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兩個人
“哔哔——”
尖利的哨聲響起，唐圓一下子反應過來,從容簡身上彈了起來。
她臉上發燙，耳尖也發燙，整個人像是發燒了一樣。
“抱歉。”
“對不起。”
唐圓聽到自己的聲音和容簡的聲音一起響起，重疊在一起。
之前她只顧着激動和緊張，現在回過神，才感覺到額頭上傳來的疼痛越來越清晰。
唐圓擡起頭就對上了容簡的眼睛，他的目光落在她的額頭上，神情特別專注，看起來有些愧疚。
唐圓想了想，開了個玩笑緩和氣氛：“容簡，你身上有個地方，是最硬的。”
一霎那，容簡一向面無表情的臉可謂精彩紛呈。
旁邊做完仰卧起坐正喝水的高楊不小心聽到後還“噗”了一聲，像個噴水壺一樣噴了一地水，可能是被水嗆到了，不停地咳嗽。
唐圓愣了一下，補充道：“是你的腦殼。”
容簡：“……”
高楊停頓了一下，突然笑得不能自已，邊笑邊咳嗽，像瘋了一樣。被容簡淡淡地看了一眼後，高楊收了聲，但是肩膀還是在抖，看起來忍得很辛苦。
唐圓垂着手看看高楊，再看看容簡，她好像突然反應過來了。
她想，她現在的臉，一定比容簡剛才的還要精彩紛呈。
“唐圓，該你了！”健美老師看她站在原地大老遠跑過來喊了一聲，還拿手指指了指地上的墊子：“別想偷懶啊，我盯着你呢！”
唐圓深吸一口氣，趕緊躺倒在墊子上。
她一躺下，容簡就單膝支地，半蹲在地上，兩只手緊緊地按住了她的腳踝。
唐圓穿的是一條黑色的緊邊運動褲，她躺下後一屈腿，褲腳就被帶着向上提了起來，露出了腳踝。
容簡的手指就按在上面，連一層布料都沒有，她裸^_^露的腳踝上傳來容簡手心的溫度。
哨聲響起之前，唐圓抱着頭試圖做一個試試，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頭被磕壞了，這種屈腿抱頭的标準姿勢，她起了半天楞是沒起來。
唐圓慌神了。
她從小就不擅長做仰卧起坐，記得小學第一次做不太标準的仰卧起坐，那時候還不用屈腿。她就像一個木頭一樣平躺在墊子上，在老師按着她的腿要她起的時候，她一下子從一個木頭變成了一條半死不活的魚，兩只手撲棱着支在半空中，身子晃來晃去怎麽都彈不起來，老師說她臉都憋紅了，然後放過了她。
容簡的手一按住她的腳踝，她一下子就想起了當年的自己，又想起前一陣減肥的時候裝過的一個減肥游戲。那個游戲是用來做仰卧起坐的，手機屏幕上是一個按着她的二次元大帥哥，她每起來一下手指就碰一下屏幕，大帥哥就會用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幫她計數……
然而還是沒有用，她做了三天就不想做了。
而現在按着她腿的人是容簡，不同于那個只有幾個簡單動作的二次元帥哥，容簡是生動的、鮮活的、是她最喜歡的！
“一……”
容簡的聲音也比那個大帥哥還要好聽，離這麽近她耳朵都要酥了。唐圓深吸一口氣，兩只手撐在腦後，眼睛一閉，不睜，腰腹一使勁整個人就起來了。
她松了一口氣，靜下心一個一個做。
每一次起來時，她的臉都離容簡特別近，然後她就會想到剛才額頭相抵的畫面。
唐圓搖搖頭，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可是要得滿分的人。
女生一分鐘做五十六個就可以滿分，做完五十五個的時候唐圓已經快累癱了，她已經不抱頭了，兩只手支在空中，但是腰已經酸得怎麽都使不上勁兒了，她眼角的餘光看到體育老師已經把哨子拿到嘴邊了，不由地更緊張了。
哨聲響起的同時，她支着的手被人握住了，容簡手指修長但是手勁兒很大，唐圓一下子就被他輕松地拽了起來，她累得滿頭大汗，聽到容簡在她耳邊冷靜地數：“五十六”
本來唐圓最擔心的就是體育會拉她的學分績，結果有了容簡放水，唐圓這學期學分績又是第一。
看到排名的時候，她覺得有點對不起學分績和她只差零點二的顧球球。
期末考試結束後，大家期待已久的寒假終于到了。
放假前，他們挑戰杯小組碰了個頭，總結了目前進展後決定大家寒假提前一周返校，去做社會調研。南安安信誓旦旦地說，為了節省經費，增加樣本數據，擴大調研範圍，提高調研可信度，他們六個人可以兵分三路，兩人一組去不同的城市調研，最好是男女搭配，不僅可以達到幹活不累的目的，還可以更加安全。
南安安話音一落，阮芯就反問道：“怎麽分配，抓阄？”
南安安笑眯眯地：“當然是你和你男票你組啊！情侶優先，我們其他人就随便啦。”
阮芯被“男票”倆字堵住了嘴。
晚上唐圓坐在客廳看電視，已經十二點多了，唐教授還沒回來。每年一到年底，唐教授反而比平時更忙，經常有各種飯局。她給她爸爸打了個電話，電話響了好久後才被人接了起來。
“喂？”
聽到容簡的聲音時，唐圓還以為自己一不小心打到了容簡的號碼上，畢竟她的手機通訊錄裏唐教授和容簡的名字前面都被她加上了一個A，離得很近。
“唐圓？“
“嗯嗯，是我是我。”
“唐教授喝醉了，我送他回去。”
“啊，好好的，謝謝你。”
挂了電話，唐圓去洗手間洗了個臉，坐在沙發上等容簡和她爸爸。
十分鐘後就聽到了敲門聲，唐圓跑過去開了門。唐教授看起來喝得不少，他喝酒不上臉，看起來酒量很大，每次在酒桌上都是群起而灌之的對象。但是唐圓知道她爹也就是強撐着，一到家整個人腳步都虛了。
唐圓伸手扶住她爸爸，唐教授還跟他的得意門生說着各種唐圓聽不懂的專業術語。
容簡一邊回應着他，一邊把他扶到沙發上。
唐教授還處于剛喝完酒正興奮的時候，他從酒櫃上拿下來一瓶白酒，非要跟容簡喝兩杯。
每次唐教授幹讓容簡随意的時候，容簡都真的随意了。
他一滴酒都沒喝。
唐教授也不在意，繼續跟容簡聊，聊着聊着，話題就到了唐圓身上。
“肉肉，你這次考得怎麽樣啊？”唐圓小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學習都不好，那時候唐教授會手把手教她練鋼筆字，會幫她做作業，給她講小學數學題，但是從來不問她的成績。直到後來，唐圓成績好起來後，唐教授才“原形畢露”。
“還好。”想到那第五十六個仰卧起坐，唐圓有些心虛地看了容簡一眼，剛好對上容簡的眼睛，她有種奇妙的感覺，好像這就是他們的小秘密一樣。
一想到五十六個，她又想到了做仰卧起坐時其他的畫面，打住，唐圓趕緊打住，不然她又要臉紅了。
“你還是第一吧？”唐教授繼續問她。
唐圓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她爸爸平時很少誇她，但是一喝酒就翻來覆去炫閨女。
看她點頭，唐教授尾巴一下子就翹起來了，連着說了好幾遍不愧是我閨女。
唐圓忍不住打斷了她親爹：“爸爸，重要的事情說三遍就夠了。”
唐教授：“……”
容簡低咳了一聲。
又喝了兩口白酒，又準備張嘴的唐教授想了想又閉上了嘴，他換了一種方式，彎腰從一本大相冊從茶幾下面取出來，翻開給容簡看，語氣充滿了自豪：“你看我們肉肉小時候表演聖誕樹，演得多好……”
唐圓想捂臉，聖誕節明明早就過了啊。
翻到全家福的時候，唐教授手指停頓了一下，認真地看向唐圓。
“圓圓，你想你媽媽嗎？”
唐圓：“嗯”
“那你想不想……”唐教授看向她：“明年出國交換呢？”
“你媽媽也很想你。”
唐圓愣了一下，一時間有些回答不出來。
唐圓成績一直很好，出國交換的名額只要她申請就一定能拿到。如果是以前，她一定毫不猶豫地點頭。
但是無論她去不去交換，都不會是因為黎畫在那裏。被黎畫丢下的時候她還很小，她沒有太多三歲以前的記憶，唯獨黎畫離開那天的場景她記得特別清晰。
她太小了，“媽媽走了”這句話對她而言無異于天塌下來了。
她追在黎畫身後跑了很久，哭得喘不上氣來。
那時候她以為她只要像以前一樣哭，黎畫就會把她抱起來，親親她，叫她乖寶寶。
她記得黎畫真的停了下來，她沒有回頭，她說：媽媽很愛你，但是……人生太長了。
人生太長了。
很久以後，唐圓明白了她說的這句話，黎畫有自己的人生，她以後的人生裏沒有她。所以她不想留下來，也不想帶她走。
唐圓尊重她的選擇，只是她再也不想踏入她的人生了。
一點多，唐教授終于倒空了他的話簍子，睡着了。
“我先走了。”容簡看了一眼時間，起身道。
“你可以睡客房，已經這麽晚了。”唐圓不好意思地提議：“客房很幹淨的，雖然一直沒有住過人，但是有請鐘點工按時打掃。”
“不用了。”
被拒絕了，唐圓把容簡送到了門口，一點多，路燈都已經熄了。唐圓拿手電筒照着腳下的路陪他走了一小段，心裏還在想着剛才唐教授的提議。
“你想出國交換嗎？”快到停車場的時候，容簡突然開口。
唐圓愣了一下，搖搖頭，說：“我沒想好。”
她沒有說，你就是我沒想好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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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假只剩一周的時候，唐圓已經無聊到要長蘑菇了。她趴在書桌上，把《憑欄》第二期的劇本也寫好了，登上糖醋肉圓的微博發給了孤注一擲。
很快，消息就顯示已讀。
唐圓一下子就從桌子上擡起頭，時刻準備着回複。
孤注一擲：收到。
孤注一擲：【文件】
孤注一擲：幹音。
唐圓心裏一喜，飛快地敲字——
糖醋肉圓：謝謝大神，大神你真快！
半晌，那邊沒再回複，唐圓正想繼續打字，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她拿起手機，發現是微信消息提醒。她登上微信看到容簡私敲她，發給了她一條語音。
唐圓指尖點了一下綠色的氣泡，把手機聽筒貼到了耳邊。容簡清冽的聲音帶着微弱的電流竄進她的耳朵——
“挑戰杯需要做一個社會調研，你有時間嗎？”
唐圓激動地差點跳起來，調研！兩人一組！容簡和她一起去！
她清清嗓子，按住話筒标志，歡快地回複——
“有，我有啊！”
她回複完還特意聽了一下回放，她的聲音經過話筒還挺好聽的，就是有一點發顫。
“明天早上我來接你。”
“好！”
唐圓回複完又問道：“要不要訂車票啊？”他們挑戰杯可以報銷路費，唐圓說着打開了網頁查詢車票。
手裏的手機又震動了一下——
“不用，我們開車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