待。”
厲辭眼神發暗。
他的話聽起來輕飄飄的,毫無分量,但其中的嚴重性,不言而喻。
“那你打算怎麽辦?”他蹙眉,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門口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丫頭還什麽都不知道吧?”
沈燼南搖搖頭,再沒吭聲。
他有點兒後悔招惹她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該放手時就放手,及時止損才明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