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她攬入懷裏面,長臂緊緊箍着她的肩,“那時...我應當陪在你身邊的。”
衛泱意會,他指的是她當年被逼落胎時。
她輕叩他的下巴,道:“如今我們有阿境,以後都會好起來的。”
他有時也懷疑這一切或許是夢一場,等醒來時,又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人人都能罵他一句雜種,那嬌俏女孩,只能活在深夜的肖想中。
比幸福來得更迅猛的是戰事,時不待人,巒河起了硝煙,黃發小兒都知道要打仗了。
原先人人奉承的那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玄鐵騎衛一時又成百家懼怕的惡魔修羅——但凡行軍打仗的都殺紅了眼,誰管你要吃誰的血肉。
慕湛從未荒廢過備戰,衛家的軍隊突然悲傷,氣勢磅礴,他倒尚能夠從容應對。許多人對他這一招贊賞有加,說他料事如神,他聽了都只是一笑,還不是因為向來腦袋懸在刀尖上,一個不留心就被敵人砍掉,這才事事都提前準備。
許多人評論說他是賭徒的性格,倒未必,哪有人真能百戰百勝?
阿境那孩子最近老喜歡亂爬,從床上掉下了幾回,衛泱心軟,叫人收拾了間屋子,撲上綿軟的地毯專叫他四處爬。
他以為衛泱這樣實在太溺愛,遂提着那小家夥就要丢回他的嬰兒床,乳母心驚膽戰地看着他提起小嬰孩,那高度,孩子會吓哭的。
那小子只會咯咯發笑。
他總算明白這孩子還是像母親多一點。
畫扇終于要嫁人,衛泱一大早就帶她出去看嫁妝,到了正午才回來,慕湛留了飯等她。
小慕境一看到母親,就口水直流,嘴裏胡亂叨咕,聽起來倒是再叫“娘 ”。慕湛拍拍這小子的背,開懷道:“好兒子!”
一巴掌,把阿境早晨吃的奶糊都拍出來了。
畫扇領着乳母帶阿境下去換幹淨衣服,屋裏留下夫妻二人,原已是相逢數年,仍如初相見,怎麽也看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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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湛感慨道:“幸好當沒初死在皇宮裏,才能看着我的小衛泱一步一步變成個傾城絕色。”
原本該是嗔怪他一句,衛泱聽他說東陽城皇宮裏的事,就紅了眼。她那時真是膽大...若是她記錯,他心髒并不在右邊,若是徐勝未能及時給他上止血藥,若是那火勢蔓延到了密道裏...
“傻姑娘,哭什麽?”
衛泱索性不管不顧,撲進他懷裏痛快哭了起來:“不準再提那時候的事了!你以後也不會有任何事的!”
“呵...”他輕笑,應該是和和美美的,但是喉頭發澀,眼睛也有酸意。
一生有她,足矣。
到了年底,莘容孩子出生,衛泱派人前去伺候,事無巨細都照顧到了,而那孩子的骨血她不必再問。
她信得過慕湛。
此時慕湛人正在戰場上,而他的敵人,是她往日至親。青原郡裏時光飛逝,小阿境已經開始牙牙學語,他說話說的早,已經能清楚地叫“娘”了。
阿境第一次叫阿娘,她剛去為母親掃完墓,想起父母原本心裏就神傷着,回來見阿境坐在床上,白胖的兩只小手各拿一只鈴铛,見到她邊拿鈴铛邊叫“阿娘”。她年紀漸長卻越發愛眼紅,抱起阿境,感慨,若這時慕湛在就好了。
慕湛趕在她生辰時回來,因要給她驚喜,是無人提前知曉的。
她原本就喜歡素色的衣服,也因過生日,才換了件水紅色的襦裙,外頭罩着一件暗金的披風,華貴無比,越來越多的人叫她“王妃”,她自己都習慣了這身份,反倒忘了從前的衛泱是什麽樣子。慕湛不在,許多事都由她來做主,事事都要過她的眼,實在辛苦。
夜裏赫連嫂子帶着一幫年輕姑娘來給她慶賀,小阿境也會湊熱鬧了,勉強算得上是喜慶。
那幾個姑娘都是青春年華,她問過年紀,十六七歲,其實并不比她小多少。
她才意識到,自己尚未老。
席散回屋,阿境由畫扇哄着入睡,她疲乏地點燃燈,一身紅衣反倒襯得她落寞。
點燃燈,着實驚住,榻上躺着一道黑影,不是慕湛還能有誰?
她以為是自己太想他才出現幻覺,揉揉眼,聽到他的氣息,才明白原來是真實的他。
應該在前線打仗的男人,突然出現在這裏,想必是跑壞了不少匹馬兒。衛泱知道他難得安睡,也不打攪,熄了燈,守在他身邊。
慕湛沒睡多久,醒來借着月光看見衛泱趴在自己身上,在她發上撫了撫:“怎麽不叫醒我?”
“尋思着你多日沒睡過好覺了,不忍叫醒。”
“原本時間就不多,竟然睡過去了...哎。”
衛泱嗤笑,脫了鞋襪坐在他身旁:“離天亮還遠呢。”
“呵...爺以前可最恨逃兵,你讓爺當了逃兵,要怎麽賠償?”
他話音剛落,衛泱紅唇湊上去,兩只小手從他腰身繞上,道:“贈你胭脂。”
“不害臊的丫頭。”
“已經不是丫頭了。”
“我說是就是。”
一夜的時間太短,什麽都來不及做,衛泱拿來濕的毛巾為他擦身,借機檢查他有沒有受傷。
他是千軍統率,不用親自拿命去搏,沒有新傷。
衛泱擦到他身上的蒼鷹紋身時,心裏悸動,說時間這東西它真是無情...她于他十七歲時救下他,可有誰能料到他三十歲這一年,她會作為他的妻為他悉心照顧?
“阿湛...”她将手覆上他的,十指交纏,仿佛今生有這麽一夜就足矣。
相視——
原來千言萬語,都已意會于眼底。
作者有話要說: 結局啦~八月份再寫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