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澤田綱子
當Xanxus回到巴裏安時,一直被壓抑在心中的事總算浮現臺面。
實在非常不想被裏包恩丢到東京讀書啊。
是因為越是回避的事就越會發生嗎?──不管是舊的時空還是現在這一個她都碰上必須到外地求學這一段,難道這真的是宿命?
「十代首領,請讓我跟着您一起待在這裏讀書吧!」
「哈哈哈,獄寺,我們才剛過來,你怎麽又要走啦?」
「混蛋,別拉着我啊!」
自诩為她最忠貞部下的獄寺在她聽見了門鈴、打開門後,自然是二話不說的發出了如此宣言,接着就回頭準備乘車回并盛的住處準備收拾行李。
好在山本眼捷手快的把對方拉住了。
但就跟「過去」一樣。
舊有的那段時空在她記憶中已經逐漸模糊,但起碼這件事不會忘記──她也是到外地就讀高中,守護者中唯一與她同校的就是硬是要跟來的獄寺隼人。
舊時空的澤田綱子是因為暗戀獄寺自然是半推半就的許可了,但在這邊,就算她跟Xanxus沒有任何關系,也沒有其他戀人,她也絕對不會答應由她男性朋友中的一位單獨陪同她到外地求學。
一對年輕男女到外地求學,怎麽想都不對勁。
理所當然該拒絕。
至于拒絕的方法……
看了一旁擺明就是在幸災樂禍圍觀着的裏包恩,也知道沒法指望了。
事實上她也發現了,訓練炎真的時候隐約有一點、直到她正式升上三年級時,裏包恩大多時候就任她發揮了,偶爾會下個決定美其名曰新訓練實為看她好戲,但并不會過分幹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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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幾回她甚至當着裏包恩的面讓裏包恩背了黑鍋,裏包恩卻也只是瞪了她幾眼便就此揭過。
因此這一回依舊是任她發揮。
「不行。」沒等獄寺争辯,她又說:「我得拜托獄寺君一項更重要的任務。」
「十代首領請說!」
「雖然沒有對外公布,但九代首領告訴我,我大學畢業後就會繼承彭格列首領的位子,但在這之前如果沒有可信任的人替我先進入彭格列總部處理家族事務,我怕未來我得花費更多時間适應──所以,我想麻煩獄寺君先到彭格列總部實習。」
獄寺點頭如搗蒜,「請不要擔心,我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
……
「獄寺還真有活力啊。」山本。
「果然甚麽首領就有甚麽守護者,還真是蠢忠的部下。」裏包恩。
「……」她。
幾個人望着獄寺匆匆離開的背影,直到對方徹底消失在視線範圍,才淡淡的轉身進入公寓。
雖然是臨時想出來的解決辦法,不過如果聯絡爸爸,要爸爸幫忙安個位子給獄寺,應該是沒問題的。
至于第二天來拜訪她的古裏炎真倒是松了口氣,隐隐帶着「保持距離真是太好了」的想法──她怎麽會不知道?她自己以前有好一陣子把裏包恩當作生命中的夢魇,作為過來人,古裏炎真的內心活動她可清楚得很。
三浦春握着拳頭保證,「綱子小姐不用擔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炎真先生的!」
「與其擔心我們,不如擔心你自己吧白癡。」持田劍介。
「大姐頭,以後我們要見面的話會比較方便呢……要常常參加我的演唱會喔,我會把大姐頭安排在第一排座位的!」
「前任Boss夫人要想Me喔。」
……
所有人都誤會了,她的眼神并不是?鬟f孤單不安,而是遺憾。
「不是的。炎真君、各位,我是想,既然訓練還沒結束,一起跟我留在東京三年怎麽樣?」
「「「……」」」下一秒,所有人異口同聲說:「我還有事,先走??!」
奇怪。
東京有這麽糟糕嗎?
※※※
還是成高。
還是C班。
前座還是那個一臉所有人欠他錢、擺明不想讀書是被長輩逼過來的城田彥。
「看甚麽看!?」
「沒事……」她搖搖頭,用書本擋住自己臉,決定接下來三年都盡可能避着對方走。
只能感嘆命運捉弄。
第二天一早,戴上沒有度數的粗黑框眼鏡、紮着松垮淩亂的馬尾、雙上熟悉又陌生的制服,還沒站在鏡子前欣賞自己的新形象──
「蠢綱,你又在打甚麽歪主意?」
裏包恩就闖進了她的公寓。
話說回來,裏包恩不是有事要處理嗎?怎麽還在日本?
她學着國中時時常看到許多戴眼鏡同學都會有的動作,用食指推了下架在鼻梁的鏡框,「這是為了低調。」
「……你似乎瞞着我不少事呢。」
她嘆了口氣,說謊伎倆騙不過裏包恩,說實話裏包恩肯定會感到有趣接着再添一把火。
只能含糊地表示:「就當是為了塑造新形象吧。」
裏包恩半信半疑的點頭,似乎因為她的話得來了靈感,「從并盛町轉學進都市高中的村姑嗎?跟你的廢柴身分一樣不都是醜角?」
自己的預感果然沒錯。
裏包恩很滿意她內心崩潰、臉上卻淡定無比的表現,下了最終指令,「同質的形象演繹可沒有甚麽難度──既然碧洋琪費了這麽多時間訓練你的儀态,這一次就以『富家大小姐』的新形象,作為考驗吧……時間就是高中三年。」
「……」
又是淑女形象。
裏包恩就不能換點別嗎?
……
頭發細心梳理、衣服校裙燙得平整、說話必須弱聲弱氣、笑只能淺笑微笑??住嘴笑……當然還有許多她不想記卻在碧洋琪得有毒料理加持下不得不趕緊記住的規矩。
或許她天生就不是溫柔賢淑型的,優雅淑女也不是刻在骨子裏風範,所以就連她自己也覺得做作──理所當然被全班同學抗拒,一直到第一學期學期末,就連班上行事嚣張的城田彥都已經在這塊新領地建立了自己的人脈,與隔壁班的同性質同學稱兄道弟,她依然是獨來獨往。
尤其是學期末與并高的棒球友誼競賽中,被實力一直不怎樣的并高打敗──并高竟然在九局下半由一個一年級名為山本武的菜鳥一計?紉叭?壘打一舉奪下四分、最終以一分之差逆轉局勢,打了一直自诩實力勝過并高的他們一計響亮的耳光。
而在這敏感的時刻,在場中央被隊友團團圍住、笑得一臉燦爛的山本武竟然沖到了躲在角落圍觀的她面前,彷佛看不到所有人敵視的目光,「小綱!總算看到你了!你最近過得怎麽樣?新學校還适應嗎?」
她淡定的點頭。
「太好了!我爸爸前些日子還跟我問起你呢,還說放假你回并盛的話,就請你吃壽司……」接着對着她又是揉頭又是捏臉。
……
所以下個學期同學對她的觀感連帶态度又降了好幾分時,她并沒有驚訝。
其實目前的情況比初中還未遇見裏包恩時的那段日子還好上不只一點,起碼她不是萬年值日生、動不動就課桌椅文具便當失蹤、被鎖在器材室體育館。
他們只是刻意的無視她、不與她交談。
但或許是習慣了有獄寺、山本、炎真……大家的陪伴,被孤立的感覺如今顯得有些陌生,也有些難受──山本沖到她面前不顧她形象的把她頭發揉成一團、臉頰扯成大餅臉時,她心裏不只非常高興……
很懷念他們。
分明假日就可以見到他們其中的幾位。
但并非住在并盛的家,就讓她覺得自己與他們之間隔了一道牆。
她想就算是關系最差勁的六道骸到了她面前,她也會非常高興。
結果才這樣想,當天就來到熟悉又寧靜的夢境。
「Kufufufufu……你看起來過得不錯,精神力強了不少,竟然可以強制與我産生聯系……還真是有趣。」
「日安啊,骸君。」
……
最後她懷着閑适又莫名的心情與六道骸在夢境中散步。
這絕對是她過去意想不到的活動。
雖然散步時六道骸閑聊的話題都有些非主流──不過她不懂自己以前為甚麽會被一句奪取身體吓個半死,分明六道骸人在千裏之外的複仇者監獄,能顯形施術已經是最大極限了──,不過總體來說,他們的互動還算友好。
這一個學期的校園生活依舊是平淡的進展着,同學大多……好吧,是幾乎都選擇無視她,至于課業方面勉強維持在及格在線下,就是如今看來小兒科的體育課,為展現「淑女風範」,她也只能将每一個動作放到最緩,做作到自己都牙酸──每當這個時候看見同學各異的表情,她心裏竟然生出扭曲的快意。
而其他方面,除了意外拉到六道骸0.00001分的好感值之外,她不負衆望地把公寓弄得一團糟。
沒有Xanxus在旁,做家務對她來說失去了樂趣,因此她總能在地面制造一堆紙張以及用過的衣服、水槽則是泡着沒清洗的碗盤──
上個學期假日Xanxus來時還會逼着她打掃,她則會不情願收拾一團亂,然後又被自己制造出的蟑螂、螞蟻、蜘蛛吓到時死扒在Xanxus身上要對方解決害蟲,雖然以往在家裏害怕的要她打害蟲的是媽媽,不過她忽然發現并不是真的要害怕才能讓男性為自己效勞。将撲殺惡心的節肢動物的工作交由自己的戀人來完成是女孩子的特權。尤其當Xanxus不耐煩的解決了這些穿行在客廳廚房四周的生物後,會拍了拍趴在懷中竊笑的她的背,「白癡,有甚麽好怕的?」
這使得她更堅定了要「害怕」的決心。
可惜這個學期開始,Xanxus看不下去她每一回都「吓得」撲到自己懷裏,因此在遵守與裏包恩「不帶女仆」的協議下,帶了斯誇羅或列維爾坦來協助……或該說是将一團亂全部交由他們處理──最近都帶着列維,因為比起會因為所有公務砸在身上,現在又加了一項清潔工作、氣得拿刀把客廳整個砍掉重新裝修的斯誇羅,列維溫柔多了。
至于一如既往把将爛攤子抛給下屬的Xanxus則是拉着她到附近的餐廳吃過一頓飯,回來又能迎接幹淨的空間了。
總之,校園生活勉強過得去,假日生活則是她這一年最期待的一部份。
……
一年級步入尾聲、結業式在冗長的演講過後總算結束,她背着書包走在人流、來到校門口,接着熟悉的一幕再度上演──在陽光照射下黑到發亮的轎車嚣張地停在校門口,無視周圍人群的目光洗禮。
就在她以為司機又一次因為她的踟蹰準備要狂按喇叭時,前座車門打開──怪不得,這一回司機不是斯誇羅是列維,否則用喇叭虐待完衆人耳朵後,必然會搖下車窗改由嗓門上場。
其實司機是斯誇羅還是列維都沒好到哪去。
「Boss夫人!」列維一個九十度鞠躬然後為她拉開車門,「Boss已經在住處等您了。」
有些不懂他們究竟在搞甚麽噱頭,她只能選擇坐上車。
列維絕對說不上是個好隊友,盡管他已經盡力了,但他一路上焦躁的想在車陣中以時速150公裏狂飙,又怕她危險或者隐忍着怕她察覺到甚麽所以她能從後照鏡看見列維憋着一口氣無法吐的難受模樣。
學校到住處不過步行五分鐘時間,他其實不需要這麽焦慮。
不過列維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如臨大敵的将她護送至門口、為她打開公寓鐵門,接着一溜煙就跑不見蹤影。
有部下如此表現──所以在她看見客廳、能坐着絕對不會站着的Xanxus罕見的站着并早有準備的朝她走來時,她一點也不驚訝。
Xanxus一手抓着她的右手,一手早拿着戒指盒,把盒子裏的戒指套進她的無名指,才說:「嫁給我。」
話說出口,Xanxus才因為自己順序問題皺眉。
她當下第一反應是:好可愛。Xanxus絕對是在緊張吧。
第二反應:果然。但怎麽說都是衷心的下屬,為了列維的生命安全,她絕對要表現的很驚訝。
第□□應卻緊接着出現了:喜悅夾雜着鼻酸。陌生記憶與這一場蹩腳卻不失真摯的求婚場景重和,使她再一次确信Xanxus絕對會取回失去的記憶──眼淚快滴下來了。
她撲到Xanxus懷中以掩飾自己失控且不對場合的情緒,「好!」
過一會兒她忽然想到:一個激動、狂喜中的少女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情?
逆推!
下定決心後她也不再猶豫,伸手去扯Xanxus衣襟扣子、踮起腳尖對着Xanxus下颔一陣親吻亂啃。
「澤田綱子!」
她躲開Xanxus想阻止自己的手,「不行,今天換我!」
※※※
她以為Xanxus「既然」求婚了并且成功了,理所當然就要去登記、在九代首領的要求下盛大舉行婚禮儀式。
「既然」代表着,依她對Xanxus個性的理解,Xanxus十之八九會認為,他的女人就是他的,沒有垃圾敢去碰,所以不用求婚戒指、法律關系去束縛、證明,所以──所以他為甚麽向她求婚啊?
而且僅此而已,沒有進一步行動,只是私下彼此佩戴戒指表明心跡,她不可能右手真的時時帶着價值連城的大鑽戒主動招人來打劫或者鋸手指,因此甚至只能與其他三枚戒指一同用鏈子挂着藏在衣服內。
所以為甚麽求婚?
疑問一直挂在心中許久,直到過了許久、真正與Xanxus成為法律上的夫妻關系後她才知道,這時的Xanxus看出了她心情不愉快,時不時向他鬧脾氣,例如分明不害怕卻還要他處理蟑螂螞蟻、刻意将公寓環境弄亂……因此誤以為她是對兩人的關系感到懷疑,所以請教了忠誠能幹的某名下屬後,得來了這個向她求婚的解決方案。
不管怎麽說,這個方法誤打誤撞真的使她進入成高所帶來的壞情緒一掃而空──或許在這裏她依舊就讀成高、依舊是C班學生、依舊又一次見到這些出現在陌生記憶中的面孔……但她與Xanxus在一起,早已證明了兩個時空無法照着同一個軌跡走,她又何必刻意回避迎面而來的一切?
說到底,會被同學們排擠,正是因為她打從心底在自己與成高同學之間建了一道牆,才會被他們所排拒吧。
……
二年級開始,一場友誼賽也意外為她的校園生活帶來了轉機──
劍道錦标賽前的友誼賽,她刻意沒有出現在現場,還是聽說并高的選手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可見真正碰上錦标賽時,逆天的并高依舊可以将過去實力都穩壓自己一頭的成高揍成一頭豬。
選手被稱作「無恥的持田劍介」、「像是瘋子一般的家夥」──所以應該是她認識的那一位持田劍介吧。
放學時有預感會被衆人口中那位「無恥的持田劍介」堵在半路強迫決鬥,但她依舊決定拚上一回,鈴聲一響就扯起書包往教室外跑,目标直向着──女廁。
結果一個小時出來後,卻發現持田劍介站在廁所外,「總算逮到你了!」朝她丢了木劍,「這一次我一定會贏過你,澤田綱子!」
持田劍介依舊秉持無恥原則,發出宣言後不給她準備機會就舉着木劍往她頭頂一揮,她強大的反射神經馬上舉劍架住,然後一腳踹了對方腹部,讓對方一屁股跌在地上。
「無恥的家夥!劍道沒有這個規矩!」
她聳了聳肩,等持田劍介站起身後一劍準确地打在持田的頭頂,不過因為沒有護具,她收斂了力道,以免造成腦震蕩。「men,澤田綱子得分!」
「該死!」
……
惱羞成怒的持田劍介輸了十多場才讪然退場。
離開前還不忘留下一句主角式宣言:「我絕對不會放棄的!」
結果……
結果偶然路過、圍觀這場鬧劇、座在她前座的城田彥意外被她收服了。
一直以來挂名劍道社卻從不曾參加過社團活動、對劍道也毫無興趣的城田彥表示:這場精彩的對決觸動了他內心深處那一腔熱血,因此他決心要以她澤田綱子為目标成為優秀的劍客。
「那個、城田同學……」
「果然是強者的低調吧,一直以來因為你謙虛的收斂實力而誤以為你是廢物、有眼不識泰山的我還真是愚蠢!」自言自語一番後的城田彥眼神越發堅定,「決定了,澤田綱子……不,大姊頭,??加入我們劍道社,讓我們贏過邪惡的并盛高中吧!」
「不……」
「不要擔心,我知道大姊頭是有苦衷的!身在富有人家不得不掩藏自己內心最真實熱血一面的難處我能感同身受!」
「……」
「大姐頭,我曾經也像你一樣的消沉,被動地順着父母的想法塑造出他們心目中的我的樣子,被迫進入高中、課後補習還有亂七八糟的才藝課程……但是今天在面對無恥敵人毫不退縮、英勇作戰的你打醒了我,人生不應該是如此,只有我們自己是自己的主宰者!所以──」一首扯住她的手,「走吧,一起到劍道社報到。」
「……」雖然也是個腦回路??于常人的家夥,但她也因此松了口氣。
再一次意識到她此時此刻真正身在成高、前座城田彥的形象也更加立體了──
不再是那個脾氣糟糕、在舊時空與澤田綱子有過短暫戀情的、被當作另一個人影子的替代品。
……
所以最後她加入了劍道社,也參加了該屆錦标賽,獲得亞軍──她肯定如果她沒有在決賽前被雲雀以「背叛并盛」的罪名狠狠咬殺一遍,她絕對會是該屆冠軍,而不是現在這個站在講臺前,笑得一臉奸詐的持田劍介。
「澤田大姊……」
「大姐頭不要難過,我們會替你複仇的!」
「明年、明年錦标賽一定可以得到冠軍!」
……
雖然是安慰的話語,不過她還是聽出了隊友們的失落。
被雲雀揍可以算是「不可抗力的因素」,但是──如果她一開始用心「對付」雲雀,例如把雲雀的怒火轉移到複仇者監獄的百慕大身上、巴裏安的白蘭身上……或者意大利的裏包恩身上也行,也總好過為了敷衍了事而被打成重傷導致自己失去了與對手競争的實力。
她舉起木劍,「明年我們絕對會打敗并盛高中,得到冠軍!」
「沒錯!」
「大姐頭加油!」
「成高必勝!」
「冠軍絕對是我們的!」
「無恥的并高,下一次絕對會贏過你們!」
……
看着因為她的一句話,使得場上所有成高同學異口同聲歡呼起來。
她想──淑女形象果然不适合她。
真不知道裏包恩到時候會如何懲罰她。
不過到時候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