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心頭的鈍痛才散,眼睛也清明起來,隔着衣衫,手掌下的肌肉溫熱有力,這溫熱似乎沿着脈絡連心尖都熨燙一遍。
其他人都遠遠站着,桑落松不開手,回頭去看月離,示意她過來扶崔清酌。
月離笑着搖頭。
崔清酌似乎知道他的小動作,将大半身的重量靠在門上,還騰出一只手臂扶起桑落,“桑落,我有句話問你。”
桑落低頭看他的雙腿,心裏還在想崔清酌的膝蓋有沒有傷到,冷不丁聽見他的話,愣愣擡頭,“少爺你問。”
“你願不願意今晚再同我試一夜。”
試婚試了兩夜的雖然不多,也不是沒有。所有人都在看桑落,試婚兩次基本上都是不能拆的婚姻,必要得個“諧”才行,崔清酌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只有桑落沒明白,甚至沒有意識到剛才都說好了,崔清酌為什麽又反悔。
“桑落,”孟皎刻意放柔聲音,朝桑落伸手,“聽話,跟師兄回去。”
“師兄,我不回去了。”
崔清酌這裏常年備着傷藥,他雙目失明,心氣又傲,不肯扶着東西走路,沒少磕磕絆絆。連老太太都看習慣了,也就桑落着急。月離将藥留給桑落,連句辛苦的客套話都不說,拉着星全出去安排人準備午飯熱水。
折騰這半日,總算有人想起來崔清酌和桑落都沒吃飯。
桑落卷起他的褲腿,看見崔清酌膝蓋青了一片,周圍還有些舊傷,多半是舊的還沒好又添新傷,昨夜燈光太暗,他都沒發現崔清酌膝蓋沒一塊好地方。他挽着衣袖将藥酒倒在手心,搓熱後才輕輕用手心去揉淤青,感覺到崔清酌的肌肉猛然發緊,知道還是疼,忍不住道:“你讓星全去說就好了,瞎跑什麽。”
“瞎子可不就是瞎跑。”崔清酌低笑。
“我……”
“桑落連句三哥都不肯喊了,”崔清酌偏要氣他:“也嫌三哥是個瞎子。”
桑落果然就着急了,“我沒有!”分明是崔清酌不想娶他,他再不知趣,再看不懂臉色,也知道不該湊上去讓人為難。崔清酌就會欺負他嘴笨,還欺負他心軟,就算生氣也還會給他塗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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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哥。”桑落低頭給他塗藥,他看着崔清酌新傷摞舊傷,心尖又軟又疼,“就算欺負我,也別拿你自己說,我笨了點……”也會難過。
“你不笨。”
崔清酌不知想到什麽,伸手捏着桑落的耳朵,正色道:“桑落其實很聰明的。”他小心地用手指摸索着,從他的耳尖一點點碰觸到桑落的臉頰,指腹輕輕滑過,好像是在用觸覺認真看一看長大的桑落,“我以為你生氣了,怕星全去問你,你不願意。”
桑落愣一下,反應過來崔清酌在解釋他為什麽“瞎跑”,剛要開口,就感覺到崔清酌點了點他的唇,“噓。先聽我說。”
“昨天夜裏是我不對,祖母和我約定,這次試婚過後,成與不成都不再逼我。上次和你說了,我以後都不會結婚。所以,我才答應的。”
他已經摸到桑落的酒窩,指腹在那裏細細摩挲,似乎在等他笑一下,可桑落聽呆了,崔清酌只好繼續說:“我不知道你喜歡我,要是知道……”若是早知道,還會不會答應?崔清酌自己也沒答案,便跳過這一句接着說:“我不想你為了報恩,嫁一個不喜歡的人,被崔家和我這個瞎子拖累着,一輩子不得歡顏。”
“三哥不是拖累。”桑落忍不住打斷他,崔清酌笑起來,問他:“可三哥是壞蛋對不對?昨夜因為自己的心結遷怒你,雖然也有吓跑你的意思,可既然碰了你,又知道你喜歡我,就該負責。”
崔清酌知道桑落要說什麽,他并起兩根手指壓在他的唇上,“別急,聽我說完。”他一頓,接着道:“本來去攔你,是想對你負責,是為了彌補答應試婚又心存欺瞞的錯,其實還有些委屈,”他眼盲後蹉跎十數歲月,養出一副偏執強勢的性格,難得刨白一次心跡,居然有些不好意思,于是捂着桑落的眼睛,不讓他看,“覺得稀裏糊塗招惹了你,并不是我本意。”
“可是,”崔清酌緊緊捂着桑落的眼睛,桑落眨眼,輕軟的眼睫毛滑過他的手心,也不知是癢還是如何,崔清酌的手指微顫,“我聽見你說,祝我早日成婚、兒女成行……就生氣了。”
“我磕在地上,疼得半邊身子都是麻的,忽然想明白了我為什麽生氣,為什麽煩躁,為什麽忍不住那麽欺負你。”
“桑落,”崔清酌松手,讓桑落看他的不自在,也看他的真心,“你不笨,是我傻。”
桑落仰頭,隐約明白了崔清酌的意思,又懷疑自己想得不對,居然就愣在原地。
崔清酌看不見桑落的神情,也聽不見聲音,緊張得手心都是汗,他捏着手指壓下去摸桑落的沖動,在黑暗中自虐一般靜靜體會了一會未知的恐懼,才輕聲問:“我又瞎又傻,脾氣也不好,桑落還喜歡嗎?”
“喜歡。”
桑落拉着他的手掌按在自己胸口,崔清酌立刻感受到了胸腔裏激蕩的心跳,因為他而心生的歡喜,桑落重複道:“桑落喜歡三哥,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歡了。”
試婚的舊俗其實很奇怪,世人篤定男女才是合理的,又希望兩個男人在匆忙的一夜相處中接納彼此,從而攜手走完一生。
肌膚相親之後好像天然能夠相濡以沫,崔清酌從前在心裏腹诽過這種舊俗,此時卻不停地愣神,昨夜指腹滑過的柔滑肌膚,聽見的細細呻吟,聞到的清冽酒香——在白日裏,桑落離開後會偶爾冒出來。
桑落塗完藥就被崔老太太派人帶過去,要等晚上才會過來。
一局棋七零八落,星全在月離給崔清酌沏茶的空隙裏偷她的棋子。
崔清酌捏着茶杯,他一個人在黑暗中度過太久歲月,而以後會有人陪他,崔清酌後知後覺,此時才嘗出歡喜。
以至于桑落提着燈進來,崔清酌都沒有聽見他的腳步聲。房間裏點着幾盞燈,桑落徑直走過來,伸手去碰崔清酌的手臂,卻讓他猛然一驚,“誰?!”
“三哥?”桑落被他的反應吓到,立刻松開手,“是我。”他不敢再去碰崔清酌,因為擔心,嗓子有些緊,他的聲音本來就啞着,說話就好像帶着哭音:“三哥,怎麽了?”
崔清酌緩緩道:“沒事,”他主動朝桑落伸手,“只是沒聽見你的腳步聲,走吧,我們去休息。”他伸出的手心裏還有冷汗,桑落這才意識到,崔清酌雙目失明,乍然被人碰觸才會驚慌。平日星全和月離會故意讓他聽見腳步聲,如非必要絕不和崔清酌有肢體接觸。桑落和崔清酌相處的時間還短,這些細節并不了解。
“嗯?”崔清酌久未得到回應,眉已經皺起,“發什麽呆呢?”
桑落忙去握住他的手,小聲說:“我,我緊張。”走動間刻意放重腳步。
崔清酌偏頭看他,失笑道:“昨夜怎麽不見你緊張。”
“昨夜好像忘了。”昨夜崔清酌那麽兇,他哪裏顧得上緊張。桑落照顧崔清酌躺下後,才脫了衣服鑽進被子裏。他身上那些青紫的痕跡,隔了半天看起來更加嚴重,桑落今日走路都在疼,等蓋上被子,骨頭像是散架了一樣,他深吸一口氣,“三哥,你來吧。”
他還以為歡愛都會這麽疼,心裏很是提醒了自己一番,可千萬不能哭出來。
崔清酌看不見他的神情,可溫軟的肌膚靠過來,就知道桑落的衣服都脫了,支起頭側身“看着”桑落,“身上不疼了?”昨夜他做得多狠,自己心裏倒是清楚,桑落白日陪他折騰那麽久,全靠他他平素身體好,能忍疼。
“不……”
崔清酌淡淡道,“不許騙我。”
桑落老老實實地說:“疼。”他想起剛才崔清酌手心的冷汗,迫不及待地想要和崔清酌更多地相處,至少下次別再吓着他,“三哥,我不怕疼的。”
“今夜不做。”崔清酌擔心他誤會,又解釋一句:“我昨夜已經試好了,桑落很适合娶回家給三哥做媳婦。”他見桑落緊繃着身體,帶着打趣說:“來日方長。”
“嗯。”桑落點點頭,又小聲問:“那三哥你要不要嘗嘗?這裏不疼。”
嘗什麽?
崔清酌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到桑落拉着他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胸脯上,軟綿綿的乳肉一碰就彈起來。桑落直接坦蕩地拆穿他的三哥:“可能是因為我沒有一直吃藥,這裏面奶水不多,我看三哥昨天夜裏好像很想嘗一下,”他沒看見別扭的崔清酌臉上已經有些尴尬,還有些苦惱地說:“也不知道好吃不好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