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那動靜不大,只是一個杯子摔碎在地的細碎聲音。
可就算如此,也足以讓池二少兩人臉色大變。
因為在杯子摔碎了的瞬間,兩人都聽見田叔的慘叫,夾雜着他斷斷續續大聲嚷嚷着,說家裏沒有大米,全送莊裏人去了的說話聲。
這句話,是池家人事先約好的暗號。如果說了出來,就證明家裏來土匪了。
池二少一下跳了起來,拎着手裏的大刀就往上地窖的木梯子爬。
池槿秋一下反應過來,一把拉住他,“你幹嘛?!外面是什麽情況我們不了解,也不知道有多少土匪,你這麽出去不是送死?!”
“你松手!田叔還在外面,我不能不管他!”池二少一改吊兒郎當的模樣,赤紅着雙眼甩開她的手,眉眼間有着前所未有的決絕,“田叔看着我長大,小時候我每次犯錯,都是他笑眼咪咪的替我挨打求情。這麽多年來,我一直把他當成半個父親來看,從沒有把他當下人,輕視他的意思。現在他有難,我豈能置之不理?三兒,你就呆在這裏不要出去,二哥去去就來。”
說着,沒等她反應過來,池二少拎着刀,一個箭步爬上窖口。臨走前順手搬起一個長滿青苔,重達二十斤重的石頭,壓在窖口木蓋門上,防止她跑出來。
池槿秋聽着他蹬蹬蹬跑開的聲音,而後傳來一些陌生男人們的低吼聲,心裏焦急如焚。
池二少從小自在逍遙慣了,從沒有像池大少那樣強身健體過。這麽一頭熱血的沖出去,鐵定是送菜的命。
池槿秋在末世生存十年,對各種冷熱武器的使用了如指掌。即便她現在的身體只達到普通人的強度,但以她多年格鬥伏擊的經驗,要解決五個以上的土匪,是完全不成問題。
麻煩的是,她手裏拿的這把獨一撅,是國軍早期自制的土/槍。該槍一次只能打一發子彈,打完後,還要把握把向下掘開退出彈殼,再裝彈。
打起來十分不便,聲音又大,如果一發沒命中目标,反而會暴露自己,陷入絕境。
不過現在池槿秋也顧不了那麽多了。池老爹,池大少生死不明,池槿秋要真怕死躲在地窖裏不出去幫忙,那麽池家人很有可能就此絕後。
池槿秋一個人孤獨寂寞慣了,難得有一大家子親人真心實意的關愛自己。盡管很多時候,覺得親情于她就是個累贅。可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她是不會坐視親人送死的。
于是趕緊從自己穿的夾棉對襟扣棉衣包包裏,掏出大哥給她的十二發獨一撅子彈。将一發還有一些生鏽的子彈裝進彈夾裏,池槿秋握住搶,借助地窖裏的木梯子,使出渾身力氣,用力頂開石頭,輕輕松松地就爬出了地窖。
地窖的入口在院角下,被常青樹遮蓋的嚴嚴實實,十分隐蔽。
池槿秋蹲在一米多高的常青樹下,側耳傾聽了一小會兒,整個池家大院居然沒有一點聲音!
這是什麽情況?池槿秋心裏惶惶不安,右手緊緊握着獨一撅,左手拿着早前她從大哥屋裏順走的寸長軍匕。小心翼翼的從池家後院走去通往前院的廚房,一邊走,一邊警惕的四處張望。
周圍沒有人,只有走廊上有零星的血跡,和雜亂無章的腳步,直直通往位于池家二進院子的小廚房裏。
看來池二少是直接去小廚房救人了。
池槿秋半躬着身子,圍着走廊外的小花園,快步走到小廚房外的琉璃窗戶外旁,往裏看了看。
正好看見一個留着小辮子的高大土匪,割開跪仰在地上的田叔喉嚨,轉頭狠狠抽一巴掌跪在田叔身邊的池二少,“說!你家三妹在哪裏?不說,老子就直接把這老家夥開膛破肚!”
“不……能說……”田叔捂住脖子上的傷口,汩汩噴灑出來的鮮血,将他的手指染成血紅一片。配合着因為疼,而青筋暴起的紅紫面龐,讓他整個人看起來猙獰恐怖。
田叔嘴裏嗬嗬嗬的費力喘着氣兒,緊緊盯着池二少,聲音嘶啞:“二少爺……老奴死不足惜……萬不能讓三小姐落入他們的手中。他們不是人啊!您要是說了,三小姐這輩子就完了啊!”
“田叔……”池二少雙目通紅,給他磕個響頭,無比哽咽道:“我對不起你!”
“他娘的!你到底說不說?!”小辮子土匪不耐煩的将手中的大刀架在池二少的大腿上,惡聲惡氣道:“你要不說,老子就廢了你的命根子,讓你做不成男人,以後看着女人幹着急!我看你還怎麽倔!”
旁邊十來個土匪一起哈哈大笑,有人還起哄說:“老子早看這些少爺公子哥兒不爽了!不就是長得好看點,手裏有點錢,就把窯子裏的頭牌耍得團團轉,連老子都不接客。今天二當家的替咱兄弟們,把這些小白臉的軟玩意兒給廢了!看他以後還怎麽跟兄弟們搶女人!”
“行了,你們有完沒完。”跟在他們身後的李香狠狠抽了口大煙,不耐煩的啐他們一口,“你們今天來是搶池家三小姐,給北三省的太君做孝敬禮用的。現在人沒找着,盡在不相幹的人身上瞎費功夫。要是被在外面和鹿兒莊人拼命的大當家知道,回去有你們好受的!”
“這話說的,怎麽着?心疼這小白臉兒了?”先前說話的土匪鼻眼朝天,狠狠嗤了口氣道:“別以為咱們不知道你是啥心思,你不過是嫉妒那池三小姐,就編排着你哥、咱們大當家的來滅池家。照我說,就算鹿兒莊的池三小姐貌美天仙,她有沒有命活到那北三省的太君面前,還是個未知數呢。方圓百裏的人都知道,咱們南山大當家,可是最喜歡美人兒的。是不是啊?兄弟們!”
周圍土匪哄堂大笑,笑容說不出的猥瑣。
李香沉下臉,想說什麽,耳邊傳來池二少近乎發狂的怒吼:“你個賤女人!我池家向來待你不薄!你從小到大吃穿用度幾乎全給你包了,我三妹更對你掏心掏肺,把你當親姐妹,什麽好吃好玩的都會留你一份!可你是怎麽對我們的?引狼入室,滅我池家!滅我鹿兒莊上百條性命!這麽喪心病狂的事情,你怎麽做得出來?!!我若活着出去,定要你不得好死!”
李香抽煙的手頓了頓,而後緩步走到被兩個彪形土匪架跪在地上的池二少面前,俯身看着他,尖利着聲音說:“池家是待我不薄,你妹妹對我也确實不錯,可這些又有什麽用?你們不過是打發一個阿貓阿狗,一個叫花子一樣,根本幫不了我!我從小到大經歷過什麽樣的事情,你們無法想象!我現在這副鬼樣,有一半都是拜你們池家所賜!而你的好妹妹,面上一副冰清玉潔的好人樣,實則比誰都會裝!若不是她,我的二狗哥哥怎會對我不聞不問,跑去縣城當助教?這樣的賤蹄子,狐媚子,活該被千人騎!萬人草!”
原來李香這麽恨原身啊!池槿秋站在窗戶邊,聽完李香說的話,有些索然無味。
這麽老套的理由,居然成為滅莊之禍。池槿秋真覺得,是時候大開殺戒了,否則老爹大哥那邊扛不住。
南山的土匪這次只出動了一半人馬,近一百來號精英土匪。據說他們得到李香的消息,說是池老爺把家當全換成了金條,存放在池家大院的地下室裏。
本來南山的大當家馬彪沒有動鹿兒莊的意思,因為他的得力左右手李環出自這個莊子,自然要給他幾分薄面。
熟料北三省戰事吃緊,國軍連連敗退,物資緊缺。居然有人出了要聯合剿他山寨充公的主意。
馬彪做惡多年,深知一旦被圍剿,那就只有死路一條。雖說他的山寨繳了一批軍械,但都是威力不大的漢陽造。跟正統外援的重型殺傷武器不能相提并論。
所以李香找到她哥李環,讓他給馬彪出主意,說是池家富甲一方,家中還有一個天仙女兒。只要搶了池家,不但能給山寨增加金庫購買物資,還有用池三小姐讨好北三省的太君,讓他們賣點武器給山寨,抵抗那些打山寨主意的軍匪們。馬彪二話不說,當即就同意了。
沒想到池家早就做了準備,一邊動員鹿兒莊村民挖地道陷阱,一邊領着五十來號兵蛋子在村裏四處埋伏。
馬彪得知那些兵蛋子都有槍,不想折損自家兄弟武器,一等再等,總算确定池大少是個光杆上司後,這才馬不停蹄的帶了一半人過來,另一半人則留守山寨,避免被人偷襲。
本以為帶了自家得力下手來,還有李香的情報地圖,攻下鹿兒莊,拿下池家,只是手到擒來的事。
卻沒料到,池老爺和池大少早有預謀,鹿兒莊的陷阱地圖不但和李香提供的情報不一樣。原本馬彪以為池大少已經撤走的五十號兵蛋子,居然一直蹲在鹿兒莊四通八達的地道裏。
等到他們一出現,雙方立馬進入死戰,打得不分上下。馬彪不得已,只得讓李環帶着一隊人馬突圍進莊裏。打算擒住池家兄妹做人質,讓池老爺、池大少父子倆乖乖就範。
想明白其中的關鍵,池槿秋也不再猶豫,半蹲在廚房後門邊,将右手的獨一撅和左手的軍匕來個對換。
在末世的時候,槍械雖然好用,但往往不能一槍擊斃高強變異的喪屍,所以她更喜歡用刀近身搏鬥。
先前池大少拿大刀給二少的時候,她很想要,又怕引起他們兄弟倆的懷疑。因為原身就是個嬌小姐,連繡花針都不願意拿,更何況拿那種大殺傷的武器。
現在池二少的大刀被站在門口的一個青年土匪拿在手中,池槿秋只要解決了他,拿到那把大刀,就有五成的把握,将池二少從廚房裏的十個土匪手裏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