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此情可鑒
我再次爬起床，朝外面走去。
哪怕是有一絲希望，我都絕對要抓住。所以，我要找到葉陌，用盡一切辦法請求他。
我問了一個老仆，他給我指清了路。
我虛弱無力地朝前走去，很久之後，才終于看到一座孤零零的竹屋。
一個男子，手執玉簫，靜靜地站在夕陽之中。
他沒有奏蕭，只是靜靜地拿着它，似乎要随着這清寂的玉簫，一起被遺忘在這孤獨的天地。
這個男人，竟然就是在水上見過的吹簫人！
似乎被我的腳步聲驚擾，他朝我看來。
只是，毫無表情。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他的面前，虛弱地說：“葉大哥，請你救救皓澤！”
他轉過身說：“我無能為力。”
“衣韻姐姐說你不但醫術高強，而且武功也十分地厲害，只要你肯出手，一定可以救活他的！”
“我說過，我不會再出手救人！”
“要我怎麽做，你才肯救他？”
“這句話，很多人都對我說過，可是他們最終都死在我的面前。你以為我會因為你而改變嗎？”
“我沒有想過要改變什麽，我只是想救活他！”
“你走吧！”
“葉大哥……我知道你曾經有過痛苦的故事……可是……你怎麽能夠因為一個人的死，就輕而易舉地改變曾經的自己呢！你怎麽可以因為一個人的生命，就不顧其他人的生命呢！清洛姑娘喜歡的，一定是那個善良俠義的你，而絕對不是這樣一個冷漠頹廢的你！”
聽到這句話，他竟然轉過了身。
他的臉上，滿是痛苦和冷漠。
他定定地看着我，沉沉地說：“你沒有資格提她——任何人都沒有資格！”
“所以你自己也不敢想起？所以你就這樣将自己封閉？你這樣做，身在九泉下的她，能夠安心嗎！”
“住口！”他皺着眉說，“我是絕對不會出手的！”
“難道你真的這麽鐵石心腸？”
“你錯了，我早就已經沒有了心！”
“醫者仁心，你卻不肯救助世人！”
“不是我不肯，而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愛人在自己的懷中死去，我卻無能救她。連自己的愛人都保不住，我又怎麽可能再去醫治別人！”
“你病了！需要治療的是你自己！”
“你說的沒錯，醫者能夠醫好別人的身體，卻醫不好自己的心！”
“我只請你救救他……”
“那你告訴我，誰能夠來救我！”他突然轉過身，俊朗的臉上，極度的扭曲着。他一把抓住我的肩，痛苦地說，“你告訴我，我該怎樣忘記過去！我該怎樣忘記她在我的懷中死去！”
我怔怔地看着他，不忍心再說下去。
他也怔怔地看着我，像是在極力地克制着自己的痛苦。
半晌之後，他終于無力地放開我，苦笑着說：“你走吧！我早就已經救不了任何人！”
“我可以等！等你清醒的那一天！”我堅定地說道，“我相信，皓澤也一定願意跟我一起等下去！他一定可以堅持到那一天！”
“不要再說你們的愛情，不要再用你們的愛情來逼迫我！”
他冷冷地說着，轉身走進了竹屋。
我靜靜地站在門口，即使是死在這裏，我也要用我的死來喚醒他！我不奢求能夠打動他，我只希望，我的死能夠換得皓澤的生。
天空，不知什麽時候飄起了小雨。
雨水散在我的發上，臉上，身上，模糊着我的視線，也侵蝕着我的意識。
雨驟然大了起來，毫不留情地打在我的身上，冷卻着我的身體。
頭越來越暈，可是我依然任性着不肯離開。
不知什麽時候，我感到天上的雨似乎停了。
回過臉一看，原來是衣韻打着傘站在我旁邊。
她伸出一只手攙扶着我說：“雲姑娘，快回去！你的傷還沒有好，這樣下去，你會落下病根的！”
我搖了搖頭說：“衣韻姐姐，不要管我。”
“你這樣做，師兄也仍然是不會答應的！以前也有很多人跪在這裏，可是，最終他們都死在了這裏！”
我沒有跪，我只是站着。現代獨立自尊的女性，從來都不會用這種方法去哀求別人。即使是關乎生死，我也無法作出讓步。皓澤那麽高傲的人，也一定不允許他的女人向別人低頭。我是他的女人，我必須保存這最後的尊嚴！
見我一動不動，衣韻焦急地說：“雲姑娘，快跟我回去！”
“衣韻姐姐，我知道這樣做毫無用處，可是，我不能放棄！即使真的就這樣死去，我也毫無悔怨。只請你……一定要将我跟皓澤葬在一起……然後送回北宮府……那裏是他的家……我一直等着他正式地将我帶回去……可是……沒想到……我們竟然只有這樣才可以相伴着回去……”
“雲姑娘！不要說傻話了！你能夠活下來，是一種幸運，你怎麽能夠就這樣放棄！你這樣對得起北宮公子嗎！你告訴過我，要學着忘記過去，要學着重新開始，可是，你自己怎麽這樣的倔強！”
“衣韻姐姐……對不起……那是我騙你的……其實我自己知道……根本就不可能忘記……那樣美麗的愛情……已經融入了生命之中……只有一種可能将它忘記……那就是生命停止的那一天……”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我忍不住哭了起來，淚水和着雨水，是那樣的苦澀。
不知道為什麽，她竟然也流出了眼淚。她悵然地說：“雲姑娘，我們何苦這樣欺騙自己……”
我搖了搖頭，沒有力氣再去說什麽。
她握住我的手，堅定地說道：“雲姑娘，我陪着你！”
我不忍心她陪着我一起淋雨，可是，我全身無力，頭暈欲墜，竟然什麽也說不出來。
雨水越來越狂暴，小傘也在風雨中搖搖墜墜，似乎要被撕毀。
夜幕深沉，我們卻誰也沒有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一個老伯跑過來說：“衣韻姑娘，有病人求見。”
衣韻點點頭說：“我這就去！”說着，她看了看我說，“雲姑娘，跟我一起回去！”
我搖搖頭說：“不用管我！”
“雲姑娘，你不能這麽任性！你現在已經很虛弱了，再這樣下去，你會沒命的！”
“衣韻姐姐，不用再勸我了。你快去救他們吧。”
這時，老伯開口說：“衣韻姑娘，那些人傷得不輕，眼看着就沒命了，你快去吧！至于雲姑娘，就交給我吧。”
衣韻點點頭說：“不管怎麽樣，都要把雲姑娘帶回去！”
說着，她就匆匆地走開了。
老伯撐着一把打傘，站在我的旁邊。
他勸說道：“雲姑娘，你這又是何苦！你身上的傷剛剛才好，怎麽能夠這樣折騰呢！北宮公子那是醒不過來了，你這樣做只會苦了自己……”
我搖了搖頭說：“老伯，你先回去吧。”
“你是我們絕塵谷的病人，我當然要好好地照顧你！如果你有個三長兩短甚至……到時候傳出去，我們絕塵谷的神醫美名可就蒙羞了！”
我苦笑一聲，沒有說話。
老伯陪着我站了一會兒，劇烈地咳嗽起來。
見狀，我連忙說：“老伯，你回去吧！你身體不好，早點回去休息。”
老伯無可奈何地說：“真是老了！以前清洛姑娘在的時候，我還能夠帶她去采藥呢！”
我勉強一笑說：“快回去吧。”
“那你記得早點回去！”
我點了點頭說：“我一會兒就回去！”
老伯将傘塞給我說：“拿着，我這把老骨頭還可以跑幾步。”
我連忙将傘還給他說：“沒事，我去竹屋避避雨。”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也懶得再推脫，舉着傘，顫顫巍巍地走開了。
夜色越來越沉，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夠再堅持多久。
身上越來越冷，意識越來越模糊，我努力地支撐着不倒下去，可是，一陣眩暈之後，終于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泥濘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