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李某某與戰神表妹(2)
我有人養了。
我躺在馬車頂上, 半撐着腦袋看着前面不遠處騎在馬上的林文佳,他的背影看上去很是文弱。
馬車裏傳來林夫人和小女兒的說話聲, 這一家子人說話都很輕細, 怕驚了什麽似的。
距離陳州城還有兩日路程。
我閉上眼睛,剛想睡一會兒,林文佳就像是背後長了一雙眼睛似的, 忽然回過頭來, 對我說道:“霜兒,要睡去馬車裏睡, 當心掉下來。”
我說道:“不會的。”
林文佳的眉毛皺了起來。
我第一次發覺自己居然會對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産生一種近乎妥協的心情。
馬車停了一下,我甚至不敢跳下去, 只能爬下來,然後鑽進馬車廂裏。
林夫人連忙把小女兒詩音抱起來,騰出一塊空地,又讓丫鬟鋪了一條毯子, 才讓我躺上去。
我枕着軟塌塌的枕頭,半擡着眼睛和小小的林詩音對視。
雖然林文佳和林夫人讓我叫這個小家夥姐姐, 但我臉皮還沒有那麽厚, 把她當成妹妹都是占大便宜了。
小小的林詩音繼承了父母的全部優點,細細彎彎的眉, 黑葡萄似的眼睛,高鼻梁,花瓣嘴,鵝蛋臉, 雖然完全沒有長開,但已經可以從這張小臉蛋上看到以後的美人影子。
我喜歡美人。
何況小美人的邊上還有一個成熟的大美人。
我厚着臉皮在毯子上蹭了蹭,把腦袋蹭到林夫人的胳膊邊上,林夫人低頭看了看我,杏眼微彎,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臉頰。
她的手暖暖的,細細的,帶着好聞的香氣。
趴在林夫人懷裏的林詩音居高臨下,擰着小眉毛看着我,說道:“困了就要好好睡,不許撒嬌。”
我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只是想躺一會兒,還沒有困。”
林詩音妥協道:“好吧。”
我伸出手,捏了一下她的臉蛋。
林夫人在我伸手的時候身體僵硬了一下,見我只是捏了捏林詩音的臉頰,才不着痕跡地放松了一些。
我假裝沒有看到。
對于我屠殺一寨山賊的事情,林文佳的看法出乎意料地樸實,他從前就聽人說過深山裏會有野狼将棄嬰叼走養大,被狼養大的孩子會比常人敏捷殘忍得多,他覺得我大概就是那種在山裏長大的狼孩,之所以還能與人交流,應該是家人被山賊殺死之前就已經會說話了。
當時他在馬車裏和林夫人說自己的猜測,我在外面聽到了,于是順水推舟編了個差不多的身世。
雖然我的身世當真和他猜測的對上了一半。
我一向認為人和人之間的感情都是相處才能加深的,林夫人并不熟悉我,又親眼見到我殺死山賊後碎屍的場景,願意收養我已經十分善良,假如連一點點的防備都沒有,我才要懷疑這一家美人只長臉蛋不長腦子。
兩天之後到了陳州。
陳州城裏的太守府早已修繕一新,奴仆婢女都是現成的,林文佳第一時間去了府衙處理路上遇見山賊的事情,雖然山賊全部身死,但也要留檔存案,還有早早掩在路邊的護衛屍身也要帶回來厚葬,并且撫恤家人。
林夫人則在太守府裏打理家事,她看上去年紀還不到三十歲,卻精通內務,不多時就将帶來的丫鬟和府裏的婢仆各自分工,又提拔了幾個管事,從內到外打理得井井有條。
說實話,這真的需要本事。
如果是我,我一到地方就得先蒙着頭睡一覺。
太守府的正堂有兩個大卧,一南一北,林夫人将帶來的行李放到北房裏去,讓我和林詩音同住在南邊的大卧裏。
我其實很想住在外面那些院子廂房裏的,地方寬敞不說,夜裏只要不刻意聽,聽不到這邊卧房裏的聲音。
但林夫人認為我跟林詩音年紀相仿,屬于夜裏做噩夢要哭着喊娘的年紀,住得遠了她不放心。
我看着比我還高一點點的林詩音,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說是一個大卧,其實并不只是一個卧房,分內中外三間,這會兒都是空的,我倒是住過這樣的房子,知道外間是擺花擺草放點茶具琴棋的地方,玩樂用的,中間擺個小桌子放些點心茶水,有時候冬天冷了不想出門,吃飯也就在這裏吃,中間還帶一個額外的小隔間,只夠放一張床,是給守夜的丫鬟婆子歇腳小憩用的。
內間才是睡覺的地方。
林詩音一點都不嬌氣,丫鬟把床榻收拾幹淨鋪好,她也就爬上去睡了。
我沒有睡,我還等着吃晚飯。
太守府的廚子做飯果然很好吃。
林文佳則一直到半夜裏才回來,回來也沒有吃晚飯,而是抱住了夫人準備吃點別的。
我和林詩音并排躺在床上,看着睡得無憂無慮的小姑娘,嘆了一口氣。
我把耳朵封住,準備入睡。
就在我剛剛閉上眼睛不到一炷香的時候,林詩音醒了,發出的動靜不大,但我還是睜開了眼睛。
林詩音正在認認真真地穿鞋。
我下意識地聽了聽,隔壁林文佳還沒有吃完。
我連忙按住了林詩音,小聲地說道:“你幹什麽?”
林詩音抽了抽鼻子,說道:“我想去跟娘睡。”
我睜大眼睛看着她,有些傷心地說道:“你不想和我一起睡嗎?”
林詩音猶豫了一下。
我盡量讓自己的表情豐富一些,帶着些難過的樣子,“我就知道,你們其實都不喜歡我……”
林詩音更加猶豫了,她說道:“我沒有……”
小女孩特有的軟軟的聲音,比我生掐出來的嗓音要可愛得多。
我這次的傷心是真心實意的,幾乎落下淚來,“那你上來,抱抱我,跟我睡覺。”
林詩音似模似樣地嘆了一口氣,說道:“真會撒嬌。”
然後她抱了抱我,把一只手臂揣進我的懷裏,還拍了拍我的頭,說道:“我沒有不喜歡你,娘說了的,要不是你,詩音就要變成沒爹沒娘的孩子了。”
她身上帶着一點暖暖熱熱的奶香氣,讓我想起臨睡前那一碗加了杏仁的甜羊奶。
我抱着她的手臂,當真有了一點睡意。
不多時北邊大卧雲散雨收,我迷迷瞪瞪地放開了林詩音,她卻不依了,把我整個抱進懷裏,呼呼地睡熟了。
就這麽過了小半個月。
我已經逐漸适應了被當成小孩子的日子。
而且不得不說,我過得很開心。
也許是因為我已經有很久沒有被人當成小孩子寵愛過。
我仍然不願意叫林文佳和林夫人一聲爹娘,但已經不再連名帶姓地叫林文佳,而是叫他林大人。
林大人一點都不介意這一點,他甚至不要求我改名換姓。
半個月的時間,林大人已然将陳州積壓的事務梳理幹淨,他和林夫人一樣是個快刀斬亂麻的性子,據說在京城當禦史的時候也是這樣,說好今天參你,不會留你到明天,而且文采斐然,往往一本折子上去立竿見影,堪稱官場鬼見愁。
這麽一個大才子,娶的自然是才女。
林夫人母家姓孫,父親官拜國子監祭酒,官職不算高,卻是一位大儒,只得兩個女兒,長女嫁給狀元郎,次女嫁的卻是同年的探花郎。
我眨巴着眼睛,和林詩音排排坐,聽林夫人講她閨閣之時的舊事。
據說那一屆的探花很是冤枉,他的文采其實還在林大人之上,只是那時朝廷正在革新政,林大人自小在京城見識比較多,寫策論的時候自然而然就帶出了一些支持新政的意思,主考官也支持新政,于是力推林大人做了狀元,原本是該順位向下推一位,讓那位探花郎做榜眼的,偏偏他年紀比較輕,長得也頗為俊朗,就被禦筆一勾,選為探花。
那位探花郎因此很是不平,他脾氣也不是很好,勉勉強強在京城待了半年就要外放出去,不曾想出京途中遇到了從京城外寺廟裏上香回來的林夫人姐妹,對林夫人的妹妹一見鐘情。
後來京中就有了狀元娶姐姐,探花娶妹妹的佳話。
探花郎氣得又砸了幾回茶盞。
不過探花郎成婚之後卻是要比林大人美滿一些的,同年成婚,人家大兒子會背四書了,小兒子都開蒙了,林大人這邊才得了一個詩音。
林夫人說到這裏,又誇她妹妹的那兩個兒子,“又漂亮又聰明”。
林詩音不高興了,說道:“只是四書而已,我也會背一半了。”
林夫人逗她,“可是大表哥現在已經讀完四書五經,在治文章了。”
林詩音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大表哥比我大,我不跟他比,二表哥呢?”
林夫人故意說道:“人家四書五經全都會背了。”
林詩音頓時驚呆了,随即怒道:“他們都比我大,我不跟他們比,我要跟妹妹比!”
我正在嗑瓜子,聽她說妹妹,下意識地去看林夫人的肚子,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她說的是我。
我放下瓜子,準備說點什麽,猛然就聽林夫人說道:“對,差點忘了,霜兒也到了讀書的年紀。”
我瞪圓了眼睛。
林詩音則露出了喜悅的笑容。
像個小魔頭。