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二)
你到底要我怎麽樣呢?
我已經盡可能地遠離你,不讓自己想起你,我連家都不回,怕自己被你動搖。
周明凱比誰都要清楚真正的陳皎皎是什麽樣的,她痛恨她的父親,可憐她的母親,陳柏峰已經摧毀掉了她對家庭一半的期望,他又怎麽能夠,再扼殺掉她的剩下的另一半也是僅有的另一半呢?
可是懷裏的女孩還在不知死活的蹭着他,一只手勾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順着他的身體慢慢向下,在他的腰腹處不停地撫摸着。
過界了。
周明凱努力地繃緊着神經,然後騰出一只手抓住女孩作亂的小手,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不讓她掉下去。
他們本來就站在陳皎皎原本的房間的落地窗前,杜浔比許林煙重多了,許嘉恒他們嫌麻煩,幹脆把杜浔扔在了樓下的房間,也是唯一一間房間。
許嘉恒和向威跑出來,想要把許林煙抱上樓,順便告訴一聲陳皎皎讓她們睡樓上的房間去。
許嘉恒抱着許林煙才想起來:“陳皎皎呢?”
向威搖搖頭:“不知道,找找?”
許林煙特麽不知道大晚上吃了多少,許嘉恒抱着堂妹感覺自己快要死掉了:“我不行了,你找找她和周明凱,我先把這個死丫頭送上去,媽的真到撐手…”
說完許嘉恒就強撐着把手裏的許林煙弄上樓了,向威奉命在樓下找人,他繞過拐角,沿着黑暗走到了旁邊的露臺邊。
周明凱從聽到向威的聲音開始就抱着小姑娘閃進了陽臺上,小姑娘還窩在她懷裏哼哼唧唧。
僅剩的理智告訴他,小姑娘這個樣子不能被別人看到。
周明凱只能哄她:“要麽下來要麽別說話。”
陳皎皎一聽可以不用下來,于是立刻很上道地夾緊了周明凱的腰,小臉埋在他的肩窩,然後将輕微香甜的呼吸全都噴灑在他的耳邊。
一言不發。
她倒是一言不發了,被她噴在耳邊的呼吸和全身上下柔軟的緊貼着他的觸感的周明凱快要被折磨至死了。
向威到底還是比較蠢,看到黑暗中的一個人影也不敢往前走了,于是只站在原地問:“明哥是你在那裏嗎?”
周明凱低低地“嗯”了一聲。
向威于是繼續說:“我來找皎皎,你看到小丫頭了嗎?”
周明凱平靜而自然地回答:“她喝多了,在躺椅上睡覺呢,怎麽了?”
向威連忙“哦”了一聲:“杜浔今天睡在她們本來的房間了,她和煙哥兒今晚睡樓上吧,你把她叫起來我們送她上樓?”
黑暗中的男人絲毫未動,聲音也是再毫無破綻:“嗯,知道了,你們上去睡吧,我抽完這根煙就送她上去。”
向威一向是最好騙的,于是很放心地把陳皎皎和周明凱留了下來,還哄着下來的許嘉恒一起回房間睡覺了。
整個樓下很快變得悄無聲息。
周明凱戳了戳懷裏的女孩:“下來了,陳皎皎。”
陳皎皎已經習慣了和她的皮膚接觸的體溫,并沒有從男孩身上下來的打算,恢複了淺淺的意識之後更加地放肆,她的右手掙脫了周明凱的控制,又開始往危險的地帶靠近。
她在吹着海風的夜晚變得越來越涼的小手,慢慢地往下化,再往下一點…
她絲毫沒有覺得察覺到男人不斷升高的體溫和越發急促的呼吸,她甚至還歪着頭靠近男人的耳朵,甜蜜蜜地說道:“我真的成年了哦!雖然我過生日你都不在…”
小姑娘像是惋惜極了地喟嘆,但是很快又沒有了沮喪的情緒,她的唇微微地碰觸到周明凱的脖子:“但是沒關系!我來陪你過生日了!生日快樂哦!”
你看,她永遠都是這樣,沒心沒肺,又活得溫暖而美好。
就如同周明凱從來不不敢去假設,如果沒有陳皎皎,他是不是也會是和陳少季一樣,活成一個自卑陰暗到極點、對這個世界失望透頂的少年。
這是他生命裏的第一束光啊。
她是他的劫數,也是他的心魔。
周明凱忽略身體的燥熱和眼睛裏的濕熱,換了個姿勢将女孩抱起,然後拎上樓去。
把陳皎皎仍在自己房間的床上,周明凱終于能舒一口氣,但是接觸到柔軟的被子的陳皎皎,立刻原地複活,拉住了床邊的周明凱,漂亮的眼睛還在繼續撒嬌:“你不要我嗎?”
被她握在手中的手掌連接着她的心跳,女孩的雙腿陷在柔軟的被子裏,今天新染的粉色頭發配合着她雪白的臉蛋,在夜晚的燈光下美得勾人。
事實上陳皎皎迷迷糊糊地腦子裏裝地全都是要怎麽把周明凱弄上床,她頭腦風暴地閃過了很多信息,包括許林煙給她支的若幹損招:什麽拉下肩帶啦、什麽送上香吻之類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那一瞬間,迷迷糊糊地陳皎皎拽着周明凱的手,附上了自己胸前的一團柔軟。
這特麽…
手心裏是女孩子特有的溫香軟玉,隔着衣服周明凱都能感受到女孩的心跳以及她的…
好特麽軟…
問題是小姑娘還在不知死活地歪着頭對他說:“我真的長大了呀…”
這種話能說嗎?不能的呀,坐在他的床上說這種話命還要不要了?
周明凱努力地咽下喉頭的血腥,他的眼眶都帶了一點嗜血的紅,壓抑了很久自己的神經,周明凱才找到自己的聲音,他把手從女孩手下拿出來,然後拍了拍女孩粉色的頭發,然後盡可能地溫柔道:“睡吧,皎皎。”
陳皎皎呆呆地坐在床上看着他,腦子裏越來越迷糊,被周明凱用從來沒用過的溫柔聲音哄着,陳皎皎最終還是忘記了要把周明凱拐上床這件事,陷入了睡眠中。
陳皎皎第二天醒來,發現自己是在樓上的房間裏,看到床頭的行李箱,隐隐約約地想起來這個行李箱的主人。
她在床上滾了兩圈,然後意識才緩緩恢複清明,頭頂這時很應景地響起了男人的聲音:“陳皎皎,醒了就快起來。”
陳皎皎的腦子像是被砸了一下,瞬間變得清醒,她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果然看見周明凱坐在房間裏的沙發上正在抱着電腦工作。
“你…”
好像不太對,周明凱的臉色看上去還是好難看,陳皎皎于是換了一個問法:“我…”
男人修長的腿上支着電腦,臉上也絲毫沒受到一夜沒休息的影響,因為工作還帶着眼鏡,他分外冷淡地道:“既然醒了就回自己的房間。”
陳皎皎在床上坐了半天還是沒想起來昨晚自己幹了什麽,小姑娘于是光着腳跳下床,她身上還是昨天那條棉質長裙,她蹦下床三兩步跳到了周明凱坐的沙發上,還是纏着他問東問西:“你要做的事情很多嗎?是因為太忙了才不給我回消息的嗎?你一夜沒睡嗎?對不起哦…”
小姑娘剛剛睡醒的眼睛迷迷蒙蒙的,頭發亂七八糟的散在肩上,左邊的肩沒有理好衣服,周明凱甚至能隐隐約約地看到小姑娘的內衣肩帶。
粉色的…
連接着…
昨天晚上的柔軟觸感…
周明凱面不改色地移開眼,平靜地回答道:“我的确很忙,你的信息很無聊所以沒回,我昨天一晚上沒睡,所以你現在可以回房間嗎我要睡覺了。”
他一句話堵上了她所有的問題,小姑娘于是吐了吐舌頭,小聲地道歉道:“對不起哦,你好好睡覺。”
陳皎皎迷迷糊糊地就要往外走,周明凱在心裏嘆口氣,叫住她:“回來。”
女孩瞬間回頭的眼睛變得亮晶晶的,周明凱強迫自己不去看她:“把鞋穿上。”
陳皎皎于是不開心地嘟着嘴找到了自己床邊的鞋子,穿上腳跑出了他的房間。
周明凱看着她的背影,電腦上的文件還停留在一個小時前修改的地方,手心裏仿佛還留着她的體溫和氣息。
衛生間裏的還留着淡淡的氣味昭示着男人昨晚的動情,床上亂七八糟的被子和褶皺還留着女孩睡過的痕跡,就連沙發上她剛剛坐下着的印子都還很是明顯。
周明凱合上電腦,從桌上摸出一只煙,站到了窗口,點燃,像是得到了極大的抒解一樣吐出一口煙草氣息。
她就像一瓶毒藥,包裹着漂亮的糖衣,每天都在誘惑他。
而他,是那個飲鸠止渴的人。
明知道會被她灼傷,心口的傷都會跟着她的所有動作撕裂開來,但是沒有辦法,不能拒絕也不能靠近,最後灼燒至死。
後來周明凱在淮海中路買下了一家餐廳,那家餐廳叫做【The First Night】,那個時候周明凱已經學成歸來,并帶回了自己的直系學姐的女朋友。
被記者朋友問到這間餐廳的有些隐晦的暗意,這位年輕的檢察官淡淡的笑了一下,回答道:“只是紀念。”
于是便有了鋪天蓋地的關于這間餐廳的浪漫傳說,而這間餐廳的主人也只能在面對自己的真實的內心的時候回答這個問題的真正答案。
第一夜,The First Night。
紀念第一夜,紀念那一夜。
其實不僅是第一夜,還是唯一一夜。
但是那時的周明凱還不知道,還是每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